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Psychology灵魂拼图 作者:伯百川 内容简介 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鬼。 锲子 鬼学家 屋里黑乎乎的。 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床很大,朱红色,像是三人床。 女人穿着睡衣,蜷缩成一团,长发遮住面目。 “啪!”地一声响,似乎有个东西在屋子里炸裂,震耳欲聋。 蜷缩着的女人猛然展开了身子,她的骨骼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如同机械启动一样。 女人的双腿蹬直,双手展开,平伸在体前。 一团绿幽幽的光,照亮了女人的身体,她的白衣变成了绿衣,她的黑发变成了绿发。 “咔!”一声响,女人的脑袋骤然抬起,像是被一根绳子拽起来的一样。 一阵微风吹来,长发散落两侧。 她的脸露了出来,她的脸也是绿幽幽的,她的双眼紧闭,面无表情。 黑夜悄无声息,房间寂静无声。 女人就以这样一个奇诡的姿势,在床上僵硬地挺着。 良久过后,一阵低鸣响起,像是几百只蚊子在同时哼叫。 女人的头发在这阵嗡鸣声中缓缓立了起来,越来越高,越来越紧,最后,她的长发竟然像是一根根的钢针一样全部直立了起来。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女人的身子从床上缓缓升了起来,似乎有好几双无形的手托着她一样,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在她的身子升到离床将近两米的时候,她的双眼骤然睁开,射出了两道凶恶的光芒,她的眼睛是血红色的,里面像是正在流血。 “啊!”女人张开嘴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随后,她的身子在空中倒转,头朝下,脚朝上,骤然坠落。 “咔嚓!”一声脆响。 她的脖颈断裂,直接插进了双腿中间,扭曲到了背后。 她的睡衣滑落下去,露出了黑色的胸罩。 她倒垂着身子,看起来像个无头人—— 这时候,‘啪!’地一声响。 灯光骤亮。 屋内走出来一人,准确的说,这人是从在屋外横着插入屋内的。 刚才的一幕是录像带。 一个拄着一把黑伞的黑衣男子站在大荧幕的前方。 台下一张张惊慌的脸紧盯着屏幕,良久的沉默过后,爆发出了一阵叫声,有喊叫,有尖叫,还有骂叫。 良久过后,台上的黑衣男子敲了敲麦克风,朗声道:“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台下的人有的摇头,有的点头,有的还没从刚才的录像中缓过神来,依旧在低声喊叫。 黑衣男子再次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刚才的一幕就不会发生。刚刚给你们看的录像,是2005年5月1号,发生在香港大屿山脚下村屋中一起真实案件。 现场没有入侵者的指纹,房间反锁,在事发前三天,这个女人就留下了遗书,宣称自己会死,同时在房间内安置了录像机,并将所有的窗户全部钉死,然后便是你们看见的这一幕了。 这起离奇的死亡案件,也被称之为501案件,原本是警方密不外传的录像,你们今天看见,也绝对不要外传,否则发生什么怪事,不要来找我。” 台上的黑衣男子忽然神秘一笑,低低地道:“不过,如果你见鬼了,那么就可以来找我了。” 台下的众人这时候一个个目瞪口呆的,他们的双眼没有望向台上的男子,反而望向了他背后的银幕。 男子似乎没有察觉,他继续道:“记住我的名字,我是灵魂学家——霍见归。另外,想要看她遗书的同学,可以来找我要。” 说罢,霍见归缓步下台。 众人依旧紧盯着大荧幕,张大了嘴巴。 霍见归头也不回,横穿大教室,径直走了出去,待他走到门边的时候,教室内的众人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银幕中那张朱红色大床,忽然直撅撅地将前腿立了起来,朝着录像机踢去—— 录像戛然而止,灯光也在同时熄灭,整个房间内一片漆黑。 霍见归跨门而出,甩上房门,将里面的尖叫声也关了起来。 外面同样很黑。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霍见归有些奇怪地摇了一下有些微疼的头,拄着黑伞,快步往前。 忽然间,道路旁的一棵树后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随后,一双踩着高跟鞋的脚从树后伸出,踏在了树影斑驳的校园路面上。 一个白衣女人,从树中钻出,弯腰躬身,不停咳嗽。 女人的长发垂在脸前,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个高挺的鼻梁。 她的左手夹着一支烟,烟燃到一半,熄灭了,她急忙掏出打火机点烟。 “啪啪啪!啪啪啪!” 连点六下,没有点着。 霍见归紧盯着她看了一会,随后摇了一下头,走了过去。 他走路的时候无声无息,像是在地上飘。 霍见归从兜中掏出火机,“啪!”地一声响,点着,伸了过去。 女人急忙将脸凑到火旁,嘴里发出一阵‘嘶嘶’声。 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右手腕上的黑表,上面显示一个大大的数字:2。 他抬起头,望着女人的侧脸:“叶茜,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 叶茜转过头来,看了霍见归一眼,她的眼中布满血丝,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不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她说:“见归,你终于回来了……” 叶茜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急忙低下头去,猛地抽了一口烟。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漫延,像是一条蛇,在他们身上钻来窜去,吸食着他们的能量。 良久过后,霍见归才道:“说吧,怎么了?” 叶茜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凑近霍见归,低声道:“刚才你放的那卷录像我也看了……” “然后呢?” 叶茜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了霍见归:“你看看这张床跟录像带里的床是不是很像……” 霍见归接过照片,低头望去,照片中是一个白衣女人,躺在一张大床上,床很大,朱红色,床沿上有纹着一些几不可见的雕纹。 忽然间,一阵冷风吹来,树叶哗啦啦响动。 霍见归的嘴角猛地抖动了一下。 灯光在摇晃,路面也跟着摇晃。 叶茜的双眼死死盯着霍见鬼:“我不知道两年前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研究起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你到底研究的怎么样……但是,现在,我发现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 阴风嗖嗖,凉入骨髓。 叶茜全身瑟瑟发抖,最后两个字似乎是被她从喉咙里面硬挤出来的:“有鬼——” 霍见归紧盯着照片:“这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从我的一个病人那里……” “她在哪?” 叶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低低地问道:“你现在真的能够……驱鬼?” 霍见归压低了声音道:“鬼,是驱不了的。” 叶茜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冷静了一些:“其实我是想让你帮我去治疗她的,毕竟你的心理学造诣比我深……我觉得她可能得了某种具有很强感染性的幻视症……而我,也被感染了……” 霍见归冷声道:“我早已不是心理学家,我现在是灵魂学家,通俗点讲,是个鬼学家。” 叶茜看了一眼霍见归,看见了他瞳孔边缘那个妖异的红色圆圈,她的嘴角神经质般地颤动了几下道:“地址在背后……” 霍见归轻笑了一声,将照片揣进了兜里。 叶茜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古怪的笑容,但颤抖了两下之后就消逝不见,她说道:“这次你帮我,我以后再不会打扰你……” 霍见归:“成交。” 叶茜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 沉默片刻之后,叶茜左右看了一眼道:“晚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还没等霍见归说话,叶茜就急急忙忙朝后走去。 霍见归回过头去,看着叶茜的背影,她的背影有些仓惶,像是在逃离。 香港卓文大学的校园内很冷清。 冷清的有些不正常。 他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他用力摇晃了一下有些微疼的脑袋,拄着黑伞,踏步往前。 走出去了一段距离之后,他刚才站立的树丛后面,忽然闪出了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一袭浅蓝长衫,头发盘在头顶,一圈一圈,密密揸揸,像是他的头顶上盘坐着一条大蛇。 这个人紧盯着霍见归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之外,才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1章 老房子 天亮了,却依旧很黑。 天空阴沉,细雨飘摇。 霍见归推开房门,走入了院子。 院子里的芭蕉静止不动,木马和秋千微微摇晃了一下,似乎是在和霍见归打招呼。 院子东边停着一辆老旧的吉普车,车窗水淋淋的,车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影,笔挺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霍见归盯着那个模糊的人影看了一会,随后,迈步走了出去。 等霍见归吃过午饭,赶到小狮子社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他再次掏出照片,看了一眼背后的地址:新界西屯门小狮子社区4栋4单元404号,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姓名,曲思,年龄,30岁。 霍见归将照片重新塞进兜里,迈步走进了社区里面。 一边走着,他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蓝表,这是一块多功能的手表,既能看时间,又能感应磁场,他此时正在朝着东北方向走。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右手腕上的黑表,这是一个呼吸定位仪,此时的表面上显示着数字:1。 证明在方圆两米的范围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 他在社区里走了两圈。 社区里的环境和建筑稀松平常,跟普通社区没啥区别,让霍见归略微有些失望。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来到了4栋4单元,坐电梯上到了4楼。 404号房在走廊的尽头,门口有一截黑乎乎的甬道。 霍见归迫不及待走进了那团阴影里,他静静地站在门前的阴影中,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门里面悄无声息,阴影中空无一无。 房门是朱红色的,门中间有个猫眼,猫眼上面是三个数字:404。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4点58分。 他还需要等两分钟。 他从不迟到,当然也不会早到,只有准时,才能万无一失。 忽然间,他瞥见了右手腕上的呼吸定位仪,上面的数字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2。 他微微往后退了两步,上面的数字依旧是2。 他紧盯着房门,他知道,此时,房门后面,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 这时候,时间已到,他没再多想,迈步上前,敲响了房门。 呼吸定位仪上的数字迅速变成了1。 很快,里面传来了有节奏的脚步声,似乎是小跑着。 呼吸定位仪上的数字立马变成了2。 也就是这时,门里面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谁啊?” 霍见归道:“我是霍见归,叶茜介绍来的。” “你是那个新的心理医生?”门里面的声音很警觉。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把你名片放在猫眼上,我看看。”门里的声音带着一丝突如其来的怒气。 霍见归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贴了上去。 几秒钟之后,稚嫩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是个灵魂学家?” “对。” “你的身份证呢,也亮出来。” 霍见归拿出钱包,拈出身份证,贴在了猫眼上。 几秒钟之后,“咔哒!”一声响,门锁似乎开了,紧接着是一阵锁链交错的‘哗啦啦’声响。 随后,门打开了一条缝,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霍见归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站在门槛上,仰起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霍见归,她的声音稚嫩青涩:“霍叔叔,刚才对不起,我也是怕进来坏人。” 霍见归低头笑道:“我能理解。你是?” 小姑娘反问道:“你找谁?” “曲思。” “她是我妈,你可以叫我豆芽。” 小姑娘将门又拉开了一些,让开了一个身位,说道:“进来吧。” 霍见归踏门而入,他斜眼看见小姑娘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小姑娘将一条很粗的铁链绑在门上,又扣上了门栓,然后朝前走去,她脑后两个马尾辫一摇一晃的,走了两步之后扭过头来:“你还愣着干啥,快点来啊。” 霍见归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 进入一家人,先看这家人的鞋,这是霍见归的习惯。 从鞋子能看出很多的信息,很多隐秘的不可告人的信息。 他看见阳台边上摆着很多鞋,但却都是女式的,还有一双很小的虎头鞋,一两岁小孩穿的那种,还有一双土鞋,旧社会人穿的。 豆芽拉开了玻璃门,朝着霍见归招了招手。 霍见归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客厅,他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 整个客厅,烟雾缭绕,好似起了一场大雾。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只有烟灰,没有烟头。 沙发上披着一件孤零零的灰白长衫,摆成人形,透着一丝诡异。 沙发对面的墙壁前有一张高脚桌,桌子上蒙着一块黑布,黑布底下凹凸不平。 电视机开着,屏幕中一片雪花。 空调开着,显示的温度是18度,屋里有点冷。 这是一间复式楼,楼下是客厅,厨房,洗手间,楼上是一排三个卧室。 房间内虽然烟雾弥漫,却依旧无法遮挡住那股阴冷的气息,这股气息,绝不仅仅是空调发出来的。 从屋子的墙壁和家具来看,似乎有些年头了。 老房子,总会有些老东西。 老东西多了,就会发生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忽然间,一个硬物戳了一下霍见归的腰间,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他急忙扭过头去,看见了豆芽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手指伸在半空。 她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的,霍见归毫无知觉。 此时,霍见归才看见她没有穿鞋,光着一双小脚丫。 豆芽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霍见归:“上楼吧,我妈在楼上。” 说完之后,她就朝前跑去,然后‘框!框!框!’跑上了楼梯。 霍见归忽然感觉楼上有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他猛然抬头,恰好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从楼梯围栏上一闪即逝,当他仔细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见了。 他看了一眼呼吸定位仪,上面的数字是1。 他轻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上了楼梯。 “嘎吱!嘎吱!” 楼梯发出陈旧的响声。 霍见归扶住楼梯,感觉上面有一层黏糊糊的东西,迅速放开了。 他走上了楼。 楼上有三间房,一间主卧,两间次卧。 主卧和其中一间次卧的房门紧紧关着,另外一间次卧开着,房间地板上摆着一个沙盒玩具,应该是豆芽的。 此时,豆芽正站在主卧门前,她低声道:“我妈在里面。” 霍见归环顾四周,他还在找刚才那双盯着他看的眼睛,以及那个佝偻着背的身影。 他没有找到。 霍见归看了一眼呼吸定位仪,2。 他对着豆芽点了点头。 豆芽忽然变得有些紧张,她紧抿着嘴唇,目露惊慌。 良久过后,豆芽轻轻敲了一下房门。 里面没有回应。 豆芽又敲了一下:“妈。” 她的声音颤巍巍的。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豆芽连着敲了两下:“妈,那个心理……灵魂学家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 静默在整栋房子里漫延,让人难以忍受。 “嘎吱!” 房门里面忽然传来了一个古怪的声响。 豆芽迅速往旁边退了两步,站在了墙边上。 “嘎吱!” 声音再次响起。 霍见归抬起右手,紧盯着呼吸定位仪。 上面显示数字:2。 忽然间,数字变成了:3。 “嘎吱!” 又是一声响,近在耳畔。 猛然间,数字又跳了一下,变成了:4。 霍见归轻咬了一下牙关。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响。 门开了。 霍见归迅速往里面瞄了一眼,门里面并没有人。 忽然间,他感觉屋里的上空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抬起头来,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屋子里的天花板上,趴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四肢黏住天花板,头发倒垂而下,如同瀑布一般。 女人的头从长发里缓缓探出,脖颈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第2章 血床 霍见归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没动,不是因为他不敢动,而是因为他不想动。 他直愣愣地盯着屋里天花板上倒垂着的那个女人,他在等待着,等待着这个女人探出她的那张脸。 他觉得这张脸一定血肉模糊,很恐怖。 他甚至有些期待。 女人的脸终于从又黑又长的头发里面伸了出来,她的脸跟普通人的脸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脸色异常苍白,那是一种病态的白。 她的眼圈深陷,眼珠中布满一条条清晰可见的血丝。 那些血丝在她的眼球里面荡漾了一下,随后,她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变化。 霍见归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他的身子笔挺,全身的肌肉已经绷紧,右手紧紧握住了黑色雨伞的伞柄。 忽然间,女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低哼。 霍见归全身的肌肉骤然松弛。 也就是在这时,‘吱呀’一声响,房门再次缓缓拉开。 天花板上的那个倒垂着的女人如同瞬移一般迅速移位,消失在了霍见归的视野之内。 “你……是……谁?” 一个声音从门里面传来,声音低沉而压抑,缓慢的如同陈旧失修的齿轮。 霍见归微微低头。 门里面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头发散落,一身白衣,白衣上不规则地点缀着一些红色的斑点,像是一个个红色的眼球,正在盯着霍见归看。 她的眼窝深陷,眼球布满血丝,她的一只手扶住门框,另外一只手缓缓抬起,弯弯曲曲地指向了霍见归。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是霍见归,叶茜介绍来的。” “你也是……来给我……治病的?” “不,我是来给你驱鬼的。” 女人微微一愣,瞳孔瞬间放大,弯曲在半空的手指霎时僵住。 “可你……不像个道士……” “道士是造鬼的,我们既不殊途,也不同归,可以说,我们是对头。” 女人眼珠中的血色再次荡漾了一圈,她的嘴角抖动了一下,随后,她转过身,弯着腰,弓着背,异常缓慢地走进了房间里面。 房门开着。 豆芽贴在旁边的墙壁上,惊讶地望着霍见归。 霍见归转过头去,对着豆芽微微一笑,随后,迈步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他就吃了一惊。 他在房间内看见了无数多个自己,影影绰绰,摇摇晃晃,每个自己都在盯着他看。 “嘎达!”一声响。 他关上了门。 门上也多了一个他,紧紧贴在门板上,一袭黑衣,身形笔挺,正在盯着他看。 霍见归抬起手,对着门上的自己,轻轻戳了过去。 他碰到了一个硬物。 门上是一面玻璃,很薄的那种玻璃,几乎紧紧嵌进门里面,像是一层膜一样。 这是一扇内置的玻璃门。 房间内那些影影绰绰的影像,当然也都是玻璃照出来的。 四周的每一面墙壁上,都有好几扇玻璃。 甚至地面上,也有一扇玻璃。 看来,刚才趴在天花板上那个倒垂的女人形象就是这些玻璃来回折射形成的,或许,刚刚,女人就在趴在地面上的这扇玻璃上给霍见归拉开的房门。 霍见归转过身,环顾房间。 房间内有些阴暗,有些潮湿,甚至可以说,有些阴气森森。 空气中有一股药水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窗帘是深蓝色的,严密地罩住窗户,一缕阳光也没有照射进来。 两个衣架靠墙而立,一个衣架光秃秃的,另外一个衣架上则挂着一整套的衣服,甚至底下还有一双皮鞋,看起来像是一个镂空的人。 电视机被黑幕蒙着,衣柜被黑幕蒙着,梳妆台被黑幕蒙着,写字台被黑幕蒙着。 整个房间内,除了那一面面的镜子,以及那两个衣架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张背靠南墙而立的大床了。 床很大,像是三人床。 床身是朱红色的,红的发黑,跟照片中的一模一样,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床头上摆着一个血红色的蜡像,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蜡像面无表情,紧盯着前方。 床下有挡板,挡板中间是两个小柜子,上着锁。 床的四角上绑着四条红色的拇指粗细的绳子,绳子密密麻麻地缠住床脚,绳子的另外一头绑在墙壁上的一个大钉子上。 南墙和北墙上分别有两个大钉子。 四根红绳一端绑在床脚,另外一端则绑在这四个大钉子上。 整张床,似乎是被绳子吊起来的。 霍见归微微吃了一惊。 此时,那个女人正仰面躺在床上,她的两条腿露在外面,腿比脸还白。 女人的眼睛紧盯着霍见归。 霍见归站在床头,紧盯着女人。 良久过后,霍见归才道:“你的房间内没有椅子。” 女人缓缓道:“床……就是最大的椅子。” 霍见归:“那我可以坐吗?” “不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让你坐……” 女人的话音颤巍巍的,跟她的表情一样。 这颤巍巍的声音让霍见归的心脏也颤巍巍地抖了一下。 忽然间,深蓝色的窗帘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一缕阳光照射了进来,忽一出现,迅速消失不见。 这个房间,像是一个黑洞,专门吸纳光明。 霍见归低低地问道:“他是谁?” 女人没有说话,忽然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之后才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走吧……” “我才刚来。” “钱会照给的……” “这么说,叫我来,并不是你的主意。” “是谁的主意……重要吗?” “如果真的有鬼,我可以不要钱。” 女人睁开眼,看了一眼霍见归,似乎有些吃惊,她的脖子微微动了一下,随后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哀伤:“任何人都治不了他……你也不要白费力气了……前几天来的那个心理医生都快疯了……你还是先去救她吧……” 霍见归:“救了你,她自然就好了。” 女人陷入了沉默。 霍见归也沉默着。 在这阵沉默的同时,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张床,他看见床沿上有一些古怪的图案,这些图案像是一幅壁画一样,镶刻在床上。 凭借着直觉,他知道这张床绝不简单,但到底是不是他想找的那张床,他还无法确定。 良久之后,女人忽然道:“你真的能够驱鬼?你不是个心理医生吗?” 霍见归:“准确的说,我是个鬼学家,我是研究鬼的。” 女人忽然长吁了一口气,双腿扭曲在了一起:“你也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对吗?” 霍见归:“我相信这世界上肯定有鬼,而且数量还不少。” 女人似乎找到了知己一般,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她看着霍见归道:“第一眼,我感觉你像个正经的学问人,没想到……你竟然是干这个的……你这人有点奇怪……” 霍见归微微一笑,依旧紧盯着木床:“只有奇怪的人才能做奇怪的事。” 女人将枕头上拉了一下,微微梗起脖子:“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霍见归。” “哦……对……你的名字……很不吉利……活见鬼……” “你的名字也不吉利。” 女人嘴角抖动了一下道:“或许我的名字正是一种征兆……去死去死……很快我就要去死了……” 说罢,她的双腿在床上动了一下。 那张床似乎也跟着动了一下。 空中的红绳子发出一阵怪异的‘吱吱’声,像是好几只老鼠同时在叫。 霍见归看了一眼那几根红绳子,沿着红绳看到了床脚。 忽然间,他感觉床脚变成了人脚,上面长着好几根又粗又壮的脚趾头,正在朝他翘脚。 霍见归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再看之下,床脚又恢复了正常。 他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曲思,轻拍了一下木床,低声道:“曲小姐,我们还是来聊一聊这个鬼吧。” 曲思的身子骤然一抖,表情在一瞬间紧张了起来,她歪头望了一眼床头的红色蜡像,低声道:“你之前……驱过多少鬼?” “没有上千,也有八百了。” 曲思的身子蜷缩了起来,双肩耸起,看起来异常紧张,她低低地道:“那你……见过……他……没有……” 霍见归眉头轻皱:“他?谁?” 曲思伸出手指,伸向半空,然后缓缓垂下,点在了床沿上,她的声音更低了,像是在喘息:“就是……它啊……” 霍见归猛然醒悟。 他早该想到的。 曲思说的那个‘他’不是一个人,正是这张床。 这时,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如同镂空的人一般的衣架,默默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头来,望向了那张朱红色的大床,他的声音很低,他指着床说:“你是说床?” “对……就是床……不是床上的鬼……是床……床本身就是个鬼……” 霍见归轻咬牙关,紧盯着那张床,自言自语般地道:“床鬼,有意思。” 忽然间,窗帘再次抖动了一下,一道阳光直射而入,恰好射在那个血红色蜡像的脸上,那张脸黑红相间,眼神空洞,原本面无表情,但是在阳光隐去的那一瞬间,表情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曲思的表情也变化了,她忽然变得有些阴沉。 她眼珠中的血丝不停蠕动着,像是一条条焦躁愤怒的蚯蚓一样,她猛地转了一个身,双手撑在床上,屁股翘在空中,低声道:“就是它……让我生……又让我死……就是它……每天晚上都折磨的我睡不着觉……就是它……就是它……” 曲思忽然抡起拳头,砸在床上,大声喊着:“我恨它……我恨它……”喊着喊着便变成了:“我恨你……我恨你……” 捶打了几下过后,她忽然趴到床上,将全身紧贴在床面上,脸也贴在了床上,嘴巴都歪了,她歪着嘴,大声喊着:“我不恨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的眼角流下了泪水,不知是恐惧的泪水,还是痛苦的泪水。 泪珠滚落在床上,迅速隐没不见。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他将黑伞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走近床边,伸出手,摸了下去。 他摸到了床沿。 床沿有些凉,像是摸到了一块冰凉的石头上。 他沿着床沿往下摸,床沿凹凹凸凸,上面的雕刻符文似乎是某种特殊的语言。 一不小心,“咔!”地一下,他的手指忽然从床上扣下来了一小块东西。 他将那个东西握在掌心,悄悄放在眼前。 他的心‘砰!’地跳动了一下。 那似乎是一个血块,凝固了的血块。 他甚至闻到了血块上的血腥味,他忽然意识到,刚开始进入房间内的那种奇怪的味道,或许正是这床上血块的味道。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这张床上传来了一股奇怪的力量,这股力量在召唤着他,在驱动着他…… 霍见归身子一抖,竟然情不自禁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嘎吱!” 朱红大床发出了一声闷响。 闷响过后,空中的红绳子扭曲了几下,发出一连串的‘吱吱’声响。 声响过后,屋内一片寂静。 霍见归终于坐在了床上。 床上的曲思面颊朝下一动不动,似乎僵住了。 房间内寂静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空气似乎瞬间稀薄了起来,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霍见归忽然感觉有些疲累,眼皮上下粘合了几下之后,竟然眯缝了起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骤然仰面倒了下去。 ‘砰!’地一声,他倒在了床上,正好倒在曲思的旁边。 刚刚倒下还没到一秒钟,忽然间,一阵巨响声传来。 霍见归骤然清醒,双眼暴睁。 “砰!砰!砰!” 巨响声是从门外传来的。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力气很大。 霍见归从床上一跃而起,朝着房门跑去。 门镜子上的另外一个他也一脸惊慌,对着他跑来。 两个他在门前合并。 霍见归一把拽开了房门。 门外空无一物。 他急忙低头看表,右手的呼吸定位仪上,显示的数字是:3。 这是一个奇怪的数字。 他奔出房门,左右看了一眼,豆芽的房间开着,另外一个房间紧紧关着,楼下空无一人。 忽然间,他看见楼下沙发上那件摆成人形的灰白长衫不见了。 这时候,楼下洗手间里传来了一阵冲水的声音,随后,洗手间的房门被打开,豆芽走了出来。 豆芽站在楼下,仰起头,望向了霍见归。 随后,她的眼睛骤然睁大,张开了嘴巴,满面惊慌地指向霍见归。 不,是指向霍见归的身后—— 第3章 鬼来了(上) 还没等霍见归转身,一只手臂便搭在了他的肩头。 手掌惨白,指甲奇长。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曲思正站在她的身后,她的头发披落在脸前,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两只眼睛,眯缝着。 “看到……什么了吗?”曲思的声音很慢很慢,慢的让霍见归有几次都想要去打断她。 霍见归再次左右看了一眼,随后,微微侧身,甩开了曲思的手臂:“没有,但是刚才有人在敲门。” “或许……是你听错了……” 曲思再次抬起手,拉住了霍见归的衣领:“来……进来……我们到床上去……” 曲思转过身去,缓步上前,将霍见归拉进了房间中。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楼梯下面的豆芽缓缓闭上了嘴巴,明亮的眼睛中忽然闪过一道奇异而复杂的目光,她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着的次卧房门,盯了一会之后,她转了个身,再次走进了洗手间。 主卧内,朱红色的大床前。 霍见归站在床边,曲思半蹲半跪在床上,一只手还拉着霍见归的衣领。 陡然间,曲思的身子一震,像是一阵电流流过一样。 她骤然松开了霍见归的手,身子往床里面移了移,然后抬起头,缕起面前的长发,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她的眼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她盯着霍见归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霍见归微微一愣,他仔细观察着曲思的脸,良久之后才道:“刚才,我出去喝了一杯水。” “哦……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来……你坐吧……”曲思再次往床里面挪了挪。 “它,允许我坐了吗?”霍见归紧盯着曲思的双眼。 “是的……”曲思道,“它刚才和我说了……” 霍见归看了一眼柜子旁的黑伞,随后缓缓坐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似乎即将坐上去的并不是一张床,而是一个布满钉子且被烧得火红的铁板。 终于,他的屁股坐了上去。 坐下去之后,他竟然一下子就踏实了。 他微微扭动了一下屁股,空中的四根红绳子也‘吱吱’地扭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和他打招呼。 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会之后,霍见归侧过身子,望向了曲思。 曲思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盯着霍见归,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霍见归摸了一下床沿,冰凉的感觉从手指的肌肤迅速传入了体内,他继续道:“这张床,你睡了多久?” 曲思略微沉吟片刻之后道:“六七年了吧……应该是七年……” 霍见归忽然问道:“豆芽几岁了?” “七岁了……怎么了?” 霍见归摇了摇头道:“没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这个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什么问题?” “你老公呢?” 忽然间,曲思的身子一抖,她的手紧紧抓住了红色的床单,床单扭曲了起来,她的手臂也扭曲了起来,好一会之后,她才道:“他……出差了……” “哦,去哪了?”霍见归轻描淡写地问道。 “比较远……” “什么时候回来?” 话音未落,曲思忽然猛地拍了一下床,大声道:“你问这些干嘛?你不是要驱鬼吗?鬼就在这,你倒是驱啊!” 她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双眼睁得很大,里面的血丝一团团蠕动了起来。 但是她的声音却是颤抖的。 霍见归暗记于心。 随后,他转了一个话题:“好,我们现在来聊聊这个鬼吧,你为什么会用红绳绑着它?” 曲思的情绪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她看了一眼空中的红绳,低低地道:“它会跑……” “什么意思?” “如果不绑着它……它就会在房间内走动……” 霍见归忽然想起来,他之前隐隐约约看见床脚变成了人脚,还长着几个脚趾头。 霍见归略微沉吟之后道:“如果它跑掉,岂不是正合你意。” 曲思骤然盯着霍见归道:“你不知道……它跑……我也会跟着它……它会带上我……” “它一般往哪里跑?” “就在房间内走动……外面它出不去……除非……”曲思看了一眼门框,“它将门框撞碎……” 霍见归看了一眼房门,又看了一眼大床,看起来房门确实比大床要矮许多,而且还窄很多。 既然房门比床小,那么这张床是怎么抬起来的呢? 霍见归继续问道:“这么说,你们住进来之前,这张床就已经呆在这里了?” 曲思点了点头:“对……我们买的是二手房……” 霍见归自语一声:“怪不得呢。” “你说什么?” “没事。” 说罢,霍见归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在房间内来回度着步子,走了两圈之后,他再次返回到了床前,问道:“这些镜子是干什么的?” 曲思反问道:“你猜不出来吗?” “是不是想时刻查看你的背后有没有人?” 曲思忽然咧嘴一笑,她的嘴唇有些干涩,一咧嘴,嘴唇像是一条条沟壑一样裂开,她默默点了点头,迅速闭上了嘴巴,脸上的笑容几乎是一闪即逝,似乎很久没有笑过的她,已经不适应做出笑容那种表情了。 霍见归抚摸着床沿,仔细查看起了上面的雕文,看了一会之后,他眉头一皱,问道:“这上面的图案也是你们来之前就有的了吧。” “对。”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不过之前有查过……好像记载的是古时候一个什么仪式……” 霍见归点了点头,此时,他已经看到了图案当中一个明显的符号,那是一个铭文,形状看起来像是一条正在上吊的鱼,嘴巴朝上,脖子拉得很长。 铭文跟甲骨文一样,是中国一种古老文字,但与甲骨文不同的是,铭文大多数是刻在青铜器上或者是金器上的文字,所以又被称之为金文或者钟鼎文。 古人往往将国家或者宗族大事铭刻于上,用于记载和流传于世。 在床沿上的那些连续的图画中,偶尔会出现几个铭文,看来是用来备注说明的。 其中一幅图案引起了霍见归的注意,上面雕刻着一个手掌大小的有长方形的四脚铁器,铁器中间燃烧着熊熊烈火,很多穿着古怪服装的人围在铁器边上。 他沿着这幅画继续往后看,后面的一幅画中出现了几个穿着盔甲的人,正架着一个长发女人往铁器里面投。 看到这,霍见归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重新坐回到床上,用力敲了几下床沿,发出‘嘭!嘭!嘭!’的声响。 曲思立马拉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 霍见归:“你的床不是木床吧?” 曲思:“应该不是……这个床里面好像有铁器……反正特别重……上次我们……” 曲思忽然闭上了嘴巴,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似乎正在奋力想着什么东西。 霍见归见状急忙引导:“上次你们咋样?” “没咋样……”曲思摸了摸太阳穴,缓缓靠在了枕头上,低声自语道,“好困啊……” 说完之后,她竟然眯缝起了眼睛。 霍见归急忙拉起她的手臂:“你到底还想不想驱鬼了?” 曲思一听见‘鬼’字,似乎立马精神了许多,她微微梗起脖子,看了一眼霍见归,又看了一眼床头的蜡像,随后才缓缓说道:“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将它驱走……要不然……这或许就是我的最后一天了……” “为什么?它对你下最后通牒了?” 曲思从床上爬起来,转过身去,跪在床上,轻轻握住了其中一条红绳,翻转了一下,指给霍见归看:“你看……绳子快要断了……” 霍见归这才看见,红绳的后面几乎镂空了,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磨破的,或者是咬破的。 他站起身子,靠了过去,将脸紧贴在断裂的绳子边上,用力闻了几下。 这股味道他很熟悉。 看到这,霍见归的心里基本上已经有定数了。 曲思重新躺回到床上,声音低沉地道:“另外三条绳子也这样了……昨天晚上……它几乎就要挣断绳子了……今晚……它肯定会跑……我觉得它要将我带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而它正是那个世界里的东西……” 霍见归坐在床头,一手点着鼻翼,另外一只手的手指不停地抖动着,似乎在掐算什么东西。 良久过后,霍见归忽然指了指那个挂满衣服的衣架:“这身衣服是谁的?” 曲思的手指紧张地抽搐了一下:“我老公的……” 霍见归看见衣服上一尘不染,但皮鞋底下却似乎粘着一些什么东西。 他起身走到衣架前,弯下腰,从鞋后跟上拈下来一个叶片状的东西,放在鼻边闻了闻。 味道很浓,似乎是……烟叶子。 他将烟叶子放在兜里,站起身子,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他的脑中闪过了许许多多个画面,从他站在404房门前的甬道,到他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中间经历的所有异常状况,所有的不正常现象,全都在他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几分钟之后,他猛地张开眼,点了点头,自语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曲思靠在床头问道,声音迟缓无力,似乎即将睡着。 “我明白这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鬼了。”霍见归重新坐回到床头。 “什么样的鬼?” “床是一只大鬼,床上有很多小鬼,有冤死鬼,吊死鬼,还有烧死鬼……但除了这些床鬼之外,你的房间内还有一只鬼,一只隐身鬼。” “这么多……鬼啊……怪不得我晚上总是睡不安生……”曲思似乎真的相信了霍见归的话,紧紧抱住了双臂,两条长腿也纠缠在了一起。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望向窗帘,原本深蓝色的窗帘,不知何时已经变成黑色的了。 这时,他才发觉房间内已经黑了下去。 这种黑跟阴暗不一样,这是一种全方位的黑,面面俱到,所有的地方都黑了下去,没有一丁点的亮处。 太阳掉了。 黑夜来了。 如果说白天是人间的上半身,那么黑夜则是人间的下半身。 现在,这个下半身要隆重登场了。 它所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还有那些隐藏在黑暗深处的见不得光的涌涌动动的生物们。 白天是属于人的,夜晚则是属于鬼的。 霍见归低头看了一眼手表:6点58分。 他的一次驱鬼时间是两小时。 还有两分钟。 他端坐床头,屏息凝神。 时间滴答滴答,一秒一秒地流过。 两分钟之后,霍见归忽然从床上站了起来。 曲思急忙梗起脖子,一把拽住了霍见归的衣角:“你……要走了吗?” 霍见归冷冷地道:“放开。” 曲思看见霍见归的表情似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黑夜遮住了他的脸,有些模模糊糊,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她清晰地看见他的那双眼睛忽然闪现出了一种妖异的红色光芒。 光芒一闪即逝。 曲思吃了一惊,她凝神细看,赫然发现,霍见归的眼珠边缘有一圈红线,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那是血丝,但是现在看来,那根本就不是血丝。 曲思这才意识到,霍见归的眼跟普通人的眼,不一样。 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霍见归的衣角,虽然只和他相处了两个小时,但是她感觉这个人可以信任,她甚至觉得,他真的能够将床鬼驱走。 霍见归低头道:“放开你的手。” “可是……它还在……” “你不放手,我怎么脱衣服?” “你……” “今晚,我要睡在这。” 话音刚落,他一把甩掉了曲思的手,随即将身上的黑色外套扯了下来,里面是一件黑色背心。 随后,他又将裤子也脱了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蹬掉了脚上的鞋。 他猛地一下夺过曲思的枕头,仰头便倒在了枕头上。 曲思大吃一惊:“你……你要干嘛?” “睡觉啊,你看不见吗?” “可是……这是我的床……” “今晚我要睡在这。” “可……我……” “你可以不睡在这,我无所谓。” “不……你不能这样……” “今晚,这张床,我睡定了。当然,你也可以报警。” 曲思张着嘴巴,还要说什么,忽然间,霍见归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嘘!别说话——” “嘭——”一声轻响声从窗户上传来。 黑色的窗帘猛然荡漾了起来。 曲思的身子立马缩成了一团。 霍见归将曲思紧紧按在了床上。 两个人屏息凝神,一言不发。 “吱呀!吱呀!” 红色的绳索发出了阵阵的摇摆声。 夜黑了。 鬼来了。 第4章 鬼来了(下) 老天,不可阻挡的黑了。 整个小狮子社区被笼罩在了黑暗里。 小狮子社区4栋4单元这栋楼似乎比别的楼要更黑一些。 别的楼有很多窗户都亮着灯,唯有这栋楼,只有零零星星几个窗户,而且,灯光还显得异常昏暗。 4栋4单元4楼,这一层楼都是黑漆漆的,六个房间,全都关得严严实实。 404门口的那段甬道似乎也比别的地方要更黑一些,黑的如同墨汁一般。 404房间内,同样黑乎乎的。 微光的光亮从客厅里面摇晃出来,将阳台照的斑斑驳驳,影影绰绰。 那些五颜六色的鞋,现在都变成了一个颜色,黑色,它们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似乎是一双双黑乎乎的脚,即将出动,去往白天到达不了的地方。 客厅内的茶几上,亮着一盏老旧的油灯。 在一栋现代装饰的房间内,亮起油灯,本身就已经很诡异。 它不能说明这家的主人很穷,只能说明这家主人很怪。 昏黄的火苗正在左右摇晃。 似乎有人坐在沙发后面吹灯。 “呼!”地一声响,火焰猛然高涨,火光忽盛,油灯后面骤然出现了一张阴气森森枯萎老迈的脸。 火光下降。 那张脸忽然不见。 沙发上空空如也。 一件灰白长衫摆成人形披在沙发上。 洗手间内传来了一阵‘哗啦啦’冲水的声音,随后,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站在楼梯口,直直地盯着黑暗中的客厅。 她的眼睛中射出两道跟她的年龄不匹配的仇恨目光,这目光一闪即逝,随后,她抬起头,望向了楼上,看了一会之后,她转过身,再次走进了洗手间。 忽然间,起风了。 一只手从阳台的底下慢慢地往上攀爬,一把拽住了窗台,‘吱!’地一声响,将窗户打开了。 风像个莽汉,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呼啦!’一声,门帘随风舞动。 门帘后面的阴影中似乎站着一个人,一个小人,紧贴墙面,双眼凄黄,一动不动。 客厅内的油灯被风吹灭。 黑暗彻底吞没了404号房间。 周围别的楼的灯光也相继熄灭。 很快,小狮子社区也被黑暗吞没了。 黑暗显示出了它超乎强大的力量,吞噬一切。 夜已经深了。 404号房内寂静无声,唯有风声一下下卷着门帘,发出有节奏的‘呼啦’声。 门帘后面的人不见了。 沙发上那件灰白长衫不见了。 洗手间里没有了冲水声。 空调关了,电视关了,房间内起雾了。 主卧内,朱红色的大床上,躺着两个人。 一个在外面,身体舒展,是霍见归。 一个在里面,蜷缩成一团,是曲思。 霍见归睁着眼,曲思闭着眼。 霍见归在缓慢地呼吸,曲思在不停地颤抖。 压抑和阴森填充在卧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填满了,就开始往外漫延,像是水一样,在房间内流淌起来。 “咳——” 一声低沉的咳嗽声忽然响起,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尤为刺耳。 曲思慌忙睁开了眼睛,望向霍见归,她的声音已经不像是她的声音了:“你……咳嗽了……” 霍见归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很亮,亮的让人感觉那不像是人类的眼睛,他的手中握着黑伞,黑伞就在床上,在两人的中间。 良久过后,霍见归忽然道:“你出去睡吧。” 曲思低声道:“你让我去哪?沙发?还是地板……” 霍见归想起了另外那间紧闭着的次卧房门,张开的嘴再次闭上,过了一会,他才说:“最好去外面……” 曲思忽然抱紧了双臂,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 霍见归的嘴角忽然抖了一下,那是一种神经质般的颤抖。 他已经听出来,曲思的话里有话。 夜越来越深,黑暗越来越浓。 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一下下鼓荡着黑色的窗帘。 “刷拉,刷拉,刷拉,刷拉——” 似乎有人在拨弄着窗棂。 “刷拉,刷拉,刷拉,刷拉——” 一声一声,单调而又机械。 曲思翻了一个身,红绳发出‘吱’地一声轻响,她面向墙壁,将后背留给了霍见归。 霍见归的眼睛依然睁着,他的耳朵竖起来,像是狼一样,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连一粒尘埃落地的声音他都能听得见。 可是,没有尘埃落地,只有窗户上‘刷拉刷拉’的声响。 良久过后,他悄然下床,走到窗户前,将脸紧贴在窗帘上,随后,他将窗帘缓缓拉开了。 外面跟屋里一样黑。 今天晚上,没有星月。 他站在窗前看了一会,随后返回到了床上,轻手轻脚地躺了下去。 ‘刷啦!刷啦!’的声响终于停止了。 寂静如同洪水猛兽,一下子就吞没了这间房。 霍见归感觉自己的额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摸了一下,他微微抬头,什么都没有看见,曲思依旧面向墙壁,一动不动。 当他再次躺回枕头上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那个窗户。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窗前一闪而过。 他没有惊讶,继续屏息凝神。 紧接着,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又飘了回来。 霍见归紧紧盯着那个东西,这一次,它没有飘走,而是趴在窗户上,凝视着窗子里的人。 那像是一个人头,长发随风飘动,脖子很细,看不见下半身。 霍见归依旧一动不动。 那个黑影也一动不动。 这时候,曲思忽然翻了一个身,一只手臂搭在了霍见归的腰上。 一晃眼的工夫,窗户上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不见了。 曲思已经睡着了,鼻尖发出了有节奏的轻微鼾声。 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样的状况下,在一个仅仅认识了两个多小时的男人身侧,这个筋疲力尽,受尽折磨的女人竟然还是睡着了。 或许,睡着不是她的本意,是这张床强迫她睡着了。 床想让谁睡,谁就得睡,想让谁睡不着,谁就指定失眠。 床几乎占据了一个人生命中三分之一的时间,若要论什么东西吸收人身上的灵气最多,床当属第一。 霍见归继续睁大了眼睛,倾听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忽然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拽着他的眼皮,想让他合眼。 他看了一眼手表,左边的显示:23点23分,右边的显示,2。 一切还算正常。 那双无形的手还在用力拽着他的眼皮。 他当然不能睡,尤其是今晚。 但不知为何,往常他都是在零点之后才有睡意,今晚竟然这么早就犯困了,而且困的还不是一般的厉害。 他终于闭上了眼。 但只闭了一下,就迅速睁开了,随后,他再次闭了一下眼,然后又迅速睁开。 他来来回回一共闭了五次眼,每一次都将眼皮用力挤一下眼球,这是他克服睡眠的方法。 他的困意似乎褪去了。 这时,他又看了一眼表,左边的显示:23点23分。 有点奇怪,竟然还没过一分钟。 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间,他感觉大床动了一下。 动的很明显,那种感觉像是你正坐在一头沉睡的牛背上,而那头牛忽然醒了,然后猛地震了一下身体。 霍见归的心里一惊,他知道,床鬼要起来了。 他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没有动静,他又看了一眼表,他的瞳孔忽然放大,惊住了。 时间竟然依旧是23点23分。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木床微微晃荡了一下,之前是上下,现在则是左右。 四条红绳发出了一阵‘吱吱吱吱’的声响。 他再次低头看表,时间依旧是23点23分,秒表在动,从刚才一直在动,但是时间却始终停在23分上。 他猛然起身。 大床忽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嘎吱’声,似乎长吐了一口气。 霍见归环顾四周,房间内没有异状,他刚要下床,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下还躺着一个人,他扭过头去,赫然发现,另外一个自己竟然依旧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闭着。 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忽然间,大床前腿的那根红绳‘翁!’地抖了一下。 霍见归刚要低头查看躺在床上那个自己是怎么回事,忽然间,床上的那个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看了一眼手表,他看见那个手表上显示的数字是:23点23分。 这时候,躺着的那个霍见归忽然起身。 两个霍见归撞到了一起。 或者说,合并在了一起。 霍见归又只剩下一个了。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无从得知。 此时,他再次望向了手表:23点59分。 他长吁了一口气,双眼睁得很大,将黑伞举在了身前。 短暂的沉默之后,‘咔哒’一声响。 房门似乎开了。 霍见归扭头望向房门,门口空无一物,但是似乎有个东西从门上飘了下来。 忽然间,床上的曲思发出了一声锐利的惊叫。 叫声突如其来,刺穿了霍见归的耳膜,让他全身骤然一抖。 随后,曲思忽然在床上翻滚了起来。 “嘎吱!嘎吱!” 大床发出响亮的声音。 红绳在空中左右摇摆。 “嘿嘿!” 一声毛骨悚然的笑在黑暗中骤然响起。 笑声是从霍见归的身后传来的。 霍见归回头一看,摆在床头的蜡像忽然对着他诡异地笑了起来。 “砰!”地一声响,曲思从床上骤然弹起,猛地坠落,随后一动不动。 霍见归从床上一跃而下,他站在床前,身子笔挺,手握黑伞,拄在地上。 他的双眼射出两道妖异的红色光芒。 忽然间,他看见衣架上的衣服不见了,那双皮鞋也不见了。 “当!当!当!” 东墙壁上忽然传来了一声敲击的脆响声。 霍见归快速朝着东墙走去。 “嘿嘿!嘿嘿!”床头的蜡像又在诡笑。 他在东墙的那面镜子上看见了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像。 不,那不是自己的影像,而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影像! 这身西服正是衣架上的那件—— 他骤然回头,赫然发现,一个穿着一身西服的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前两米处。 霍见归手中的黑伞猛地朝前点去。 人影一闪即逝。 “嘎吱!嘎吱!” 木床剧烈地摇晃,床上的曲思缓缓爬了起来,她双膝跪在床上,低垂着脑袋,长发散落在身前,左右晃荡。 “嘎吱!嘎吱!” 木床开始动弹了起来,像是一只被套住脖子的公牛,正在奋力挣脱束缚。 “哗啦!”一声响。 右边电视机上的黑幕忽然飘向了空中,似乎是被一股大力扯掉的。 在黑幕落地的东西,电视机‘啪!’地一声打开了。 银幕上一片雪花。 随后,银幕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影像,一个跪在大床上,低垂着脑袋,头发散落在脸前的影像。 这个影像的形象和动作,竟然跟曲思一模一样。 电视机中的那个人缓缓抬起了头,她的面色苍白,嘴唇血红,双眼冒出两道惨黄的光芒。 她的头骤然往前一拱—— “呼啦!” 长发从电视银幕中窜了出来,垂落而下,落在了地面上。 她的双手掰着电视机的边框,脖子奋力地往外扭曲着。 “噶!” 一声怪叫从她的吼间发出。 长发女人从电视机里爬了出来,双手撑在地面上,拱起了身子。 霍见归猛地回头,望向大床—— 大床上的曲思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双膝跪立,脑袋低垂。 忽然间,‘崩!’地一声响。 绑着大床的其中一条红绳断裂了。 大床的前脚直撅撅地立起,‘嘎达嘎达!’走动了起来! 第5章 斗鬼(上) 看见床脚翘起之后,霍见归大吃一惊,忍不住轻呼了出来。 面对着长着脚趾的鬼床,以及房间内无数飘动着的,游荡着的孤魂野鬼,霍见归终于愣住了。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感觉自己即将触摸到一件隐秘而古老东西的边角,那个隐秘而古老的东西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那是真的鬼!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了匕首,匕首在黑暗中泛出银光。 银光一现,许多黑暗中涌动着的东西似乎在瞬间消失了。 霍见归将雨伞倒过来,伞柄勾住了床脚,另外一只手紧握匕首,冲了上去。 但是,他的身子移动了,双脚却并未移动,他的双脚被什么东西给牢牢抓住,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那个从电视机中钻出来的女鬼,那虽然是一个小鬼,但有时候,小鬼却能坏大事。 他抬起脚,去踢那个小鬼,但是踢了一下,却没有踢着,他只踢着了一团空气。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一凉,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划了一下,有些微疼。 他扭过头去,发现身后空无一物,但是黑暗中有一个白影在不远处晃动,随后,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呼啦’一声,罩在了他的头顶上。 霍见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块黑布就罩在了他的身上,在黑布中,他闻到了一股烟草的味道。 几乎在同时,他感觉有个东西压在了他的身上,他骤然翻身,手中的银光匕首在一瞬间刺出。 “刷拉”一声响,黑布给割开,他的头从里面探出来,但是面前的景象吓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的跟前,站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半个人,那个人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他的下半身是悬空的。 霍见归轻呼一声,身子顺势一滚,手中的黑伞朝着那个只有上半身的人戳去。 一戳之下,那人似乎被戳中了,他的肚皮软绵绵的,像是棉花一样。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声响起。 床上的曲思忽然站起了身子,开始在床上来来回回快步走动了起来。 她走一步,口中就尖叫一声,走一步,就尖叫一声,大床在她的走动之下,发出‘嘎嘎嘎嘎’的欢快叫声。 “崩!”又一根红绳断了。 两条床腿摆脱束缚,齐头并进,‘噶哒噶哒!’往前迈进,用力挣脱着另外两条红绳。 “砰!”地一声响,大床像是一头牛犊一样直直地撞在了霍见归的身上。 霍见归紧抓住床腿,挥起匕首,‘唰!’地一声,刺了下去。 匕首刺进了大床里面,发出‘锵!’地一声响,那是金属撞击的声响。 “嘎嘎!”大床再次发出了一阵怪叫声,随后,它的两条腿竟然高高昂起,如同铁蹄一般踏向了霍见归的脑袋。 就在大床的铁蹄即将踩中霍见归脑袋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很低很低,但是却很清晰,似乎并不是来自四周,而是来自地底,那个声音说:“一命换一命。” “当!”地一声响,铁蹄踏地,但是并未踩中霍见归的脑袋,他已经滚到了衣架旁边。 隐隐约约之间,他看见床上的红绳似乎抖动了起来,像是章鱼的触手一样,在空中疯狂地摆动。 “唰!”地一声,红色触手甩向了霍见归。 霍见归轻呼一声,手中的匕首在同时挥出,面前的红绳被他直接斩断,他顺势一个翻滚,背靠墙壁,站了起来。 他抬起头来,看见曲思正站在床上,手中握着一根红绳,那根红绳在她的手中震颤着抖动着,像是一条红蛇一样。 忽然间,他感觉背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轻轻蠕动,他骤然回头,霎时惊叫出声,他的身后,站着那个蜡像,蜡像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蜡像陡然升高,发出一阵‘嘿嘿’的笑声,那笑声如同催魂曲一般,让霍见归在瞬间失魂落魄。 他木然地望着那个蜡像的脸,隐隐约约间,他觉得那张脸很是熟悉,像是…… 他的脑子忽然有些迷糊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像是被这阵诡异的笑声在瞬间给吸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胸口处软绵绵的,手中的匕首‘当!’地一声掉落在地。 随后,他闭上了眼睛,颓然倒了下去。 大床在房间内‘嘎达嘎达!’地走动。 红绳在房间内左右摇摆。 穿着黑西服的小人从衣架上走了下来。 电视中的白衣女人缓缓站起。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 倒在地上的霍见归的双眼微微睁开,模模糊糊的,他看见了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五个人……六个人……好多人……好多不是人的人…… 他微微歪头,看了一下右手的黑表,上面的数字:3。 他看了一眼左手的蓝表,上面的数字:01:10。 第6章 斗鬼(下) 霍见归倒在地上,他的左手紧握着黑伞的伞柄,黑伞并未打开,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打开。 现在还没到时候。 一旦打开,就是一桩孽债。 一旦打开,就是一个冤魂。 他的眼皮很沉很重,终于不堪重负,合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砰!砰!砰!’的敲击声吵醒。 他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头很痛,身子也很痛,他站起身来,月光朦胧,他眯着眼睛,还没有看清眼前的景物。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剧烈的敲击声:“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 霍见归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抬起头来,他刚要扭头望向房门,但是目光却停在了前方。 他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弹射了起来。 大床已经移位,两条腿立在墙上,两条腿立在下面,像是一头趴在墙上的牛。 空中悬挂着一条红绳。 曲思的身体正吊在红绳上。 她的双手低垂,脑袋低垂,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垂落在身前,她的双脚离床,在空中左右摆动着。 “砰!砰!砰!”敲门声还在剧烈地响,可是霍见归已经来不及管了,他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到床上,双手抱住曲思的双腿,用力往上推。 就在这时,‘轰!’地一声响,房门被弹开。 一个白衣女孩站在门外,双手举着一根铁棍,双眼红彤彤,像是有火焰在燃烧,她大踏步冲了进来,看见空中的曲思之后,扔掉了铁棍,哭嚎着冲了上去。 霍见归爬到床上,用匕首将空中的红绳割断。 曲思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床上。 “咣当!”一声巨响。 大床那两条架在墙壁上的腿骤然落地,余音震颤,整个楼层都抖动了起来。 豆芽抱紧了她的妈妈,泪水哗啦啦流下来,哽咽着哭喊:“妈妈……妈妈……你不要死……不要死……” 霍见归将手指放在了曲思的鼻尖,试探了一下,随后,又放在她的胸口,试探了一下,紧接着,他弯下腰,没有丝毫的犹豫,将自己的嘴,对准了曲思的嘴。 旁边的豆芽泪眼汪汪地看着霍见归的嘴和她妈妈的嘴亲在了一起。 霍见归奋力地用鼻子吸气,然后又奋力地用口呼气,他新鲜的空气灌输进了曲思的肺部。 良久过后,当霍见归的脑部都快要缺氧了,当他的嘴巴都快要发肿了,曲思的胸部才微微有规律地起伏了起来。 霍见归直起腰来,有些筋疲力尽地道:“你妈妈,很幸运。” 几秒钟之后,曲思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的瞬间,她紧紧抱住了豆芽,豆芽的眼泪都快要流完了,她现在只有哭声,却没有泪水流下来,看起来有些怪异。 霍见归从床上站起,看了一眼手表,右边:3,左边:04:40。 月光朦胧,窗帘晃动。 他环顾房间内的四周。 一扇玻璃碎了,玻璃碴子落了一地。 衣架上的衣服草草地挂在上面,皮鞋一个朝右,一个朝左。 那个半身蜡像静静地立在另外一个衣架的下面。 一块黑布静静地在房间的中央,黑幕被割裂开。 他走到了电视机前,轻轻拍打了一下电视机,电视机很安静,安静的像是一块石头。 他在房间内走了一圈,随后,回到了床前。 曲思愣愣地望着他,她在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好几岁,脖子上的勒痕清晰可见。 豆芽也愣愣地望着他,她的右手泛红,左手泛青。 霍见归抓起了床头的衣服,穿上,将匕首插回腰间,拄着黑伞,望着这娘俩。 良久过后,他才沉声道:“今天晚上,正式抓鬼。”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曲思在身后喊了一声:“你……今晚还要来……” 霍见归停住脚步,扭头望了一眼大床的其中一个床脚,床脚上有条刺痕,正是他留下的,他若有所思地道:“我不来,它也会来找我。” 说罢,他扭头走了出去。 曲思轻拍了一下豆芽的头道:“去送一送你霍叔叔吧……” 豆芽从床上爬起,赤脚跟在了霍见归的身后。 霍见归站在走廊,望向旁边的那间禁闭着的房间,问道:“那里,是谁?” 豆芽忽然侧过脸去,她用一种低到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奶奶……” 霍见归道:“我能见见她吗?” 豆芽咽了一口唾沫,表情有些惊慌:“我去问问她……她怕见光……怕生人……基本足不出户……” 霍见归点了点头。 豆芽朝着那扇门走去,她敲了几下门,敲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房子内显得有些诡异。 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 豆芽扭过头来,望了一眼霍见归,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就在这时,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的声音。 随后,豆芽将耳朵凑在了门上,似乎正在聆听里面的声音。 她的双眼始终紧盯着霍见归。 几秒钟之后,豆芽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霍见归刚要迈步往前走。 房间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苍老而疲惫的呵斥声:“叫那个小子抓紧滚蛋!”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 “哐当!”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墙壁上,那个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可遏制的愤怒:“都给我滚!” “好好好……奶奶……我这就走……” 豆芽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倒退着走出了房门。 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豆芽一脸惊慌地望向了霍见归,摇了摇头。 霍见归面无表情,盯着那个房门看了一会之后,转身,下楼。 豆芽紧跟在他的身后,好像生怕他跑掉一样。 房间内的雾散了。 但是烟草味却没有散。 他看了一眼烟灰缸,里面竟然有一点火星在跳动。 他默默点了点头,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厨房旁边的时候,他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什么东西,他微微转身,迈步走进了厨房,站在了空调前面。 在空调上,他看见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站在一间房门前。 豆芽在中间,曲思在左边,一个穿着西装的平头男子在右边。 他们的身后,正好是那张大床。 大床像个潜伏着的魔鬼,从里面静静地凝视着外面的一家三口。 霍见归紧盯着那张照片,依旧面无表情。 忽然,他的腰间一疼,他扭头一看,豆芽的手指正戳向他的腰间。 霍见归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随即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房门上的锁链打开,门栓拉开,霍见归迈步走了出去。 豆芽站在门里,仰起头,眼球泛红:“霍叔叔,你今晚还会来吗?” 霍见归紧盯着豆芽,忽然微微一笑:“当然。” 随后,房门被关上,豆芽的那双红红的眼睛逐渐消失。 霍见归站在门口,看着右手的表:2。 他站了整整十分钟,上面的数字,始终是2。 他在阴影中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身走了。 走着走着,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处有些发凉发疼,他伸出手摸了一下,摸到了一团血。 这团血黑红黑红的。 他停住了脚步,扭过头去。 夜逐渐淡去。 但鬼却并未消失。 或许,已经跟出来了。 第7章 离奇的会面(上) 天空下起了细雨,阴沉沉,凉飕飕的。 霍见归坐在185路公车上,清晨的公车空无一人。 公车司机默默在前面开车,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霍见归。 霍见归的双眼也死死盯着司机的后脑勺,每次回头的时候,两人都会对视一眼。 霍见归觉得这个司机有些不对头,而且中途已经停了好几站了,都没有人上车,这就显得更加不正常了。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右手的黑表,上面显示的数字:1。 他目测了一下自己和司机的距离,应该已经超过三米了,所以这个数字暂时来看还是正常的。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霍见归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听了电话。 电话另外一边传来了一声略显急促而焦急的女声,虽然是在极力压制,但霍见归还是听出来了。 对方说:“是霍见归吗?” 霍见归:“嗯,你是谁?” 对方说:“我是叶茜。” 霍见归微微迟疑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叶茜的声音并不是这样的,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四五十岁了一样。 霍见归:“什么事?” 叶茜的声音忽然提高:“我在紫晶酒吧,你快点来,有重要的事!” 霍见归:“我没空,有事现在就说。” 叶茜的声音变得沙哑了起来:“必须——当面说!” 听见这个声音,霍见归的手指抖了一下,隐约间,他感到叶茜的身上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导致她的情绪和声音都变了。 他轻微了地咬了一下牙关,刚要开口询问,手机中忽然传来了‘嘟嘟嘟’的盲音。 霍见归急忙拨通了回电,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这时候,他看见那个戴着帽子的司机再次回头,紧盯着他,司机手中的方向盘在左右旋转着,车辆在往前行驶,但是他的脑袋却望向后方。 陡然间,前面路口的红绿灯忽然转红,但司机依旧在紧盯着霍见归,霍见归骤然起身,大声道:“看前面!” 司机愣了一下,急忙扭回头去,口中发出一声轻呼,立马踩了刹车。 车辆陡然停止,霍见归的身子站立不稳,差点倒了下去,他急忙紧紧抓住扶手,稳住身子。 忽然间,他瞥眼看见车辆的最后一排角落里竟然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脑袋低垂着,看不出来年纪大小,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上车的?是从哪里上车的?霍见归完全不知道。难道他在和叶茜打电话的时候,停靠了一站? 就在霍见归陷入吃惊状态的时候,车辆缓缓启动,驶过了红绿灯之后,车辆停住了,又到了一站,站外面依旧是空无一人。 霍见归不想再坐这辆车了,就在车门打开的瞬间,他直接跳了下去。 司机扭头看他,坐在最后排的那个黑衣人依旧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霍见归目送着公车驶去,眉头紧紧皱起,隐约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难道是404号房间内的那个床鬼捣的鬼? 霍见归摇了摇头,开始招出租车。 雨越下越大,但他手中的黑伞却始终没有打开。 一辆出租车驶来,他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去哪?”出租车师傅戴着一顶黑帽子,没有回头,霍见归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透过后视镜隐隐约约看见,那是一张面皮发黑的脸。 “紫晶酒吧。” 出租车司机一踩油门,车‘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车辆一个急刹停住了。 “50。”出租车司机声音冰冷,依旧没有回头。 霍见归掏出一张50人民币直接扔到了前座沙发上,他也顺势看了一眼出租车司机,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看清这个人的脸,这个人的脸好像是隐在一层雾中一样。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车门下车。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时不时有闷雷自遥远的天际滚动而来。 路上行人稀少,紫晶酒吧的玻璃门关着,里面灯光昏黄。 霍见归推门而入,酒吧里面冷冷清清,没有音乐声,没有吵闹声,甚至连服务员都没有。 吧台上坐着一个穿着一件粉红外套的干瘦背影,这个背影在霍见归推门而入的时候,回过头来。 这个人的脸白皙细嫩,短发,年轻,模样俊俏,眉宇间带着一丝略带滑稽的愁苦,当他看见霍见归的时候,双眼中闪烁出了惊喜的光芒。 或许,这个年轻人曾经是自己的学生,霍见归心里想到。 这时候,霍见归斜眼瞥见了酒吧最里面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桌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长发散乱,背对着他,弯着腰,脑袋微微低垂,右手举着一个酒杯,似乎正在和谁干杯。 从背影,霍见归认出来这个人正是叶茜。 霍见归喊了一声:“叶茜!” 女人没有回头,连一点反应动作都没有,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 霍见归快步走了过去,当走到叶茜侧面的时候,霍见归再次喊了一声:“叶茜?”这一次是带着疑问语气在喊。 女人还是没有回头,脑袋低垂的更深了,长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霍见归侧过头去,都没有看见她的脸,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这个轮廓跟叶茜的脸很像。 霍见归坐在了女人的对面,喊了一声:“叶茜。” 叶茜手中举着的杯子骤然一抖,满满的酒溅了出来,溅了霍见归一脸。 叶茜似乎是骤然苏醒一样,她骤然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与此同时,她的长发垂落到了脸颊两侧,露出了一张青紫色的脸,右边脸颊上有一个鲜血的血手印。 她睁开双眼,眼圈血红,如同正在滴血,她抬起眼睛,眼球中的血丝如同一根根的蚯蚓一样蠕动起来。 当看见这张脸的时候,霍见归吃了一惊,当看见这双眼的时候,霍见归再次吃了一惊。 霍见归连吃两惊之后,稍微镇定下情绪,一边观察着叶茜的眼神和表情,一边问道:“叶茜,昨晚没睡好吧?” 叶茜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盯着霍见归,只盯的霍见归心里有些发麻,良久过后,叶茜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道:“霍见归——有件重要的事我必须要跟你说——” “什么事?” 叶茜咧着嘴唇,她的牙齿也呈现出血红色,像是刚刚喝了血一样,她呲着牙,喉咙发出了两声古怪的嘎嘎声,像是乌鸦的鸣叫,随后,她僵住身子,说道:“那张床——”叶茜陡然停顿,往窗外望了一眼,血红的双眼随即露出惊慌的神色:“你千万不要碰!” 第8章 离奇的会面(下)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望向窗外,外面大雪倾盆,隐约间,似乎看见一个人影正站在车窗外面,当霍见归仔细去看的时候,人影已经不见了。 叶茜哆嗦着手腕去倒酒,酒全部撒了出来,霍见归刚要去拿酒瓶给叶茜倒酒,指尖忽然触碰到了叶茜的手指,那一瞬间,一股无比冰凉的触感从他的手指迅速传入了他的心脏深处。 霍见归的手不由地一松,叶茜的手也在同时松开。 “啪!”地一声,酒瓶掉在了桌面上,酒全部撒了出来。 “你——”霍见归紧盯着叶茜的双眼,吃惊地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叶茜的身体似乎发生了某些可怖的变化。 “千万——不要——触碰——那张床!”叶茜说完之后,裂开嘴,露出了两排血红的牙齿,“不然,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你什么意思?”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到底怎么了?” “嘿嘿!嘿嘿!”叶茜陡然笑了起来,她的眼神正在变化,刚才还充满痛苦,充满挣扎,现在反而带着一丝的狡诈和恶毒了。 “叶茜!”霍见归陡然起身,朗声喝道。 “活见鬼!”叶茜也在瞬间起身,满头长发散落而下,将她那张恐怖的脸遮了起来。 “啪!”地一声响,窗户忽然碎裂了,狂风冲撞了进来,暴雨斜着被吹了进来,一个拳头大小的椭圆铁球也跟着滚了进来,‘咕噜噜’滚到了霍见归也叶茜的桌子旁边。 窗外一个黑影一闪即逝。 霍见归低头看了一眼椭圆铁球,感觉铁球上似乎雕刻着什么文字图案,他弯腰去捡的时候,斜眼瞥见叶茜的双脚已经在自己五米之外了。 “叶茜!”霍见归大声道:“等等!” 霍见归抓起铁球就要往外追,但是一抓之下,竟然没抓起来,差点折了他的腰,他微微一愣,手腕上加大力气,将铁球托在了手中,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狂风席卷,骤雨倾盆。 明明是白天,但四周却黑乎乎的,看起来跟夜晚没什么区别,而且两旁的路灯也亮了起来。 霍见归奔出酒吧,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叶茜的影子。 这时候,霍见归手中的铁球忽然微微一震,经过雨水洗刷,铁球上的图案越发清晰了起来,而且在黑暗中,上面的图案和文字比在阳光下更为明显。 其中最上头的四个凸出的青紫色大字引起了霍见归的注意——灵魂拼图。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忽然搭在了霍见归的肩头。 霍见归骤然转身,右手的铁球猛地挥了出去。 “是我,是我——”身后一个穿着一件粉红色外套的瘦削青年急忙微微弯腰,然后举起了手臂。 霍见归的嘴角抖动了一下,冷声道:“干什么?” “霍大师——”粉红色瘦削青年忽然抱拳做揖,郑重地道:“请收我为徒吧。” “你认错外人了!”霍见归转过身,就要离开。 粉红青年急忙跑上前来,露出了一脸略显滑稽的笑容:“霍大师,你之前当心理学导师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头号粉丝,那时候我大一,现在你当灵魂导师了,我更是你的粉丝了,我已经找了你好久了,终于在这里等到你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了……不对,是不会再让我自己失去你了……啊……我在说什么……” 粉红青年急忙捂住嘴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别说了!”霍见归冷声道,“我是不会收徒的。” “霍大师——”粉红青年大声道,“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能做饭,能烧水,能洗衣服,还能捉鬼——” “咔嚓!”一声,一道惊雷炸响,粉红青年大叫一声,一把握住了霍见归的肩膀。 “闪开!”霍见归甩开粉红青年的手腕,“我有急事,下次再说!” 霍见归迈步向前,粉红青年在身后吼道:“霍大师,我知道你是一名灵魂学家,你的职责是驱鬼!” 霍见归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他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现出一种妖异的红色,他紧盯着粉红青年,盯了足足有三秒钟,随后,他转过身,快步走向了黑暗的更深处。 身后响起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我姓粉,名无常。” 接着,一阵哼歌从身后轻飘飘赌传来。 “白无常,黑无常,粉无常。” “人生无常,处处无常,唯我有长,我的长你无法丈量。” 当霍见归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之后,最后一点余音传来:“霍……霍……霍……大师……我是不会放弃的……”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望向半空。 无尽的黑暗,侵吞了本该是一片光明的城市。 夜晚的黑暗顺理成章,但白天的黑暗却完全违反常理。 黑云像是一张鬼脸,阴狠地瞪着人间,时不时地怒吼两声,露出血淋淋的獠牙。 霍见归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椭圆铁球,铁球上四个青紫色大字愈加明显了:“灵魂拼图。” 在大字的周边,是许许多多的小字,在小字的下面的一幅幅的图案,黑暗遮住了光明,但是却让本该看不见的东西显露了出来,黑暗就是图案和文字的能量源泉,它们释放出了自己的光华,像世人揭示着某些方面的真理。 第一幅画,在黑暗中显示,上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个四脚铁器。 第二幅画,若隐若现,是两个又高又瘦的人形,拿着两个巨大的叉子一样的东西,叉子比他们的人还要高。 “咔嚓!”一声惊雷炸响。 闪电撕开黑云,射出了一道锐利的光芒。 椭圆铁球上的四角铁器没见了踪影,它旁边的那两个若隐若现的高瘦身影也没见了。 整个铁球又是黑乎乎的了,甚至连灵魂拼图那四个字都没见了。 霍见归张开嘴巴,说了一个字:“鼎。” 第9章 鬼影重重(上) 白天比黑夜还要黑。 一道闪电疾驰而来,四周的行人仓惶逃离。 老天正在用这样暴虐的方式惩罚世间有罪的人,或者是正往人间释放恶鬼。 霍见归一只手托着铁球,另外一只手拄着黑色雨伞,独自一人走在雨路上。 对于霍见归来说,不管是人还是物,那些看得见的并不可怕,看不见的才可怕。 只要有阴影,霍见归一定要走进去看一看。 于他而言,这像是一种病。 所以,他的房间内没有阴影。 因为,他的房间内漆黑一片。 他本身就成了阴影中的一部分。 他走了很远的路,摸黑打开大门,走进了院子,他站在院子中央屏息凝神,余光看到了院子左边的木马,以及木马旁边的秋千。 一阵冷风吹来,木马‘嘎吱’作响,秋千微微晃荡。 他拄着黑伞,踏步往前。 既然今天下雨了,他就不能去后院睡了,只能去屋里睡。 他摸黑打开屋门,走进了房间。 他的房间很大,里面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香味,又似乎是霉味。 他熟门熟路,继续往前,摸黑推开了卧室的门,爬到了床上。 他在黑暗中一件一件将身上的衣服除去,然后又将黑伞放在床头最容易拿到的地方。 随后,他躺了下来。 他需要睡眠,只有充足的睡眠,才能让他保持足够的精力,不至于出现幻视幻听的症状,那样他所看见和听见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瞒过他的眼睛,除了他自己。 屋子里很静,静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天花板。 他似乎看见天花板上趴着一个人,正在缓慢地移动。 他轻笑了一声,拿起雨伞,往顶上戳了戳,发出‘当当当’地声响。 上面没有人,他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对于他来说,黑暗有着某种特殊的魅力,充满了各种各样神奇而又美妙的东西。 躺了一会之后,他翻了一个身。 一道微弱的光亮从门缝射了进来,照到了那张床上。 这是一张双人床。 有两个枕头,霍见归枕着外面那一个。 里面那一个枕头上同样有一个人,头发散落着,遮住了整张脸,身体被被子盖住,看不清是男是女。 霍见归转过身去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个人,他抬起手,轻拍了一下人头,缕了一下人头的发丝,然后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再陪我几个晚上,你就可以解放了。” 说完之后,他掀起被子,钻进了被窝,抱住了那个人,然后闭上了眼睛。 闭上双眼之后,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片凝重的漆黑当中。 当霍见归再睁开眼的时候,黑暗的天空已经逐渐释放出了光明,但雨还没有彻底停止,风呼呼地刮着,敲打的窗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双手正在敲打窗棂。 只不过房间内依旧是黑沉沉的。 黑色的窗帘遮住了窗子,微弱的光亮照射进来,照亮了霍见归的脸,他的脸色很苍白,那是一种在黑暗中呆久了的苍白。 在他的身侧,睡着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另外半张脸被长发遮住。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雨滴声敲打着窗子,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霍见归掀起被子,起身下床,穿上衣服,戴上两块手表,拿起雨伞,走出了卧室。 外面是客厅。 除了他睡的那间卧室之外,还有两间房,屋里在左右两边,房门都紧紧闭着,其中一间房门的锁上还用红绳子缠了好几圈,拴在旁边墙壁的一个大钉子上。 客厅里的东西并不多,大部分东西都靠墙放着,紧贴着墙角,只有两个东西例外。 其中一个是东墙中间的一个紫红色双门衣柜,那个衣柜很突兀,上面绑着一条很粗的铁链子,铁链子上是一把很大的锁。 另外一个则是西墙中间的一个紫红色的大橱柜,橱柜一共三层,九个抽屉,每个抽屉上都上着两把锁。 客厅中间有一个茶几,茶几两侧分别是沙发和一个皮质扶手椅。 霍见归环顾四周,走向了那个扶手椅,坐了下去。 他微微抬头,望向了茶几对面的沙发。 他曾经是个心理治疗师,这里,就是他治疗病人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他不再治疗心理病人了。 现在,他驱鬼。 呆坐良久之后,他忽然轻笑一声,站起了身子,朝着西墙走去。 西墙是橱柜。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第一排第一个抽屉上的锁。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又一个的东西,摆在了柜面上。 一把银光匕首,一条半米长的红绳,一个手电筒,还有一个老旧的怀表。 对付一般的鬼,这四样东西足够了。 准确的说,是七样,还有他手中的黑色雨伞,以及他左右手腕上带着的那两块手表。 当然,还有一些必要的辅助道具,他弯腰,将柜子底下拉出一个铁皮箱子,他吹去了箱子上的尘埃,将所有道具放进口袋,提着箱子,出门了。 天空阴沉,细雨飘摇。 今天晚上,他就要将那只床鬼收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理好了思路。 一想到那张床,他就有种隐隐的兴奋感,这样的兴奋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空手而归,研究了两年的时间,也总该得有点收获了。 当然,在真正捉鬼之前,他先要去寻访一些相关的线索。 毕竟,真正的捉鬼,非同儿戏。 他掏出手机,拨动了阿德的号码。 阿德是霍见归的大学同学,但跟他不是一个系的,他是心理治疗系,阿德是犯罪心理系。 准确的说,他们是在同一个大学下的不同的分院里,两个人大学时候的关系就很好,毕业之后,也有很多业务上和私下的交流,尤其是阿德,经常向霍见归请教一些问题。 电话拨动了,阿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是一个男中音,带着一丝痞气:“霍大师,啥事啊?” 霍见归开门见山地道:“你帮我查了人。” “哦,好,没问题,谁?” “曲思。我把她的照片发给你,你给我查查她的家世。” “妥!”阿德爽快地道,“记得请我吃饭。” “你还差我好几顿饭呢,先慢慢抵消着。” “流氓!”阿德笑骂了一声。 霍见归挂了电话,双眼目视前方,沉吟了一会之后,迈步朝前走去。 风很大,呼啸而过,地面在颠簸,无数的黑影在逃窜,有的是人,有的不是人。 这一天,很不寻常,白天跟黑夜一样黑,但是当夜幕真正来临后,却又忽然明亮了许多,只不过这明亮中带着一丝强烈的压抑,像是一张黑乎乎的薄膜将天空罩住了一样。 小狮子社区4栋4单元,只有零零星星几个窗口亮着灯。 “哐啷!”一声响,防盗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一件灰白长衫,佝偻着背的老太婆提着一个花篮从里面走了出来,老太婆低垂着脑袋,走路的时候不看前面,只看地面,她的视线聚焦在自己的脚尖上。 她一步步往前走着,灰白的头发遮住面目,看不清长相。 她走出了楼房,一阵阴风吹来,老太婆手中提着的花篮上的一块布子被掀飞了,几个纸扎的金元宝和银纸币从里面哗啦啦飞了出来。 狂风呼啸,席卷着这些冥币在半空飞舞,四处乱窜,看上去像是众多鬼魂在空中追逐这些冥币一样。 第10章 鬼影重重(下) 狂风呼啸,席卷着冥币在半空飞舞,四处乱窜,看上去像是众多鬼魂在空中追逐这些冥币一样。 老太婆抬起了头,透过散落的头发,能看见她一双沉痛的双眼,她紧盯着那些飞舞的冥币,喉间发出了一阵沉闷的低哼声,似乎正在祷告什么。 良久过后,老太婆走到了东边的岔路口,将花篮中的烧纸和剩余的冥币放在了地上,用瘦弱的身躯挡住风向,然后点燃了那些纸币。 “呼啦啦!” 风吹来,火焰飞舞,冥币燃烧后的灰尘也开始飞舞。 有几个路人从远处走来,看到这样的情况急忙调转了方向。 夜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大,老太婆的灰白长衫在风中飘舞,发出猎猎声响。 老太婆的低沉的哼叫声和呜咽声也混杂在风声中,显得异常恐怖。 老太婆烧完了冥币,挎着篮子,返回了4栋4单元。 路旁的花丛中,钻出了一个人影,穿着一身黑衣,拄着一把黑伞,戴着一副墨镜,提着一个铁皮箱,自始至终,他都在盯着老太婆的一举一动。 4栋4单元4楼,整个楼层黑漆漆的,充斥着一股烟灰的味道。 404号房间内,阳台的窗户开着,风从外面不停地刮进来,刮的窗帘刷拉拉响动,刮的四周影影绰绰的,像是有很多东西在飘动。 房间内,亮着一盏油灯,烛火左右摇晃。 沙发上,坐着一个老太婆,穿着一件灰白长衫,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在烛火的摇曳中忽明忽暗,显得有些阴沉。 “呼!”一个红色的光点亮起,老太婆在抽烟。 烟雾缭绕。 房间内寂静无声。 “嘎吱!”一声响,洗手间的房门被推开,一个矮小的女孩站在门外,双手在腰间擦了一下,望向沙发的黑暗处,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她盯着沙发看了许久。 “奶奶,吃饭了。” 豆芽的声音颤巍巍的,像是一只刚从地底爬出来的蚯蚓一样,弯弯曲曲,抖抖瑟瑟。 沙发上没有声音,烟头也没再亮起,豆芽歪了一下脖子,迈步走向了厨房,她走到沙发旁的时候,连看都没看沙发一眼,就径直走了过去。 良久过后,她将饭菜从厨房中端了出来,放在了餐桌上。 然后她又拿了一个小碗,乘上了一些饭菜,蹬蹬蹬地上楼了,上楼之后,她推开了妈妈的房间,里面传来了几声低声的交谈,陡然间,房间内传来了‘砰!’地一声响,似乎是碗被摔在了地上,然后便是呜呜的哭声响了起来。 良久过后,豆芽走了出来,缓慢地下楼,坐在了餐桌旁。 油灯被放在了餐桌上,左右摇晃,照亮了豆芽的那张稚嫩的脸,豆芽的脸蛋红扑扑的,似乎有些激动。 忽然间,对面的椅子上传来了一个声音,沙哑而低沉:“她吃完了?” 豆芽将空碗晃了晃,笑道:“看来昨天那个灵魂学家的治疗有效果。” “我看是弄巧成拙!”对面老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她说完之后就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然后又道,“或者是回光返照!” “奶奶!”豆芽瞪大了眼睛道,“妈妈都这样了,你还放不下!” “哼!”对面冷哼了一声,接着道,“你还小,很多事你不知道,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豆芽脸色一白,低头夹了一块肉放在了对面的碗中,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吃饭吧,奶奶。” 烛火摇晃了几下,终于不堪狂风的骚扰,熄灭了。 客厅内一片漆黑。 豆芽和她的奶奶相对而坐,摸黑吃着饭,谁也没再说话。 良久过后,豆芽点燃了烛火,起身将碗筷收拾干净,然后上楼了。 楼上的主卧中,同样一片漆黑,只有一丁点绿幽幽的光芒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照亮了房间,使得整个房间都绿幽幽的。 窗户开着,风吹拂着黑色的窗帘,发出刷拉拉的声响。 朱红色的大床静静地靠在墙角落里,两条红绳绑着它的两个脚,另外两条红绳已经断裂了,其中一根绳子被挂在半空中,随风晃动,像是有人在捏着绳头摇晃着。 床上没有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曲思跪在床前,弯曲着腰肢。 “砰!”地一声,她的头垂在了地面上,磕了一个响头。 “床爷爷……”曲思哽咽着,“求求你,放过我吧。” “砰!”地一声,她又磕了一个响头。 “床爷爷……”曲思颤抖着,“就算你不放过我,也放过我女儿吧,她还小……什么事都不懂……” “砰!”地一声,她再次磕了一个响头。 “床爷爷……”曲思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床脚上,双手抱住床脚,“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不该睡在你身上……我有罪……我罪大恶极……我该死……我该千刀万剐……” “呜呜呜呜呜呜呜——” 曲思抱着床脚,身子瘫软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声悲戚的哭叫声。 风声呜呜地响着,似乎也在配合着曲思的哭喊。 陡然间,一个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来自地底,又像是来自苍穹。 “上来!” 曲思尖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惊恐地望着那张朱红色大床。 “上来!” 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曲思听清了,这个声音正是来自大床。 曲思浑身颤抖,像是筛糠一样。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木讷呆滞了起来,良久过后,她瑟缩着身子爬到了床脚前,抱住床脚,一点点将自己的身体朝着大床上爬去—— 第11章 捉鬼(筹备)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 霍见归站在门外,身形笔挺,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他正在敲一扇黑暗中的门,这扇门也是黑暗的一部分。 “砰!砰!砰!” 敲门声在走廊中回荡着,异常响亮。 门里面传来了一阵踢踢踏踏的声响,随后,一个稚气的声音响了起来:“谁?” “霍见归。”霍见归的声音平静而冷淡。 “霍叔叔——”锁链交错的声音响起,豆芽打开了房门,仰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霍见归,“你终于来了。” 豆芽的眼睛让霍见归有一种错觉,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小孩子的眼睛,在那两道亮晶晶的眼神后面不知道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特殊的东西,他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小孩和老人是危害最小的,但也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要么就是能看见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而不自知,要么就是已经看到过了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而心知肚明。 “你愣着干吗?”豆芽紧盯着霍见归手中的铁皮箱子。 “没事,你吃饭了吗?”霍见归望向了阳台上的鞋子,除了那双尖头小鞋移动了位置之外,别的鞋子还是原封不动。 “吃了的,我妈妈也吃了,我奶奶也吃了。” “那就好。” “今晚上……驱鬼吗?”豆芽关上了门,锁的死死的,似乎生怕什么东西跑出去一样。 “要。”霍见归说道,然后抬起手摸了一下豆芽的头,豆芽迅速躲开了,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晃了一下肩膀道,“我需要一些必要的道具,你现在去帮我筹备一下,两个小时后,正式开始捉鬼。” 豆芽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什么东西?” 霍见归转过头来,紧盯着豆芽道:“一只活公鸡,要纯白色的,两跟猪腿,一个羊头。” 豆芽有些发蒙,没有理解。 霍见归冷声道:“听清了没有?能不能办到,办不到就早说。” “可……这些东西……太重了……” “能,还是不能?” “能……”豆芽仰着头,脖子梗着道,“能!” “好,那就快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东西给我搞到。” 豆芽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之后,就回来了,低声道:“带钱。” 随后,豆芽打开门,走了出去。 霍见归关上了窗户,迈步走进了客厅里面。 客厅内黑乎乎的,只亮着一盏油灯,火焰忽大忽小。 他走到灯关前,开关了两次,依旧没亮,看来电闸都已经被关了。 霍见归从兜里掏出了手电筒,照了一下那台电视机,然后又照了一下厨房内的冰箱,他发现,冰箱上的那张照片已经不见了。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还是有很多的烟灰,一件灰白长衫垂放在沙发上。 霍见归走到了沙发的后面,照亮了他所看不见的阴影部分,后面并没有人。 他轻咬了一下牙关,弯下腰,在沙发后面嗅闻了一会,然后又伸出手,在地板上轻揩了一下,似乎是擦到了什么油腻腻的东西,放在鼻尖闻了闻。 随后,他坐在了沙发上,背身靠在灰白长衫上,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正在感受什么东西,良久过后,他眯上了眼睛,低声道:“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声音在客厅在轻飘飘的,没有落点。 “你要现在不出来,我等会可就要将你逼出来了。” 霍见归的脸色有些凝重,身后的灰白长衫在他的挤压下逐渐变形。 “噗!”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油灯灭了。 霍见归睁开了双眼,望向四周。 接着,他起身,提着铁皮箱子上楼了。 “嘎吱!嘎吱!”木质楼梯发出一阵陈旧的闷响声,像是踩在一个老人的背上一样。 他敲响了曲思的房间,里面没有传来回应,他敲了几次之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绿幽幽的,曲思静静地趴在床上,身子蜷缩着,双手抱住床头。 空中的红绳子就掉在曲思的上空,不停地左右摇晃, 窗户开着,风呼呼地吹进来,窗帘刷拉拉响动。 霍见归走到窗前,将窗子关了起来,房间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去,他不知道是放走了什么,还是将什么东西关在了里面。 他蹲在了房间正中央,打开了铁皮箱子,拿出了两个很大的烛台,烛台上有灯罩,他将烛台放在床脚的两侧。 然后他又从铁皮箱子里取出了一件纯白色的连体大褂,他将身上的黑衣服脱下来,穿上了那件纯白大褂,白色的衣服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醒目,这是逼迫鬼的一部分。 白色,让鬼感到害怕,这也就是为什么送葬的时候,人们要穿白衣服的原因之一。 穿好衣服之后,他又从箱子里拽出了一个人形的木偶,是实木的,摆放在了床的正中间。 接着,他转过身,用四根绳分别绑在四个角落,围成了一个圈,掉在半空。 随后,他从铁箱子里取出了两把匕首,一个很大的铁锤,两根拇指粗细的巨大铁钉,一个陈旧的录音机,他将这些东西全部摆在了旁边的一块白布子上。 昨晚这些之后,他端坐在了地上,面对着大床,双手合十,自言自语地道:“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生者犹在,请勿扰乱。” “如闻我言,速速退散。” “不听规劝,针锋相见!” “唰!”地一声响,手中的匕首挥了回去,破空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凌冽的气息。 床上的曲思微微抖动了一下。 朱红色大床没有丝毫的动静。 与此同时,小狮子社区外面,豆芽正在指挥着两个人往社区里面提东西,其中一个男子左手提着一只白色的大公鸡,大公鸡扑腾腾的,死命挣扎,他的右手提着一只羊头,羊头是完整的,眼睛睁得很大,白惨惨的。 另外一个男子的两只手中分别提着两条粗壮的猪腿。 两个男子一边提着东西往前走,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着。 提着公鸡的男子道:“真是奇了怪了,人家都是早上买鸡,哪里有晚上买鸡的,而且还是公鸡,一点都不吉利。” 另外一个提着猪腿的男子道:“不仅买鸡,还买羊,不仅买羊,还买猪,六畜一下子就买了三畜,看来今晚他们是要弄一个大宴啊!” 豆芽在前面小跑着,跑了几步之后回过头来,大声道:“你们倒是快点啊。” “提不动了啊,小姑娘。” “我给你们加钱,你们快点!”豆芽气鼓鼓地道,“我有急事!人命关天!” “哎呀,什么人命不人命啊,就是几只畜生罢了,哪里那么严重。” 两个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跟上了豆芽的步伐。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4栋4单元,上到了四楼。 提着公鸡的男子用力跺了一下脚,声控灯并没有亮起,他咦了一声,有些不满地道:“他妈的,连灯也坏了,这个楼咋越看越不吉利……” 话音未落,公鸡忽然‘扑腾腾!’挣扎了起来,还发出了一连串怪异的嘎嘎声,吓得男子手一松,公鸡就落在了地上,撅着被绑住的双腿摇摇晃晃地朝着走廊跑去。 “快抓住它!”豆芽大喝一声,就扑了上去,死死抱住公鸡。 另外一个男子快步走过去,提起公鸡对着它的脑袋啪啪就是两巴掌:“他妈的,死到临头了还给老子惹麻烦!你老老实实的,老子说不定留你个全尸,下辈子投胎不要做鸡了,当人吧!” 公鸡梗着脖子,嘶声叫着,声音异常刺耳,尤其是在这样黑漆漆的地方,听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提鸡的男子似乎也被吓到了,他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地道:“小丫头片子,快开门啊!” 豆芽似乎也被吓傻了,慌慌张张地打开了门。 里面黑乎乎的,提鸡的男子一步走过去,刚要进门,公鸡再次嘶声叫了起来,男子大骂一声,将鸡直接扔进了门里面,把羊头也扔了进去。 另外一个男子将两条猪腿直接扔了进去。 公鸡被扔进去之后,触地之后直接弹了起来,朝着那个男子的脸就啄了过去,还发出了一阵阵古怪嘶哑的叫声,吓得两个男子惊慌逃离,连电梯都没坐,甚至连钱都没来得及拿。 豆芽深吸了一口气,将房门锁上。 公鸡不停地撞击着门,撞击着她的腿。 一只大手凭空出现,一把捏住了鸡脖子,将公鸡拎了起来,然后又将那个羊头拎了起来。 “你把猪腿抱上来。” 霍见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拎着公鸡和羊头径直上了二楼,来到了曲思的房间,将公鸡倒着绑在了绳索上,将羊头挂在了公鸡的对面绳索上。 这时候,豆芽气喘吁吁地抱着两条猪腿上楼了。 霍见归将两条猪腿放在另外一个绳索上。 四根绳索,围成了一个圈,左边的绳索是活鸡,右边的绳索是羊头,后面的绳索是猪腿,前面的绳索挂着一块白布,白布后面是大床,大床上躺着曲思。 “你出去吧。”霍见归道。 “不……我要看着我妈妈……”豆芽道。 “你不害怕?” “要是害怕我早就走了,我想亲眼看着我妈妈变好。” “好!”霍见归沉声道,“期间不要出声,发生任何事也不要叫喊,看见任何不正常的东西也当做没看见,能做到吗?” “能。”豆芽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你走出圈子,去外面站着。”霍见归道,“把录音机给我打开。” 豆芽急忙走出了半空中四条绳索围成的圈子,然后蹲坐在了录音机的旁边,一只手按开了录音机的开关。 “当!”一声巨响,是锣鼓的声音, “乌拉拉!”唢呐的声音响了起来,嘹亮刺耳。 霍见归点燃了窗前的两个烛台。 “呼!”地一声,烛火大盛,房间内绿幽幽的灯光迅速被吞没。 床上的曲思猛地震颤了一下。 霍见归陡然从地上站起,抬起头,闭上眼,对着半空,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呐喊。 “啊!” “呜!” “啦!——” “唰!”地一声,右手的黑伞在瞬间拔出,那赫然是一把古铜剑,剑身清亮,发出幽光! 第12章 捉鬼(祭杀) 锣鼓敲打,唢呐齐鸣。 烛火忽忽地燃烧,照亮了黑漆漆的房间,照亮了那张大床。 霍见归手持古铜剑原地漫步,一边走着,口中一边念念有词,念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语。 “啊啦啦~呜噶嗒!” “唰!”古铜剑挥出,焰火随风摆动,床上的曲思双手抓住床单,微微翻了一个身,她的脸色黑红,眉头紧锁。 霍见归加快了脚步,在绳索围成的圈子中跨步走动,来来回回,忽而跳跃,忽而跳步,忽而弯腰屈膝,忽而仰头展身。 烛火将霍见归的身形映照在四周的墙壁上,他像是一个跳动的鬼魂,无数的影子从他的身上钻出来,贴在墙壁上,跟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舞动。 豆芽在一旁早就看呆了,她悄然往后退了两步,靠到了墙壁上,双手抱胸,满面凝重和紧张。 曲思的身体在霍见归的动作之下逐渐变形,她将膝盖顶住自己的腹部,双手抱着头,捂住耳朵,吼间发出一声声的闷哼和呻吟声。 “耶嘚嘶!” 霍见归大吼一声,身子原地旋转,古铜剑朝着连着刺出了三下,然后猛然一挑,插进了床单上。 “嗤啦!”一声响,床单碎裂! 他用剑尖挑着一块碎片放在了烛火上! “呼啦!”一声,烛火再次升高。 “嘎吱!”大床发出了一声脆响。 霍见归知道,大床上面的某些东西已经被触发了。 他没有停止,一边来回走动,一边挥舞古剑。 “嘎嘎嘎嘎!”绳索上的公鸡像是在瞬间苏醒了一样,发出一阵古怪的叫声,不停地扑腾着,将绳索拽的左右摇晃。 翅膀拍打,鸡毛飞舞。 霍见归对着公鸡的左右两侧连刺两剑,然后陡然转身,对着大床的上空又连刺两剑。 公鸡叫的更凶了,声音嘹亮而刺耳,震人耳膜。 绳索在公鸡的挣扎下不停地晃动着,带着两条猪腿和一只羊头也不停地晃动。 四周影影绰绰,鸡影,猪影,羊影,还有人影交相辉映,甚至还掺杂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影子。 房间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红色。 锣鼓喧天,唢呐刺耳! 床上的曲思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的身形在扭动,像是一条蛇一样,扭来扭曲,喉间的闷吼声也变大了许多,脸色几乎已经全黑了,像是抹上了炭灰一样。 霍见归将古铜剑扔在旁边,捡起了白布上的匕首,转身对着羊头就刺了一刀,然后又对着两条猪腿分别刺了一刀。 接着,他走向了公鸡,用匕首将公鸡身上的绳索割断,然后提着公鸡,原地走了两圈,最后站在了大床的跟前。 他口中喊叫了两声听不懂的话语,然后仰起头大吼了一声,接着将匕首放在了公鸡的脖子上—— “唰!”地一声,鲜血四溅。 公鸡的脑袋直接被割断,掉在了地上,咕噜噜滚到了大床前。 没有身子的公鸡头蹬着一双小眼睛,发出咕哒咕哒的声响。 没有头的公鸡身子还在不停地拍打着翅膀,不停地蹬着双腿,在挣扎着。 霍见归提着没有头的公鸡原地旋转了两圈,然后倒垂公鸡身子,将鲜血洒在了地上,撒了一圈,接着他将公鸡提起,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哗啦啦!’ 鲜血落在了他的额头上,顺着额头一路下滑。 他将死公鸡扔在了地上,一只手在脸上一抹,将鲜血抹开,他的脸上布满了鸡血,鲜艳火红。 “啊!” 霍见归大吼一声,表情变得狰狞恐怖了起来,再配合上他脸上的鸡血,看起来更加让人胆战心惊。 床上的曲思猛地不停地左右翻转,她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发出了一阵阵痛苦的喊叫声。 霍见归原地走动,走了几圈之后,拿起了古铜剑,猛地砍在了竖立在床头的人形木偶上。 “咔!”地一声,古剑深入木头里面! 床上的曲思发出了一声尖叫。 “咔!”地一声,他再次砍了一下。 他疯狂地砍着木偶,最后一下,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下砍了下去,将木偶的头部砍掉了! 曲思一声尖叫,胸口猛然上挺,肚皮鼓荡,像是有个东西正在她的肚子里面翻腾。 霍见归原地走了两步,然后抱着木偶人头放在了床前,接着双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两把鸡血,然后在木偶人头上一阵摩擦。 木偶人头也变得血淋淋的了。 霍见归抓起旁边的铁锤和铁钉,将铁钉对准了木头。 “当!”地一声响。 铁锤敲打在了铁钉上。 铁钉被砸进去了一块! 床上的曲思剧烈地扭曲了起来,表情痛苦,胸口不停地上挺,整个身子几乎已经完全变形了。 “不要——不要——”曲思痛苦地喊着,她的声音中似乎隐藏着另外一个声音,听起来异常陌生。 “当!”霍见归又砸了一下,铁钉再次钻入木头里面。 曲思骤然拱起了身子,在床上翻腾着,她的脖子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 大床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嘎吱!嘎吱!”床脚震动,床鬼似乎被激怒了,开始了反抗。 “崩!”地一声响,一条红绳断裂了。 忽然间,曲思从床上跃起,身子往前一挺,直接撞在了墙壁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当!” 霍见归再次敲打了一下,铁钉继续往木头里面深入。 “崩!” 另外一个红绳也崩断了。 此时,绑着大床的四根红绳全部崩断,大床脱离了束缚。 一声闷吼声响起,低沉浑厚,这声音虽然是从曲思口中发出的,但却绝不是她原有的声音。 霍见归大叫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将铁锤砸了下去。 “当!”地一声巨响,铁钉继续没入,只剩下了一小截。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抡起手臂,准备砸下这最后一下。 床上的曲思忽然站了起来,她尖叫一声,从床上一跃而下,扑到了霍见归的身上。 “哐啷!”一声响,铁锤落地。 霍见归被曲思推到在了地上,曲思张开口对着霍见归的脖子就咬了上去。 此时,地上的那只无头公鸡骤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扑棱棱!’拍打着翅膀,竟然原地飞了起来。 公鸡左右冲撞,撞翻了烛台,烛火散落在了地上,迅速点燃了床单。 曲思的力气奇大无比,霍见归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没有推开,曲思的牙齿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感觉到了一丝粘液滴落在了他的皮肤上,凉入骨髓。 “呼啦!” 床单被彻底烧着,火焰迅速变大,朱红色大床上火焰奔腾。 “啪!”地一声响,一条红绳凌空飞来,打在了曲思的后背上,曲思痛叫一声,霍见归急忙起身。 “啪!”红绳再次飞来,这一次是甩向了霍见归。 他手持匕首,在身前一划,红绳迅速后退。 就在这时,朱红色大床活动了起来。 “噶呼!噶呼!”先是一阵古怪沉闷的喘息声,接着是一阵咔咔咔的撞击声,床鬼似乎已经被激怒了,正在活动着沉睡已久的筋骨,准备将面前的人屠戮干净。 霍见归扑向了古剑,可他的手刚刚抓到剑柄,旁边的曲思也扑了过来,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霍见归痛叫一声,古铜剑脱手而出,撞击到了床脚上,发出了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 “咔!” 朱红大床的床脚骤然抬起,然后往前一踏,直接踩在了古剑的剑身上。 接着,另外一个床脚也抬了起来,两个床脚齐头并进,踩踏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火焰在床身上奔腾,那是床鬼的怒火。 曲思在床底下嚎叫,那是床鬼的怒吼。 “呼啦!”一声,携带着火焰的床单骤然从大床上飞了下来,像是一条火龙一样,窜向了霍见归。 霍见归掉头就跑,火焰床单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跑到门前,一拉房门。 房门竟然被反锁了! 他大吃一惊,回过头来,匕首对着火焰床单就挥了出去。 “呼啦!”一声响,火焰床单被割开,一条火龙成了两条火龙,将霍见归团团包围。 伴随着曲思一声惨烈至极的叫声,朱红色大床的四个脚全都走动了起来,曲思的身体隐没在了床底下,看不见了踪影,像是沉入了地狱深处,只有她的一声声嚎叫从床底下传出来。 大床往前足足走了三米,两个前脚高高翘起,自上而下,俯视着霍见归。 “吼——” 床鬼发出一声怒吼,床头上出现了一个狰狞着的鬼脸! 床鬼终于现身了! 鬼脸巨大无比,青面獠牙,鼻孔巨大,眼睛赤红,阴狠恶毒,牙齿上不停往下滴着红色的粘液。 火焰在床鬼的身上灼烧,整个大床上的木头被焚烧,露出了它的内核,它的内核是由纯铜打造的——青铜鼎! 四角青铜鼎,这个古时代祭祀用的杀器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呼!”地一声,两条火龙床单自两个方向冲来,将霍见归整个罩在了底下。 床鬼怒吼一声,两条前腿往前一跃,直接踩在了霍见归的身上。 “轰!”地一声响。 整栋楼都震荡了起来! 第13章 捉鬼(突变) 一声声的哀嚎从床底下传来。 大床上零零星星的火焰在灼烧,像是恶魔闪烁的眼睛。 曲思从床底下滚了出来,披头散发,四肢着地,在地上缓慢爬行。 刚爬了一米不到的位置,她的正前方地板上,也就是大床原本摆放的位置,骤然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是从地板底下直接伸出来的。 这是一只枯槁的手,老迈的手,指甲很长,这只手在空中扭动了两圈,然后攀住地板,将脑袋从地底下探了出来。 一头银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目,只看见一双狠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曲思。 “咔嚓!”一声脆响,她的身体从地板中彻底钻了出来,她身材短小,佝偻着背,穿着一件灰白长衫,蹬着一双尖头小鞋。 她是一个老太婆。 这个老太婆就是豆芽的奶奶,也就是曲思老公的亲妈。 曲思看见了老太婆之后,似乎一下子回过了神来,或者说是一下子从那种毫无知情的意识混沌状态中苏醒了过来,她的瞳孔聚焦到了老太婆的身上,看了良久之后,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接着,她急忙后退,‘砰!’地一声,撞在了大床上。 “妈——”曲思哭喊了起来,“妈——” “谁是你妈?!”老太婆的喉咙里面像是有一口痰,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像是从腹部发出来的。 “妈……”曲思声泪俱下,全身瑟瑟发抖,一边往床底下钻,一边喊叫着,“妈,你放过我吧……” 老太婆跨前一步,一把拽住了曲思的身体,手腕用力,竟然将曲思硬生生从床底下拖了出来,然后双手扼住了曲思的脖颈,跳上床,将曲思也拉到了床上。 老太婆双手死死缠住曲思的脖子,低沉着声音道:“你早就该死了,为何非要拖这么长时间,还要我亲自动手?” “我……”曲思挣扎着,反抗着,拍打着大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求求你……” 老太婆翻过身子,将曲思压在身下,从腰间拔出一根铁棍,对着曲思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曲思的脑袋开花,鲜血淋漓而下,落在了大床上。 鲜血迅速被大床吞没,大床发出一声沉闷的喘息声,似乎极为舒畅。 老太婆站在床上,抡起铁棍,对着曲思的脑袋又砸了一下。 曲思的脑袋彻底歪了下去,她的鼻子里面是血,嘴巴里面也是血,她口中含着血,一声声地道:“求求……你……放过我……” “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儿子?!”老太婆嘶吼一声,铁棍对着曲思的腰就砸了一下。 “咔!”地一声响,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曲思腰间的肋骨断了。 “你儿子……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不!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这个荡妇,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恬不知耻败坏门风的骚娘们!”老太婆嘶声怒吼,铁棍一下下地砸下去,只砸的曲思惨叫连连,只砸的整个大床上鲜血遍布。 大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喘息,似乎在奋力吸收着曲思剩余的生命。 站在床上的老太婆张牙舞爪,挥舞着铁棍,不停地砸着,一边砸一边骂。 一张照片从老太皮的衣服兜里滑落了出来,落在了地上,落在了霍见归刚才被床脚踩踏的位置。 一只手悄悄从阴影中伸出,捡起了那张照片。 月光朦胧,照亮了照片上的形象。 男的在左边,豆芽在中间,曲思在右边,一家三口,笑颜如花。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房间,房间内摆放着一张朱红色大床,床上空无一人,但是在床底下,却似乎趴着一个人—— 这个人只露出了半张脸,那是一张布满褶皱的脸,那是一张阴沉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的生气—— 死人脸。 这张死人脸,正是老太婆的脸! 此时,这个老太婆正站在床上不停地用铁棍砸着曲思,曲思已经被砸的奄奄一息了,口中发出一声声几不可闻的求饶声,鲜血落满了一床,流了一地。 老太婆对着曲思怒吼一声:“我要让你给我儿子偿命!” 说罢,铁棍挥下,朝着曲思的脑袋砸去—— 忽然间,一只手凭空出现,抓住了铁棍。 老太婆僵在了原地,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太太,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老太婆沉默了几秒钟,随后,爆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 笑完之后,她猛地一转身,另外一只手戳向了霍见归的眼睛,霍见归始料未及,手腕一松,急忙躲开。 老太婆的手放进了她的肚子里,口中念了两声古怪的话语,大床哐啷啷动了起来,左右摇晃,像是行驶在海面上的船一样。 “砰!”地一声,大床前脚翘起,然后猛然落地,将床上的霍见归直接震翻了。 老太婆嘿嘿一笑,从床上翻身跳下,朝着墙壁跑了两步之后,忽然没见了踪影,她的身体似乎是隐没在了墙壁里,又似乎是直接陷入了地下。 霍见归艰难地从床上翻滚了下来,大床还在踢踢踏踏地移动,他敏捷地躲避着床脚的撞击,刚刚,他就是在床脚落在他身上的一瞬间移开的,要不是眼疾脚快,估计早就成肉饼了。 他躲开了大床的踩踏,朝着刚才老太婆离去的地方滚去,刚滚了两圈,他就看见前方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坑洞,这个坑洞只有巴掌大小,他连滚带爬地来到坑洞前,一只手伸进里面,用力一掰。 “咔哒!”一声响,地板被掀起来一块。 面前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一股古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腐臭味,又像是霉味,原来房间内的怪味就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这个洞又是什么东西? 它是谁挖的,它通到哪里去? 之前老太婆就是从这个洞里钻出来的,刚才,它又从这个洞里钻跑了。 朱红大床一直都在这个洞的顶上,难道它的怪像和移动都和这个洞有关? 还是说,这个洞是通往地狱深处的? 霍见归轻咬牙关,抓起旁边的古铜剑,就钻了下去。 洞内漆黑,什么都看不清,隐约之间,他似乎摸索到四周有一些奇特的东西,像是一些金属所制的特殊建筑。 他小心翼翼地往下爬,刚刚爬了两三米,双脚便触到了地面,这让他多少有些吃惊。 他的双脚踩在地面上,睁大了眼睛往四周看着,凭借着直觉,他知道这里是一个很小的仓库,怪味在小仓库里面弥漫着,想必这里肯定堆积了很多脏乱的东西。 可是,这些东西他看不见,只能闻得到。 他在小仓库内摸索了一下,然后看见了地底下一丁点的光线,他摩挲到光线前,那里似乎是一扇门,他摸到了门把手,然后旋转了一下。 “吱呀!”一声,门开了。 朦胧的光线照亮了前方的区域,这里是洗手间,洗手台上亮着一根蜡烛,蜡烛几乎就要燃完了。 霍见归眉头轻皱了一下,自语道:“原来这里不是通往地狱的,而是通往厕所的。” 他迈步往前,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了门边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娇小的人,扎着马尾辫,正是豆芽。 霍见归急忙跑了过去,蹲下去,抱住了豆芽的身子,豆芽的额头破了一块皮,正在往外流血。 “豆芽,豆芽——”霍见归叫了两声,豆芽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见霍见归的一瞬间,被他脸上涂满的鸡血吓得尖叫出声。 “不要怕,是我。”霍见归摇晃着豆芽的身子,语气温和地安抚着。 豆芽逐渐平静了下来,平静之后,她忽然扑进了霍见归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霍见归问道。 “我被你当时施法的场景吓坏了,想去上厕所,结果在厕所里面看见了我奶奶……我奶奶似乎变了一个人,她要去阻止你,我不让她去,她就骂我,还硬要去,我就拉住她,然后她猛然间就将我的头撞在了门板上,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豆芽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没事就好。”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洗手台的蜡烛,蜡烛只剩下了一丁点的火焰,随时都会熄灭。 “你那边成功了吗?”豆芽怯生生地问道。 “快了。”霍见归站起了身子,“你现在去照顾你妈妈吧,我把事情收个尾。” 说罢,他摸了一下豆芽的脑袋,这一次,豆芽没有躲开。 霍见归走了出去,洗手间内的蜡烛彻底熄灭了。 整个房间内黑乎乎的。 他从怀里摸出了手电筒,走进了客厅,他在沙发上坐了下去,沙发上的灰白长衫不见了。 他将手电筒朝着正前方射出,射到了靠墙而立的那张高脚桌上,桌子上蒙着一块布子,布子底下罩着一些凹凸不平的东西。 他站起身子,走到了桌子前,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将黑布子缓缓揭开了。 桌子上有两个人。 不,是两个半身人像。 两个半身黑白相框摆放在桌子上,相框的下面是两个香坛,坛子前面是一些供果和食物。 霍见归将手电筒对准了其中一张相框上,那张相框上是一个男人,很年轻,穿着西服,面色苍白,毫无表情,一双黑白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相框边上是一个黑色的灵位,灵位横向写着两个金字:供奉。竖向写着五个黑字:高铭之灵位。旁边是一行小字:生于1983年,卒于2016年。 毫无疑问,这个灵位正是曲思的老公,也就是豆芽爸爸的灵位。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照向了另外一张黑白相框,一照之下,他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相框中是一个老人的脸,脸上布满褶皱,面色阴沉,双眼瞪得很大,眼神阴毒,似乎死不瞑目,此时,这双眼睛正死死盯着霍见归。 这张脸,霍见归见到过不止一次,刚刚,他还和她说过话! 霍见归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感觉脊背后面一阵发麻。 他扭头望向旁边的灵位,只见上面写着:先慈赵氏老孺人之灵位。旁边一行小字:生于1948年,卒于2015年。 “呼啦!”一声响,阳台的窗子骤然被刮开,愤怒的狂风冲了进来,从客厅席卷而过。 “啪!”地一声响,老太婆赵氏的灵位掉落在了地上! 第14章 捉鬼(揭秘)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在阴气森森的房间内显得异常刺耳。 “砰!砰!砰!” 敲门声越来越大,直震得人耳膜生疼。 霍见归正站在门前,左手拿着一面镜子,右手握成拳头,用力砸着房门,他砸的门正是豆芽奶奶的那扇门。 里面没有回应,霍见归砸了一会之后,对着里面喊道:“赵氏,你这又是何苦呢?”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将镜子放进兜里,往后退开了两步,对着房门猛地踹了下去。 一脚下去,房门震响,楼梯也抖动了一下。 霍见归再次后退一步,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房门大力踹了一脚。 “轰!”地一声响,门锁断裂了。 霍见归又是一脚踹下,房门大力被踹开,反弹了两下之后,虚掩了起来。 他推门而入,房间内烟雾缭绕。 没有灯,屋子里黑乎乎的,只有化妆桌前亮着一盏油灯,油灯的火焰笔挺地燃烧着,周围明明有风,但是烛火却纹丝不动。 化妆台前,有一张老旧的太师椅。 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头发花白,披着一件灰白长衫,此时,这个名为赵氏的老太婆正斜坐在椅子上,露出一张阴沉的脸。 烛火的光亮在她的脸上跳跃着,将她的脸映照的更加阴森而诡异。 霍见归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似乎有人正往自己的脖颈处吹气,凉飕飕的。 他回了一下头,身后没有人,除了黑暗之外,还是黑暗。 霍见归扭过头来,往前迈了两步,压低声音道:“赵氏,你早就该走了,为何迟迟呆在这里?” 赵氏老太婆嘿嘿一笑,没有理会霍见归,而是打开了化妆品,开始往自己老迈的脸上擦粉。 老太婆擦粉的时候,双眼紧盯着镜面,但是镜面上却蒙着一块黑布,她连镜子本身都看不到,更别提照见自己了。 老太婆有模有样地化着妆,擦完了粉之后,开始画睫毛,她将睫毛缕的很长,用睫毛膏粘住,然后又往脸上擦了红腮,接着,她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台面上,开始给自己那几根又长又尖的指甲涂颜色。 她将自己的指甲涂成了黑色,黑色没入了黑暗中,看起来她像是完全没有指甲一样。 霍见归静静地在边上看着。 老太婆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对着镜面嘿嘿一笑,随后用一种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道:“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其实我并没有死,我活在那些能够看得见我的人的世界里,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又何必难为那些还活着的人,况且,她们都是你的亲人。”霍见归轻声道。 “放屁!”老太婆怒吼一声,随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嗽的剧烈程度像是要将自己的肺咳出来。 她一边咳着,一边开始点烟,她用的是那种长杆大烟枪,她将烟叶子塞进烟锅里,划着了一根火柴,将烟点燃,她含住烟头,腮帮子陷落了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了出来。 烟雾升腾,在半空晃荡,像是一个个的鬼影。 老太婆连着吸了几口之后,似乎情绪稳定了一些,她低声道:“我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儿子!其余的,全都是陌生人!” “你孙女呢,豆芽呢?” “豆芽?!”老太婆愣了一下,“哦,豆芽——” “赵氏,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霍见归再次踏前一步。 “说。” “你到底是人是鬼?”霍见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的紧张和兴奋。 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一个有可能是真的鬼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有很多种说法,道家称之为魂魄,法家称之为幽灵,佛家称之为怨灵,而在霍见归的学说中,他称之为灵魂,据他研究所知,灵魂是没有投胎的人类意识形态,是一种特殊的能量波,因为某些无法释怀的原因,这股有人类意识形态汇聚而成的能量波久久徘徊在死去的地方,在阴气很重的地方,逐渐积累和混杂了一些别的能量,然后开始具有模糊的形态,进而影响现实世界。 说到底,就是一股不愿化散的恶念。 霍见归研究鬼学已经两年,可是却从未见过真正的鬼。 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所以,他才不怕鬼,不怕黑暗,不怕阴影。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人才是最可怕的,只有人在装神弄鬼,而没有真正的鬼。 霍见归之所以研究鬼学,正是想见识见识真正的鬼。 现在,他已经有了一次机会,这一次机会比往常他驱法逼迫出来的‘鬼’显然要真实许多。 或许,她是真的鬼。 霍见归心中充满了期待。 他走到了距离老太婆三米远的地方,停住了,此时,他竟然感到了一丝害怕,隐约之间,他有一种感觉,他觉得面前这个老太婆真的不是跟自己同样的生物。 这样的感觉,即使在他和尸体抱在一起睡觉的时候都没有过。 一阵阴风从门外吹来,烛火纹丝不动。 老太婆斜着坐在太师椅上,也纹丝不动。 霍见归感觉有一口痰正在自己的喉咙里面滚动,他想吐又吐不出来,想咽又咽不下去。 他含着这口痰再次问了一声:“你到底是人是鬼?” 老太婆嘿嘿一笑,这一笑让霍见归浑身一阵发麻,猛然间,他感觉老太婆身上成了毛烘烘的一片,双眼中闪现出绿幽幽的光芒。 他强忍住自己的情绪,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 “我是人是鬼,你自己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老太婆斜着身子,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另外半张脸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霍见归再次踏前一步,这一步,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之前,他总以为自己胆子很大,现在,他才忽然感觉自己的胆子原来并不是那么大,人的胆毕竟只有那么点,再大也会有个极限,现在,显然已经快到他的极限了。 霍见归深吸了两口气,望着老太婆佝偻着的后背,低声道:“如果你真的是鬼,那我收服不了你,我不是道士。” “道士?道士看见我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能够真正收服我。”老太婆低声道。 “什么人?” “不怕死的人。” 霍见归原本迈出去的脚步停在了半空,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问题:自己到底怕不怕死? 这个问题只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两秒钟,便有了答案。 他的脚步落了下去,前行了一步,此时,他距离老太婆只有一米的距离了。 他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从老太婆的身上散发出来,这股阴冷气息让他的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老太婆坐在太师椅上,纹丝不动,嘴角挂着一丝阴沉的笑意。 忽然间,太师椅晃动了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霍见归的心脏也跟着太师椅的晃动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来啊。”老太婆轻声呼唤,她的脸在昏黄的阴影中扑朔迷离。 老太婆的话音刚落,霍见归轻呼一声,踏步上前,一只手搭在了老太婆的肩头上,然后奋力一转。 太师椅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转了过来。 老太婆的脸展露在了霍见归的眼前。 那是一种恐怖的脸,一张丑陋的脸,一张古怪而离奇的脸—— 准确的说,这张脸上有两张脸。 一张脸在光明中,一张脸在黑暗里。 一张脸是死去的鬼魂,一张脸是茁壮的生命。 霍见归愣住了。 他的手搭在老太婆的肩膀上,老太婆的身体冰凉无比,凉意透过他的手掌传入他的身体,迅速流遍了全身。 凉入骨髓。 霍见归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巴,想要叫喊,喉咙里却像是被塞着一团棉花,根本叫喊不出来。 老太婆嘿嘿一笑,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然后缓缓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她那双阴毒的双眼死死盯着霍见归,冷声道:“你救了她,一命抵一命,我先拿你的命去祭奠我的儿子吧!” 说完之后,她伸出了两只细细的胳膊,用十根铁钳一样的指甲牢牢扣住了霍见归的脖颈。 “滋!”地一声,指甲掐入了霍见归的皮肉里面。 霍见归尖叫一声,想要去推开老太婆,但一推之下竟然没有推开,她的十根指甲牢牢的扣住他的皮肉,像是十根铁钉一样。 老太婆被霍见归推了一下,虽然没有完全推倒,但也被推在了太师椅上。 “嘎吱!嘎吱!”太师椅发出了一连串声响。 就在这时,一声脆响声自旁边的黑暗处传来。 “奶奶!你不要这么做!” 豆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屋内,大吼了一声。 “小丫头片子!你快给我滚!”老太婆歪过头去,嘶声怒吼。 “奶奶!你快松开!”豆芽在旁边喊叫着,声音中也带着一丝的愤怒。 “你们都该死!”老太婆一只手掐住霍见归,另外一只手掐向了豆芽。 “你才该死!你早该死了!不!你其实——早就死了!” 豆芽也彻底愤怒了,她的手也掐向了老太婆。 老太婆的手从霍见归的脖子上移开了。 霍见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面前两个黑影扭打在了一起—— 霍见归盯着这两团黑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惊讶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老太婆双手掐住了豆芽的脖颈,然后将豆芽凌空提起,猛地撞击在了化妆台的镜面上。 “砰!”地一声响,镜面碎裂,掉落一地。 老太婆双手提着豆芽,往镜子里面塞去。 “框!”地一声,豆芽的身子直接被塞进了镜子里面。 镜子像是一个黑洞,将豆芽的身子完全吸纳。 只剩下豆芽的喊叫高一声低一声地从镜子里面传来。 老太婆对着碎裂的镜子嘿嘿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她转过身来,对着霍见归道:“谁阻止我报仇,我就杀谁!” 第15章 真正的鬼 天逐渐放亮,黑暗慢慢隐入了幕后。 老太婆的卧室内,也出现了一丁点的光亮。 这点光亮没有让房间显得光明起来,反而愈加增添了一丝的阴沉和压抑。 床头前亮着两根蜡烛,烛火摇曳。 豆芽坐在床上,她的脸被烛火映照的发黄,光线在她的脸上一跳一跳的,像是有很多虫子在她的脸上爬行。 她的头上包着一块纱布,表情木讷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没有聚焦点。 霍见归坐在床前,双眼紧盯着豆芽。 “豆芽。”霍见归低声喊道,“你还好吗?” 豆芽愣了愣,目光逐渐聚焦到霍见归的脸上,然后微微吃了一惊,接着她扭头望向四周道:“奶奶呢?” 霍见归道:“你奶奶走了。” “走了?走到哪里去了?”豆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慌。 “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那是哪?” “天堂,或者地狱?” “你什么意思?” 霍见归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她奶奶的灵位,摆放在豆芽的面前,低声道:“念出来。” 豆芽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变得煞白了,她低吼一声,骤然伸出手,一巴掌将灵位拍在了地上:“我不看!” 霍见归重新捡起了灵位,念出了上面的字:“赵氏老孺人之灵位……卒于2015年……豆芽,你奶奶她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你究竟在说什么?!”豆芽怒目圆睁,从床上一跃而起。 霍见归一把按住了豆芽的肩膀,沉声道:“豆芽!你醒醒——你奶奶早就死了……” “你胡说!”豆芽眼圈发红,泪眼汪汪地望着霍见归,“我每天都在和她说话,每天都在给她做饭,还给她去买烟叶子,给她洗衣服……就在昨晚,我们还吵了一架……我记得清清楚楚……” “豆芽。”霍见归用一阵沉稳冷静的声音,低声道,“你还记得你奶奶的长相吗?” 豆芽有些发蒙,歪了一下脑袋似乎在回想。 “好好想想,她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她的脸是怎样的,是方脸,还是圆脸,想想她的眼睛……想想她的嘴巴……想想她的鼻子……” 豆芽的眉头微微蹙起,双手自然地垂了下去。 “你奶奶多大年纪了?”霍见归柔声问道。 “好像……69岁了……明年我还要给她过70大寿……”豆芽轻声道。 “你奶奶爱你吗?” “爱……当然爱……” “你奶奶的脚是多大的?” “她是小脚……她说她是最后一批裹脚的女人……” “现在,开始试着回想一下她的长相……好好想想……她是方脸,还是圆脸?” “她是鹅蛋脸……” “她是高鼻梁还是塌鼻梁?” “高鼻梁……” “她是小嘴,还是大嘴?” “小嘴……” “这么说,你奶奶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美人。” 豆芽颤巍巍地笑了笑:“是的……她总这么说……” 霍见归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赵氏的黑白相框,用一只手捂着,然后一点点松开:“是不是这样的眼?” “是……” “是不是这样的鼻子?” “是……” “是不是这样的嘴……” 豆芽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此时,霍见归已经将整张相框都展露了出来,他将相框往后移了移,道:“这就是你奶奶吧……” 泪水夺眶而出,豆芽的眼圈通红,小脸皱起,哭的哇哇的。 “奶奶……奶奶……”豆芽大声哭着,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哭泣而抽搐了起来,让人看着心生怜惜。 霍见归轻抚豆芽的后背,双眼凝视着前方,在前方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一个黑影,黑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两人。 豆芽扑倒在了床上,将脸钻进了枕头底下,哭声高低不平,后背一抽一搐。 忽然间,她的哭声停止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截断了一样。 几秒钟之后,一个阴沉沙哑的声音从枕头下面发了出来:“霍见归!你好大的胆子!” 霍见归站了起来,后退一步,双眼紧盯着床上的豆芽。 豆芽缓缓将自己的脑袋从枕头底下拔了出来,她的脸色变得发黑了起来,双眼血红,眼神阴狠歹毒,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狞笑。 床头摆放着一个白色长发的头套,她顺手将头套拿过来,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又从桌子上取出了一块早就制造好的面膜,缓慢地贴在了她的脸上。 此时,她的半张脸成了老迈的褶皱的脸,另外半张脸却依旧是稚嫩平滑的脸。 随后,她又从兜里取出十根黑色的指甲,套在了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上。 做完这些之后,她佝偻起了后背,缩着脖子,抬起头,双眼紧盯着霍见归,一字一句地道:“霍见归,我是个死人,没错,可你又何尝不是一个死人。” “赵氏!”霍见归厉声喝道,“你终于出来了!” “嘿嘿。”老太婆嘿嘿笑着,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只要我想出来,任何时候都可以出来。” “这么说,你已经彻底主宰了豆芽的身体?” “你在说什么呢?这本来就是我啊。”老太婆一边看着自己的十根指头,一边道,“活着的感受真好。” 霍见归眼紧盯着老太婆问道:“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婆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剪刀,咔嚓咔嚓活动了两下之后,用剪刀头摩擦着自己的指甲尖端,摩擦了一会之后,她低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就是这么回事。” 霍见归默默点了点头道:“赵氏,现在事情算是有了结了吗?” “了结?”老太婆嘿嘿笑道,“你真是太天真了,只要她一日没死,这事就没有了结。” “你现在就可以去杀了她,如果你想的话,我不会阻止你。” “那样就太便宜她了,我要让她受尽精神的摧残和折磨,我要让她生不如死,最后受不了痛苦,自己去死。”老太婆露出了阴险的笑容,“杀人,我手上可是要沾血的,要不然,我何苦弄这么一出,直接上去,一剪刀将她咔嚓了不就行了。” “我明白了。”霍见归沉吟片刻之后道,“那你昨晚为何会突然对她下重手呢?” “人总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老太婆一脸淡然,“何况是我,再说了,昨晚是我设计整个过程的最后一晚,她本来应该就在昨晚崩溃而死,哎,都是你啊,霍见归,你坏了我的好事,但是现在你所做的好事未必就是好事了,她还要继续经受新一轮的折磨。” “我明白了。” 霍见归转过身子,迈步走了出去,在走之前,他将兜里的小镜子悄悄放在了床边上。 “你去哪?!”老太婆机警地盯着霍见归。 “我出去透透风。”霍见归头也不回地道。 “哼!”老太婆冷哼了一声,一只手握着剪刀,摩擦着自己的黑指甲。 霍见归推门走了出去,外面是一个黑乎乎的小房间,房间内亮着1台电脑,电脑前面有一个穿着保安服饰的人,保安瞪大了眼睛望着霍见归,一脸惊恐。 霍见归微微一笑,继续朝前走去,前面有一道钢化门,他推门而出,随手关上了门。 门的外面站着好几个穿着警察服饰的人。 其中一个身材精壮,长相黝黑的家伙朝着霍见归招了招手,这个人正是霍见归的大学同学,阿德。 霍见归走了过去。 阿德指着前面的透明墙壁道:“您确定她不是……那啥?” 霍见归紧盯着透明墙壁里面的赵氏老太婆,低声道:“不是……” “那她是?” 霍见归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阿德,笑了笑道:“她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阿德耸了耸肩道:“很久没温习了,很多知识都忘了……哎呀,不说了,小事小事……”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道:“你们走完流程后就跟我说,我介绍人帮她处理后面的事。” “妥!”阿德爽快地道,脸上露出了笑容。 “对了,曲思现在怎么样了?” “在医院治疗呢,我给她安排了军区医院,刚才打电话问过了,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霍见归松了一口气,再次望向了透明墙壁里面。 老太婆已经将剪刀放下了,此时正愣愣地望着前方的墙壁,她似乎感觉墙壁跟家里的有些不一样,虽然摆设是一样的,虽然东西都在,但还是感觉有些不同,首先,窗帘的颜色不一样,其次,墙壁的颜色不一样,最后,连房门都不一样…… 老太婆看着看着,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她自语道:“这些人啊,都太稚嫩。”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息,最后忽然发现床边上有一个小镜子,她拿起了镜子,翻看了一会之后,将镜子对准了自己的脸—— 她愣住了。 “啪!”地一声,小镜子被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老太婆发出了一声锐利的尖叫。 第16章 怨念 天亮了,黑暗退散,太阳出来了。 光明重新笼罩住了大地,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霍见归独自一人行走在路上,手握黑伞,步履缓慢。 他的脑中掠过了刚才吃饭的时候,阿德跟他说的那些话。 关于曲思和曲思的家庭,整个就是一个悲剧。 曲思的老公名叫高铭,他们结婚的时候,曲思就已经怀孕了,所以结婚的时候,没有买房子,这之后他们也是一直租房子,租的正是小狮子社区4栋4单元的房子,这里的房子很便宜,别同个小区别的楼房的房子便宜将近一倍,而且404号房更便宜,只有几百块钱,空间还很大。 当时,他们最大的困扰就是缺钱,因为缺钱,他们甚至还商量过要将孩子打掉,幸亏遇见了这样一个房子,既能生活,能带孩子,还有足够的空间让老太太搬进来住。 豆芽就在那一年的深冬下生了,下生的时候,天降大雪。 曲思的老公加班还没回来,家里停电了,曲思在朱红大床上睡觉,被噩梦惊醒,接着羊水就破了,她们没有去医院,曲思不想去,老太婆也不想让她去,而且当时的情况也很特殊,很紧急,根本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老太婆再次当了一回接生婆,将豆芽从曲思的肚子里硬生生弄了出来。 一切还算顺利,除了流了很多血之外。 豆芽,就在那张朱红色的大床上下生了。 这之后,豆芽的成长过程并不顺利,接二连三的生病,而且,他们的家庭状况越来越糟糕,钱不仅没有攒下来,甚至还欠了很多债。 五年之后,豆芽五岁。 曲思的老公高铭要去出一次差,豆芽死缠烂打,最后,他带着豆芽一起出去了,此时,老太婆也因故回到了老家,数天后才回来。 高铭和豆芽去异地之后,因为某些原因,高铭的差事出现了差错,他们只能返回。 如果他们当时没有返回,一切说不定就不会是这样子了,就算事后发现这件事,也有可能只是闹一闹,并不会真的出现这种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们回来的途中,高铭给曲思买了花,豆芽给曲思买了一个发卡,两个人悄悄进门,高高兴兴地准备给曲思一个惊喜。 结果,他们上楼之后,听见了卧室内传来了闷哼和呻吟声。 高铭当即就踹开了门。 卧室内,曲思正光溜溜地仰面躺在床上,她的身上压着一个身材精壮的陌生男子。 当高铭进来之后,陌生男子还疑惑地问道:“这男人是谁?” 曲思惊慌地大叫一声,翻身就将自己的身体藏进了被子里,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这件羞耻的事情。 高铭走了进来,他二话没说,拽起床上的男人就扔在了地上,床上的男人怒火也被激了起来,开始和高铭厮打。 在厮打的过程中,五岁的豆芽站在门外,看到了所有的一切,她太小了,还无法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是感觉有些害怕,她看着手中的发卡,不知道该不该给妈妈,隐约之间,她感觉妈妈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陡然间,高铭大吼一声,拖起旁边的衣架就甩在了陌生男子的身上,陌生男子被放倒在了大床上,高铭跳上床,从床头抓起一个人偶蜡像,对着男子的头就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男子的脑袋开花了,鲜血哗啦啦地流出来。 “砰!”地一声,男子的脸上全都是血,他的双手从高铭的脖子上松开了。 高铭举起蜡像,用尽全身的力气,准备给男子来最后一下,这时候,被子底下的曲思忽然钻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高铭,哭声喊着:“不要……” 高铭心中的怒火变得更盛了,他一把将曲思推倒在了墙壁上,这一推之下,他手中的蜡像掉在了床上,这时,床上的男子苏醒了过来,他抓起蜡像,对着高铭的脑袋狠狠地来了一下—— “砰!”地一声,这声响永远都留在了豆芽的记忆深处,这一声响成了豆芽一辈子无法磨灭的惨痛回忆。 就是这一声响要了高铭的命。 高铭的头被蜡像砸了一下,脑袋往后一倒,直接撞在了床柱子上。 “咔!”地一声响,脑骨撞裂。 高铭当场死亡。 陌生男子知道自己杀了人,吓得扔掉蜡像,夺路逃走。 曲思吓得惊叫了两声之后,晕死了过去。 豆芽站在门外,望着这一切,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个陌生男子出门的时候还瞪了她一眼,她吓得流出了泪,她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间,晃着她爸爸的身体,喊着:“爸爸,爸爸,那个坏人跑了,你快去追啊……” “爸爸,爸爸,那个坏人跑了……你快去追啊……” 她的爸爸永远都没再醒来,她的爸爸也不可能去把那个坏人追回来了,那个坏人最后被警察抓住了,判了故意杀人罪,无期徒刑。 老太婆听闻噩耗,从老家急匆匆赶来,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后,老太婆从此便变了一个人,她变得阴沉,变得恶毒,变得神经兮兮。 曲思有几次出逃,不想住在这里了,甚至还回过老家,全都被老太婆揪了回来,老太婆有很多种办法强迫曲思睡在那张床上,她就是要惩罚她,就是要让她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她要让她做恶梦,她要让她生不如死…… 一切都是从一个报复的恶念开始的。 老太婆对豆芽很疼爱,有什么话全都和豆芽说,包括她惩罚曲思的方法,包括她要替儿子报仇,包括她精心设计的机关,甚至包括她死后的一切安排…… 此时,老太婆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不行了,经过了这一次的打击之后,她的身体迅速老化,在一次重感冒中,撒手人寰。 在临死前的一天,她从医院回到了家里,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拉着豆芽说了一晚上的话…… 没有人知道老太婆那晚跟豆芽说了什么,更没有人知道豆芽小小的心灵是如何经受住一次又一次惨痛的打击的。 人们只知道,老太婆死后,豆芽也像变了一个人,有时候,她乖巧可爱,能里能外,小小年纪就能够独当一面,承担起家里的一些繁杂事务,又有时候,她会独自一人在阳台抽烟,抽的是长杆烟枪,那种浓烈的烟叶子…… 这家人,原本四个,虽然贫穷,但尚且和谐美满,但是现在,却只剩下了两个,两个各怀心事的人。 家里的阴气越来越重,气氛越来越压抑。 曲思有几次想要搬家,都在豆芽的尖叫了反抗中放弃了。 有一次,曲思执意要搬家,甚至还加了搬家公司的人来拉东西,最后,在豆芽用剪刀割裂了自己的动脉之后,只能作罢。 她们一家人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只能呆在这间房子里。 朱红色的大床静静地躺在主卧的中间,似乎已经躺了成百上千年,它从未移动过,它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它着床上的人,看着她们床头吵架床尾和,看着她们朝对方骂出肮脏的字眼,看着她们在午夜疯狂地做爱,看着每天晚上筋疲力尽地爬上床,每天早上又极不情愿地爬上床…… 豆芽在床上降生,朱红色大床吸了很多血。 高铭在床上身亡,朱红色大床又吸了很多血。 朱红色大床永远都在吸收,从来不吐纳。 它很清楚,这家主人也许只会呆十年,甚至更短,它接下来的路还有很长很长,甚至数千年那么长。 曲思,高铭,豆芽,包括老太婆,全都是它生命中的过客。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自语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鬼呢,全都是装神弄鬼,全都是人们心怀鬼胎,全都是算计和报复?” 霍见归原本以为这一次他遇到了真正的鬼,结果最后也不是,他虽然处理好了这件事情,但还是有种失落感。 他之所以改行做这个,就是为了见识见识真正的鬼。 他是个无神论者。 可是,他想要见鬼。 这是他这辈子的梦想,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他都要见到鬼,不见到真正的鬼,他就算是死,也死不瞑目。 忽然间,一滴水落在了霍见归的额头上,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碧蓝,万里无云。 他伸出手擦了一下额头,看了一眼手指,手指上出现了一点红色,那意识到不是水,是一滴血。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脖颈处有些发疼,他伸手在脖子上轻擦了一下,有个疙瘩不知何时从皮肤里面冒了出来,一摸上去,就发疼。 霍见归记得,这个地方曾经在第一晚上去探鬼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在黑乎乎的环境中戳了一下,在他当天早上离开房间的时候,还从这个地方揩下来一块黑红色的血块。 他歪了一下脑袋,望向四周。 忽然间,他看见身后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后面,似乎藏着一个人影,这个人影在霍见归转身的时候,瞬间就藏了起来。 霍见归的嘴角抖动了一下,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待他走出去十几米,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之后,那根柱子后面闪出来一个人,一个穿着一件浅蓝长衫的人,他的头发盘在头顶,一圈一圈,密密揸揸,像是一条大蛇盘坐在他的头顶上。 他望着霍见归离去的身影,久久地出神,良久过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恨意:“老大,他果然坏了我们的好事。” 对面传来了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除去他。” 盘着头发的男子挂断了电话,晃动了一下脖颈,朝着霍见归离去的方向,快速追去。 第17章 意外(上) 霍见归再次来到了小狮子社区。 4栋4单元404号房虚掩着,霍见归推门而入。 客厅内,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在收拾东西。 霍见归走进去之后,老太太抬起了头,问道:“你是谁?” 霍见归道:“我是霍见归,一名灵魂学家。” “哦,哦,就是你啊……我听曲思说过你……这次多亏了你……” 老太婆急忙起身,拿起茶杯想要给霍见归倒水,左右走了两步,却没有发现水壶在哪,她尴尬地愣在了原地。 霍见归笑了笑道:“不用麻烦了,我等下就走。” “哎……”老太太唉声叹气地道,“我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霍见归道,“你是曲思的母亲吗?” “我不是啊……”老太太低声道,“她母亲去年就死了,我是她姑姑……” 霍见归嗯了一声,斜眼瞥见老太太的花白的头发上竟然别着一个发卡,发卡看起来有些年轻,跟她的年纪有些不符。 霍见归没有多想,径直上楼了。 主卧内,一片狼藉。 朱红色大床成了青铜大床。 霍见归走到床前,拍打了两下,然后又弯下身子,爬进了床底,果然,如他所料,床底下装着一个无声发动机,发动机关联着四个齿轮,只要一启动,齿轮就会旋转起来,导致床身移动,然后震荡。 在床脚上,绑着四个起重器,通过遥控器,可以让床脚立起。 这就是老太婆制定的机关。 床底下的那个坑洞正是老太婆为了更好地控制大床,还有让她可以在半夜从坑洞中爬上来装神弄鬼地吓唬曲思而专门挖出来的。 坑洞通往厕所,所以豆芽才会时不时地就到洗手间去上厕所,其实就是从里面监视和控制曲思。 整个过程,都是老太婆一手设计的。 为了吓死曲思,她可是煞费苦心,但是,可惜的是,最终她都没能亲眼看到曲思被吓死,反而是她因为处心积虑,因为长期压抑和怀恨在心的情绪,导致她自己的身体出现症状,先曲思一步离开了。 然后豆芽接替了她的一切。 老太婆的复仇和恨意,彻底毁了这个家庭,毁了曲思,也毁了豆芽,甚至毁了她自己。 果然是冤有头债有主。 霍见归看完所有的机关设计之后,不得不佩服老太婆的机智。 他摇了摇头,从坑洞中爬了上去,再次来到了主卧内。 大床静静地躺在那,像是亘古以来就一直在这一样。 霍见归弯下腰,抚摸着床身,床身冰凉彻骨,让他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沿着床沿一路摸下去,忽然间,他看到了床脚的一处铭文图画,铭文的字他只认识一个,像是一个‘灵’字,铭文上面的图画他见过,这个图画正跟昨天的时候,他捡到的那个铁球上的某一个图画很像。 他仔细盯着那个图画看着,上面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道士,跪在地上,双手朝天,手中托着一个铁盆子,铁盆子里有火焰在燃烧,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像是人头…… 隐隐约约间,他看见图画中的人脸他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再次感觉脖颈处传来了一丝疼痛感,他伸出手摸了一下,那个疙瘩似乎又变大了一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子,忽然间,脚下一拌,直接跌倒在了床上。 “呼!”地一声,一个厚重沉闷的喘息声响起,如在耳畔。 霍见归全身一麻,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他想要伸开双手却伸不开,想要张开双脚也张不开,想要叫喊,喉咙里面却发不出声音。 他感觉自己好像身陷进了一个漩涡里面,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脑子晕晕乎乎,耳边有一个沉闷的喘息声像是催眠曲一样让他逐渐进入了意识混沌当中—— 就在他即将堕入无尽黑暗的时候,一阵剧烈的敲打声响了起来,砰砰砰,砰砰砰—— 霍见归深吸一口气,骤然苏醒,如同溺水者破水而出,他大口地喘息,浑身大汗淋漓,像是虚脱了一样。 “砰!砰!砰!”剧烈的敲门声响起。 霍见归转过头去,看见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上了,他明明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没有关门,甚至在他摩挲大床的时候,门都是虚掩着的,现在为什么忽然关上了,而且还锁住了。 霍见归从床上站起身子,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敲门声还在响着,一声比一声剧烈。 他走到门前,打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正是曲思的姑姑,她满面惊慌地望着霍见归,伸长了脖子往房间里面看了一会之后道:“我刚才听见了一阵尖叫声,以为你出事了呢……你……没事吧?”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 老太婆再次探头往里面看了一会,然后又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了霍见归几眼之后,最后将目光聚焦到了那个大床上。 看了一会之后,老太婆低声道:“我总觉得这个床有问题……它像是长着一双眼睛……” 霍见归的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扭过头去,望着眼大床,沉吟片刻之后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张床我收了。” “啊……”老太婆愣了一下,随后急忙道,“好啊……那样再好不过了,我们出租也方便些……不过你要怎么将它弄出去呢?” 霍见归指了指头顶道:“砸掉门框。” 半个小时后,小狮子社区来了一辆大货车,车上下来了六个穿着工人服饰的青壮年。 门框被砸烂了,六个青年喊着号子嘿哟嘿哟地将铁床抬出了卧室,在下楼的时候,一个工人直接从楼上滚了下去,幸亏没有造成大伤,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在出正门的时候,废了好半天的劲,才将大床抬出去。 接着他们又废了很大的劲将大床搬进电梯,但电梯死活不动,甚至发出了嘎嘎的怪叫声,无奈之下,这几个人只能抬着大床从四楼走了下去。 下到楼底的时候,六个青年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全都坐在了地上大口喘息,大床静静地立在他们面前,床头的两个红色的浮雕像是两个巨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 那个擦破皮的工人不管用什么方法,血就是一直止不住地流,最后他只能先行离去,去医院做紧急处理去了,六个人剩下了五个,霍见归也加入了搬运的队伍当中。 他们嗷嗷乱叫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大床搬进了卡车,大床搬进去之后,卡车像是载了上千斤的重量一样,车身陡然摇晃了几下,车胎都扁了下去。 第18章 意外(下) 年长的搬运工一边抽着烟,一边眉头紧皱地道:“这东西咋看着这么邪乎呢……” 霍见归轻咬了一下牙关,率先趴进了车上:“快走吧,天黑之前,我要把它搬回去。” 年长的搬运工奋力吸了几口气,嘴角扭动了一下,低声自语道:“谁睡在这张床上指定倒霉。” 他的话没有让霍见归听见,霍见归此时正在凝望着远方,远方有一块白云,白云的形状看起来有些古怪……像是一头猪……长着四只脚……但是没有头没有尾巴……等等,不像是猪……倒像是一个……鼎…… 霍见归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车辆已经启动了。 所幸的是,路上没有出现意外,卡车一路疾驰来到了霍见归的住所。 五个工人在霍见归的指挥下,将大床抬进了后院。 后院里有一张床,床上什么都没有,四周竖立着很多凸起的土堆,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年长的工人点上了一颗烟,皱着眉头道:“你将床放在这,是要给谁睡?” 霍见归瞪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走吧!” 待工人们离去之后,霍见归再次来到了后院。 夕阳西下,照耀着大床发出血红色的光芒,霍见归低声自语道:“有了这张床,势必会加快我遇到鬼的速度。” 说罢,他轻拍了一床身,弯下腰,准备研究下床上的铭文浮雕,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叶茜。 霍见归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震的霍见归急忙将手机移开了。 “救我……救我……”吼完之后,对面传来了微弱的求救声。 “叶茜?!你怎么了?” “救我……救我……”叶茜重复着,声音越来越虚弱。 “你在哪?”霍见归转身就往外跑。 “灵……灵……” “灵什么?” 霍见归对着电话吼了半天,里面再也没有传来说话的声音,反而是一阵砰砰的敲打声响起,还有一连串沉闷厚重的喘息声。 霍见归奔出了前院,一路奔跑来到了路口,这里出租车很少,他一边寻找着车辆,一边继续往前面跑。 终于碰见了一辆出租车,还没等出租车挺稳,他就一把拉开了车门,钻了上去。 出租车师傅头戴着一顶黑帽子,头也没回地道:“去哪?” 霍见归微微一愣,他愣这一下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具体去哪,而是因为,这个出租车司机他曾见过。 茫茫人海,在两天之内,坐上同一辆出租车的几率微乎其微,而且,上一次,他是在城南,这一次,则是在城北。 透过后视镜,霍见归看见出租车司机的面皮发黑,但是看不清他的脸面,他的脸被遮在了帽子底下,模模糊糊的。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件事,当务之急,是找到叶茜,他喘了两口气之后说道:“去带灵的地方……” “哪?” “带灵字的路,或者带灵字的建筑物……” “哦,明白了。” 出租车司机明白了,霍见归反而糊涂了,他问道:“去哪?” “灵泉村。”出租车司机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不瞒你说,我刚刚从那里回来。” 霍见归迟疑片刻,刚想发问,司机一踩油门,车辆忽地一声窜了出去,他的身子往后一仰,那句问话被卡在了喉咙里。 中间有几次霍见归想要问,司机要么就是急转,要么就是急停,搞的他在后座上东倒西歪。 “你能不能……开慢点……”霍见归有点忍不住了。 “可以。”司机回答的很干脆,几乎在同时,车速就放慢了下来。 车速一慢下来,就慢的有点离谱,霍见归正了正身子问道:“你刚才去灵泉村送的谁?” “一个陌生人,准确的说,是接。” “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霍见归眉头轻轻一皱,心中暗道: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他想了一下之后问道:“灵泉村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九龙区边郊,你要不是碰见我,估计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地方。”司机故作神秘地道。 “这么说,你去过?” “我是在通往村外的路口停下,那个人已经在那等着了。” 霍见归越听越诡异,叶茜怎么会忽然去那种稀奇古怪的地方,而且听起来好像还有生命危险……一想到这,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时,夜幕已经来临,四周树木林立,几根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照的地面斑斑驳驳。 车速慢的出奇,霍见归急忙道:“还是开快点吧,我赶时间。” “好。” 司机话音未落,一踩油门,车辆轰地一声窜了出去,像是一头猎食的豹子。 树木疯狂地后退,路灯疯狂地后退。 车辆奔袭而出,道路越来越窄,路灯越来越稀少,天色越来越暗。 “我们这到底是去哪?” “灵泉——” 司机的话陡然卡住,前方忽然亮起了两个大灯,大灯从远处疾驰而来,眨眼之间,近在眼前。 司机尖叫一声,脚踩油门,奋力打着方向盘。 “轰!”地一声巨响。 出租车翻了! 司机的帽子扣了下来,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鲜血顺着他的额头哗啦啦流下来,将他那张黑色的脸染成了红色。 道路旁边,一辆越野车倒转了回来,停在了出租车翻车的地方。 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三个人。 当先一人穿着一件浅蓝色长衫,头发盘在脑袋顶上,一圈一圈,密密揸揸,像是他的头顶上盘坐着一条大蛇。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剑,红色的剑。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黄色长衫的青年,两个青年的脸色都是蜡黄的。 穿着蓝色长衫的男子走到了出租车旁边,拽开了车门,将霍见归从里面拽了出来。 他看着霍见归满脸的血嘿嘿直笑,一边笑着一边对着霍见归的脑袋就踢了一脚,一脚下去,霍见归倒栽了一个跟头,翻下了土坡。 男子笑着跟着下去,一边走着,一边将手中的红剑举了起来。 “唰!”地一声,剑鞘拔掉,紫红色的剑身展露了出来,在暗夜中灼灼发光。 他握着剑,走到了霍见归身旁:“霍见归,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说完之后,他举起剑朝着霍见归的胸口刺去! 第二卷 河神 第19章 收徒 天空是黑红色的,像是正在往下滴血。 四周空旷,一望无际,视野之中全都是齐腰高的黄色草丛。 冷风吹来,草丛摇晃,一颗颗三角脑袋自草丛底下钻了出来,赤红色的眼睛紧盯着前方。 霍见归此时正站在原野当中的一块空地上,茫然失措地望向四周。 这里是哪?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陡然间,一阵古怪的嘎嘎叫声响了起来,几只黑色的鸟从远处飞来,掠过了他的脑袋,他急忙弯腰,抬头望去,赫然看见那是一群蝙蝠,蝙蝠张着嘴巴,锐利的牙齿露在外面。 四周的草丛陡然摇晃,越晃越厉害,他意识到草丛里面有东西,但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奋力望去,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只看见毛烘烘的一片。 他吓得瑟瑟发抖,抬起头望向四周,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原野,还是原野,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遗落在世界边缘一样,那种孤独,那种无助,那种迷茫和对于未知的恐慌,让他的理智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忽然间,草丛翻滚开来,一只瘦骨嶙峋的高脚动物翻身窜出,对着霍见归呲牙咧嘴,它的两条腿像是高跷一样,又瘦又长,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折断。 霍见归惊叫一声,急忙后退,他刚转过身,身后的草丛也裂开了,一个长着四只眼睛的巨大爬虫晃晃悠悠地钻了出来,红色的长舌伸在外面,上下震颤。 霍见归再次惊叫一声,往旁边跑去,刚跑了两步,忽然间,脚下一拌,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他扭头一看,尘土中有一个树杈,自己的一只脚刚后卡在了树杈里面,他抬起另外一只脚就去踢那个树杈,忽然间,树杈变形,然后从尘土中猛然钻出,捏住了他的另外一只脚。 霍见归赫然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树杈,而是一双手,一双干瘦的手。 “哗啦!”一声,尘土破开,一个骷髅人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双手往前一拽,将霍见归凌空拽起,直接摔到了它的身后。 霍见归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前跑去,他跑进了草丛,朝着前面飞奔,但是,视野所及之处,到处都是草丛,到处都是黑红色的天地,好像无边无际一样。 他不停地跑着,不停地跑着,偶尔回头看一眼,身后的骷髅人依旧跟着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侧的高脚动物和长舌爬虫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又往前跑了一会之后,他看见身后的怪物变得更多了,骷髅人变成了三个,高脚动物变成了两个,长舌爬虫变成了四个。 他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跑,前面出现了一个坑洞,他爬进了坑洞中,发现坑洞里面躺着一个人,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急忙摇晃那个人,将尘土从那个人的脸上抹开,刚抹开,他就惊叫了一声,那个人竟然没有脸,只有两个眼珠子镶嵌进脑骨里,眼珠子巨大无比,像是灯泡一样。 霍见归连滚带爬地爬出了坑洞,继续往前跑,没命地跑了一会之后,他实在没力气了,回过了头来,看见身后的怪物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而且数量变得更多了,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他被这个场面震惊了,甚至都忘了跑,那些怪物缓慢地前行,当骷髅人抓住了他的胳膊的时候,他才惊叫一声,抬起脚,一脚揣在了骷髅人的腰上,骷髅人倒退两步,身后的高脚动物风一般地窜过来,一下就把他扑倒了,长舌怪物的舌头嗖地一下就窜到了他的脸前。 一滴粘液滴到了霍见归的脸上,黏糊糊的,带着一股怪味。 他忽然发现身旁有一把黑伞,正是他的那把,他抓起黑伞,奋力一拔,但是却没有拔出,他翻身而起,不停地拔着,然而不管他怎样拔,黑伞就是死死地扣住,一点都没有松动的迹象—— 骷髅人逼近了,高脚动物站在了他的身后,长舌爬虫的舌头悬在了他的头顶。 他大声叫着,不停地拔着黑伞—— “砰!”地一声巨响,如在耳畔。 霍见归陡然起身,瞪大了眼睛望向四周,面露惊慌。 四周是白色的墙壁,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正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而下,他长吁了一口气,微微闭上了双眼。 刚才的一切是一场梦,一场离奇而又古怪的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做梦对他而言像是一种奢侈,但是刚刚,他做了一个让他自己都感觉后怕的梦……直到他苏醒后的半分多钟里,都一直沉浸在梦中那种恐慌惊惧无助的情绪当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怎样一种环境里…… “吱呀!”一声响,房门开了。 一个穿着一件粉红色外套的瘦高青年男子迈步走了进来,当他看见霍见归苏醒了之后,俊俏白皙的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 “你终于醒了,霍大师!” 粉红男子热情洋溢,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握住了霍见归的手。 “你干嘛?你是谁?”霍见归迅速将手从粉红男子的手中抽出,望向四周,看了一眼之后,他就明白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接着他又看见了自己手臂上和腰上缠着的绷带,他的脑子一阵发疼,这才回想起自己翻身然后被一个头顶像是盘着一个大蛇的家伙踢到了土丘下面,就在那个家伙用剑刺向他胸口的时候,他看见土丘顶上一个粉红色的影子跌跌撞撞地朝着下面跑来……接着,他就不省人事了…… 粉红男子的声音将霍见归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霍见归打断了粉红男子自顾自地说话,问道:“我在这里多久了?” “两天吧……不对,应该是两个晚上一个白天……”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有些微疼,他望着粉红男子道:“你是谁?” 粉红男子咧着嘴巴,笑着道:“霍大师,你难道你记得我了吗?我就是你的那个徒弟啊……虽然你还没有认我,但我已经认你做师傅了……从那天晚上,我就一直在想着你,一直想要再见到你,说来巧合,我那天正在四处闲逛,忽然看见你急急忙忙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 粉红男子低下了头去,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然后你就跟踪了我?”霍见归直接戳破了。 “没有……没有……”粉红男子急忙摆手,“我只是想追上你,跟你说句话,打个招呼,但是一直都追不上,你的那辆车开的好快……” “哼。”霍见归轻哼了一声,轻蔑地看了一眼粉红男子。 粉红男子的脸颊不知为何竟然也变得粉红了,他干咳了两声之后道:“后来我发现你的车越走越偏,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你要去哪……但我已经跟了一路了,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于是我就继续跟了下去,谁知道……竟然出了那种事……” 霍见归的脸色凝重了下去,他看着粉红男子冷声道:“这么说,你救了我?” “算是吧……”粉红男子看了一眼霍见归,“不过也不算吧……恰好碰见,就算是陌生人看见估计也会这么做吧……” “我有个疑问。”霍见归锐利的双眼扫视着粉红男子的全身。 “什么……疑问?”粉红男子在霍见归的目光注视下,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你是怎么将我从那些人的手中救出来的?”霍见归沉声问道。 “其实……并不是我,是警察……我看见出了车祸之后,立马就报了警……而刚刚好,有警察就在附近……我率先冲下去,拖延了一小段时间之后,警察才到……要不是他们赶到的及时……估计我也……”粉红男子有意识地将自己的右手臂抬了起来,他的手臂上缠着一圈绷带。 霍见归紧盯着粉红男子,盯得他再次低下了头去,不敢直视霍见归的眼睛。 盯了一会之后,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粉红男子的手背上,粉红男子的手背抖了一下,抬起头来,有些发懵地望着霍见归。 霍见归轻声道:“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粉红男子的眼睛睁大,瞳孔也放大了许多,他的手在霍见归的手中微微抖动,似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陡然间,粉红男子站起身子,然后‘砰!’地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还没等霍见归反应过来,粉红男子的头就磕在了地板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粉红男子的额头紧贴地面,双手放在身前,插进了床底下。 第20章 死讯 粉红男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的额头紧贴地面,双手放在身前,插进了床底下。 霍见归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你明明知道你不适合,却为何偏偏要做?” “哪里不适合……我很适合啊……”粉红男子抬起头,跪行到床边,眼巴巴地望着霍见归。 “你胆太小。” “我一点都不小,从小别人就说我胆大,敢上十米高的树上去掏鸟蛋,还在危墙上跳绳,敢下泥潭中捉蛇,敢……” “那你敢不敢捉鬼?” “敢!绝对敢!我一直都在研究,但是不得其门而入……其实我觉得心理学和鬼学有所关联,而且关联还很紧密……所以……” 霍见归诧异地望了一眼粉红男子,眉头轻皱,随手伸出手在粉红男子的额头抚摸了一下,低声道:“看来你还不是一无是处。” 粉红男子笑了起来,两排雪白的牙齿露出来,笑得阳光灿烂“这么说,师傅答应我了。” “你师傅师傅的都喊了这么多声了,跪也跪了,甚至还救了我一命,于情于理,我都没法拒绝你了。”霍见归拍了一下粉红男子的额头,“起来吧。” “没有什么拜师仪式之类的吧……我总感觉入了鬼学的门肯定有点与众不同的东西……”粉红男子缓缓站了起来。 “真正的拜师还早着呢。”霍见归靠在枕头上,目光聚焦在天花板,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粉无常。”粉无常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 “你这名字有点意思。” “是吧。”粉无常一脸骄傲地道,“有白无常,有黑无常,我是粉无常,他们是鬼,带走人的寿命,我是鬼学家,专门从他们手中将人救出来。” “嗯。”霍见归嘴角上扬,“想法不错。”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梳着背头,戴着墨镜,穿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 男子摘下墨镜,放在胸前的口袋中,擦了擦衣领,抬起头,双眼直视着病房内的霍见归,他的整个动作优雅而自然,像是已经练习许久。 霍见归闭上了眼睛:“吴铮,你来干嘛?” 吴峥脸上挂着不可一世的表情,他微微歪了一下脑袋道:“你难道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哥?” “师哥?”霍见归冷哼了一声,“我怕叫你一声师哥,你会折寿。” 吴峥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有些难看了,但他似乎在尽力克制着,他干咳了两声,扭动了一下衣领,迈步走了进来:“你要知道,我现在是国际知名心理学教授了……” “行了。”霍见归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吴峥,你什么德行你自己最清楚。” 吴峥刚走进来两步,又停住了脚步,他的脸色再次难看了下去,张开嘴,似乎即将发作。 这时候,粉无常走了上来,站在了吴峥的面前,粉无常比吴峥高将近半个头,他低着头蹬着吴峥,故作凶狠地道:“你给我放尊重点。” 吴峥忽然推了一把粉无常,往后退了一步,厌恶地拍打着自己的衣服:“你是哪里来的东西?不要动我的衣服!” “我是霍师傅的徒弟,你又是什么东西?” “还收——徒了?”吴峥将收徒两个字拉的很长,语气中充满了慢慢的嘲讽味道,然后他望着粉无常,轻蔑地撇嘴道,“就你这个干瘦的小白脸,你干点什么?” “你——”粉无常气的脸色发红,刚要说凶狠的话,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粉无常回头一看,霍见归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站在了他的身后。 霍见归轻拍了一下粉无常的肩膀,站到了吴峥的跟前道:“说吧,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吴峥轻拍着自己的衣领道:“有件事,你肯定想知道。” “什么事?!”霍见归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叶茜——”吴峥再次闭上了嘴巴,饶有兴趣地盯着霍见归的双眼,似乎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点什么来。 霍见归的眼神微微荡漾了一下,就在刚才,他还在想着叶茜是怎么回事。 “嘿嘿。”吴峥狡诈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藕断丝连。” “说!”霍见归厉喝一声,“叶茜怎么了?!” 吴峥微微一愣,随后扭了一下脖子道:“叶茜,死了。” 霍见归的脑子懵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叶茜死了,两天前的事。”吴峥紧盯着霍见归,“两天前的晚上,她给你打过电话吧。” 霍见归张着嘴巴,喉咙里面像是塞了个东西,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吴峥轻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灰色的卡片,递给了霍见归:“这是叶茜的丧葬请柬,今天下午举行葬礼,我们毕竟同学一场,而且都是一个导师,我还是希望你能来,而且,她家人还有些话想问问你,当然,包括警察。” 霍见归没有去接那个丧葬请柬,粉无常去接了过来。 吴峥收回手,朝着霍见归比了一个手势,一边往后退着,一边道:“霍师弟,祝你在鬼学上早日有所建树。” 说罢,他转过身,出了门,他的冷笑声从走廊中传来,异常刺耳。 霍见归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朝着吴峥的背影吼道:“叶茜是……怎么去的?” “你猜。” 吴峥神秘一笑,朝着霍见归挥了挥手,走进了电梯。 第21章 诡秘的葬礼(上) 家女叶茜因意外事故,于2017年4月2日辞世,享年28岁。承蒙各位亲朋好友的关怀。谨定于2017年4月5日与九龙区子墨街举行追悼仪式,送女归山。 恕乏介催。 孝家:叶东 梁美 叩首 2017年4月2日。 霍见归看完了丧葬请柬,长叹了一口气。 粉无常轻声道:“师傅,这个叶茜是谁啊?” 霍见归轻声道:“我的大学同学。” 粉无常还想再问,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霍见归看了他一眼道:“那天晚上,我就是接到了她的求救电话,才急匆匆坐车去灵泉村的。” “啊——”粉无常惊叹一声道,“竟然是这样……” 霍见归点了点头,面上出现了哀伤的神色。 “那刚才那个家伙又是谁啊?” “也是我的大学同学,当时我们三个是同一个导师,他比我和叶茜长一届。” “那个家伙竟然……” “一点伤心的意思都没有是吗?”霍见归扭头看了粉无常一眼。 粉无常点了点头。 霍见归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几点了?” 粉无常看了一眼手表道:“十点半。” 霍见归道:“那我们正好赶得上。” “师傅要去参加这个葬礼?” “必须去。” “可是你的伤……” 霍见归一把将身上的针管拔去,又将脖子上的一块矫正石膏硬生生扯了下来,然后张开双臂,活动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牙关紧咬,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师傅……这样不好吧……” 霍见归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扭头望向粉无常,冷声道:“不好?” 粉无常轻咳了一声道:“好吧……我这就去办理出院手续。” “我的那些东西呢?”霍见归问道。 “全都在那里面,一样没少。”粉无常一指床头的一个柜子。 霍见归走了过去,粉无常急忙出门办手续去了。 霍见归打开了箱子,黑伞,两块手表,一把匕首,一根红绳,全都在里面,他将手表戴了上去,匕首插在腰间,红绳塞进兜里,拿起雨伞。 当这些东西全部归位了之后,霍见归才感觉自己真正活过来了,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痛了,精神也变好了,耳聪目明,眨眼之间,他就感觉自己焕然一新。 当他拄着黑伞,刚刚踏出房门的时候,一个医生急匆匆走了过来,粉无常跟在他的身后,粉无常一边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一边用手上下左右比划着,脸色发红,神情激动。 医生刚一看见霍见归就愣住了,他走上前去,围着霍见归转了两圈,嘴巴张的很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我说了吧,我师父已经彻底好了。”粉无常耸了耸肩,无奈地道,“你还不信。” 医生看着霍见归,就像在看着一个怪物,他摇头道:“真是奇了怪了,你的脖子和脚都扭了,肋骨还断了一根,全身上下都是伤……才两天,你怎么就……” 霍见归瞪了医生一眼道:“我怀疑你们医院给我误诊了。” 粉无常督促道:“别说些没用的了,快点办理退院手续吧。” 医生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这两个人,一边摇着头,一边道:“真是奇怪……奇怪……” 两人顺利出院,一路打车,在十一点五十的时候赶到了九龙区子墨街,一入街道,他们就听见了轻微的唢呐声,还有高高低低的哭声。 不远处的一根老槐树上坐落着一只黑色的乌鸦,时不时发出一声嘎嘎怪叫声。 “刷拉!”一声响,一只黑猫从旁边的杂物中窜了出去,一双惨黄的眼睛瞪了霍见归一眼,随后调转身子,贴着墙面,一窜三尺高,几下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他们沿着街道往前走,在街道尽头处,看见了一座房子,房子门口挂着两条白色的大横幅,两边竖着两个高架木棍,木棍上挂满了白色的长条纸张,随风舞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霍见归和粉无常跨门而入,门口有一个小木桌,木桌前站着一个穿着一身丧葬白服的男子,头戴一顶白帽子,一只手拿着一支毛笔,另外一只手拿着一个本子。 “谢谢你们参与叶小姐的丧葬仪式,请问你们的名字是?” 霍见归道:“霍见归,叶小姐的大学同学。” 粉无常道:“粉无常,叶小姐的朋友。” “你们是送花圈呢,还是挽联?”白衣男子提笔记下他俩的名字,看了一眼他们的左右手,发现空空荡荡。 “不好意思,来的有些太着急了……”霍见归道。 “没事,快点进去吧,要开始了。”白衣男子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低下头去,看着本子上的名字,似乎在对照什么东西。 霍见归和粉无常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唢呐声响起,异常刺耳。 天空阴沉,一阵冷风吹来,霍见归忽然感觉全身一阵凉意,不由地抱紧了胳膊。 粉无常面色紧张地低声道:“师傅,不瞒你说,我还是第一次参加丧葬仪式……” 霍见归有些吃惊地望了粉无常一眼,随后沉声道:“我也是第一次。” 这个是一个很大的院子,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大的灵堂,应该是专门办丧葬仪式的专用地方。 满院子都被白色的布子和长条挂满了,院子里摆着一些纸扎人,一辆纸扎的小轿子,纸扎人的手臂随风飘荡,似乎正在和霍见归打招呼。 陡然间,又是一声嘹亮的唢呐声响了起来,吓得旁边的粉无常猛地打了一个哆嗦,脸色都吓白了。 院子前面的房间中传来了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隐隐约约的。 霍见归道:“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 粉无常跟在了霍见归的背后,时不时地回头看着那两个晃荡着手臂的纸扎人。 房门虚掩,霍见归推门而入,里面是一个类似于教堂一样的小厅,一共有十几排座位,前面有一个高台,高台上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挂着一条白色围脖的秃顶男子,手中拿着麦克风,有些吃惊地望着刚刚进门的霍见归和粉无常。 前来参加仪式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地坐在四周,只有前面两排是坐满了人的。 第一排的有两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一男一女,穿着白色丧父,应该是叶茜的父母亲。 他们全都扭头望向了霍见归。 霍见归微微点了点头,和粉无常坐在了最后一排。 十二点整,丧葬仪式正式开始。 台上头顶男子用一种浑厚而低沉的声音说道:“叶茜小姐的追悼会正式开始!” 第22章 诡秘的葬礼(下) 叶茜的葬礼正式开始了。 “参与该次仪式的人有……”男子念了一长串名字。 “未参与该次仪式但是表达了他们哀悼逝者的人有……”男子又念了一串名字。 霍见归在这两串名字里并没有听见他的名字。 接着,哀乐声响起,伴随着哀乐声,低低的哭泣声也响了起来,配合着哀乐让人听着心情不由自主地就变得悲伤了下去,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要流出眼泪。 三分钟的哀乐结束了之后,坐在最前排穿着一身白麻衣的一男一女相互搀扶着走上了高台,上台之后,女的已经泣不成声了,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了,腰肢弯的好像全身都被抽空了一样。 男的擦了一把泪,双眼泛红地望了下面的人一眼,低声道:“叶茜——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她那么美丽,那么漂亮,那么聪慧,那么善良,她的一生都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她的一生都在追求着她的梦想——她是个心理学家,同时也是个心理医生,她治病救人,获得了很多患者的尊敬和爱戴,也拯救了很多沉溺心理病痛无法自拔的人——我为她感到骄傲,为她感到自豪——对于她的突然离开,我比任何人都要心痛,都要悲伤,但是,人终有一死——”叶茜老爸紧咬了一下牙关,似乎在尽力克制着内心汹涌的情绪,他深吸了几口气道,“每个人都会离开人世,去往另外一个地方,我希望那里是天堂,那里没有病痛,我希望那里有她最喜欢的花朵,有她最喜欢的海洋——我希望还能听见她的笑声,还能看见她的笑脸——我希望……”叶茜老爸哽咽了,“我希望——”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他脸上的皮肤扭曲了,他的胸口一抽一搐,终于,他再也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旁边的叶茜母亲也呜呜地哭了起来,哭的伤心欲绝,哭的浑身颤抖。 台下两个青年男子快步上台,将两个老人搀扶了下来。 下面坐着的第二排的几个人也都在掩面哭泣了起来。 哭声在小客厅内响起来,一声声回荡着,声音不大,大家全都在尽力压抑着,只有叶茜母亲的声音最大,因为她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 两分钟之后,秃顶男子再次登台,沉声道:“现在,大家依次像遗体鞠躬。” 哀乐响起,比之前更低沉,更压抑。 一个男子将棺材盖推开,罩着遗像的黑布也被拉开了。 一张叶茜的黑白画像展露了出来,画像中的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目光有些空洞。 叶茜的父母亲走上了前去,相互搀扶着站在了棺材的旁边,母亲的头靠在父亲胸口,双手掩面,泪水止不住的流,父亲张着嘴巴,老泪纵横,无声哭泣。 叶茜的亲朋好友们一个个地依次走过棺材,往棺材里面看一眼,然后对着遗体鞠了三下躬,将早已准备好的花圈放在了棺材里面。 厅堂内安静的让人窒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凝重。 有几个人也加入了哭泣的队伍当中,悲伤和哭泣会传染,一时间,高高低低的哭泣声响成了一片,叶茜母亲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阵锐利的哭喊声,她的哭声像是一把把利剑一样刺激每个人的心底。 “我的女儿啊——” “我的宝贝女儿啊——” 霍见归走在行礼队伍的最后,他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伸长了脖子,望向了宽大的棺材。 一看之下,霍见归吃了一惊,棺材中的叶茜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神态温和,表情安详,面色雪白,嘴角微微带笑,看起来好像比活着的时候还要美了。 霍见归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实在很难相信,就在两天前,叶茜还和自己在酒吧内一起喝酒,他更难以相信,这样一个年轻的女人竟然说走就走…… 不,她的离开其实是早有预兆的,从她那天晚上在大学校园内和霍见归的相遇,介绍了床鬼之后,叶茜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起来,接着在酒吧中,她像是被鬼附体了一样,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诡异恐怖的气息,霍见归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还被一个黑衣人给跟踪了,甚至朝着她们扔进来一个铁球…… 这所有的一切都说明,叶茜早就已经被‘某些人’盯上了,她的死必然是谋杀,毫无疑问。 但究竟为何,她会突然出现在灵泉村,然后又打了个让人感觉稀里糊涂的求救电话,接着霍见归出了车祸,然后醒来之后,叶茜就死了。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而离奇,让人完全无法摸不到头脑,饶是霍见归见多识广,也是一头雾水。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仔细望着棺材中的叶茜,他发现叶茜的睫毛很长,睫毛上有一点水滴,像是露水,又像是泪水,难道是谁的眼泪落在了她的睫毛上,还是说在梳妆的时候,没有清理干净? 旁边的粉无常忽然捂住了嘴巴,低声在霍见归耳边道:“她好像活着一样……” 霍见归瞪了他一眼,扭头继续望向棺材里面。 叶茜的头发压在她的脑袋下面,又长又直,乌黑亮丽,她全身舒展,躺着一动不动,看起来不像是死了,而像是睡着了。 忽然间,霍见归看见叶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轻呼了一声,后背一阵发凉。 他急忙闭上了眼睛,用力挤了一下眼皮,再次睁开,微微低头,双手不自觉地扶在了棺材板上,往里面瞧着—— 叶茜一动不动,睫毛一动不动。 整个房间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 时空似乎静止了,没有任何的声音。 忽然间,一声暴喝声响起。 “哇!”地一下,声音像是突破了一层包裹着的薄膜一样,骤然炸裂开。 “你干什么?!”一声愤怒的吼声响了起来。 “你快给我滚出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喊叫声响起。 霍见归愣一下,抬起头,赫然发现,头顶上围着十几张脸,有的脸上带着愤怒,有的脸上带着焦虑,有的脸上带着疑惑,有的脸上带着恐惧—— 他扭头望向四周,四周是棺材板,花圈和挽联就摆在他的身侧。 他低头望向身下,身下也是棺材板,叶茜正躺在旁边,双眼紧闭,面无表情。 霍见归竟然爬进来棺材里面! 陡然间,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 四周的吼叫声,呐喊声,哭泣声在戛然而止。 叶茜的眼睛陡然睁开,扭过头来,双手掐住了霍见归的脖颈,嘶声吼道:“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 第23章 同门恩怨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 粉无常的声音将霍见归重新拉回了现实。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有些发胀发疼,他急忙摇晃了一下头,眼前的一切重归现实,刚才那惊险而恐怖的一幕不知是他的想象还是叶茜的怨念给他传达的信息。 棺材还摆在他的面前,叶茜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闭着双眼,表情安详。 此时,霍见归的双手正死死把住棺材板,脑袋几乎伸进了棺材里面。 他急忙往后撤开了一步,望向四周,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包括叶茜父母亲的目光,他们的眼神中带着疑惑和惊恐还有愤怒。 叶茜的父亲干咳了两声,似乎是在提醒霍见归。 霍见归急忙对着遗像三鞠躬,在鞠躬的时候他斜眼瞥见在大厅的角落里,蹲着一只黑猫,一双惨黄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眼神有些瘆人。 霍见归鞠完躬之后,就退到了旁边,粉无常匆匆忙忙地鞠躬,脸色苍白地站在了霍见归的身侧。 随后,主持人又念了悼词,在悼词念完之后,那些来客像是逃离一样,急急忙忙就走了出去。 叶茜的父亲站到了霍见归的旁边,目视前方,咬着嘴唇,低声问道:“你就是叶茜的大学同学,霍见归吧?” 霍见归点了点头:“是的。” 叶茜父亲道:“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霍见归想了一会之后道:“两天前的下午,叶茜忽然给我打电话,说她在灵……什么地方,然后就没有声音了……我坐车赶往了带灵字的地方,路上出了车祸……所以……” 叶茜父亲用一种质疑的目光望着霍见归,沉默了一会之后,他问道:“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叶茜当时在哪?” “她没说,我听一个司机说的,有个地方带泉字,那就是九龙区郊外的灵泉村。” “灵泉村?”叶茜父亲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睛也眯了起来,直直地望向前方。 “怎么?你听过?” “没有……”叶茜父亲欲言又止。 短暂的沉默之后,霍见归问道:“冒昧的问一句,叶茜是怎么离开的?” “你不知道?”叶茜父亲有些吃惊地道。 霍见归摇了摇头。 叶茜父亲长吁了一口气道:“两天前的晚上九点钟,我们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说发现一具尸体,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调查后,怀疑是我们家叶茜……于是,我们就赶了过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内心的悲伤情绪,但是最后那句话却始终都没有说出来。 “那她是怎么死的,你们知道吗?” “她身上没有伤口……但是有人发现她躺在九龙区边郊的一条土路上,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离世了,后来那个人就报警了……” “法医也没有检查出来?”霍见归有些疑惑地问道。 “检查了,没有打斗外伤,没有服毒迹象,甚至没有明显的内伤……”叶茜父亲盯了霍见归一眼,沉声道,“唯一的发现是,她的胸口处有一个红色的手印……” “手印?!”霍见归吃了一惊,他的脑中忽然掠过了上一次他和叶茜在酒吧见面时候,叶茜右边脸颊上的那个血红手印,当时他还以为叶茜是跟谁打架了。 “是的,血红色的手印……更加奇怪的是,那个手印的大小并不是成年人的手掌大小,而是小孩子的手掌大小——”叶茜父亲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大约有我的一半大小……” 霍见归吃了一惊,这时他才想起来,当时看见的叶茜脸上的血红手印貌似也是一个小手掌。 叶茜父亲发现了霍见归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霍见归愣了一下之后道:“我可以看看叶茜身上的那个红手印吗?” “你有线索?” 霍见归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在告诉他真相,他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先看看……” 叶茜父亲扭头看见了叶茜的母亲,叶茜母亲正在身后不远处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着叶茜父亲,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叶茜父亲扭过头来,对霍见归道:“抱歉,我女儿已经被折磨的够惨了,我不想她再被打扰了。” “没事。”霍见归道,“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如果当时我没有发生车祸的话,说不定就……” “不要说了。”叶茜父亲咬了咬牙道,“事情都这样了,剩下的事,就交给警察吧,如果找不到凶手,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在这时,叶茜母亲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一定要让凶手为我女儿偿命!一定要——”她的声音沙哑而撕裂,已经不像是人的声音了。 “我会尽量帮助你们的。”霍见归说道。 叶茜父亲沉声道:“我叫叶东,以后你要是想起什么关于我女儿的事,或者发现什么线索,记得及时通知我。” “肯定的。”霍见归道,“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嗯。”叶东点了点头。 霍见归再次看了一眼棺材,然后转身走了,刚走了两步,叶东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等等!” 霍见归扭过头来,叶东站在原地,抬起手,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看起来有些紧张地道:“在叶茜出事那几天,她有没有给你过什么东西。” 霍见归的脑中掠过了叶茜给过他的那张床鬼的照片,以及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椭圆形的铁球。 霍见归望着叶东,隐约之间,他感觉叶东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一些异样的情绪在里面。 “没有。”霍见归摇了摇头。 “好吧……”叶东似乎有些失望,低下了头去。 “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霍见归道。 “好吧……”叶东点了点头。 随后,霍见归和粉无常走出了大厅。 院子里,纸扎人和纸扎小轿子依旧摆在墙壁旁边,只不过进来的时候,轿子旁边的纸扎人是五个,现在只有三个了,有两个纸扎人不知去向。 忽然间,一阵冷风吹来,纸扎轿子的轿帘微微晃动,两个白色人影在轿子里面若隐若现。 “哗啦!哗啦!” 四周明明没有树叶,但是却有一阵一阵树叶晃动的声响起。 霍见归扭头看了一眼轿子,面色凝重了起来,粉无常也看了一眼轿子,脸色霎时变的煞白。 “师傅——” “嘘!”霍见归道,“我们走。” 院子中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火盆,火盆就摆在正中间,白色的火焰呼呼地燃烧着。 霍见归直径走向火盆,抬脚一步跨过,粉无常也学着霍见归的动作,迈过了火盆。 他们刚刚走出院子,门口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正是吴峥。 吴峥脸上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冷冷地盯着霍见归道:“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霍见归不想跟他说话,斜着迈出一步,继续往前走去。 吴峥一把拽住了霍见归的肩头:“小子,我跟你说话呢。” 霍见归头也没回地冷声道:“松开!” “我问你,叶茜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吴峥的声音也强硬了起来。 “我再说最后一遍!”霍见归微微抬高右手,“松开!” “我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我还知道她临走之前的几天跟你见过一次面,更甚至,我知道她曾给过你一件东西——”吴峥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低沉中带着一丝狡诈的笑意,似乎他已经完全看透了霍见归的内心。 骤然之间,霍见归转过身来,手中的黑伞戳向了吴峥。 “砰!”地一声,伞头正戳在吴峥的胸口处。 吴峥直接被戳翻在了地上。 霍见归转身就往前走,连看都没看吴峥一眼。 吴峥从地上爬起来,刚要追上去,粉无常立马站到了吴峥的身前,朝着吴峥呲了呲牙,然后一边后退着一边朝着吴峥张牙舞爪。 “霍见归!”吴峥脸色铁青地大声道,“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凉风阵阵,不远处的老槐树的枝头颤动了一下,树上的黑色乌鸦‘嘎嘎!’怪叫了两声,起飞了。 第24章 试炼 九龙区警局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轿车。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一个穿着一身浅蓝长衫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出来。 他满面疲累,灰头土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的头发盘在头顶上,一圈一圈,像是一条大蛇坐在他头上一样。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黄色长衫的青年,两个青年低垂着脑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精神萎靡不振。 林肯轿车的门打开,一个身材精壮的黑衣男子走了下来,站在车旁边,朝着那三个从警局中走出来的人招了招手。 浅蓝长衫男子双眼随之瞪大,脸上出现了紧张的神色,他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忙来到了轿车旁边。 黑衣男子道:“蓝礼,老大专程来接你们了。” 被称作蓝礼的浅蓝长衫男子有些局促地道:“老大不是在东京吗?” 黑衣男子没有理他,盯了他一眼之后道:“上车吧。” 蓝礼有些胆怯地拉开了车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后座上空空荡荡,前座上也空空荡荡。 蓝礼疑惑地道:“老大呢?” 黑衣男子上了车,从后视镜里望着蓝礼,沉声道:“你好好看看。” 蓝礼上下左右将车里看了一个遍,依旧没见任何人,只看见后座靠窗的位置上摆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 蓝礼微微一愣,接着探出头来,对那两个傻站在不远处的黄衣青年道:“你们回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两个黄衣男子点了点头,对着黑色轿车微微鞠躬,然后转身走了。 蓝礼上车,黑衣男子发动了汽车。 旁边的黑盒子静静地躺在座椅上,蓝礼时不时地望向黑盒子,满面的紧张。 过了一会之后,黑盒子自动打开了,随后,盒子的背面上出现了一个蓝色的银幕,银幕中出现了一张嘴,整个银幕只有一张嘴,一张大嘴,大嘴紧紧闭着,嘴巴是一字型,嘴唇很薄,如同刀削斧刻,嘴唇是青紫色的。 蓝礼一看见这张嘴,脸色就立马凝重了起来,他有些局促地摇晃了一下身子,对着蓝色银幕道:“老大……我……” 银幕中的嘴巴依旧闭着,严严实实的。 “我出现了点意外……那个家伙竟然有帮手……而且那个帮手竟然……” 嘴巴忽然张开,露出了两个金色的牙齿,牙齿闪闪发光,声音低沉阴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气势:“能不能解决?” “能……”蓝礼急忙点头道。 嘴巴再次开启:“什么时候解决?” “一天……哦,不,三天之内……”蓝礼的脸色有些发红,冷汗从他的额头上一颗颗滚落而下。 “好。”嘴巴冷声道,“但,规矩就是规矩,这一次,你搞砸了。” 蓝礼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进了他的嘴里,这时候,前座上的黑衣男子抬起右手,递过来一把匕首。 蓝礼将匕首接在了手里,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快点吧。”黑衣男子有些不耐烦地道,“别让老大久等。” 蓝礼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掀起腰上的衣服,他的腰上有一排的伤疤,有的伤疤还是新鲜的,有的伤疤已经蜕皮了,露出了狰狞丑陋的皮肤。 蓝礼将匕首横在了腰间,猛地一咬牙,‘嗤啦!’一声响,匕首划开了肌肤,鲜血淋漓而下。 “深两寸,长八寸,一刀两断,赏罚分明,从此恩怨不纠。” 蓝礼紧咬着牙关,将伤口对准了银幕,亮出了里面的皮肉。 “去吧。”银幕中的嘴巴说了两个字,声音低沉阴冷,毫无情绪变化。 随后,银幕一阵闪烁,里面的嘴巴不见了踪影。 蓝礼对着银幕低下了头去。 黑色盒子关上了。 前座的黑衣男子递过来一块纱布道:“规矩就是规矩。” “我明白。”蓝礼咬着牙,接过了纱布道,“谢谢。” 黑衣男子微微点头,随后,他将车速放缓,在路边停下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只能送你到这了。” 蓝礼推开车门下车了。 车窗摇下来,黑衣男子将一把红色长剑递了出来:“祝你好运。” 蓝礼默默点了点头,将长剑接在了手里的一瞬间,他的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一块一块,被夕阳映照的红彤彤,像是老天正在往人间滴血一样。 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从蓝礼身旁走过的时候,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蓝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只手捂着腰间,另外一只手提着红剑,径直跨过了围栏,走进了花园里面。 做这行太久了之后,就有一种惧怕光明的习惯,本能地,他会逃避有阳光的地方,逃避有人群的地方,甚至逃避快乐和喧闹的地方。 只有阴影,只有黑暗,只有寂静,才是他最好的朋友,才是他信的过的伙伴,也只有在那样的环境中,他的本领才能彻底发挥出来。 蓝礼弯腰往草丛深处走着,一边走着,一边恶狠狠地道:“霍见归!你死定了!” 与此同时,正走在回家路上的霍见归忽然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霍见归抬起头,望向了天边血红的云彩,低声自语道:“难道又有人在念叨我了?” “师傅,你说什么?”一个声音从霍见归的身后传来。 霍见归立马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看见身后三米远处正站着粉无常。 霍见归微微一愣,他一直以为粉无常早就走了,没想到还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让霍见归吃惊的并不是粉无常的锲而不舍,而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觉粉无常在跟着他,按理说,一向警觉的他,不可能意识不到身后有个人跟着自己…… “师傅,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粉无常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难道我脸上有花?” “你回去吧。”霍见归道。 “怎么了,师傅?”粉无常上前两步之后问道。 “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 “我……” “有事改天再说,现在,立马回家。” “好吧……”粉无常有些失望地道,“可是师傅,那个灵泉村……” 霍见归瞪了他一眼道:“别废话了,抓紧回去。” 粉无常撅了一下嘴道:“师傅,你是不是还没有拿我当你的徒弟啊?” “真正的徒弟不是一个名头那么简单。”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捉鬼……” 霍见归看了一眼他的脚,又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之后道:“今晚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粉无常的眼睛立马就放光了。 “去找一个坟地睡一晚。”霍见归道,“最好是躺在刚刚入土不久的坟子旁边。” “啊……”粉无常轻呼一声,“师傅……这样……不大好吧……” 霍见归转身就走:“我没有你这么胆小的徒弟。” “师傅,师傅……我去,我今晚就去……”粉无常立马跟了上去。 “记住,前半夜不要睡觉,后半夜尽量睡着,否则发生什么事不要怪我。”霍见归神秘兮兮地道,“还有,记得拍照。” “拍照?” “对,跟墓碑合照,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拍。” “啊——”粉无常再次吃了一惊。 “能不能做到?”霍见归紧盯着粉无常。 “能!当然能!”粉无常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大声道,“我是谁啊,我是堂堂霍大师唯一的徒弟啊,我是除了白无常、黑无常之外的第三个无常,粉无常啊!” “好!快去吧,提前准备一下。”霍见归再次转身往前走去。 “哎呀,对了,师傅……我要准备点什么啊?” “红绳子,匕首,指南针,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可以带上你女朋友。”霍见归头也没回地到。 “别的都能找到……这个女朋友……”粉无常耸了耸肩道,“这一时半会,实在找不到啊。” “女朋友又不一定非是一个人。”霍见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粉无常愣在了原地,自言自语地道:“女朋友……不是人?那是什么……” 想了一会之后,粉无常还是没想明白,等他再想去问师傅的时候,发现霍见归已经不见了踪影:“师傅跑的可真是快啊。” 他挠了挠头,又想了一会之后,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对面传来了一个娇柔的女人的声音:“哎呀,小粉啊,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嘿嘿。”粉无常笑了两声之后道,“今晚有空吗?” “哎呀——”对面女人轻笑道,“你这是要约我吗?” “是啊,是啊。”粉无常道,“毕竟我们也这么久没见了,你难道不想我吗?” “哈哈——”对面女人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小粉,这可不像你往常的作风啊,主动邀约,这不会是你第一次吧——” “想不想来吧?一句话。”粉无常道。 “好吧,好吧,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答应你了。”对面的女人声音中带着笑意地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等下——”对面的女人道,“你还没给我说,什么时间,在哪呢?” “哦,对,等下,我想下。”粉无常沉思片刻之后道,“晚上十点,东郊有一条土路,你在那条土路上等着我。” “那里好像是一片荒山吧。”女人轻声笑道,“这大半夜的,你把我叫到荒山野地,是想要干嘛?” “嘿嘿——”粉无常笑道,“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25章 隐秘 入夜了,黑暗逐渐吞没大地,光明散尽,暗夜中行动的生物们开始躁动了起来。 霍见归回到了家中,推开院子的门,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的声音。 院子里的芭蕉叶静止不动,木马和秋千微微晃动,似乎在和他打招呼。 院子东边停着一辆老旧的吉普车,吉普车的车窗黑黑的,借着朦胧的月光,隐约间似乎看见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正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霍见归在院子里面稍微停留了一会,左右看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这才迈步走进了房间。 推开房门,一股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跟外面的燥热截然相反。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他没有开灯。 他现在基本已经摒弃了开灯的习惯,因为他觉得越是开灯有时候越是看不见一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反而在不开灯的情况下,还能看得更清楚一些,毕竟,眼睛是会骗人的,人身体上最重要的察觉器官不是眼睛,而是鼻子和耳朵,还有直觉。 朦胧的月光照进屋子里,将地板映照出银白色的光芒,像是铺了一层水银,他踩在水银上,无声无息,走到了那把皮质扶手椅前。 在真正行动之前,他需要将自己的精力恢复到最饱满的状态。 他将黑伞放在茶几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微微弯腰,坐在了扶手椅上。 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只有在家里的时候,他才能够真正轻松下来,也只有躺在这把扶手椅上的时候,他才能够真正的休息下来,不用思考任何的事情。 他的头脑空白了下去,身子软绵绵的,他感觉四周的能量正在慢慢往他的身上汇聚,有的炙热,有的阴冷,有的温暖,有的潮湿……这些能量就是他一整个白天丢失的精气神,是他赖以生存的生命,现在,这些东西都在一点一点往他的身上汇聚。 只有重新找回精神气,他才能够去干正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长吁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月光朦胧,房间内一片银白。 没有风,四周一片寂静。 陡然间,‘啪!’地一声轻响,像是弹珠爆裂的声音,在暗夜中尤为刺耳。 霍见归坐在扶手椅上一动不动。 “啪!”又是一声响,这一声比之前的要小一些,但是要更脆一些。 霍见归微微扭头,望向了东墙边上的那个紫红色双门衣柜,衣柜直撅撅地立在墙边,与房间内所有的装饰都格格不入,显得有些突兀。 衣柜的门上绑着一条很粗的铁链子,铁链子上是一把很大的锁。 霍见归站起身子,缓步走到了衣柜前。 “啪!”又是一声响,是从衣柜里面发出来的。 他的眉头轻皱,抬起手放在了衣柜的锁链上,轻轻摇晃了一下,‘哗啦啦!’锁链交错的声音响了起来。 “砰!砰!砰!”他用食指敲了三下房门。 三下过后,四周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之后,衣柜里面再也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霍见归对着衣柜微笑了一下,接着他转过头,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他眼球中的两条红线在暗夜中发出红色的光芒来,像是两条紫外线一样。 看了一会之后,他转过身,走向了另外那间卧室,那间卧室的房门紧紧闭着,锁上还用红绳子缠了好几圈,拴在旁边墙壁的一个大钉子上。 霍见归站在了门前,将脸贴在房门上,仔细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呼——呼——呼——” 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喘息声,像是一个濒死的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发出的那种挣扎无奈的喘息声。 霍见归听了一会之后,直接趴在了地上,将脸贴在地板上,透过门底的缝隙,往里面望去。 朦胧的光线照进了房间里面,隐约之间,他看见里面有两个黑影,两个黑影正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陡然间,黑影动弹了一下。 “呼——呼——呼——”喘息声变大,变得厚重,变得急促。 霍见归竖起了食指放在嘴边,低声道:“嘘!” 里面的声音随之变小了许多,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霍见归从地上爬了起来,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就在他进入卧室之后,那间被红绳子绑住的房门忽然颤动了一下,红绳子也微微震颤了一下,发出了嗡地一声轻响,像是蚊虫鸣叫一样。 霍见归进入了他的卧室,掀起了被子,被子里面躺着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长发遮住面目,看不清她的脸,更看不清她的表情。 霍见归轻拍了一下女人的肩头道:“好了,你解放了。” 女人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霍见归轻笑了一声道:“怎么,还不舍得走啊?” 女人还是不动,也没有回应霍见归。 霍见归轻叹了一口气,拦腰抱起女人的身体,转身,走出了房门。 他抱着女人径直走出了客厅,来到了院子里面。 月光皎洁,照在霍见归的脸上,他的脸色异常苍白,比月色还要白,她怀中的女人依旧一动不动,长发垂落而下,几乎贴在了地面上。 一股霉味和腐朽的味道从女人的身上传来,霍见归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后院。 后院里有两张床,一张是他自己的,另外一张是那张有些古怪的青铜床,两张床并排摆在院子的中间。 他抱着女人走过了两张床,走到了院子尽头,在尽头处,有很多凸起的土堆,他观察了一会之后,走到了最右边一个土堆边上,将女人放在了地上,然后拿起旁边的铲子,开始挖起了土堆。 “嚓!嚓!嚓!”他在黑暗中不停地掘着土堆,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额头的汗珠滚落而下,落在了土里,迅速隐秘不见。 撅了半天之后,土堆终于被掘开了,里面露出了一个木板,他将木板掀起,里面是一个砖块铸成的小空间。 他把铲子扔在地上,抱起女人,放进了里面,然后对着女人低声道:“陪了我七天,也真是难为你了,走吧,上路的时候,注意安全。” 说完之后,霍见归微微点了一下头,将板子盖好,又将土填在了里面,重新弄成了一个凸起的土丘。 做完这些之后,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他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朝着后院中间的那两张床走去。 他抚摸了一圈自己的那张床,然后又抚摸了一圈那张青铜床,最终,他决定今晚睡在青铜床上。 他脱下鞋子,径直躺了上去。 他很累,很困,很乏。 一躺下去,眼皮眨了几下,便昏睡了过去。 在后半夜的时候,院子里面忽然传来了‘吱呀’一声响,似乎是青铜床发出来的,又似乎是旁边那张木床发出来的。 一阵冷风吹来,墙角落的草丛微微晃动,四周的土丘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但是有一个土丘上的土层忽然刷拉拉脱落了下来,这个土丘正是霍见归刚刚盖好的那个土丘。 “吱呀!”又是一声响,这一声很清晰,正是旁边的那张床发出来的。 过了一会之后,青铜大床的床头抖了一下,接着,一声沉闷厚重的闷响声响起,像是一个老头在半夜苏醒时发出的那种慵懒惆怅的喘息声。 冷风阵阵,一块乌云从天际飘来,锁住了苍穹,锁住了月亮。 天空黑了下去,整个后院像是沉入了一片无尽的深渊里面,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良久之后,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像是脚步声,又像是低低的交谈声,期间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笑声和断断续续的哭声。 霍见归依旧躺在青铜床上,一动不动。 他的四周环绕着很多很多的声音,他全都没有听见。 他的四周围绕着很多很多飘动的影子,他全都没看见。 他睡的很沉,睡的很死,甚至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霍见归的身子忽然直直地从青铜床上坐了起来,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一眼右手的黑表,上面显示数字:1。 他又看了一眼左手腕的蓝表,上面显示数字:4点14分。 他睡了四个小时左右。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觉,睡的出奇的好,他晃动了一下脖颈,拍打了一下青铜床,然后一跃而下。 他信步走出了后院,来到了前院,然后打开房门,将一众道具放进了铁皮箱里,拎起黑伞就走了出去。 天空阴沉,凉风阵阵。 路上行人稀少,车辆更是少的可怜。 他迈步走在路上,抬头挺胸,目视前方。 走了好久之后,终于来到了一条宽敞的主路上,车辆开始变多了,但是依旧没有出租车驶过。 他点上一颗烟,一边抽着,一边在路边等待着。 当烟即将燃完的时候,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车速慢的离奇,似乎是在等着霍见归朝他招手。 霍见归将烟头扔在地上,朝着这辆对他抛出橄榄枝的出租车招了招手。 出租车迅速停在了他的旁边。 霍见归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还没等坐稳,霍见归就吃了一惊,他看见前座的出租车司机戴着一顶黑帽子,半张脸皮发黑,另外半张脸皮隐在黑暗中。 帽檐遮住了他的面貌,看不清他的长相,更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霍见归知道,这个出租车司机正是他两天前出车祸时坐过的那个出租车的司机。 三天前,霍见归曾坐在他的车上,驶向了紫晶酒吧。 两天前,霍见曾坐在了他的车上,驶往灵泉村,结果半路出了一场车祸。 今天,霍见归再次坐在了他的车上—— 第26章 灵泉村(上) 霍见归再次坐上了那辆相同的出租车,且不说三次坐上同一辆出租车的概率有多小,就单是那一次的车祸,出租车司机肯定难辞其咎,就算不被强令辞职,光是受的伤也足够他养伤半个月了。 但是,仅仅过去了三天,他就再次开上了出租车,而且,从他的表情动作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去哪?”出租车司机的声音低低的。 “你——”霍见归的声音有着一丝丝的紧张,“认识我吗?” 出租车司机没有回头,透过后视镜看了霍见归一眼,低声道:“不认识。” 霍见归咽了一口唾沫道:“可是,我认识你,我坐过你两次车,就在两天前,还出了——” “怎么可能?”出租车司机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今天是我开出租车的第一天。” 霍见归再次愣住了,他看了一眼前面的工牌,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周正东,车牌号:AK3434。 “行了,别套近乎了,你是不是没钱?”出租车司机语气有些不耐烦。 霍见归伸长了脖子,奋力往前座上看去,可是不管怎么看,他始终没有真正看清出租车司机的脸,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的右边脸颊上有一块很大的黑色胎记。 霍见归心中暗道:难道不是同一个人? “你下车吧。”出租车司机道,“不要浪费我时间。” “灵泉村。”霍见归道。 “灵泉村?”出租车司机疑声道,“是在东郊那个?” “对。”霍见归点了点头,偷眼望向出租车司机的脸,可是除了那块黑色胎记之外,他什么都没看见,甚至连他的五官都没看见。 “轰!”地一声响。 出租车骤然启动,霍见归直接跌坐在了后座上。 出租车如同一头黑豹一样,在暗夜中奋力前冲。 “你慢点!”霍见归大叫一声,他可不想再出车祸。 话音刚落,车速陡然变慢,让霍见归都有些不适应。 看见这个出租车司机开车的方式,霍见归很难不相信这个人不是之前那个人,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承认呢,关键是,为什么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伤就变好了呢…… 霍见归一边仔细观察着他,一边在绞尽脑汁沉思着。 不知不觉间,车辆驶进了一条土路,两边树影重重,路灯变得稀少,地面斑斑驳驳,就跟之前他出车祸的那个地方几乎一致。 霍见归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起来,他将头伸出去,往后看了一会,后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甚至连路都看不见,他又往前面看了一会,前面只能看见车大灯照射到的十米左右的距离,再往前,路灯昏黄,也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你开的再慢点,我不赶时间。”霍见归道。 “再慢就停下了。”出租车司机道,“我觉得你要加钱,不然我就不干了!” “好,我加钱,你给我稳住,安全为主。”霍见归道,“只要将我安全送到灵泉村,我给你三百。” “嘿嘿。”出租车嘿嘿一笑,“我用性命给你担保,绝对不会出问题。” 司机的这一声冷笑让霍见归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抱紧了双臂,死死盯着司机,双眼一眨也不眨。 时间过的出奇的慢,车速也很慢,驶了很久,才驶出土路,拐进了一条公路,接着车速稍微加快了一些,然后又行驶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再次拐进了一条土路。 天空依旧黑乎乎的,空中的月亮没见了,黑云压住苍穹,阴气森森。 细雨飘摇而下,雨刷器开始活动了起来。 “唰!唰!唰!”整个车辆中只有雨刷器的声音一声声单调而重复地响着。 “唰!唰!唰!”雨刷器的动作也让人感到乏味,感到困倦。 霍见归使劲摇了一下脑袋,不再去注意雨刷器,再次将目光聚焦到了出租车司机的半张黑脸上。 车辆在土路上颠簸前行,往前驶了一会之后,在一条分叉的路口上停下了。 出租车司机紧盯着前方的分叉口,低声道:“上次来的时候,记得这里没有岔路口,怎么忽然出现了一条岔路。” 路口两条,一条往西南,一条往东南。 西南的路上树木林林总总,远处有一座高耸的黑影,应该是一座高山。 东南路上树木稀少,路边有一条小河,小河的水叮叮咚咚的流动,听起来有些古怪,像是有人在弹钢琴。 “往哪走?”出租车司机问道。 “你不是去过吗?你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霍见归一边望着那两条岔路,一边道。 “我来的时候,没有岔路,是一条直路。”出租车司机道。 “不会走错了吧?” “不会的,之前的路没错,就算是走到这里也没错,但是这里不应该出现一条岔路口,这才是关键。” “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嗯?” “等等!你刚才说你今天才是开出租车的第一天。” “我之前没开出租车之前就来过这里几次。” “你来干嘛?” “我一个朋友在那,实话说,我只来过一次,还是在几年前,现在我跟那个朋友也不能算是朋友了。” “你的那个朋友叫啥?” “姓王……”出租车司机语气变得厌恶了起来,“鬼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居住,还是倒插门,所以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 霍见归闭上了嘴巴,将头探到了前座上,抬起手想要按在出租车司机的肩膀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这里荒山野地的,他需要这辆车将他送往目的地,要不然,他今晚就全都白费了。 霍见归将目光从出租车司机的脸上移开,望向了那两条岔路,看了一会之后,他一指西南的那条路口道:“往那。” “你确定?” “走不通再回来。”霍见归重新坐回后座上,“现在只能这么办了。” “好!” 出租车司机话音未落,猛打方向盘,驶向了西南路口,西南路上树影斑驳,道路坑坑洼洼,远处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住半边天,是一座高山。 行驶了十几分钟之后,出租车司机忽然道:“走到这,我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你没看见吗?”出租车司机指着前方的路旁道,“那里有一块石碑。” 霍见归扭头望向外面,果然看见路旁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三个血红色大字:灵泉村。 石碑旁边有一颗巨大的柳树,柳树枝上光秃秃的,上面有一个一个圆乎乎的黑影。 车辆驶过柳树的时候,柳树枝上的黑影忽然发出了嘎嘎的怪叫声,接着刷拉拉全都飞了起来,那是一群乌鸦。 乌鸦跟在了出租车的后面。 出租车司机低声道:“他妈的,真晦气!” 说罢,他一踩油门,车辆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车速时快时慢,行驶了几分钟,‘吱!’地一下,停下了。 出租车司机道:“到了。” 霍见归扭头望向外面,前方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土路,土路两旁有两堆光秃秃的石头,他的眉头紧紧皱起道:“就这?” “对。”出租车司机道,“这条路车开不进去,你下去后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大约走上个几百米,上了土坡后,就能看见灵泉村了。” 霍见归掏出三百元,递给了出租车司机道:“行,那我就在这下。” 出租车司机接过了钱,依旧没有回头,透过后视镜盯了霍见归一眼道:“祝你好运。” 霍见归刚刚拉开车门,正要下车,一听这话,立马扭过头来:“你什么意思?” 出租车司机耸了耸肩:“好吧,当我没说。” 霍见归提着铁皮箱子下车了,下车后,他来到了窗前,敲打着车窗,想要看看这个人的脸,不看见他的脸,霍见归始终觉得心里好像有个疙瘩一样。 车窗摇下来了一个拇指的宽度,出租车司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干啥?” 霍见归还是没能看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黑帽子。 “没事了。”霍见归提着箱子就走向了土路。 出租车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调转了车头,像是逃离一般,迅速隐没在了黑暗中。 “灵泉村?”霍见归望向那条小路,低声自语,“叶茜为什么会来这里呢?床鬼上那个带‘灵’字的铭文记载的是不是就是灵泉村?那个椭圆铁球上的文字是不是也跟这里有着某种关联呢?” 隐隐约约之间,霍见归觉得这一次的床鬼事件,以及叶茜的突然死去,有可能预兆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现身。 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触摸一件远古事件的边角,他的内心忍不住涌现出了一丝兴奋的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土路,土路是上坡的,路右边是那个高耸入云的山峰的黑影,路左边是一片片的草丛和林林总总的翠竹,一望无尽。 前方是一条黑乎乎的山路,像谜一样崎岖,路面坑坑洼洼,断断续续,被两旁的绿草翠竹挤得透不过气来。 细雨停了,高高的夜空上,挂着一个灰乎乎的弯月,灰灰的,冷冷的,缺乏善意。 荒草中布满嶙峋的怪石,它们像饥饿了亿万年的古怪生物,急切地等待茹毛饮血,看不清它们的脸。 四周的树木和草丛无边无尽,令人望而生畏。 不知道什么鸟在里面低低地咳嗽着,它们好像怕惊着天上人。 天上肯定是有人的。 黑暗中,好像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夜色中好像有一种幽幽的绿光。 这样的征兆让人感到凶险异常。 陡然间,远处传来了一阵当当的敲打声,那声音很缓慢,很孤单。 敲打声响了五下之后,四周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霍见归的脚步也跟着这阵戛然出现,又很快消失的声音停住了。 声音来自不远处,来自道路的尽头。 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有男人有女人,大部分是女人。 哭号声来自不远处,正是刚才响起敲打声的地方,在黑夜中十分真切。 看来,不远处肯定就是灵泉村了,至少那里有人声,虽然是哭声。 或许,谁家有人正巧咽气了,亲人们的哭声,听起来悲惨惨,阴森森。 霍见归猛地打了一个冷战,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从他的脚底迅速升腾到了头顶。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土路已经隐没在了黑暗中,看起来像是没有路一样,身后如同断崖。 他轻咬了一下牙关,继续往前走着。 越往前走,前方传来的声音便越是清晰。 其中一个哭声盖过了所有声音,哭的有腔有调,很悲凉,像是唱曲,但听不清她唱的是什么词。 还有一个女人嗓子已经哭哑了,她依然在用尽全力哭嚎,声音像杀猪一样。 期间还夹杂这女人的劝慰声,男子肃穆的交谈声,小孩受惊的啼哭声…… 狗一直在咬,狂叫不止。 霍见归又往前走了一会,上坡路到了尽头,他往下一看,果然,下面是一个村落,因为他看见了一盏盏的灯火,像是星星一样,在闪烁,在摇晃。 刚才还异常清晰,异常嘹亮的哭声戛然而止。 寂静席卷而来,让人猝不及防。 过了一会,旁边的林子中有一只鸟孤单地叫起来,它的嗓音难听极了,哑哑的,有点像刚才那个哭丧的女人。 “灵泉村——” 霍见归轻咬牙关,大踏步朝着村子里走去。 第27章 灵泉村(下) 黑夜逐渐隐去,光明慢慢来临。 但天空依旧是阴沉的,冷风阵阵,不怀好意地割着路上行人的脸。 当霍见归走进村子里的时候,东方的天空正好亮起了鱼肚白。 村头有一颗年代久远的老榆树,榆树底下有一排石凳子,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坐在中间的石凳子上,目光沉沉地盯着缓步走来的霍见归,老太婆的脸颊深陷,整张脸看起来也仅仅是比拳头稍大一点。 霍见归走到了老太婆的跟前,弯腰问道:“问下,这里是灵泉村吗?” 老太婆依旧沉沉地看着他,她的眼神像是已经酝酿了千年的老酒一样,有温度,有味道,让人一看之后就很难忘记。 老太婆沉默了一会之后道:“这里曾经是叫灵泉村。” “那现在呢?” “现在?”老太婆嘴角噶了一下,轻轻摇了一下头,“你说的现在是什么时候?” “就在现在啊,今天。” “今天是哪一天?” “2017年4月6日,早上六点五分。” “那我不知道。”老太婆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神色,她轻轻抬起手,在自己的眉头上抚摸了一下,然后低低地道,“我只知道我住在灵泉村。” 霍见归感觉这个老太婆神神叨叨的,有可能得了老年痴呆,或者是神经病,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直接迈步朝前走去。 村子里的哭声已经停止了,狗叫声也没有了,好像之前听到的那些声音全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整个村子静极了。 霍见归点上一颗烟,一边抽烟,一边在村子里转悠着。 村落四周是凸起的土坡,中间是一块平地,村子不大,也就几十户,全都集中在中间那块平地里。 路面是土路,路旁随意地长着一些树木,花草,时不时地有一堆石块,或者一块断裂石板立在旁边,甚至还能看见一些被填充的不完美的坑洞。 村子里的房屋建筑很古老,很破旧,瓦房土墙,木门带院。 霍见归对这样的村子很有好感,他一直都在寻找这样一个被现代文明所遗弃的村落,但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没想到在九龙区就有这样一个村子。 他知道,这样的村子,一定有很多不一样的风俗,同样的,也隐藏着一些难得一闻的好故事。 他慢悠悠地在村子里逛着,内心那种奇特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隐约间,他觉得这个村子里的某些东西像是正在召唤他一样,让他有一种想要深入其中的感觉。 忽然间,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孩从残破的房屋中的门板底下钻了出来,他身上脏兮兮的,穿着一件破碎不堪的衣服。 男孩满面炭黑,他瞪了霍见归一眼,随后甩开膀子,跳上墙壁,沿着边缘,往前奔跑了一会之后,忽地往下一跃,便没见了踪影。 男孩从出现到消失的过程突然又迅速,霍见归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向他打招呼。 男孩的出现像是拉开了苏醒的序幕,很快,村子里的人就活跃了起来。 鸡叫声,狗叫声,人叫声,锅碗瓢盆的声音,炊烟缓慢升起的烟雾,还有吵闹的声音,叫喊的声音,迅速杂糅在了一起。 这些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霍见归有些不适应,他甚至还没搞懂是怎么回事,这些声音就骤然出现了,像是这个村落里有个开关一样,开关一开,村里所有人全都活了过来,开关一关,所有人就都沉睡了过去。 路上开始出现了行人,最初是一个,接着是两个,然后三个,四个,五个……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了路上,奇怪的是,他们的手中都拿个一个水果,有的人拿的是苹果,有的人拿的是桃子,有的人拿的梨,而且所有人全都是往一个方向走,也就是顺着霍见归的方向,没有一个是逆着来的,而且他们行走的速度很快,像是在赶路。 霍见归发现这些行人中以老人和孩子居多,且全都是男性。 当走过去了十几个人之后,霍见归挡在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跟前,问道:“你们去哪?” 那个孩子瞪了他一眼,声音粗粗地道:“拜神!” 村民一个一个走过去,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水果,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庄严肃穆的表情。 霍见归有些吃惊,他意识到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在村子里发生了,他跟在了村民们的身后,往前走着。 大约走了几百米,从村头走到了村尾。 在村尾前有一条河流,河流里的水是深蓝色的,深不见底,河上有一个拱形桥,村民们走过了拱桥,来到了河对面。 河对面是一处断崖,断崖高耸入云,抬起头,几乎看不见山顶。 断崖底下有一个山洞,洞口被密集的草丛盖住,隐隐约约露出一点黑黝黝的地方。 山洞前已经聚集了一批村民,他们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之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脖子上缠着一圈红布,腰上绑着一块黑布,手腕上缠着一些像是石子一样的手链。 他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方,轻咳了几声,用一种洪亮的声音道:“今天是咱们灵泉村一年一度的供神日,为了护佑我们村的人健康长寿,平平安安,下面,我们就开始依次供神,请大家按照老规矩依次进入神洞——” 几分钟之后,老者提声喝道:“开神门!” 旁边站着的两个青年走上前去,将石壁上的草木和藤条小心翼翼地扯开,将洞口的石头依次搬开,露出了一个两米多长,一米多高的洞口。 长者大喝一声道:“供山供水供河神,一方水土保平安!” 长者的话音刚落,第一个村民就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接着第二个村民,第三个村民……所有村民排成一队,依次走进了坑洞中。 霍见归走在最后,他手中拿着一个刚刚从路上摘下来的一个还没有熟的桃子,低着头,就要往里面钻。 长者抬起拐杖挡住了他:“你是哪户的?” 霍见归道:“我是租客。” “租客?”长者眉头一皱,“你租在哪一家,我为什么没见过你?” 霍见归想了一下道:“我是老王的表弟,他生病了,只能我来帮他供神。” “瘸腿老王?”长者上上下下看了霍见归几眼之后道,“正好,你回去通知他,逃避不是办法,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让他提早准备好,明天不要耽误时间,免得大家都不好过。” 长者的话让霍见归听的云里雾里的,但至少有一点他明白了,那就是这个村里确实有一个人姓王,而且是个瘸腿,看来那个出租车司机并没有骗他。 长者将拐杖放下,霍见归迈步走进了山洞中。 山洞里面潮湿阴森,头顶上时不时地有水滴落下来,落在他的头顶上,黏糊糊的。 沿着山洞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在尽头处,是一块圆形的水域,水域中间有一个凸起的高台,高台上端坐着两个身形瘦削的雕像,看起来似乎是两个小孩,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 水域前有一个很大的石桌,石桌上摆着蜡烛,香台,还有一些供果。 村民们在石桌前停下,将手中的水果放在了上面,然后跪在地上,朝着高台上的那个孩子磕了三个头,口中低低地说着什么。 一个一个的村民依次进行了这样的流程,等到霍见归走到石桌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他将手中的桃子放在了供桌上,此时供桌已经堆积了太多的水果,像是一座小山一样,他将桃子压在了水果小山的尖端。 此时,这个水果堆积成了小山看起来像是一个坟头一样。 霍见归没有跪在地上,而是直直地盯着水域中间高台上的那两个小孩雕像,那个男孩雕像手中拿着一个鱼叉一样的东西,女孩雕像手中拿着一个篮子一样的东西,应该是那种很古老的鱼兜网。 雕像黑乎乎的,似乎是故意弄成这样的颜色,两个孩子全身都是黑的,连眼睛也是黑的,他们正襟危坐,直直地盯着前方,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霍见归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在过去,他早就听说很多偏僻的地方依旧有着祭祀的传统,但是只是听说,并没有真正去了解,这一次,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意外碰到了一场供神仪式。 这个仪式看起来有些简陋,有些不入流,仅仅只是上个供果而已,看来村民们也并非真心实意。 或许,是这两个还未成年的小神法力不够,震慑力不强,所以才让这些村民有这种敷衍的方式稍微拜一拜。 “你在干嘛?” 忽然间,身后响起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霍见归转过头来,看见那个拄着拐杖的老者正站在他的背后,死死盯着他。 “哦,没事,我就是看一下。”霍见归轻描淡写地道。 “跪下。”长者的声音不容置疑。 “我只是替我表哥来送供果,并不替他下跪。”霍见归坚决地道。 长者的嘴角颤动了一下,附近的几个村民聚拢了过来,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凝重但却紧张的神色。 “跪下,这是规矩!”长者声音严厉,但却在极力压抑着,似乎在惧怕什么。 旁边的几个村民也低声道:“快点吧,不要惹怒了河神。” 他们似乎全都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发脾气,尽量不将事态闹大。 看着村民们这样的举动和神情,霍见归的心里忍不住涌出了一丝的怒火,他为这些村民的愚昧感到愤怒,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或者说有责任,让这些村民意识到事情的真相。 他摇了摇头,指着高台上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道:“让我给这两个孩子下跪,除非他们活过来——” 话音未落,旁边的村民迅速退散开,有的人捂着嘴巴在轻呼,有的人满面惊惧,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有的人双膝颤动,竟然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拄着拐杖的老者似乎也没有料到霍见归会这么说,他愣了几秒钟,几秒钟之后,他大叫一声,一头撞在了霍见归的肚子上,然后压抑着声音吼道:“让他跪下!” 旁边窜出两个青年,按住霍见归的肩头将他硬生生按在了地上,霍见归刚要反抗,忽然感觉脑后一阵劲风吹来—— “砰!”地一声,脑子受到重击,瞬间天旋地转。 旁边又窜出两个村民,四个人一起将霍见归的脑袋按在了地面上,对着河神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之后,一众村民将霍见归连拖带拽地弄了出来。 一出洞口,村民们就开始对着霍见归拳打脚踢。 “砰!砰!砰!砰!”无数拳头,无数脚掌打在霍见归的身上,他最开始的时候只感觉全身疼痛,慢慢的,身上反而不疼了,甚至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村民们打够了之后,抬起霍见归,走过了拱形桥,从村尾进入了村子里。 他们一路前行,一边走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他们的表情很愤怒,他们的语气很恶毒。 村中的门一扇扇地打开,一个个女人从门后面探出了脑袋,望着这批在街上行走着的男人们,眼神中露出了惊惧。 村民们扛着霍见归走了一路,最后,停在了一间墙皮都已经脱落的房子面前,然后将霍见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个村民上前敲门。 “砰!砰!砰!”声音异常响亮。 “瘸腿老王!”村民大声喊着,“你表弟来了!” 屋里没有回应,只有狗叫声,异常剧烈。 “砰!砰!砰!”村民抡起膀子,剧烈地敲打房门。 “老王!你他妈的装孙子呢!你表弟都快死了,你不出来看看?!”村民大声吼着,想了一会之后又继续吼道,“你不会是因为明天的祭神仪式躲着不敢见人吧?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外来户就躲得过,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 站在旁边的长者眉头一皱,预感到事态有些反常,他招了招手道:“把门砸开!我怀疑他跑了!” 两个青年后撤两步,对着房门一顿乱踹。 “砰!”地一声巨响,房门碎裂开,倒在了里面。 一阵土尘飞溅而起。 待土尘散尽之后,众人抬头朝里面望去。 “啊!”站在最前面的两个青年大吼一声,满面惊惧,“死人了!” 院子里,有一颗槐树—— 槐树上吊着一个人,大张着嘴巴,舌头伸在外面,穿着一件火红色的衣服。 “老王——”长者的嘴角颤动了两下,声音中带着恐惧,“上吊自杀了!” 第28章 白雪 清晨,天空放亮,但太阳还没有出来。 或许太阳永远都不会出来了。 至少对于灵泉村的瘸腿老王来说是这样的。 在老王的家门口,一众村民看见穿着一身火红色衣服,吊在树杈上,舌头伸在外面,眼珠子瞪得溜圆的老王,全都惊呆了。 他们面色惨白,相互看着,但却没有一个人走进老王家里,去查看一下老王是不是真的死透了,就算是已经死透了,将他抱下来放在地上,也算是一件善事。 然而,他们在门口看了半天之后,却没有丝毫的动作。 最后,拄着拐杖的长者往后退了一步道:“老王虽然死了,但是事情却没有了解。” 旁边一个村民深吸了一口气道:“是的,所以说,他们家的那个小瘸腿呢?!” 就在这时,身后的土路上传来了一阵踢踢踏踏的声响,众人回头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正领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走在路上,男孩的脚一个大,一个小,右脚脚踝处有些弯曲,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只能紧紧抓着女孩的手,才能保持身体平衡。 女孩头上包着一个蓝色的头巾,看起来好像没有头发一样,她的脸颊圆圆的,肤色白皙,双眼大大的,睫毛很长,眼睛明亮而澄澈,射出两道带着一种怯生生的眼神。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一名村民指着女孩和男孩大声道,“再说了,他们是逃不走的,河神已经钦定他们了!” “所以说,老王的死其实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另一个村民道。 “不,有关系,或许是老王存心想要逃避,触怒了河神,所以河神才让他受到这样的惩罚!”又一个村民道。 村民们一阵哗然,大家交头接耳,纷纷同意这个看法。 长者干咳了一声,将拐杖在地上猛地一戳,提声喝道:“老王之死是咎由自取,跟河神作对,只能是这样的下场,所以,大家不必惊慌,只要好好敬奉河神,听河神的话,我保证大家平安无事。” 众人纷纷举起了手掌,放在了胸前,微微弯腰,神情肃穆,低声说着:“河神保佑,平平安安,河神保佑,健健康康……” 一众村民在老王的家门口,对着老王那依旧吊在树上的尸体祈祷河神,根本没注意到那个包着蓝头巾的女孩和瘸腿男孩已经挤开了人群,来到了门前。 “爸——”一声凄惨的叫声响起,打断了众人的祷告。 瘸腿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门里,他的哭嚎声像是打雷一样,震耳欲聋,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体内有着这么强大的力量。 众人再次惊呆了。 “爸——”又是一声悲惨的叫声响起,众人的身子猛地一哆嗦,这一声喊叫如同一根针一样锐利干脆,直接刺进了众人的耳膜深处。 包着头巾的女孩扔掉了手中的篮子,篮子里的药草滚落了一地,她扑进了门里面,一路大叫着来到了榆树下面。 榆树太高,老王上吊的那根树杈也很高,女孩站在凳子上,只能抱住老王的小腿,摇晃了半天,没有把老王摇晃下来,反而将自己摇晃在了地上。 凳子翻了,女孩的脸贴在了地上,头上的蓝色头巾脱落了下来。 “哗啦!”一声,女孩的头发散落了下来。 那竟然是一头白发。 白发遮住了女孩的面目,低低的哭泣声从一团白发里面传出来,带着一丝的诡异。 门口的村民大声道:“你们看,这个小妖精还是白头发?!” 另一村民道:“十几年前,老王刚将她捡来的时候,就是白发了,没想到,现在还是白发,怪不得她天天包着头呢……” “她指定是有病!” “我看老王就是被她给害死的也说不定……” 村民们站在大门外面,指着榆树上伸着舌头的老王,指着倒在地上的白发女孩,七嘴八舌地说着。 长者往前一步,站在门框前,朝里面大声道:“白雪,你父亲是因为触怒了河神才得此下场,现在,这个家你最大,以后就由你做主,希望你能够明白事理,不要再害死无辜的人,明白吗?” 躺在地上的白发女孩缓缓抬起了头,泪眼汪汪地望着长者,张了好几次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者再次说道:“一日在灵泉村,就要一日遵从灵泉村的规定,就要一日尊敬河神,所以,明天早上,希望你们不要出什么差错,否则,出了什么事不要怪我。” 说罢,长者朝后一挥手道:“这个家伙是你父亲的表弟,刚才他对河神有不敬的言语,所以成为了现在这样,这就是下场。” 两个村民将被打晕了霍见归扔进了门里面。 “噗通!”一声,霍见归落在了地上,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身上的鲜血将土染成了红色。 白雪依旧睁着眼睛望着外面的村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悲伤。 长者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村民也跟在长者的身后走了,往前走了一会之后,长者低声对身侧的两个村民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人就守在老王家门口,我怕他们再出什么差错。” 两个村民点了点头,分别往两边走去,饶了一个圈之后,来到了老王家的左右两侧,蹲在了墙角落。 老王家内,瘸腿男孩还在不停地哭泣着,哭的嗓子都哑了,高一声,低一声的,有气无力。 白雪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将两张凳子叠在一起,爬到了凳子上,用颤抖着的双臂抱住老王的大腿,摇晃了半天,终于将老王的头从绳索上摇晃了下来。 “砰!”地一声,凳子翻了,白雪再次倒在了地上,老王的身子从高处坠落,直接压在了白雪的身上。 白雪将食指放在了老王的鼻尖,试探了一会之后,又按了按老王的胸口,然后再次哭泣了起来。 白雪哭的时候没有声音,眼泪如同两条溪流从她的眼窝中缓缓流出,她的胸口一起一伏,一头白发也跟着左右晃动。 瘸腿男孩爬到了老王的身上,将脸贴在老王的脸上,喊叫着:“爸爸,爸爸……你怎么睡着了……你快醒醒啊……” 男孩哭的鼻涕都流了下来,他甩了一把鼻涕,将鼻涕直接甩在了白雪的身上,然后又在老王的脸上擦了几下,擦的老王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全都是鼻涕。 白雪将男孩搂在了怀里,两个孩子抱头痛哭。 男孩的声音越哭越大,哭声异常响亮,像是尖锐的利器摩擦出来的声音。 白雪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小,最后除了眼泪缓缓滑动之外,没有了任何声音。 躺在地上的老王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舌头半伸在外面,一身火红色衣服此时显得更加的鲜血,像是血一样,模样和形象都颇为恐怖。 天色昏暗了下来,一块乌云将还未露头的太阳提前遮住了。 阴风阵阵,老榆树上落下了一只黑色的乌鸦,乌鸦一动不动地坐在枝头上,像是个老头一样,不声张,不叫唤,就那样直直地盯着地上的老王。 过了一会之后,旁边的霍见归忽然动弹了一下,紧接着,他的吼间发出了一阵干呕般的声音。 白雪扭过头去,看见了满面鲜血的霍见归,她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站起身子,走到了霍见归身侧,抓起他的手腕,把了一下脉,然后又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这才站起身子,走进了房间中,过了一会之后,她挎着一个小篮子走了出来,蹲在了霍见归的旁边,用草药帮他止住了血,然后又将伤口包扎好了,整个动作娴熟而又连贯。 做完这些之后,她气喘吁吁地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自言自语地道:“这个人的体质真是奇怪,明明浑身上下都是伤,但呼吸却很有力……可脉象却有几乎察觉不到……” 话音未落,地上的霍见归的手指动弹了一下,手掌忽然张开,一把抓住了白雪的手掌。 白雪的手被霍见归抓住,她吓了一跳,刚要甩开,忽然感觉到霍见归的手心冰凉无比,这种冰凉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她轻轻出了一口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几秒钟之后,白雪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紧接着,她骤然睁开眼,猛地甩开了霍见归的手,往后倒退了两步,张开嘴巴,脸上挂着惊恐的表情。 就在这时,霍见归在地上翻了一个身,将脸正对着老王的脸。 不知何时,老王的脸被侧翻了过来。 霍见归闭着眼睛,老王瞪大了眼睛。 一个昏迷的人,一个死人,相互对视。 “噶!”老榆树上的乌鸦骤然叫了一声。 “砰!”地一声,大门口传来了一声响动,一个黑色的身影正趴在门廊上,不知何时出现的。 黑影是一个女人,蓬头垢面,留着很长的头发,身上一丝不挂,连胸口和下体也没有一丝的遮盖。 “哇——”蓬头裸体女人大叫一声,用力拍打了一下房门,接着弯腰躬身,从门廊上一跃而下,飞也似地跑走了。 第29章 收尸 天色阴了下来。 风是斜的,从四面八方吹来,吹到中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中卷着一些纸钱,卷着一些烧纸,卷着一个白色的纸扎小人,小人在风中变幻着身子,忽然打直,忽然弯曲,忽而上浮,忽而下冲—— “唰!”地一声,一只黑乎乎的手凭空出现,将空中的小人抓在了手里,然后张开嘴,将小人直接塞进了嘴里。 一个蓬头垢面的裸体女人,身体躲在墙壁的阴影中,只有一只黑乎乎的手伸在外面。 “呜呜呜!”女人吼间发出一阵怪叫声,将纸扎小人吞进了肚子里,然后双手扒住墙壁,弓着身子,朝着前方奔去,一眨眼就没了踪影,只留下几根很长的头发丝在空中飞舞。 路边探出一个脑袋,正是那个守候在老王家门口的村民,那个村民左右看了几眼之后,皱起眉头问向身后:“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另外一个村民正蹲在角落里抽烟,他抱着双臂,烟头在嘴巴上一撅一撅的,嘟嘟囔囔地道:“我听见你放屁了。” “滚——”那个人骂了一声,又左右看了几眼之后,才返回了角落里。 此时,在老王的家中,白雪她废了好大的劲,才将老王那已经僵硬的尸体放在了一张凉席上,她原本想要替老王换上一件正常点的衣服,但是当她为老王脱衣服的时候,却是死活都脱不下来,还把红衣的袖口都撕烂了一块。 那块碎掉的红色衣角被风一吹,直接飘上了天空,旋转了一圈之后,竟然落在了白雪的头顶上,白雪伸手一抓,红色衣角再次飞了起来,她刚刚包好的头发再次散落开来,白发随风舞动,她的脸被遮了起来,看不清她的表情。 白雪坐在了地上,胸口一起一伏,剧烈地喘息着,良久过后,她才重新将自己的头发包好,露出了一张白皙的,圆乎乎的脸。 她的脸色有些发红,眼神中带着无尽的忧伤,但是她的表情却比之前平静多了,隐隐约约间,竟然带着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安详淡定。 此时,瘸腿男孩已经累的睡着了,即使是在睡着的状态下,他的眼泪依旧缓缓从眼皮底下钻出来,像是两条爬动的蚯蚓一样。 白雪休息了一会之后,将老王的双手放在了胸前,将他的腿打直,将他的脖子摆正,然后又试图他的眼皮合在一起,但试了好几次,老王的眼皮始终合不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无奈之下,小雪只能拿起了一块纱布,将老王的脸遮住了。 做完这些之后,小雪又开始气喘吁吁了。 她的身体一向不好,年纪轻轻但却经常犯病,而且很容易疲累,有时候跑几步路就累的不行,浑身便会酥软,冒出密集的细汗来。 过了好一会,她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她自语一声道:“要下雨了。” 说完之后,她站起了身子,将弟弟抱进了房间内。 房间内黑乎乎的,光线不是很好,窗子关着,更增添了一丝阴沉气息。 她打开了等,白炽灯光很刺眼,照亮了她的脸,也照亮了房间内的摆设。 这个家,用一贫如洗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中间是一张黑乎乎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两个剩菜盘子,盘子里是一些盘根错节的食物,食物也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靠墙的地方有一个衣柜,衣柜是紫红色的,都已经严重掉漆了,旁边有几个残破的架子,架子上堆着很多杂物。 在最里面是一张木床,木床的床单倒是很干净,跟房间内所有的东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木床里面有一个隔断的蓝色帘子,帘子被卷了起来,里面是一张小床,小床的床头上放着一个残破的人形玩偶,玩偶的脑袋歪曲着,一双鼓胀的眼睛盯着外面。 白雪将弟弟放在了里面的小床上,替他盖上了被子,低头在弟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之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下雨了,细雨蒙蒙,被风吹着,斜斜的,刮到人脸上。 白雪裹紧了衣服,望向了地上的老王,老王脸上的纱布已经不见了,他的眼睛再次显露了出来,他的眼睛依旧瞪得很大,眼角似乎有血流出来,通红通红的。 白雪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她急忙弯下身子,拖着老王的身体,一步一步,往房间内拖去,拖上三步,她就要休息一会,她的额头上冒出了很密很细的汗珠,像是雾气一样,就这样休息一会,拖动一会,耗时十几分钟之后,她终于将老王拖进了房间内,放在了桌子旁边,然后从衣柜里面找出一条泛白的毛毯,盖在了老王的身上。 白雪累得气喘吁吁的,她坐在了凳子上,喝了一口水,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雨滴敲打了窗户玻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有几双小手同时在敲打窗棂。 这时候,白雪才想起来,天井中还躺着一个人,她急忙起身,小跑着来到了外面。 霍见归依旧躺在地上,侧着身子,双眼紧闭,身上的伤口因为被雨水浸湿,再次流出血来,地上的水已经被染红了一片。 白雪奋力拖起了霍见归的身体,霍见归看着很瘦,没什么肉一样,但身体却比老王还要重,白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都没有拖动分毫。 雨越下越大了,不仅霍见归的身上全都淋湿了,连白雪的也被淋湿了,她返回到了房间内,找了一根麻绳出来,将绳子的一端拴在了霍见归的腰上,她扛着另外一端,像是纤夫拉船一样,弯着腰,拉起了霍见归。 一块玉佩从她的胸前滑落了出来,玉佩是白色的,只有半边,似乎是一块玉佩的碎片,玉佩上似乎是两条鱼,一条鱼有头,没尾巴,另外一条鱼有尾巴,没头,两条鱼交缠在一起,形成环状。 白雪迅速将玉佩重新塞回了胸前,然后继续拉起了霍见归。 霍见归终于移动了起来,一点点地往前移动,他移动过的地方,形成了一条鲜血所铸就的红色溪流。 拉了半天,拉的白雪双腿都发软了,终于将霍见归拉到了门槛前面。 她放下麻绳,抱起霍见归的头跃过了门槛,忽然间,一个不小心,霍见归的脑袋砸在了地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响。 “啊——”霍见归的吼间发出了一声呻吟般的痛叫声,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手掌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白雪急忙躲开,但因为体力不支,身子摇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恰好倒在了霍见归的身上,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手指划到了霍见归的脖颈之间。 手指滑了一下,霍见归的皮肤就开裂了,鲜血缓缓流了出来。 白雪轻叫了一声,急忙站起身子,用尽了所有力气,将霍见归的身体拖进了房间内。 雨水被风吹着,斜斜的落尽屋子内,地面已经被雨水浸湿。 白雪将房门关上,把想要往里冲的雨帘挡在了外面。 一关上之后,就安静了许多,只有外面啪嗒啪嗒单调重复的敲击声响起。 做完这些之后,白雪坐到凳子上,从怀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她将自己的手掌伸在了白炽灯的下面。 她手指的指甲出奇的长,像是一把短刀一样,雪白,尖锐。 她望着自己的指甲,轻吸了一口气,摇了一下头,接着,开始在灯光下剪起了指甲。 “咔嚓!”一声响,拇指上一片指甲掉在了地上,像是一个死去的生命。 “咔嚓!”又是一声响,又一片指甲落在了地上,在地上跳了两下,一动不动了。 “咔嚓!咔嚓!咔嚓!” 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了一连串的脆响声。 将十根指甲全部剪完之后,白雪再回头去看她的第一根拇指上的指甲。 此时,刚刚减掉的拇指上的指甲已经又长出来了一小块—— 白雪没有丝毫的犹豫,手起刀落。 “咔嚓!”一声响,拇指上那截刚刚冒出来的指甲再次掉落在了地上。 第30章 苏醒 夜深人静,细雨迷蒙。 灵泉村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一只干瘦的黑猫蹲在老王家的墙头上,淋着细雨,一动不动,黑猫的双眼是橙黄色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老王的家门。 墙头下有两个人在抽烟,烟雾还没有升起,就被雨水湮灭。 在道路的尽头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声响一闪即逝,像是有一群老鼠在悄悄过街,可是墙头上的黑猫却纹丝不动。 风也不大,雨也不大,但就是这样的天气,让人感到心中极其的压抑,好像有什么具有毁灭性的事情即将发生。 “这都快半夜了,他们应该不会跑掉了吧?”墙头下的黑影低声道。 “就算是跑,两个小屁孩能跑到哪里去?”另外一个黑影说道。 “我觉得也是,你说这次咱们两个为河神大人做了这么多事,会不会得到福报啊。” “那是肯定的,不然你以为老子为啥守在这……”另外一个黑影急忙压低了声音道,“不要说出来,河神无处不在,尤其是下雨天……” 那个黑影哆嗦了一下道:“说不定今晚,河神就已经出现了……” 两个黑影在角落里相互对望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丝的恐惧。 与此同时,老王的家内,白炽灯依旧亮着。 老王的尸体被摆放在房子中间,尸体上盖着一块白布,只露出一双黑乎乎的脚。 霍见归躺在房门边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瘸腿男孩躺在小床上,已经睡着了,在睡梦中,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哭声,还伴随着一阵阵低声的叫喊和呼救声,似乎正在做一个噩梦。 白雪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垂着脑袋,双眼木然地盯着地面。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雨滴声敲打着门窗,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像是有很多小人正在外面敲门,迫不及待地想钻进来。 白炽灯的光芒在闪,忽而一闪,房间内便陷入漆黑,忽然骤亮,房间内便灯火通明。 白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在了窗前,踮起脚,往外面看着,同时屏息凝神,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除了风声和雨声,以及偶尔出现的哗啦啦的细弱脚步声之外,她还隐隐约约间听见了几不可闻的交谈声。 白雪听了一会之后,转过身去,来到了衣柜前面,开始翻找东西。 忽然间,外面传来了‘噶!’地一声响,像是有个老头咽气时候的那种绝望的叫声一样。 紧接着,躺在地上的霍见归手指动弹了一下,然后眼皮缓缓睁开,接着再次眯起,就这样反复了几次之后,霍见归双手成爪,抓住地面,拱起身子,像是一只复活的僵尸一样,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红色的血滴从他的身上流下来,落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他的脸被鲜血染红,他的手被鲜血染红,他全身上下都是红色的,他像是从血泊中爬出来的死人一样。 霍见归站了起来,腰肢缓缓绷直,然后伸直了双臂,晃动了一下肩头,接着长吁了一口气。 “呼——”一口气舒完,他像是获得了重生一样,原本迷蒙痛苦的双眼变得清凉了一些。 他全身疼痛,每一根筋骨,每一寸皮肤都传来剧烈的痛感,他紧咬着牙关,和疼痛做着抗争。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手臂上青筋根根凸起,他正用强大的意志力对抗着皮肉之苦,他不能输,因为他还没有输过。 旁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蒙着一块白步子,露出一双黑乎乎的脚。 霍见归深吸了几口气之后,走了过去,艰难地蹲下身子,掀起了布子。 他看到了一张青紫色的脸,一双瞪大的惊恐的眼睛,他还看见这个人身上穿着红色的衣服,衣服像是贴在皮上一样,裹的紧紧的。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老王的尸体,开始在脑中回忆,他记得在被那些人打的死去活来之后,他被抬着在村中走了很长一段路,然后来到了一家门前,打开门之后,隐约间看到里面有一具上吊死去的尸体。 那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难道这个尸体正是老王的? 霍见归掀起了老王腿上的布子,看见了老王那根干瘪的右腿,是了,老王是瘸腿,这个死人正是老王无疑。 霍见归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完全没有看见有一个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旁。 “你……醒了?”一个细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霍见归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来,第一眼,他就被惊呆了。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孩,十六七岁的模样,戴着蓝色头巾,穿着白色长裙,眼神中带着深沉的忧伤,以及丝丝的惊讶。 面前的女孩,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与常人有所不同,霍见归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但到底是哪里不同,他还没有完全弄明白。 忽然间,脑中画面一闪,他想起来,在他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间,他好像看见一个白头白发的姑娘正在为自己包扎伤口……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又看了一眼女孩的头,轻吸了一口气道:“这里是老王家对吗?” 白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霍见归紧盯着白雪,沉默了一会道:“你救了我?” 白雪犹疑着道:“我只是替你止血了……不过,你怎么会这么快就醒过来呢……” 霍见归道:“你什么意思?” “你的伤很重……要是一般人估计有可能会死……就算是身体好的也会躺在床上休息好几天……没想到你半个晚上就醒了过来……”白雪的声音中带着疑惑,她上上下下看着霍见归的身体,似乎想透过他的皮肤,看到他的内脏里面。 霍见归没有理她,继续问道:“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雪眼睛低垂了下去,坐在了凳子上,双眼看着地上的老王,没有说话。 霍见归环顾四周,查看了一下房间内的摆设,看见了最里面小木床上的一个小男孩,他的脑中掠过了白天时候,那个老者跟他说的话,老者说让老王不要逃避什么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老王突然自杀呢? 霍见归看着白雪,这时候,他明白白雪哪里不同了,如果说老王是白雪的父亲,那么白雪此时所表现出来的淡定和镇定是与正常人完全不一样的,而且,从她的眼神中,并没有看出太多的痛苦来,只有忧伤,那是一种深沉的忧伤。 这个女孩的情绪控制力,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此时的年龄该有的那种状态。 霍见归上上下下看着白雪,他还发现,在白雪的耳朵边上垂下来一缕头发,头发是纯白色的。 这时候,霍见归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一阵奇异的痛感,他抚摸了一下,摸到了一股温热的血液,他低头看去,发现脖颈处有一道划开的伤口,他忽然想起来,在昏迷状态中时,他梦见自己被什么利器刮伤过,刮伤的正是自己的脖颈,而那个利器好像是根手指…… 他下意识地望向了白雪的手指,发现白雪的指甲整整齐齐的,接着,他又看到了桌上的剪刀,然后他望向了地面。 白炽灯的灯光将地面的坑坑洼洼暴露无遗,同样的,也将那些大大小小指甲片映照了出来,有的指甲片大,有的指甲片小,所有的指甲片都是雪白的,像是一块块的碎玻璃一样。 在老王尸体旁边的一块指甲上,他看到了一丁点的血红色,如果没猜错的话,那红色应该正是自己的血迹。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望向了白雪。 白雪似乎并未察觉到霍见归一直在观察她,她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霍见归拉过一把凳子,坐了上去,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白雪抬起头,目光中带着迷茫。 “我叫霍见归,你叫什么名字?” “哦,我叫白雪。” “老王是你父亲?” 白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霍见归很快就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隐情,他没有继续问下去,接着道:“村民们今天在祭河神,这件事与你们家有关?” 白雪的瞳孔逐渐聚焦,望着霍见归,良久之后才问道:“你是谁?” 霍见归沉声道:“我是一名灵魂学家。” “什么?”白雪并未听懂。 “通俗点说,我是名鬼学家,我是研究鬼的。” 白雪的身体猛然间颤动了一下,她望了一眼地上的老王,又望向霍见归道:“你真的是我父亲的表弟?” 霍见归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父亲,只是巧合而已,我来你们村,是为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听说过叶茜吗?” “叶茜?”白雪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那最近几天,有没有陌生女人来你们村?” “我不知道……我很少在村里走动,只是偶尔会去山上采药……” 霍见归沉吟片刻之后道:“那你告诉我,祭拜河神的事情与你们家有关吗?” 白雪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嘴巴,欲言又止。 霍见归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过后,白雪才道:“灵泉村,有一个风俗,那就是祭拜河神,每年一次,每次祭拜河神的时候,都会有一个特殊的祭品……” 白雪的嘴巴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 霍见归问道:“什么特殊祭品?” “孩子……”白雪低低地道。 霍见归的眉头跳动了一下,想起了河神洞中的两个孩子雕像。 白雪睁开双眼,继续道:“用活着的小孩作为祭品,扔进河神洞底,用来侍奉河神……” 霍见归明白了。 他低声道:“今年,轮到你们家了,对吗?” “是的……” “今年的特殊祭品是你吗?” 白雪摇了摇头,歪过头去,望向墙角落的小木床,一望之下,她惊呆了,床上空无一人—— 忽然间,一声尖叫声响起。 “我不想——做祭品!” 瘸腿男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白雪的身后,他双眼肿大,眼球血红,嘶声大叫着:“我——不想——做——祭品——” 他的声音尖锐而响亮,像是有无数把刺刀从他的喉咙里面窜出来一样,刺进白雪和霍见归的耳膜中。 骤然之间,‘咔!’地一声响,灯灭了。 屋内漆黑一片。 所有活人和死人全都没入了黑暗之中。 第31章 雨夜密语 瘸腿男孩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他站在了白雪的背后,大叫一声,然后在他叫完之后,电就停了。 一时间,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漆黑,同时也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瘸腿男孩的声音没有了,白雪的声音也没有了。 黑暗中,只有霍见归双眼中那一圈妖异的红色在闪烁着。 良久过后,‘嗤啦!’一声响,一点火光照亮了房间,同样照亮了火光后面一张白皙的脸蛋。 火柴点亮了蜡烛。 烛火在跳跃,火焰慢慢升高,微弱的光亮将房间内的三张脸全部照了出来。 瘸腿男孩僵在原地,面露惊恐,似乎已经被刚才的突然停电吓傻了。 霍见归已经站了起来,满面戒备,双眼环顾四周,就在刚才,他似乎听见了另外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响,好像是说话的声音,耳语一般,他很确定那个声音不是白雪的,也不是瘸腿男孩的。 没人注意到,地上的老王尸体悄然变换了一个姿势,刚刚只有一双黑乎乎的脚露在白布子外面,现在一只手也露在了外面,手指上翻,似乎在指着什么。 白布子下面老王的那张脸陷了下去,将白布子牢牢吸附住,好像老王在白布下面艰难地呼吸一般。 烛火稳定下来之后,白雪将瘸腿男孩抱在了怀里,轻声道:“我的好弟弟,放心,我不会让你做祭品的。” 很奇怪,被白雪抱住之后,瘸腿男孩的情绪就立马稳定了下来,原本通红的脸色也迅速恢复正常。 “真的吗……”瘸腿男孩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他的眼眶中还有泪光在闪动,使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霍见归忽然感觉,这双眼睛好像是猫眼睛一样。 忽然间,瘸腿男孩脸色凝重地低声道:“姐姐……你刚才有听见说话声吗?” “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停电的时候……” 白雪看了一眼霍见归,霍见归双眼紧盯着地上的老王。 白雪摇了摇头道:“不要瞎想了,你肯定是吓坏了。” 瘸腿男孩微微歪了一下脑袋,望向了窗口的位置,过了一会,他才指着窗户道:“姐姐……那里有个人……” 一听瘸腿男孩这话,白雪的身子立马就抖了一下,整张脸变得像是白纸一样惨白。 霍见归也吃了一惊,他知道小孩子的眼睛经常能够看见一些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因为小孩思想单纯,潜意识薄弱,意识状态波动明显,没有被一些定势思维和世俗俗世所蒙蔽,眼睛和心灵是相通的,异常清澈,所以才会看见。 霍见归扭过了头去,望向窗户,窗帘半遮半掩,微弱的风从窗户底线钻进来,刮得窗帘一晃一晃,像是窗帘后面正有一个人在摇晃一样。 白雪紧紧抱住了瘸腿男孩,她的呼吸明显加重了,她不敢看向窗户,瞪大了眼睛看着霍见归。 霍见归迈开步子,走到了窗户前,伸出手,拉起了窗帘。 窗帘后面空空荡荡。 霍见归从兜里掏出了小手电筒,打开之后,对着窗户的上下左右照了一会。 窗户下面,有一层水渍,水渍是平滑的,没有脚印。 但是——在窗户上面的玻璃上,却有一双新鲜的手印,手印在轮廓在水蒙蒙的玻璃上,异常明显,那是一双成年人的手。 霍见归用手指轻轻擦了一下,并未擦掉那个手印,说明手印是在外面的。 从这个手印能够看出来,就在刚刚,有一个人趴在窗户外面,透过半遮半掩的窗帘,往房间内窥视着。 这个手印是谁的?他又在窥视什么?为什么瘸腿男孩看到了,他和白雪都没有看到? “归哥哥……”白雪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发现什么了吗?” 霍见归没有理她,他将窗帘彻底拉开,然后将窗户打开了,窗户一打开,倾斜的雨滴就哗啦啦扑了进来。 霍见归将脑袋探出去,左右看了几眼之后,又将窗户关上了。 他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似乎正在和外面的那个看不见的鬼影对峙。 良久过后,他才转过身来道:“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意思?”白雪察觉到霍见归的异样,以及他话中隐藏着的某种东西。 “你弟弟应该是看花眼了。”霍见归来到了房间中间,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眉头轻皱了一下,然后又看了一眼右手的黑表,黑表上面显示的数字:3。 这是一个正常的数字。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左手的蓝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01:44分。 瘸腿男孩一直在望着窗户外面,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亮的有些不正常。 白雪将脸挡在了瘸腿男孩的视线之前,望着男孩道:“弟弟,你相信姐姐吗?” 瘸腿男孩的注意力被白雪吸引了,他点了点头道:“我相信。” “姐姐不会让你当祭品的,一定不会。”白雪坚定地道。 瘸腿男孩点了点头,紧紧抱住了白雪:“姐姐,为什么爸爸还不醒过来呢,我怕……” 白雪道:“爸爸暂时不会醒过来了,不过姐姐会照顾你的。” 瘸腿男孩将头靠在了白雪的肩头上,眼睛缓缓闭上了。 白雪轻拍着瘸腿男孩的后背道:“现在,姐姐要跟你说几句话,你记好了。” 瘸腿男孩的眼睛缓慢地睁开,道:“姐姐你说,我听着呢。” 白雪沉声道:“第一,不管发生任何事,不管遇到怎样的挫折和磨难,首先要吃饱饭。” “嗯?”瘸腿男孩似乎有些不理解。 “记住了吗?”白雪的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 瘸腿男孩急忙道:“记住了,不管怎样,都要吃饱饭。” 白雪继续道:“第二,不管是什么人,跟他说话的时候,都要直视着他的双眼。” “为什么啊?” “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嗯,我记住了……”瘸腿男孩直起了后背,直视着白雪的双眼,“可是,姐姐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啊。” “还有最后一句话。”白雪沉声道,“永远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更不要自杀,那样的话,你会受更多的苦。” “啊?”瘸腿男孩面满疑惑,“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你记住了没?!”白雪的语气更加严厉了。 瘸腿男孩似乎感觉自己的姐姐忽然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姐姐说话的语气,姐姐的神态,都跟往常有些不一样,瘸腿男孩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白雪忽然抓紧了瘸腿男孩的肩头,厉声道:“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了没?” 瘸腿男孩被吓坏了,他愣了一下,随后才急忙点头道:“记住了,姐姐……可是……” 白雪打断了他的话道:“快去睡吧,你也累了,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瘸腿男孩抱紧了姐姐:“我不想睡……我怕……” 白雪的语气变得温柔了起来,她轻拍了瘸腿男孩的后背,柔声道:“弟弟最乖了,姐姐永远都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 在白雪的轻柔耳语之下,瘸腿弟弟的情绪再次稳定了下来,几分钟之后,他的眼皮就沉沉地垂了下去,睡着了。 白雪抱起了她的弟弟,将他再次放回了小木床上,替他掩好了被角,坐在床头,看了他好一会,然后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才起身,来到了房间中间。 整个过程,都被霍见归看在了眼里,他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从刚才白雪的一番言语和举动中,他再次意识到,这个白雪,有着超出她年龄之外太多的智慧。 这种智慧在上了年纪的人身上能够看得见,在经历了很多风雨和波折的人身上能够看得见,但是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农村女孩身上,却极为罕见,甚至是完全不可能的。 白雪刚才的一番话,是属于霍见归这种看透世事的人才能够说出来的。 白雪没有看霍见归,而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老王的尸体,磕了三个头,自言自语地道:“谢谢你,照顾我这么多年,现在,也该是我报答你的时候了。” 说完后,白雪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快走到门前的时候,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停住脚步,将手伸进胸口,取出了那块白色的双鱼玉佩碎片,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霍见归看到了那块玉佩,他的眉头一皱,似乎感觉这块玉佩有些不寻常,但到底是哪里不寻常,一时之间,他也没有想明白。 白雪重新将玉佩塞进了胸间,继续往门前走去。 霍见归问道:“你去干嘛?” 白雪转过身来,望着霍见归道:“归哥哥,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什么事?” “你可以将我弟弟带出去吗?” “带到哪里?” “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个村子,我不求你收养他,只求你将他带出这里。” “你到底要去干嘛?” 白雪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深吸了一口气道:“做我该做的事。” 说罢,她一把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风是斜的,雨是斜的。 白雪走出去的身影却是笔直的。 第32章 活人祭品 天空逐渐放亮,新的一天来临了。 地面积水,道路泥泞。 毛毛细雨从天而降,像个忧郁的姑娘,用眼神抚摸着湿漉漉的大地。 老王家内,瘸腿男孩睡的很昏沉,被子都被他蹬着了地上。 霍见归因为身受重伤,在后半夜的时候,也沉沉睡去,准确的说,是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屋内黑乎乎的,老王的尸体躺在地上,已经彻底僵硬,只有一双黑乎乎的脚,和半只干枯的手伸在外面,手指指着小木床的位置,扭曲的像是老树根一样。 老王家外面,那两个村民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像是个粽子一样,睡得死去活来,他们是被一只野狗给舔醒的,野狗浑身湿漉漉,张着一张大嘴,对着两个村民的脖子猛舔不休,好像他们的脖子上有蜂蜜一样。 两个村民大叫一声醒来,吓得野狗夺路狂奔,一边狂奔,一边还没忘了舔着自己的嘴巴。 两个村民在昨晚的雨夜中睡得异常昏沉,基本上什么异状都没有发现。 其实,在昨夜,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他们的身前走过了好几个身影,只是他们并未发觉而已。 其中一个村民起身,来到了老王的家门前,霎时就惊呼出声道:“你快来看——” 另外一个村民嘟嘟囔囔地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你就不能稳重点?” 一边说着,这个村民一边走到了大门前面,霎时也惊呼出声:“他妈的——” 他们发现,老王的大门锁上了! 第一个村民摇晃着硕大的铁锁道:“这他妈是什么意思?!” 第二个村民透过门缝往里面看着,眉头紧皱着道:“这他妈意思很明显了,他们已经跑了——” “那咋……办……河神会不会惩罚我们吧?” “他妈的……这两个小屁孩真的不是不想活了……你快去通知村长,我爬墙进去看看……” “好——” 说罢,第一个村民拔起脚就跑,他弯着腰,跑的地上的积水四溅飞起,跑的自己气喘吁吁。 与此同时,灵泉村村长伍佐的大门前,跪着一个女孩,女孩的膝盖已经陷进了泥土中,女孩的身上被雨水淋透,女孩的脑袋低垂,双手放在地面上。 这个女孩,正是白雪。 伍佐打开大门的时候,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几个村民,他们对着白雪指指点点,有的还上去用农具戳白雪的身子,不停地问白雪是在干嘛,甚至还说一些异常难听的污言秽语。 白雪始终一句话不说,她双眼望着地面,表情平静中带着一丝的绝决。 村长伍佐打开了房门,他的脖颈间系着一条红绳,腰上绑着一条黑绳,手腕上缠着一些像是石子一样的东西,拄着一根拐杖,出现在大门口。 “白雪!”村长伍佐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是灵泉村的主心骨,面对大早上跪在门前的白雪,他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提起嗓子厉喝一声道,“起来!” 白雪抬起了头,望着村长道:“我的父亲死了,我不怪任何人。” 四周的村民越聚越多,他们听着白雪的话,都是吃了一惊,最开始,他们以为白雪是来给他的父亲寻一个公道的,或者说是这里找麻烦的,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心头的结解开了。 伍佐道:“你父亲的死是咎由自取,是因为忤逆了河神的意愿,他没有觉悟,你还是有觉悟的。” 白雪依旧跪在地上,双眼直直地盯着村长道:“你说的没错。” 伍佐用拐杖敲打了一下地面,因为地面泥泞,所以并未敲击出声音来,让伍佐的气势有所减弱,他干咳了一声之后,环顾四周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今天,是祭拜河神的日子,是我们灵泉村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往后的整个一年都要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们要拿出强烈的意愿,拿出无比的虔诚和敬意——” 显然,伍佐的这一席话是对在场的所有村民说的。 村民们听着村长的话,全都是神情一震,他们中的很多人昨晚上一晚都没睡,就等着今天呢,今天这个日子,对于灵泉村的众村民来说,比过年还要重要一些,因为这关系到他们一年内的收成,一年内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安康。 伍佐说完之后,低下头,望向白雪道:“你弟弟呢?” 白雪道:“村长,我想问你几件事。” 伍佐道:“说。” 白雪道:“祭拜河神,是不是一定要小孩子才行?” “那是肯定的,只有小孩子,只有童子,只有纯洁的生命和干净的躯体才能让河神最大程度的满意,也才会让我们村子在接下来的一年受到最大的庇护。” 白雪道:“有没有年龄限制?” 伍佐耐着性子道:“1——18岁,未成年,最好是5-12岁之间,而且要绝对的童子之身。” 白雪点了点头,继续道:“有没有性别限制。” 伍佐摇了摇头:“没有。” 白雪道:“也就是说,只要是童子之身的孩子,只要未满十八岁,不管男女,都行,对吗?” 伍佐:“可以这么说。” 白雪深吸了一口气,将腰肢弯下去,对着村长磕了一个头,然后转动膝盖,对着四周的村民磕了一个头,接着她抬起头,用一种坚定的语气道:“既然如此,那么今年的祭拜河神所需的孩子,我希望由我来——” “什么?!”伍佐吃了一惊。 白雪坚定地道:“我弟弟从小体弱多病,而且他是跛足,并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是有残疾的人,我想河神也不希望我们送一个残疾人给他吧,为了我们灵泉村今后一年的平安幸福,我希望能将一个完整的人,将一个健健康康的人,送给河神。” 伍佐的脸色变了变,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似乎没想到什么准确的措辞,欲言又止。 四周的村民在静默了几秒钟之后,同时爆发出了一阵哄吵声,交头接耳声,窃窃私语声,点头称是的声音,摇头拒绝的声音,还有惊恐的叫声,以及愤怒的骂声。 其中一个村民的声音从众村民的吵闹声中传了出来:“既然已经定下来了,就不要改了,河神肯定早就知道了,也理解我们的选择,这样改来改去,对河神是相当不敬的。” 众村民开始点头称是。 又有一个村民的声音传来:“我觉得小丫头说的有道理,河神肯定希望我们送一个完整的人过去,而不是残疾人,那样他肯定觉得我们是在糊弄他,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这一次的孩子是残疾的,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众村民们又开始点头称是。 一时间,反对的声音和同意的声音纠缠在了一起,场面闹闹哄哄的,原本只有男村民参与其中,现在连妇女和孩子也全都参与了进去,场面更加混乱了。 眼看天就要彻底放亮了,时间不等人,他们需要尽快做出决定,不然,在日落之前,如果祭品送不到河神洞底,他们村必然会遭受想象不到的恶果,付出惨痛的血的代价,在数年前,这样的案例已经发生过了一次。 伍佐将拐杖重重地在地上点了几下,激起雨水飞溅,然后他干咳了两声,提高音量道:“全都闭嘴!” 一众村民的声音开始变小,但是因为人太多,场面还是有些乱糟糟的,低声的交谈还是不绝于耳。 伍佐将拐杖‘砰!’地一声砸在了门框上,厉喝一声道:“住嘴!” 这一下,所有村民全都闭上了嘴巴,上百双眼睛同时望着他们的村长伍佐。 伍佐轻吸了一口气,低头望着白雪道:“你是自愿的?” 白雪点了点头:“我是自愿的,我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河神,我愿意用自己的灵魂侍奉河神一辈子,我心甘情愿为灵泉村的幸福安康付出自己纯洁的生命,我希望村民们能够答应我的请求,也希望河神能够听见我的话,我的内心是虔诚的——” 白雪将自己的腰肢彻底弯了下去,她的脸几乎垂在了泥土中。 伍佐问道:“你今天多大了?” 白雪道:“十六岁半。” “还是处女之身?” “千真万确,如果不信,可以找人查看。” “你的身体很健康?” “村民们都知道,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一些简易的医术,也经常上山采药,我很清楚自己身体的状态,我现在是完全健康的。” 伍佐轻咬了一下牙关,似乎在做一个艰难地决定,良久之后,他才环顾四周道:“我觉得白雪小姑娘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将一个残疾孩子送给河神,这是对河神的大不敬,这一点,是我事先没有想到,在此,我对河神致歉,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么就要做出改变,对于临时换祭品这件事,我想河神肯定会理解的,这样也更能体现我们的敬意。” 一众村民又开始交头接耳了,但是明显的,同意的声音已经远远多过了反对的声音。 伍佐继续道:“而且,最关键的是,白雪小姑娘是自己自愿侍奉河神的,这一点,异常关键,我想只有这样心甘情愿的祭品才是对河神最好的馈赠,也是对我们灵泉村最好的交代,从白雪之后,我希望我们村里每年的祭品都是自愿的,最好是大家争相奉献自己的孩子,只有这样,我们村才能蒸蒸日上,繁荣昌盛!” 伍佐的一席话再次燃起了村民们的向往了激情,有的村民已经挥舞起了拳头,有的村民大声呐喊着河神万岁的口号。 伍佐抬起一只手,往下压了一下,接着走到白雪跟前,弯下腰,伸出手道:“起来吧。” 白雪没有去接伍佐的手,而是自己主动站了起来,她直视着伍佐的双眼,面无表情地道:“谢谢村长,谢谢你们所有人。” 伍佐点了点头道:“好了,既然祭品都已经来了,现在,我们就开始准备吧。” 村民们大声喊叫了起来:“祭拜河神,永保安康!祭拜河神,永保安康!” 白雪站在人群中,表情异常的平静,但是她的双眼中却带着一种绝望的悲伤。 她的心在她从地上站起来的一瞬间,已经死了。 一条红绳从旁边甩来,缠住了白雪的肩膀,绕过她的脖子,绕过她的后背,绕过她的胸口,绕了整整七圈,然后在她的额头顶上打了一个十字结。 四个村民抬着一个巨大的火盆放在了道路中间。 “呼!”地一声,火焰升腾而起,照红了所有人的脸庞,使得他们的脸上像是抹了一层血一样。 四根木棍横在半空,相互交叉,村民们抬起白雪,扔到了木棍上,然后将木棍抬起,朝着火盆走去。 “乌拉!”一声,嘹亮的唢呐声响了起来。 “当!”地一声,敲打铁器的声音响了起来。 随之,一阵浅吟低唱的声音响了起来。 巨大的火盆前,出现了两个半裸上身的村民,开始在火盆前起舞—— 风变大了,吹不灭他们的热情。 雨变大了,浇不灭冲天的火焰。 第33章 祭祀河神(奉献) 大雨倾盆,道路积水。 数百村民们抬着木棍上的白雪,朝着河神洞走去。 没有人打伞,雨水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全身打湿,他们浑然不觉。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村民手中举着红色的幡布,表情庄严而肃穆,幡布已经被雨淋湿,软趴趴的,没有一丁点的声势。 走在两侧的几个村民负责敲锣打鼓,锣鼓声异常的响亮,山野中的鸟兽们都被惊飞了起来,四散掠去。 走在中间的几个村民时不时地喊叫两声,喊着听不懂的号子,似乎是在祈祷,又似乎是在召唤什么东西。 灵泉村村长伍佐走在白雪的身后,他那双浑浊的双眼因为激动和兴奋放出灼灼的光芒,他紧盯着前方,紧盯着那座高山,嘴角上扬,似乎在笑。 白雪躺在木架子上,呆呆地望着四周的风景,一言不发,队伍离河神洞越来越近了,白雪脸上的表情也终于不淡定了,她的脸色开始发红,她的表情开始紧张,她的眼神透出恐惧,她的额头开始冒出汗珠,汗珠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滚落进她的嘴巴里,咸咸的。 这个十六岁半的女孩显然并不像她说的那样,早已做好了献身河神的准备,那只是她一时之间的决定。 她是在悲伤和痛苦的双重驱使之下,丧失了对于生命本身的渴求,所以才那样做的,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的弟弟。 此时,当死亡逐渐来临,还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死亡方式,而且,她完全不知道河神会对她怎么样,是先夺去她的贞操,还是直接将她吃掉,亦或将她放在他的身边,做仆人,她完全不知道…… 就是这种不确定性让白雪开始慌乱了起来,开始恐惧了起来。 要是在之前她跪在地上和那些村民诉说的时候,她直接死去的话,或许会好很多。 干净利索的死并不可怕,就是那种不明不白,不知道怎么死,不知道何时死的死亡才最可怕。 这时候,白雪忽然想起了她的童年,其实,她并没有正常的童年,她的童年是在一间黑乎乎的屋子里度过的,那是鸡巢,原本是养鸡的地方,被她给占用了。 在她两岁的时候,老王将她从山间草丛中捡回来,发现她满头白发,村里人一致认为她是妖魔所化,会给灵泉村带来厄运。 在村里的不停讨论和指责之下,老王不堪压力,准备将她重新扔回山里,但是在老王媳妇的一再坚持之下,白雪最终还是留在了老王的家中,但是为了避嫌,为了不让外人发现,她只能睡在鸡巢中。 十一岁之前,她都是睡在那两米不到的低矮的充满着腐臭味的地方。 这就是她的童年。 后来,将近四十岁老王终于生下来自己的孩子,白雪也逐渐被释放了出来,从那以后,她就将自己的头包了起来,除了偶尔上山采药之外,她基本不外出。 那时候,她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晚上的时候,村里没什么人了,她就独自一人去往灵泉村的小泉河的拱桥上去吹风,去看天,去感受大自然的神奇和美好。 后来,她的弟弟逐渐长大,她的乐趣便成了陪弟弟玩耍,有时候也会带着弟弟来到小泉河的拱桥上一起欣赏风景,当然,都是在晚上。 今天,她还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走过小泉河的拱桥,也是第一次,她看到拱桥白天的模样,以及桥下的河流。 她发现拱桥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桥头的石狮子早就已经残破不全,围栏高矮不一,石板一点都不整齐,而且石板黑乎乎的,布满了赃物,桥下的水流是黄色的,一眼看去,异常浑浊,跟晚上看到的那种如同白玉一般的银白色,完全不一样。 白雪感觉自己心中对于小泉河拱桥和河流的梦境破灭了,那是她心中最美好的东西,没想到却是这幅模样。 白雪哭了—— 老王上吊自杀她没哭。 独自一人跪在村长的门口像他们乞求,她没哭。 被众人架着去河神洞中赴死,她也没哭。 但是,在看见大桥和河流的时候,她哭了。 她的眼泪和雨滴一起,从她的脸颊上滑落,滑落进了脖颈,滑落进了胸膛,滚到了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白雪忽然意识到,或许,村民们说的没错,她就是一个灾星,就是一个厄运。 她生活在老王家,老王便十年没有生育,好不容易生育了之后,他的儿子便被抽中作为河神祭品,紧接着,老王的老婆失踪,老王上吊自杀了…… 经过了十几年的积攒,她的厄运能力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 白雪轻叹了一口气,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老王一家人了。 她从没想过要害死他们,可是,无形之中,无意之间,她还是把他们害死了。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白雪的泪水滚落而下。 或许,她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她不该活下来的,她活下来,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像是两条蚯蚓一样从她的眼皮底下钻出来,在她的脸上蜿蜒曲折。 河水汹涌,翻滚而来。 村民们走过了拱桥,来到了山前的河神洞口前。 两个村民上前,将洞口打开,抬着白雪的几个村民快步往前,率先走了进去,随后,一众村民鱼贯而入。 河神洞中,阴气森森。 有粘稠的液体从头顶上不停地往下滴,那些村民有的伸开双手,有的仰起头来,用自己的身体迎接着这些特殊的液体。 对于他们而言,这些液体象征着福气,象征着健康,谁身上接受的液体多,谁在今后一年的福气和财运就会变多。 接受了一会这样的液体之后,村民们便将白雪抬到了河神洞的深处,在那里,坐落着他们灵泉村所祭拜的两个至高无上的河神,一个男河神,一个女河神,两个河神都是孩童之躯。 所有村民全都跪倒在了地上,将脸贴在地面上,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 那几个抬着白雪的村民则踏入了水中,游过了一小段距离,来到了两个河神雕像的高台上,接着,他们将高台上后方的一个扣环拉开,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洞口是垂直往下的,看起来像是一个水井一样。 他们回头望了一眼伍佐,伍佐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随后,几个村民拉着绳子的一端,缓缓将木架子以及木架子上绑着的白雪投进了洞中。 绳索越放越长,白雪的身体也越陷越深。 终于,绳索不再绷紧,木架子和白雪一起落进了洞底深处。 洞口重新被盖好,几个村民从高台下走下,游过了一小段距离,来到了对面,跪在了地上,对着河神雕像磕了几个响头。 随后,众村民一起喊了口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欢欣雀跃的表情,他们的脸皮在烛火的照耀之下,显出诡异的紫红色。 喊完口号之后,村民们一同站起,几乎在同时转过了身去,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朝着外面走去。 祭品已经送给了河神,剩下的事情,他们就不用管了,更不能打扰河神享用祭品。 所以,很快,一众村民就走光了。 外面的洞口重新被掩盖好。 村民们步调一致地朝着村子里走去。 一年一次,今天的到此为止。 待开洞口之时,便是下一年祭拜河神之日。 往后的一年,他们又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了。 此时,河神洞中,空无一人,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烛火微微晃动了一下。 高台上的两个河神雕像瞪着两双黑乎乎的眼睛,望着四周,面无表情。 良久过后,高台四周围拢的一圈水忽然荡漾了一下,似乎有一条大鱼正在水中游动。 “哗啦!”一声响。 水面忽然翻滚了起来。 似乎有个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水底深处游上来—— 第34章 入洞(上) “叔叔!叔叔——”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在霍见归的脑海深处,脑海深处像是深渊一样,这个声音就是深渊中的冷风,冷风刮在他的脑子里,凉飕飕的,将他混沌的意识逐渐唤醒。 霍见归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球红红的,里面布满了血丝。 他的面前有一张稚气的脸,那张脸在看见霍见归醒来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反而愈发焦虑了起来。 霍见归试着抬起身子,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他痛叫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脖颈,再次躺在了床上。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手臂也奇痛无比,他活动了一下双腿,双腿也痛的厉害。 他全身上下像是被抽掉筋骨一样,不仅疼痛难忍,而且没有一丝的力气,看来,昨天被殴打了一顿之后,直到今天才彻底显现出了威力来。 白雪的弟弟瘸腿小王此时正站在床前,他看着霍见归的痛苦模样,明白了些什么,他急忙转过身去,小跑着来到了外面的院子,过了一会之后,他端着一个小碗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床前。 小碗中装着黑乎乎的液体,正在往外冒热气,热气闻上去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快喝吧,喝了就好了。”小王将碗举到了霍见归的脸前。 “这是什么?”霍见归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眉头皱了起来。 “在我生病的时候,我姐姐经常熬给我喝,这是她的独门秘方呢,一般人都喝不到,你快喝吧——”小王将碗又往前凑了一些。 “你姐姐熬的?” “不是,不过我是按照我姐姐留下的药草配方熬的……” “那你姐姐呢?回来了没有?” “你喝了我就告诉你。”小王眼睛古怪地眨了一下。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将嘴放在了碗沿边上,小王端着碗,给霍见归往嘴里倒。 霍见归咕嘟咕嘟喝了一气,将整碗药都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霍见归的额头上就开始冒汗了,随后他全身上下都开始出汗了,他的汗水将身上的血迹都冲了下来。 很快,他就大汗淋漓了起来,像是洗了一个热水澡一样。 他的头开始犯晕了,他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醒了过来,这一次,同样是被小王摇醒的。 这一次醒来,精神明显比上一次要清醒许多。 他的脖子梗了起来,虽然还很痛,但已经能活动了,他的手抬了起来,摸了摸小王的额头,他的脚也可以动弹了,他艰难地直起身子,坐在床头,连着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望着小王道:“告诉我,你姐姐呢?” 小王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流的太突然,让霍见归都始料未及。 小王哭着道:“叔叔,我姐姐替我去奉献河神了……” “什么?!” “她代替我被送进了河神洞中……” “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有个叔叔进来,和我说的。” 霍见归想起了白雪昨晚说的话,他早该料到的,可是他没有想到白雪竟然真的会这么做。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 霍见归愣住了。 “叔叔,叔叔——”瘸腿小王摇晃着霍见归的胳膊,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你快去救救我姐姐吧。” 霍见归逐渐回到了现实,他知道就算是没有瘸腿小王的请求,没有叶茜的关联,没有河神洞的鬼怪诱惑,他依然会去救白雪。 白雪这个女孩本身于他而言已经具有了足够多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不是男女之间的吸引力,而是一种独特的类似于英雄相惜的那种微妙的感情。 他不能容许这样一个单纯可爱,但思想又如此成熟的女孩就这样白白葬送在村民们愚昧无知的封面迷信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站了起来,抓起了床头的衣服,就要往外走。 瘸腿小王跟在霍见归的身后,他以为霍见归要走了,他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拽着霍见归的衣角,可怜巴巴地道:“叔叔,叔叔,你不要走,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你要是能救回我姐姐,我就天天给你熬药喝……” 霍见归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弯下腰,在小王的头上摸了两下之后,柔声道:“小王,放心,我不会走的,现在我就去救你姐姐。” “真的吗?”小王的眼睛亮了起来,转瞬间就破涕为笑,显然他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有可能,他的姐姐现在已经被河神吃了,甚至是被那些村民害死了都说不定。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答应我,在我回来之前,或者你姐姐回来之前,你要一直呆在家里,等着我们,行吗?” “可以!”瘸腿小王挥舞着拳头道,“我在家里给你们准备晚餐,做我最拿手的好菜给你们吃。” “你还会做菜?”霍见归笑了起来,笑得有点苦涩。 “那是当然。”小王涨红了脸道,“我跟姐姐学的东西可不少呢,别看我才五岁,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霍见归再次摸了摸小王的头,这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白雪会替代小王去河神洞,因为这个小男孩实在是太可爱了,也太可怜了。 霍见归暗问自己,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会不会替代小王去死。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 他转过了身,朝着门外走去,瘸腿小王一直跟在他的后面,直到他离开大门。 霍见归朝着他挥了挥手:“回去等着我们。” 小王的表情又变得可怜巴巴的,他眼冒泪花地道:“叔叔,你能答应我,一定将我姐姐带回来吗?” 霍见归愣了一下,这件事,他没法答应,但是,此时,他不得不答应,他笑着道:“一定会的,放心。” 小王的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容,他朝着霍见归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关上了门。 小王似乎忘记了就在几天前,他的母亲刚刚失踪了,就在昨天,他的父亲刚刚上吊自杀了,就在今天早上,他的姐姐刚刚被人送进了河神洞中做祭品。 这个小男孩,这个残疾的小男孩,这个从此在世界上无父无母,没有亲人的小男孩,此时此刻还能够笑出来,还能够相信霍见归的话,还能够相信这个世界上最美还的东西始终存在,是多么地难能可贵。 不过——这不就是孩子吗,孩子理应是这样子的,他们会极其容易相信大人的任何一个承诺,即使那个承诺最终没有达成,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相信。 霍见归转过身去,走进雨帘中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种哀伤的表情。 他仰起头,让雨尽情地洒在自己的脸上,他已经预感到了,预感到,这一次的灵泉村之行,不会那么简简单单。 有些事情在冥冥之中发生着,让他根本无法预料。 他加快了脚步,凭借着记忆,朝着灵泉村的后山走去。 转过了几条街道,走上了那条后山之路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一群村民低着头朝着这边快速走来,他急忙躲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村民们低着头,表情严肃中带着兴奋,双眼冒光,一言不发,脚步奇快无比,踏的水面四溅飞起,好像他们刚刚完成了一件无比神圣的事情,好像他们是一群打了胜仗的战士一样。 灵泉村的村长伍佐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的拐杖敲击着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他抬着头,望着前方,眼球昏黄,但是目光却清亮无比,他的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当这些村民陆陆续续走过去之后,霍见归才从草丛中钻出来,他没有犹豫,朝着河神洞快速跑去,他似乎忘记了身上的伤口,也感知不到那些伤口传来的疼痛了,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白雪从河神的口中救出来。 他一路奔袭,跑过了拱桥,来到了后山,找到了洞口。 他并未发觉,在他的身后,一直跟着一个黑乎乎的低矮的影子,那个黑影子跑起来的时候一跳一跳的,像是猴子一样,异常敏捷。 霍见归废了九龙二胡之力才将石头搬开了一条缝,然后又硬生生将自己的身子塞进了洞里面,差点将他的肋骨折断了。 进入洞中之后,他一路前行,借着微弱的光亮,终于来到了洞的最深处。 然而,白雪并未在哪里,她没有在祭台上,也没有被吊在什么地方,祭台上空空荡荡,四周也是空空荡荡的。 高台上,只有两个黑乎乎的孩童雕像瞪着两双大眼睛望着前方,神秘而诡异。 一阵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烛火在晃动。 霍见归来到了水潭前,将手伸进了水中,试探了一下,水冰凉无比,那是一种彻骨的冰凉,好像是深井中的水一样。 水是幽蓝色的,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也不知道深浅多少。 霍见归抓起一块石头,扔进了水中。 他没有听见任何的回音,也没有看见石头的下落轨迹。 这个水潭,深不见底。 要是白雪被扔进水潭中的话,现在肯定早就已经死了。 霍见归沉吟片刻,忽然间,他斜眼瞥见,在高台上,两个孩童的雕像后面,有一截浅蓝色的衣服碎片。 难道说,白雪被藏进了雕像后面? 霍见归喊了两声,四周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洞中来来回回地响着。 他观察了一下,从他这里到对面的高台,差不多有五米的距离,跳是肯定跳不过去的,只能游过去。 他没有脱衣服,直接就跳了下去,跳下去之后,他迅速朝前游,中间没有丝毫的停留。 几秒钟之后,他的双手抓到了对面的高台,他双手用力,破水而出,一跃跳上了高台,此时,他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了,牙关也在打颤。 他急忙来到了雕像后面,后面空空荡荡的,没见白雪,只有地上一块浅蓝色的布子,他捡了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 这块布子是女人身上的,因为他在上面闻到了淡淡的清香味。 他很肯定,它是白雪的。 既然白雪被弄到了这里,那她为什么凭空失踪了呢? 霍见归检查着高台的四周和雕像,忽然间,他看到地面上有个拉环,拉环被一块翘起的石板遮住了,要不是他眼尖,肯定看不到。 他急忙将石板打开,抓起了石头环,用力一拉。 “咔嚓!”一声响,地上的一块石板被拉了起来,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他趴在边缘上,往里面看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朝着里面喊了两声,也没有听见回音。 他拿起一块小石头,扔进了里面。 几秒钟之后,底下传来了‘当!’地一声响。 霍见归点了点头,将一只脚伸进去,试探了一下,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之后,又将另外一个脚伸了下去。 当霍见归将整个身子都探进了深洞中之后,在外面的一块石头后面,探出来一张满面炭黑的脸,随后,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孩从石头后面钻了出来,他身上脏兮兮的,穿着一件破碎不堪的衣服。 男孩看着霍见归进入洞中之后,转过身去,甩开膀子,朝着洞外面快速奔去。 他奔跑的速度奇快无比,身子一跳一跳的,像是个猿猴一样,眨眼就没了踪影。 第35章 入洞(下) 霍见归在漆黑的水井一样的坑洞中艰难地往下爬着,洞壁潮湿,布满苔藓,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他每往下移动一步,都要试探很长时间,幸好,洞壁上不是平滑的,有一些凹凸的石头,可以用来落脚。 也不知道往下爬了多少米了,霍见归的体能已经严重下降,再加上他的伤势原本就很严重,现在头更是晕的不行,好像随时都会晕倒一样。 他趴在洞壁上,往下看了一眼,下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洞到底有多深,更不知道下面到底有什么。 他深吸了几口气,恢复了一些体能之后,开始继续往下攀爬了起来。 就在他的脚掌试图寻找下一个落点的时候,忽然间,脚下一滑,他的重心失去,双手从石头上脱落,身子朝着下面迅速坠去。 他手脚并用,试图攀住洞壁,但无奈洞壁实在太滑,又看不清楚哪里有凸起点,他的手都被划出血了,也没能抓住什么东西,用来稳住自己的身子。 忽然间,‘啪!’地一声响,他的身体重重摔在了地面上,激起了水柱四散飞溅。 幸亏地面上有一层积水,要不然他肯定被摔个半死。 他从积水中爬起,水深大约半米足有的距离,水很凉,跟外面水潭中的水几乎一样。 洞里面同样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从兜里掏出手电筒,往四周照着。 这里是一个圆形的下洼的区域,中间有积水,后方和左右两房都是石壁,只有前方有一条坑洞。 在积水中和四周的区域,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没看见任何的线索。 难道说,白雪并没有被扔进这里? 霍见归摇晃了一下脑袋,不再多想,从积水中爬出来,沿着坑洞往前走去。 风很凉,刮在脸上,像是冰刀一样。 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忽然间,一阵怪味从洞里面飘来,像是霉味,又像是腐烂的臭味。 霍见归的眉头皱了皱,这时候,他的耳边听到了一阵阵低声的嗡鸣叫声,像是有很多人在小声交谈。 他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着,也没听出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轻咬了一下牙关,继续往前走着,走了一会之后,他走的很小心,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这洞里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正在暗中窥视他。 坑洞开始变矮,他不得不弯下腰继续前行。 忽然间,他的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霎时惊呼出声,他的脚下竟然有一个人头! 人头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自下而上盯着他,盯得他浑身毛骨悚然。 凝神细看之后,霍见归才发现那人头并不是完整的人头,而是骷髅头。 他用手电照耀着四周,发现甬道四周堆积了很多的白骨,累累白骨,一具一具,堆叠在一起,足足有几十具,像是个小山丘一样。 有的白骨身上还挂着腐肉,上面一群群的蚊虫在飞舞,发出阵阵的低鸣声,看来刚才听到的怪异声响就是这些蚊虫的叫声,而那阵腐臭味则是这些白骨腐肉身上的味道。 霍见归看了一会这些白骨之后,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经常和死尸打交道,所以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也不是感到很害怕,但在这样的场景中,遇到这么多的白骨,他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忐忑和紧张。 霍见归深吸了两口气,镇定下心情,准备继续往前走,忽然间,甬道深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是歌声——是女人的歌声—— “月白星辉黑夜至,千年化身在此地。” “断魂一曲谁人识,幽然魂魄何时去?” 幽幽的戏曲歌声像是一条蛇从甬道深处弯弯曲曲地传来,穿进了霍见归的耳膜,让霍见归浑身打了一个冷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歌声的尾音长久地在甬道中盘旋回荡,越来越亮,越来越想,陡然间,一阵高亢的尖叫声替这首戏曲化上了句号,歌声戛然而止。 似乎在甬道深处正有一个画着浓妆,穿着戏服,提着花枪的戏子在动情歌唱一般。 在这样的地方,在白骨森森的洞中,出现了一阵女人的戏曲歌声,更增添了一丝的诡异和离奇。 但是越是这样的氛围,越是能够激起霍见归心中的探索欲望,他不怕事情吊诡,就怕事情平平静静,波澜不惊。 他的嘴角拧动了一下,较快了脚步,往前奔去。 他的身影在黑暗的甬道中穿梭,像是一头饥饿的豹子。 奔跑了一会之后,坑洞变高了,在尽头处,出现了另外一幅别有洞天的模样,前方是很广阔的区域,四周遍布着嶙峋的怪石,还是各种天然的石柱子,看起来,这里好像是一个溶洞。 绿幽幽的光芒将溶洞照射的鬼气森森。 灯光一照,那些晶莹的柱子就泛出幽光,幽光相互折射,将他的身影映照在了上面,四周出现了很多个霍见归,全都在晃动着脸,望着他,那些脸都已经扭曲变形,有的很长,有的很短,有的很胖…… 每张脸都是霍见归的脸,但又不是他的脸。 霍见归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如果说之前在曲思家中看见的那无数个自己是人工镜子的折射导致的,还有科学原理可寻,面前的这些碧幽幽的石柱子则完全是天然的,透出一种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神奇能力,让人不得不惊叹。 霍见归关掉了手电筒,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忽然间,他听到了一声干咳的声音,像是一个老头在抽烟时候那种咳嗽的声音一样。 他急忙躲到了一根石柱后面,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一看之下,他就惊呆了。 在前方不远处,蹲坐着一只全身长满黑色长毛的奇怪生物,他的双脚,双手和脑袋全部都隐藏在长毛底下,似乎它的整个躯体都是毛发组成的一样。 它蹲坐在地上,昂着粗短的脖子,望向正前方,似乎正在看戏。 “咳——”长毛怪物再次干咳了一声,摇晃了一下脑袋,然后双手撑住地面,往前缓缓爬动了一小段距离。 第36章 长毛怪和白骨戏 当这个奇怪的生物往前爬动的时候,霍见归看到了这个东西的双脚,它的双脚很长,很细,跟它圆鼓鼓的体型根本不成正比,不过,或许,它的体型同样很纤细,只不过是毛发太多的缘故,看起来才很粗壮。 长毛怪物的身子移开了之后,霍见归看见在地面上有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躺着一个包着蓝色头巾的女孩,女孩被捆绑在木架子上,双眼紧闭,不知是生是死。 这个女孩,正是白雪。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悄悄往前移动着。 “咳——”长毛怪物再次干咳了一声,然后它将毛烘烘的身体靠在了白雪的脸前,似乎正在观察着什么,看了一会之后,它用双手拖起了木架子,身子一晃一晃地朝前走去。 霍见归紧跟在后面,靠着石柱子的掩护,距离长毛怪物越来越近。 忽然间,霍见归的脚下踢到了一块小石头,石头发出一阵咔哒咔哒的声响,这阵声响在寂静的溶洞中显得异常刺耳。 长毛怪物的身形停住了,陡然间,它转过头来,它的脸暴露了出来,它的脸黑乎乎的,奇丑无比,而且脸上全都是毛,分不清哪撮毛是眉毛,哪撮毛是胡子,毛发全都是黑乎乎的,又长又乱。 它的一双眼睛从又浓又密的毛发中显露了出来,那是一双很大的眼睛,眼球是紫红色的,眼神阴狠毒辣,直直地盯着霍见归所隐藏的那根石柱子。 陡然间,长毛怪物低哼了一声,拉起木架子,朝着前面快速奔去。 霍见归知道长毛怪要逃了,既然现在自己都已经暴露了,就没什么可隐藏的了,人命关天的事,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他从石柱子后面钻出来,大跨步往前追去。 长毛怪物在前面狂奔,霍见归在后面猛追。 溶洞前方变得开阔了许多,并没有那么多的石柱子了,但是在前方却有一个巨大的水潭,水潭中遍布着一块一块凸起的石头。 水潭的对面,是一块平滑的断崖,断崖正中间,有一个黑乎乎的孔洞,孔洞中射出一道白光来,将水潭照亮,水潭中的水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长毛怪因为拖着木架子的缘故,奔跑的速度并不快,霍见归很快就追了上去,眼看着距离长毛怪只有几米的距离了,长毛怪忽然怪叫一声,将木架子横着抱了起来,往前一跳,跳到了一块水潭中凸起的石头上。 霍见归没有犹豫,也直接跳了上去,与此同时,长毛怪继续跳到了另外一块石头上,它跳跃的速度比奔跑的速度要快许多,显然它更擅长跳跃。 连着跳了几块石头之后,它将木架子直接扔向了对面。 “砰!”地一声响,木架子落在了地面上,翻滚了两圈,木架子上的白雪发出了一声痛叫声,悠悠转醒了过来。 这时候,对面断崖上孔洞中的白光变得强烈了许多,强烈的有些刺眼。 霍见归也继续在石头上跳着,有几次差点就跌下了水潭,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刚要继续往前跳,谁知道前面的长毛怪物忽然调转过头来,朝着霍见归就扑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霍见归被扑了个正着。 “噗通!”一声响,一人一物径直跌进了水潭中,激起水花四溅。 长毛怪似乎深谐水性,它跌进水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双手扼住霍见归的脖颈,就将霍见归往水底下按去。 霍见归连着喝了两口水,他奋力挣扎着,可是长毛怪的力量实在太大,他根本甩不脱。 就在长毛怪将霍见归再次朝着水下按去的时候,霍见归将手中的匕首对着长毛怪的肋下就刺了过去。 “嗤啦!”一声响,匕首刺进了长毛怪的皮肉里面,但是却并没有鲜血流出来,长毛怪连痛叫都没有痛叫,但是它微微低头看了自己的肋下一眼,似乎感觉有些奇怪。 霍见归抓住这一点的空隙,迅速从水底下钻出来,大口呼吸着,同时挥起匕首,对着长毛怪的脖颈就刺了过去。 长毛怪没有躲避,匕首直接插进了它的脖颈当中,但在霍见归感觉,匕首像是插进了一团棉花中一样,软绵绵的,没有着力点。 长毛怪呲了呲牙,猛地将霍见归往后一推,张开口就朝着霍见归咬去,霍见归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咬个正着—— 就在这时,水潭对面的断崖孔洞中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正是之前霍见归在甬道中听到了那阵女人的歌声。 不过这一次,歌声中带着一种悲伤幽怨的气氛。 长毛怪听见歌声之后,动作立马就停了,它急忙扭过头去,朝着对岸游去。 霍见归在后面紧追不舍,有几次,他抓到了长毛怪的毛发,但是毛发滑溜溜的,根本就抓不牢,长毛怪游到对岸之后,一跃而起,跳上岸,将木架子背在身后,就朝着墙壁上爬起。 霍见归也爬上了岸,就在长毛怪即将爬上墙壁的时候,霍见归抓住了他的脚掌,将它拽回了地面上,然后顺势往前一扑,将长毛怪压在了身下,举起匕首,对着长毛怪就刺了下去。 “嗤!”地一声响,匕首刺进了长毛怪的后背,它的后背像是一块石头一样,硬邦邦的。 “吼!”长毛怪怪叫一声,弹身而起,将霍见归顶飞了,同时飞身扑到了霍见归身上,将他压在了身下,张开大嘴,露出了两排暗黄色的牙齿。 霍见归再次挥起匕首,插向长毛怪的胸口,长毛怪怪叫一声,一把将霍见归手中的匕首打掉,同时张开对着霍见归的脖颈就咬了下去。 “滋!”的一声响,长毛怪的牙齿陷进了霍见归的皮肉里。 牙齿冰凉,像是冰锥一样,插进皮肉中,似乎在瞬间冻住了霍见归的血液。 霍见归全身一阵发抖,他痛叫一声,奋起一脚踢在长毛怪的裆部,长毛怪跌倒在地,顺势反弹而起,再次压在了霍见归的身上。 长毛怪的力气很大,身手敏捷,徒手搏斗,霍见归完全不是它的对手。 就在霍见归被长毛怪压在身下,它那双暗黄色的牙齿即将再次插进霍见归脖颈中的时候,长毛怪的身后缓慢地立起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很宽很大很高,并不是因为人影本身的高大,而是因为她的背后背着一个木架子。 这个人影正是白雪。 白雪背着木架子站了起来,她的双臂被捆绑着,双腿被捆绑着,可是双手和双脚都是自由的,她双脚并在一起站立着,双手抱着一块大石头,她眼中含着泪水,肉呼呼的腮帮子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白雪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石头对着长毛怪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响,长毛怪脑袋开花,鲜血如同泉水一样咕嘟嘟冒了出来,它的头缓缓扭过去,一双紫红色的双眼盯了白雪一眼,随后身子摇晃了一下,歪倒在了地上。 白雪似乎力竭了,也跪倒在了地上。 霍见归捂着自己的脖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来到了白雪的身前道:“你没事吧?” 白雪泪眼汪汪地道:“我没事……不过,我们现在得罪了河神了,甚至还将河神弄伤了……我怕他会……” 霍见归指着倒在地上的长毛怪道:“你觉得这个东西是河神?” 白雪看了长毛怪一眼,又望着霍见归脖子上的咬痕,摇了摇头道:“如果他是真的河神,那倒没什么可怕的……” 霍见归捂着自己的脖颈,浑身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刚才被咬了一口,那股刺骨的冰凉还在体内停留的缘故。 他大声道:“根本就没有河神,一切都是封建迷信导致的,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地底下的奇怪生物!它之所以能生存下来,全都是你们自己养出来的,你们的供果都是被它偷吃了,你们奉献出的孩子也被它吃了!都到现在了,你还不明白吗?难道非要它张开口将你吃掉,你才能明白?!” 白雪缓缓闭上了眼睛,良久过后她才睁开眼道:“其实我一直不相信这个……不过,我会招来厄运的……我死在这,也是最好的归宿,况且还能救我弟弟……” 霍见归坚定地道:“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将长毛怪拖出去,让村民们亲眼看看,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霍见归一边说着,一边帮白雪松开了绳索。 就在这时,忽然间,头顶上空传来了一阵‘咿呀咿呀’的叫声,叫声细弱绵长,从头顶而来,笼罩整个洞中。 霍见归和白雪同时抬头望去,就在他们头顶上,断崖正中间的孔洞中,正有一双手臂往外外伸着—— 手臂上没有皮,没有肉,只有一副白骨架子,指甲奇长,在空中扭动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白雪惊叫了一声,一把抱住了霍见归的腰。 霍见归双眼变得锐利了起来,死死盯着伸在洞中的白骨手臂,但是他的呼吸已经明显变重了。 洞中的白骨手缓缓伸了出来,然后脑袋也弹了出来,脑袋是骷髅头,跟霍见归在甬道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紧接着,它的身子也钻了出来,是一副骷髅骨架。 “咔嚓!咔嚓!”的声响不绝于耳,白骨骷髅人从洞中爬出来之后,竟然直接站在了墙壁上,它贴在墙壁上,面朝下,望向霍见归和白雪,它没有眼睛,没有嘴,但是看起来却比有眼有嘴的长毛怪还要吓人,还要恐怖。 因为这个东西已经彻底颠覆了霍见归的认知。 骷髅人这种东西,霍见归之前是从来都不信的,但是现在,有一个骷髅人从他的头顶上钻了出来,贴在了墙壁上,正在和他面对面对视着,让他不得不相信。 霍见归的身子一紧,下意识地将怀中的白雪抱得更紧了一些。 就在这时,孔洞中再次伸出来一只手臂,那只手臂也是骷髅白骨手,白骨手抓住洞壁,一跃而出,同样站在了墙壁上,低头往下看着。 紧接着,一个一个的白骨骷髅人从洞中钻了出来,分站在了四周,它们竟然悬空站在墙壁上,摆成了一个四方阵型。 随后,‘当!’地一声响,似乎是锣鼓的声音。 “咿呀!”一声嘹亮的喊叫声破空传来。 四周响起了轻灵飘动的音乐生,这些白骨骷髅人竟然跟随着音乐缓缓活动起了他们的手臂。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它们的手臂发出恐怖的关节撞击声。 它们空空洞洞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因为它们连皮肉都没有,就这样悬在半空,巨大空洞的双眼紧盯着地下的白雪和霍见归。 空洞中的灯光明亮刺眼,它们的身体更加明亮,雪白一片。 白雪吓得闭上了眼睛,霍见归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他听见白雪不停地在他的耳边小声说着:“我们快走……快走……” 霍见归昂着头,看着那些白骨,早已被惊呆了,当他反应过来之后,才发觉身上已经毛骨悚然,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砰!”地一声,一块石头从空中落下,掉在了他们的身侧,差点砸中霍见归的脑袋。 伴随着一阵高亢的尖叫声,空中的白骨人脱离了墙壁,张牙舞爪地从空中跳了下来—— 白雪惊叫了一声,似乎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了地上,霍见归急忙将她拉了起来,就朝着外面跑去。 白骨骷髅人扑了一个空,它的身体像是玻璃一样,在地面上碎开,又迅速融为了一体。 霍见归抱着白雪,跳下了水潭,朝着对面迅速游去。 身后一个稚嫩的,清亮的男孩声音响了起来:“你们难道都不想活了吗?” 声音平静,缓和,没有一丝波澜,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一股阴气沉沉的煞气。 霍见归在水中扭头望去,隐隐约约间,他似乎看见在孔洞中出现了一张稚嫩的脸,那张脸虽然稚嫩,但是表情却极其的阴狠,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鬼气。 第37章 诅咒降临 霍见归抱着白雪,一路奔跑,有几次他想要回去看看,但是因为白雪的缘故,还有刚才眼前看到的景象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他没有完全弄明白,完全处于被动的境地,他不敢贸然行事,所以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是他知道,这个河神洞,他肯定还要回来的,他准备将白雪送回去之后,就回来看个究竟。 现在,他的心理已经彻底兴奋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找到了不为人知的鬼怪,而且,这一次是亲眼看见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白雪,此时,白雪头上的头巾已经掉在了地上,她的一头白发散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霍见归微微一愣,脚步也放慢了一些。 白雪的白发随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分外诡异。 忽然间,白雪的手指动了一下,霍见归望向了她的手指,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往前走了一会之后,再次低头望向白雪的手指,这时他才意识到,白雪的指甲似乎比昨天晚上又长了一截。 她的十根指甲,尖尖的,长长的,泛出白光,跟她的白发交相辉映,看起来诡异而又离奇。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这时候,他们已经穿过了那堆低矮甬道中的白骨。 他生怕这些白骨也从地上站起来,于是再次加快了脚步,往外面走去。 当走到那条笔直往上的隧道的时候,白雪幽幽转醒了过来,她惊恐地望向四周,颤抖着声音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霍见归道:“放心,我们还活着,现在我先带你出去。” 说罢,他就攀上了洞壁,并将白雪也拽了上去。 两人爬了好久,才终于爬到顶端,随后,霍见归又拉着白雪跳下了水潭,朝着对面游去。 在水潭中,白雪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霍见归回过头来,望着白雪的双眼道:“因为我,不想你死——” 一句话,让白雪愣住了。 白雪望着霍见归,霍见归脸色苍白,身形瘦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但是他的双眼却很锐利,似乎永远都处于冷静的状态,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有惊慌失措,这样白雪很是佩服。 但让白雪最感到离奇的是,霍见归的身上似乎有些某种特殊的气质,那是一种空洞但却神秘的气质,白雪首先联想到了死去的亡魂……她的脸色一白,迅速摇了一下头,将脑中乱糟糟的想法抛去了。 “你怎么了?”霍见归发觉白雪的表情有些异样。 “没事……”白雪低下了头去,自水中抓住了霍见归的衣角。 霍见归没再说什么,转过头,朝前游去。 他一向很少说话,除非有必要的时候。 当霍见归和白雪好不容易钻出山洞的时候,一个渔网忽然从天而降,将他们两个网在了里面。 灵泉村所有的男村民站在洞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杀的表情,但是依旧难以掩盖他们眼神中的惊慌和恐惧。 村长伍佐厉喝一声:“白雪!你口口声声说着主动奉献,现在你又该作何解释?!” 白雪在渔网中挣扎着,头发的头巾脱落了,露出了白头的白发,她大声道:“我看见河神了,河神是一只长毛怪物,它根本就不是神,它是一只吃人的怪物,是假的!” “放肆!”伍佐气得浑身打抖,他走上前去,用拐杖打着白雪的身体,“你这个妖孽!要不是小猴子发现了你们,所有的一切就都完了——我们就都完了——” 在伍佐的身后站着一个满面炭黑的男孩,男孩身上脏兮兮的,蹬着一双溜圆的眼睛,眼神木然地盯着白雪。 旁边一个村民走了过来,对伍佐道:“要不然我们把她再投进去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先把她的双腿打断,那样她就不能跑了。” 伍佐嘴角抖动了一下道:“不行,打断了她的双腿,她就不是完整的人了,送个残疾人进去,一点诚意都没有,而且现在她们已经得罪河神了,一切都完了——” 又有一个村民走了过来道:“而且,现在已经下午了,日头都快要下山了,时间也来不及了。” 伍佐紧咬着牙关道:“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旁边的村民低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等着河神来惩罚我们吧?就像五年前一样……”村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嘴唇都泛白了。 就在这时,渔网中的霍见归忽然大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究竟在干什么?!你们这是在谋杀,你们知道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否则一旦传出去,你们全都要坐牢!” 听见霍见归的话,村民们全都一愣,伍佐狠狠瞪了霍见归一眼,没有理他。 霍见归刚要从渔网中站起来,旁边一个村民一脚就将他踢翻在了地上。 霍见归趴在地上,昂着头大声道:“你们这是在犯罪?!你们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孩子吗?你们自己难道没有孩子?!河神都是假的,就是一只怪物,刚刚我进去的时候都看见了,我还戳了它几刀——” 霍见归的话未说完,村民们霎时便哄闹了起来。 村民们没有因为霍见归的话而觉醒,反而愈发愤怒了起来,有几个村民一拥而上,对着渔网中的霍见归一阵拳打脚踢。 霍见归一边躲避着这些人的殴打,一边将手中一撮又长又硬的黑乎乎的毛发扔在了地上,大声叫道:“你们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河神身上的毛发——你们瞪大眼睛看看,神身上会有这样脏乱的毛吗?!你们——” “砰!”地一声,一块大石头砸在了霍见归的头上,他的脑袋霎时冒出了鲜血。 紧接着,十几个村民蜂拥而上,他们如同疯狂的野兽一般,一边喊叫着,一边对着霍见归不停地踢打。 霍见归满身满脸的血,他张着嘴巴,嘴巴里流出血来,他睁着眼睛,眼睛里也往外流血,他的鼻孔里,耳朵里,全都在往外冒血,血像是泉水一样,咕嘟咕嘟冒个不停。 虽然旁边的白雪不停地哭喊着,让他们住手,可是村民们没有住手的意思,他们的愤怒已经突破了天际,有人敢对他们敬仰了一辈子的河神出言不敬,这于他们而言,完全是无法忍受的。 就在村民们即将将霍见归活活打死的时候,桥头上跑来了一个孩子,一个男孩,他一边跑着,一边大叫,因为奔跑速度太快,好几次都跌倒在了地上,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朝着村民们这边大声叫着。 一众村民都回过头去看,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男子跨出人群,朝着男孩跑来的方向跑去,男孩刚刚跑过来,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不问青红皂白,扬起手,‘啪!’地一巴掌挥了下去,将男孩直接打在了地上,同时愤怒地道:“你他妈来这里干嘛?!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 男孩哭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擦着脸上的泪,一边道:“爸爸——妈妈生病了……” “生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男子依旧很生气,“现在快给我滚回去,每晚一秒我就给你一巴掌!” 男孩一边往后退着,一边道:“妈妈得的不是普通的病,我奶奶说她被鬼附身了——” 男子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就在这时,大桥上又跑了一个男孩,男孩跌跌撞撞地,他的脸上布满了鲜血,他一边喊着他爹的名字,一边摸着脸上的泪水和鲜血。 待这个男孩跑过来的时候,他的老爸也已经迎了过去。 男孩抱住他的老爸,哭着道:“爸!妈妈得病了——” “什么病?”这个男人已经开始慌乱了,显然他已经听到了刚才另外那个孩子的话。 “妈妈像是疯了……她拿着刀在家里杀牲口……”男孩哭着大声道。 这时,伍佐也走了过来,他详细地问过这两个孩子之后,发现她们的症状几乎是一致的,全都是精神失常,像是被鬼俯身一样,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了一个人,而且,对于鲜血有着极强的渴望。 伍佐的脑海中掠过了五年前,灵泉村发生的一系列悲惨的事件。 那两个男子转过头来,望着伍佐,表情惊慌地问道:“是不是……那个诅咒……已经降临了?” 伍佐抬起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虽然看不见太阳,但他还是知道,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诅咒……”伍佐低声喃喃自语着,脸色发青,双眼眯了起来,全身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而瑟瑟发抖。 身后几个村民走上前来,低声道:“要不咱们赶紧将白雪送回去吧,或者再从村里挑选个孩子,一起送进去……” 伍佐摇了一下头道:“来不及了……太阳已经下山了……诅咒已经降临了……” 伍佐的话说完之后,所有村民的脸上全都带着同一种表情,他们的脸像是被定格了一样,张着嘴巴,呆若木鸡,他们的眼神也全都是一样的,惊恐,无助,慌乱…… 两个小男孩哇哇大哭了起来。 五大三粗的男子不顾他的孩子,迈开步子,就朝着拱桥上跑去,显然,他现在最担心的已经不是河神的祭品了,他最担心的是他老婆的安危。 另外一个村民也跟在男子的身后跑了。 两个男子一跑,人们更加慌乱了,他们不确定自己的老婆和家人是不是也已经疯了,很有可能也疯了,只不过没来通知罢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身后的一名村民小声问道。 “就像五年前那样办!”伍佐厉喝一声,他洪亮的声音让在场的村民多少放心了一些。 “可是,五年前的那个人已经找不到了……”身后的村民显然很了解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他担忧地说道。 “我知道。”伍佐低沉着声音道。 说罢,伍佐深吸了一口气,紧咬了一下牙关,转过头去,面向人群,大声道:“我们现在要将功补过,但是不能随便乱来——” 伍佐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马三爷,出来一下。”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老者弓着腰,双眼上翻,用眼白盯着伍佐,低沉着声音问道:“村长,什么事?” 伍佐道:“你还能联系到那个法师吗?” “哪个?” “就是去年给你家小四做法的那个女法师。” “哦,我试试。”马三爷眼白一翻,干咳了一声之后问道,“不过,请她来干嘛呢?” “救人——”伍佐道,“还有——破咒!” 第38章 都市女法师 夜幕来临,雨停了,风歇了。 天空是凉的,大地像是被洗刷过了一次一样,干净而洁白。 灵泉村议事大院中的一张石桌前,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人正是村长伍佐,另外三个人是村中的主事,年纪都已经不少。 四周围着很多的村民,大部分的村民都在疯狂地抽烟,似乎抽烟能够缓解他们的焦虑一般。 月亮从云层后面露出了半个脑袋,月光红红的,透着一股妖异。 院子里死气沉沉的,只有抽烟的声音,啪嗒啪嗒地响起来,偶尔右边的空地中会传来一声闷哼声,那里有一颗老槐树,槐树上绑着两个人,是霍见归和白雪。 霍见归被打的晕死了过去,时不时地发出一声闷哼,吐出口鲜血,白雪则睁着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一会儿忧虑地望向霍见归,一会儿焦急地望向村民,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间,院子里面的屋子中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声,这一声尖叫似乎是将什么唤醒了,很快,此起彼伏的叫声就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院子外面的所有人全都望向了那个木门房间,他们目露恐惧,表情惊慌,张着嘴巴,却全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尖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地传来,嗓子似乎都要喊哑了,但依旧在全力地喊叫着,声嘶力竭,刺人耳膜。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将烟头往地上一甩,就朝着屋里走去。 伍佐厉喝一声道:“你干嘛去?” 五大三粗的男子道:“我老婆都快死了,你不能让我就在着干等着吧?!” “你去看也没用,五年前的事,你又不是没经历过,她们得的不是病,她们是失了魂魄,是丢了心,是被诅咒了!”伍佐将拐杖在地上重重地一砸,继续道,“你进去,只会让她们的情绪更加激动,死的更快!” “可是——”五大三粗的男子愤愤地道,“我就这样等着她死?” “她不会死的。”伍佐沉声道,“只要我们处理好。” 五大三粗的男子围着石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之后,再次蹲坐在了地上,点上了烟,剧烈地抽着,将他的脸都抽的扭曲了起来。 弯月如勾,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芒,舔舐着大地,将大地也染成了紫红色。 忽然间,一阵清风吹来,伴随着一阵银铃晃动的声音,若隐若现,似有若无,似乎在遥远的天际,又似乎近在耳畔。 伍佐骤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焦急地望着大门,所有的村民也全都伸长了脖子,望向门口。 “吱呀!”一声响,大门被推开。 门外空空荡荡的。 忽然间,一只脚凭空出现,踏进了房门,是马三爷。 马三爷弯着腰,双手背在身后,双眼翻白,朝着里面走来,他的身后并没有跟着人。 伍佐迎上前去,问道:“那个法师找到了吗?” 马三爷头也没回地道:“已经进来了,你没看见吗?” 伍佐闻言一愣,他擦了一下额头道:“马三爷,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说这种笑话。” 马三爷眼白一翻,微微转身,往后一指道:“你自己看。” 伍佐望向身后,还是空无一人,四周的村民也是满面疑惑,显然他们全都没有看见。 就在这时,一阵银铃声响了起来。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铃声从门外响起,眨眼间就响在了门内。 一个身穿白衣长裙的女子迈步走了进来,她的右手拿着一个铃铛,左手举着一块幡布,她的面容姣好,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环顾院子里的所有人。 白衣女子停在院门口,往旁边让开了一个身位,张开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 没过一会儿,门外便走进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蒙着一块黑色的纱布,腰间挂着一把桃木剑。 她的脸被黑纱罩在后面,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她的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古井一样的眼睛,波澜不惊。 这个人,正是马三爷去年去请来的为他们家小四做法的那个女法师。 黑衣女法师迈步往前,她走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声音。 黑衣女法师和白衣女子来到了村民们的跟前,白衣女子说道:“我叫小满,这是我的师傅十三娘,你们谁要做法?” 伍佐往前一步,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揖道:“我们村里发生了一些古怪的事情……” 黑衣女法师微微抬手,打断了伍佐的话,她的声音也和她的脚步一样轻飘飘的,但是她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威严,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她说道:“人在哪?” 伍佐急忙侧开身子,往身后的木门一指道:“在里面……” 小满在前,十三娘在后,两人朝着木门走去。 刚走到木门前,里面就传来了一阵惨烈的叫声。 十三娘的脚步停住了,她弯下身子,在地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抓起了一把尘土,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然后拍打了一下手掌,接着推门而入。 小满将房门关上,守在门外。 十三娘刚进去没一会,里面的叫声便停了,但是几秒钟之后,便再次爆发出了一阵极其惨烈的叫声,好像有一把刀正架在她们的脖子上一样。 陡然间,只听里面传来一声巨大的敲打声,然后传来了十三娘的厉喝声,她好像正在呵斥什么东西。 里面的叫声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惨烈。 院子里的村民全都搓手顿脚的,显得异常焦虑,唯有马三爷双手背在身后,表情冷漠,一双眼白上翻,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木门里面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好像她们的嗓子就要从胸膛里面蹦出来一样。 这样的惨叫声听的人心里直发毛,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 陡然间,只听一声断喝响起,这声断喝盖住了所有的惨叫声,在断喝之后,里面的叫声就开始变小了起来。 很快,屋子里面就平静了,平静的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 良久过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十三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的月色,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她脸上的面纱也微微晃动了起来,面纱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但从她刚才的一番动作来看,情况似乎并不是很乐观。 她迈步往前,停在了村民们跟前,静默了一会之后道:“她们的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伍佐急忙道:“就在今天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突然爆发的。” 十三娘略微沉吟,继续问道:“你们在今天是不是做了什么触怒神灵的事情了?” 伍佐立马就瞪大了眼睛,周围的村民们也相互对望着,默默点着头,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希望。 只有人群外面的马三爷嘴角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 伍佐道:“实不相瞒,今天是我们灵泉村每年一度的祭拜河神仪式……” “出了差错?”十三娘没有容伍佐的话说完,就抢先说道。 “是的啊……本来我们都已经将祭品送给河神了,但是那个祭品却逃了出来……”伍佐神情激动地道。 “还有呢?” “是一个外来人将这个祭品救出来的,而且,他们还将河神弄伤了……”伍佐说到最后,忽然觉得说的不大对,他急忙干咳了一声之后道,“他触怒了河神……” 十三娘默默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们的祭品是活物?” 伍佐闪烁其词地道:“是活的……我们已经祭拜河神几十年了,这是我们灵泉村的传统……” 十三娘低低地道:“我明白了。” 伍佐搓着手问道:“明白什么了?” “很显然,你们村已经被河神诅咒了。”十三娘道,“这一次的祭拜出现了差错,触发了那个诅咒,才导致她们变成这样的。” 伍佐一拍手掌道:“正是如此!”现在他已经彻底相信了面前这个女法师,他跨前一步道,“请问,您能帮我们破咒吗?” 十三娘的眼睛微微眯起,沉默片刻之后才道:“你是想让我救里面的人,还是想让我永久地破除你们村的诅咒?你可要想清楚了。” 伍佐脸色微微一变,他咽了一口唾沫,又往前凑了凑,道:“其实我最怕的是,破除了那个诅咒,河神不会惩罚我们吧?” 十三娘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伍佐道:“那您觉得该怎么做?” 十三娘道:“要治就根治。” 伍佐道:“可是……” 十三娘:“河神还是你们的河神,该怎么祭拜,你们还是怎么祭拜,只不过有些伤害性和毁灭性的东西,不会再发生,一切都只关乎你们的信仰和虔诚。” 伍佐长吁了一口气道:“那这样是极好的……”紧接着,他愣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次低声问道,“那这一次的祭拜怎么说?我们其实还没有完成……” 十三娘沉默着,她似乎正在思考。 她的目光越过了伍佐,望向了墙角落的马三爷,马三爷也正用一双惨白的眼睛盯着她,两人似乎正在用眼神交流。 良久过后,十三娘才道:“我问一句不该问的话。” 伍佐低声道:“您请问。” 十三娘双眼紧盯着伍佐:“你们是不是在用活人祭祀河神?” “啊……”伍佐吃了一惊,但是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他回过头去,望了一眼身后的村民们,然后转过头来,压低声音对十三娘道,“是的,用的是孩子。” 十三娘的眼神没有太多的变化,似乎早已了然于胸,她沉默片刻之后道:“我建议你们这一次用别的活物来代替。” “什么意思?”伍佐有些不明白。 “比如活鸡,活羊,或者活牛。”十三娘道,“活人其实未必有这些活物更好,尤其是这一次的事件爆发了之后,再送活人进去意义已经不大。” “可是……我们的传统……” “照我的做,我保你们村不会再出事。” 十三娘骤然打断了伍佐的话,语气异常坚定。 伍佐在犹豫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村民们,那些村民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显然正在等他做决定。 良久之后,伍佐才道:“你真的能行?” “你不相信我?!”十三娘的语气严厉了起来。 “没有……没有……”伍佐搓着手道,“那好吧,这一次,我们就听您的——” 伍佐的话音刚落,大院外面的门忽然‘哐当!’一声被踢开。 一个穿着一身蓝色长衫的男子跨门而入,他的头发很长,一圈一圈的缠在头顶上,像是他的头顶上正盘坐着一条大蛇一样。 蓝色长衫男子神情肃杀,如风一般走进了大院,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黄色长衣的年轻男子。 蓝色长衫男子一边往前走着,一边高声喝道:“就听这个假冒的女法师几句话,你们就轻易地丢弃了你们的信仰?!” 村民们闻言全都一震。 蓝色长衫男子双眼瞪大,厉声喝道,“你们的河神到底是有多不值钱?!” 这句话更是让村民们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恐慌。 当蓝色长衫男子走到院子中间,他的脸暴露在光亮底下的时候,有几个村民瞬间发出了‘啊!’地一声惊呼,随之,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 这个男子,正是五年前,帮他们驱除鬼怪恶魔,并告诉他们河神诅咒的那个道士! 五年前,在一场耗时两天,拯救了数个被诅咒村民的大法事之后,这个道士便一声不吭地离去,从此杳无音讯。 但是,五年后,当村里的诅咒再次被触发的时候,他竟然又神奇的回来了。 第39章 斗法(上) 多年以前,灵泉村在祭祀河神的时候,出过一次事,那次是因为孩子的父母舍不下孩子,在那个孩子被扔进了河神洞中之后,他的父母又偷偷溜了进去,将孩子从里面救了出来。 那对父母知道他们无法继续在灵泉村生活了,在救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救出孩子之后,直接逃离了灵泉村,他们不敢走正路,怕被发现,只能从后山翻山逃走。 河神的诅咒在日落西山之后悄然来临,一连串的意外就在他们逃走的路上发生了。 上山的过程,孩子的母亲就将脚扭了,下山的时候,下起了大雨,暴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孩子的母亲已经崴脚,又加上精神和身体的疲劳,匆忙之间,从半山腰摔了下去,直接摔死了。 孩子的父亲抱着孩子母亲的尸体,准备穿越一片树木,走出山区。 此时,夜幕已经来临,黑夜笼罩了大地,侵吞着万物。 除了闪电疾驰而过的时候偶尔出现的光亮,四周一片漆黑。 他们在林中穿梭了半天,还是没能走出去。 他们迷路了,光是迷路倒还好,最诡异的是,孩子母亲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紧接着,孩子父亲和孩子也意外地分开了。 孩子父亲一个人在林中奔跑,在呐喊,在呼救,可是林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一样,将他牢牢困在里面,看不到任何出去的希望。 当村民们在后半夜追到林子里,并在林中搜寻的时候,他们率先找到了孩子母亲的尸体,孩子母亲挂在一根树杈上,身体千疮百孔,而且脸上像是被无数毒虫啃噬一般,冒起了很多的水泡,有的水泡已经破了,流出了绿色的黏液。 村民们都被孩子母亲的惨死模样吓坏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将她弄回村子里埋了,就直接在原地撅了一个小土坑,将她扔进了里面。 接着,他们在林子深处找到了孩子父亲,孩子父亲正围着一个树不停地转圈,口里念叨着什么听不懂的话语,这些村民都走到他身旁了,他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还在不停地转着圈,好像完全看不到他们一样。 村民们靠近孩子父亲之后,孩子父亲陡然间一声大叫,扑向了其中一个村民,对着那个村民张牙舞爪,并在那个村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村民们一拥而上,将孩子父亲打晕了。 随后,他们在一块石头后面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孩子,并将孩子和孩子父亲一同带了回去。 带回去的当天夜里,就发生了古怪的事情,孩子父亲像是疯了一样在村中四处乱转,最后掉进了小泉河里淹死了,接着,村中好几个人先后犯病,全都是精神失常,疯疯癫癫,如同被鬼附身一般,其中以女人居多。 村中一下子就乱了,人们众说纷纭,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因为这次他们没能将祭品成功奉献给河神,所以导致河神惩罚他们,这就是惩罚的后果之一。 就在村民们陷入恐慌的时候,他们的救星,那个将他们村里数个失心疯女人从死亡的悬崖边上拉回来的人,那个告诉他们河神诅咒,并替他们平息了河神的愤怒的家伙——正好来到了灵泉村。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追杀霍见归的蓝礼。 时隔五年,在灵泉村又一次因为祭拜河神出事之后,蓝礼又出现了。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天意?是河神的安排? 或者说,蓝礼本身就是承接了河神的使命和旨意,前来解决这件事情的? 村民们惊呆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认识蓝礼,甚至对他印象特别深刻,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 相比几年前,蓝礼的模样没有太多的变化,不过他之前穿的是黄色长衫,现在则是蓝色长衫了,而且,之前他的头发也没有那么长,现在他的头发盘坐在脑袋上,看起来像是一条大蛇一样,又粗又长。 蓝礼的几句话说的村民们哑口无言,甚至自感羞愧,有的村民脸色都已经发红了,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恐惧,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伍佐望着蓝礼,嘴巴张开,蠕动了半天,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他此时已经惊呆了,看见蓝礼神奇地出现,他像是看到了活神仙一样,既激动又兴奋。 蓝礼踏前一步,昂首挺胸,声音冰冷中带着严厉:“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就这样轻易放弃持续了十几年的信仰?!是不是就这样抛下一直早保护你们,在庇佑你们的河神?!就单凭这个女人的几句话!” 蓝礼的直言不讳,让村民们愈加害怕了起来,他们似乎已经看到在今后的一年里,他们的庄稼颗粒无收,他们的老婆孩子疾病缠身,他们全家老少因为贫穷和困苦沦落为乞丐,最后克死乡野的悲惨场景。 伍佐的身子蜷缩了起来,良久过后,他才反应过来,他急忙迎上前去,将十三娘冷落在一边,低着头对蓝礼说道:“蓝大师,你终于回来了,你回来我就放心你,你刚才说的那些,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对于河神,我们灵泉村的所有村民永远都怀着最崇高的敬仰——” 伍佐的一席话说的底气十足,似乎已经认定蓝礼就是他们的救星了。 蓝礼冷哼一声道:“可我刚才分明听见有人说要用活鸡和活羊来代替祭品,难道是我的耳朵不好使了?!” 伍佐伸手一指旁边的十三娘,厉声道:“都是这个老妖婆说的,她信口雌黄,妖言惑众,企图迷惑我们,从中牟利,我早就发现她不是真的法师,刚才我只是想套出她的话来——” 伍佐恶狠狠地盯着十三娘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十三娘的眼神像是古井一样,波澜不惊,她望着伍佐,沉声道:“到底是谁在装,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伍佐往后退开两步,站在了蓝礼的身侧,说道:“蓝大师,她俩应该跟你们算是同行吧?” 蓝礼盯着十三娘的黑色面纱,似乎想透过面纱看清她的脸,他紧盯着她道:“要是有这样的同行,我们这行很快就没人相信了,就是因为有了这些人,让那些想要真正做法的人望而却步,她们算是这一行的毒瘤,败类!” 十三娘没有说话,旁边的小满忍不住了,她大声道:“我看你才是败类,什么都不会,就会点嘴上功夫!” 蓝礼仰起头来哈哈大笑,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黄袍男子也哈哈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蓝礼踏前一步,站在小满的跟前,说道:“我出道的时候,你恐怕还在穿开裆裤呢——五年前,我只手救了灵泉村大半的村民,将灵泉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那时候,你在哪?!” 小满涨红了脸,刚要说话,旁边的十三娘忽然瞪了她一眼,她立马就闭上了嘴巴。 蓝礼嘿嘿笑了起来:“小丫头,识趣就好,现在就给我滚蛋吧!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否则将你们就地——正法!” 说最后一个‘法’字的时候,他握住了腰间的一把红色剑鞘的长剑,那气势,仿似他随时会拔出长剑,将她们的人头砍下一般。 这时候,房间内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喊叫声,喊叫声像是海浪一样,此起彼伏,交叠在一起,听起来好如同几只饿疯了的动物在狂叫一般。 蓝礼听着这阵喊叫声,嘴角微微上扬道:“想要证明你们不是废物也可以,现在进去将里面的人弄好,我就信你们。” 小满瞪着蓝礼道:“我们当然可以。”说罢,她扭头望向了十三娘,眼中满是期待。 十三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阵风吹来,她的面纱微微晃动,一张脸在面纱后面若隐若现,使她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神秘。 十三娘的目光有意识地瞥向了墙角落里的马三爷,马三爷也正在盯着她,马三爷微微摇了一下头。 蓝礼冷笑了起来,他冷笑着道:“不敢了吧?现在,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道法!” 说罢,蓝礼上前两步,故意蹭着十三娘的肩膀,推开了房门。 房门被推开,里面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灯泡上布满了蛛网,使得灯光异常灰暗。 灰暗的灯光照亮了房间,同样照亮了房间内那三个被捆绑在柱子上的女人。 三个女人张着嘴巴,大声叫嚷着,她们的牙齿露在外面,牙齿泛红,冒出血丝,她们神情癫狂,眼睛瞪得很大,眼球凸出在外面,异常恐怖。 在看见房门被推开之后,三个女人变得更加癫狂了起来,她们晃动着身体,疯狂地大声叫嚷,绑在她们身上的麻绳发出吱吱的声响,似乎随时会被她们挣断一般。 第40章 斗法(下) 蓝礼走进了房间中,三个女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对着蓝礼疯狂地大叫着,她们被捆绑的手臂因为用力过猛,都浸出了血丝,她们的眼球瞪得溜圆,似乎随时都会从眼眶中蹦出来。 蓝礼站在三个女人的跟前,一双阴冷的眼睛从三个女人的脸上依次看过去,最后将目光聚焦到了正中间那个女人的脸上。 接着,他将右手放在了胸前,左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仰着头,闭上了眼睛,对着上空喃喃自语。 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头也没回,伸手往后一抓,恰好抓到了身后黄衣男子腰间挂着的一柄桃木剑。 桃木剑在空中猛然一挥,他踏前一步,左手在剑身上一摸,然后转了一个身,将桃木剑从下到上一挑,剑尖上随即出现了一点火苗。 随后,他左右猛然一挥,剑尖上的火苗‘唰’地一下变大,整个剑身都燃起了橘黄色的火焰。 火焰呼呼地燃烧了起来,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许多。 蓝礼呐喊一声,原地跳步,将燃烧着的桃木剑往前一戳,戳到了正中间那个女人的面前,中间的女人原本伸长了脖子,脑袋往前拱着,当木剑戳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似乎吓坏了,脖子陡然缩了回去,但她依旧瞪大了眼睛,口中嗷嗷喊叫着。 蓝礼低声叫喊,身后的黄衣男子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怀中取出两张黄纸,一张甩向了空中,另外一张迅速贴在了中间女子的额头上。 蓝礼翻身舞动,桃木剑穿过空中黄纸,黄纸遇火‘嗖!’地一下就燃烧了起来,纸屑纷纷落下,如同灰色雪花。 中间女子额头上的黄表纸跟随着女子剧烈晃动着的脑袋上下翻动,但却始终都没有掉落下来。 陡然间,蓝礼怪叫一声,木剑贴着女子的头皮划过,火焰灼烧了女子的头发丝。 女子霎时尖叫一声,身后的柱子都抖动了一下,绳索也绷得更紧了。 蓝礼迅速跨前一步,手中的桃木剑往上空一抛,接着,将右手成掌直接按在了女子的头顶上。 “顿!”蓝礼一声断喝。 女子的叫声戛然而止,但身体还在剧烈地抖动。 蓝礼肩头耸立,腰成拱形,双手外翻,然后猛然往中间聚拢,直接拍向了女子的两边下巴上。 “啪!”地一声响。 女子抖动的身形在瞬间停住了,喊叫声也停住了。 黄表纸遮住了她的脸,看不见她的眼睛,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一张嘴大张着,然后又缓缓闭上。 蓝礼深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来,他昂首挺胸,嘴角含笑,望向门外的众人。 门外的村民们愣了几秒钟之后,随即爆发出了一阵赞叹声。 十三娘则紧盯着蓝礼的手掌,蓝礼的手掌很大,手背乌黑,皮很厚。 蓝礼对着十三娘微微一笑道:“怎样?” 十三娘没有说话,但是周围的村民们却全都大声对她指责了起来,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小声地指指点点,后来,随着他们的情绪越发的高涨,他们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了起来,好像十三娘不仅骗了他们很多钱,还害了他们的人一样。 村民们开始用谋财害命来形容十三娘,同时用大公无私,英明神武来形容蓝礼。 十三娘没有对任何人做回应,她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世态炎凉。 她跨下台阶,目视前方,走进了人群。 人们对着她近距离地指点了,越是面对这样不做解释,不做争执的人,他们越是感觉自己有理,越是要得寸进尺。 小满有几次想要出言争辩,但是看到十三娘那古井不波的双眼,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当十三娘和小满走出了人群之后,小满低声在十三娘的耳边问道:“师傅,我们为什么要走啊?” 十三娘轻吸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表象看起来的样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我不懂……之前你说的我懂,可这一次我不懂,这样,以后谁还找我们做法啊……”小满撅起嘴,嘀嘀咕咕地说着。 “我们斗不过他。”十三娘道。 “啊……师傅你说我们斗不过他?”小满一脸震惊的表情。 “是的。” “为什么啊?” “因为他是假的。” “啊……那他是假的,我们为啥还斗不过他?”小满更加不解了。 “正是因为假的我们才斗不过他,有时候,假的比真的有用。” “可是……”小满似乎还想说什么。 这时候,一直站在墙角落里的马三爷不经意地走了过来,站在十三娘的旁边,低声道:“我告诉过你,不要掺杂灵泉村的私事,这里的东西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下好了,你的钱没了,我的也没了。” 十三娘低声道:“我虽然是个法师,但并不做杀人的事。” “我只让你来驱鬼。”马三爷眼白上翻,“别忘了,你大部分的活路都是我帮你揽下的。” 十三娘沉声道:“那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做这些事了。”十三娘的双眼紧盯着马三爷,一字一句地道:“别忘了,你也是凶手之一。” 说罢,十三娘扬长而去。 一阵风吹来,黑色风衣在身后猎猎作响,她的身形笔挺,腰杆挺的很直。 她是个都市女法师,她行走在禁忌和死亡的边缘,和鬼神通话,从恶魔的手中拯救那些迷途的平民百姓,可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她这一行越来越不好做了,有时候好不容易接到一个活,还要藏藏掖掖地做法。 而且,最关键的是,现代社会,真正被鬼附身,真正被恶魔入体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的人都是心怀鬼胎,心术不正,但越是这样的情况,她就要将做法表演的愈加逼真,因为只有那样,出钱的人才会放心,他们从来都只看表象的东西。 鬼,好像已经离人们越来越遥远。 只有在一些偏远乡村,在一些科技和学术不发达的地方,才会偶尔遇见,而遇见真正的鬼,根本不是舞动两下桃木剑,念两句咒语那么简单,有可能还会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十三娘自从出山做法以来,只遇到一次真正的鬼,那一次,她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胆战心惊。 “遇见个真鬼真是越来也难了。” 十三娘轻摇了一下头,迈步朝着门外走去,小满在她的身后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她完全都没有听见。 忽然间,她的脚步停住了,身后的小满差点直接撞到了她的身上。 小满轻呼一声,急忙问道:“师傅……你回心转意了?” 十三娘‘嘘’了一声道:“别说话。” 她的双眼依旧望向前方,头微微歪向了右侧。 右侧的黑暗角落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轻哼声。 十三娘扭过了头去,望向那里。 那里有一颗老榆树,老榆树坐落在黑乎乎的墙壁角落中,像是个垂暮的老头。 一丁点的月光从空中落下,点亮了老榆树那干枯的树杈,点亮了它四周的草丛,同样也点亮了被绑在老榆树上的霍见归和白雪。 小满也望向了那边,她吃惊地道:“师傅,那里好像有人……” 十三娘的双眼眯了起来,她的眼神第一次发生了波动,那是一种激动和兴奋的情感,压抑不住的情感。 小满感觉到了十三娘的异样,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师傅?” 十三娘没有说话,她的双眼紧盯着树上绑着的两个人,不,准确的说,她是在盯着霍见归。 此时,霍见归正低垂着脑袋,身上已经被鲜血和雨水所淋透,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痛哼声。 这时候,身后的村民再次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赞叹声,似乎蓝礼又将另外一个着魔的女人治好了。 有个村民发现十三娘还在院子里,他大叫了一声,随后,有三个村民一起朝着她跑了过来,一边跑着,一边叫道:“你们还不走,在这干嘛?!” 十三娘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朝前走去,朝着她们跑来的村民见她们正在往外走,便放慢了脚步,但是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十三娘刚往前走了两步,老榆树另外一边绑着的白雪忽然朝着她们喊叫了起来:“救命……救命……救救我们……”她喊叫的声音不大,不知是因为在故意压制,生怕惊动了那些村民,还是她本身就没有太多力气了。 十三娘无意之间朝着她撇了一眼。 一眼看过去,看到了一头白发。 再一眼看过去,看到了几根长长的雪亮的指甲。 十三娘愣住了,随后,她再次看了一眼,这一眼,彻底把她震惊了—— 她看到了在那个白发女孩的胸前,有一块玉佩在微微晃动着,虽然那里很黑,但是那块玉佩似乎会发光一样,将她的胸口都映照的发白。 十三娘看的很真切。 那是一块破碎的白色双鱼玉佩! 她张开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身后的村民赶了过来,在她的耳边喊叫着什么,她完全都没有听见。 良久过后,还是小满将十三娘摇醒了过来。 一瞬间,十三娘恍若大梦初醒,她望着那个白发女孩,牢牢记住了她的脸。 随后,她大跨步朝外面走去。 风陡然变大。 十三娘的黑色面纱随风摆动,露出了她的左边半张脸。 那半张脸,是雪白的脸—— 可是右边半张脸却一直黑乎乎的,甚至比面纱还要黑。 第41章 蓝礼 灵泉村议事大院,木屋中。 昏黄的白炽灯亮着。 一众村民分站在木屋中,他们再次目睹了蓝大师的现场做法,做法的过程不复杂,却很诡异。 很快,三个入魔的女人全都镇定了下来,她们的额头上都贴着一张黄表纸,黄表纸随风摆动,露出了她们的下巴和嘴,她们的嘴微微张着,一动不动,她们的身子也不动不动,像是被固定了一样。 蓝礼迎接着众多村民崇拜和感激的目光。 蓝礼扬声道:“十二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将她们脸上的黄表纸揭下来了,记住,这期间,一定不能让她们沾水,哪怕是汗水,哪怕是口水都不行。” 站在他身侧的黄衣长衫弟子问道:“师傅,为什么啊?” “因为,让她们着魔的是河神,凡事一切跟谁有关的东西,都不能近身。”蓝礼从额头上擦下了几颗汗珠,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身上擦拭着,显然,他正在以身作则。 四周的村民全都小心地咽了一口口水,似乎生怕自己的唾沫飞出来一样。 村长伍佐缓慢地走上前来,双手合十,压低了声音道:“蓝大师,我代表我们灵泉村,再次感谢您,感谢您的出现,感谢您拯救了她们,感谢您给我们带来了平安——”说到最后,伍佐似乎是动情了,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蓝礼磕了一个头。 蓝礼哈哈一笑,将伍佐从地上拉起来,拍着伍佐的肩头道:“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听取河神的安排,我之所以能来这,正是河神召唤的我,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村又出事了呢。” 伍佐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神中出现了痛楚的神色,似乎心中有话,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蓝礼已经看出来了,他朗声道:“伍村长,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蓝礼能帮上你们的,绝对帮。” 伍佐搓着手,犹豫了一会之后才道:“其实……就是那个诅咒……” “诅咒的事,不用太过于担心,只要你们以后安安心心给河神祭拜,就不会触发那个诅咒。” “那……这一次……我们又该怎么做呢?”伍佐还是有些担心。 蓝礼道:“在我来的时候,河神已经告知我了。” 蓝礼抬起头,望向众村民,轻咳了一声之后道:“这一次,我们依旧要将祭品送进河神洞中,不过为了补偿我们的过错,我们需要多加一个祭品。” “啊?!”村民们闻言脸上全都出现了震惊的表情,显然,他们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如何安抚河神,让河神高兴,而是这个多加的祭品会不会是自家的孩子。 “这个……”伍佐也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他问道,“这个祭品,也是个孩子?” 蓝礼道:“那是当然!你们村不会连个孩子都找不出来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只能任由诅咒肆意漫延了,我身后的这三个女人应该会是第一批死的,后面你们全都活不了。” 村民们被吓坏了,他们的表情既有痛苦,也有惊惧,还有丝丝的担忧。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蓝礼。 蓝礼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之后,最后落在了伍佐的脸上,沉声道:“刚刚你和说,这一次,你们原本要送一个小男孩,结果那个小男孩的姐姐以男孩瘸腿是残疾为由,主动顶替了她的弟弟,然后将自己奉献给河神对不对?” 伍佐脸色有些发红,他点头道:“是这样的……不过那个男孩确实是残疾……我们也……” “行了。”蓝礼道,“既然你们是好心,河神不会怪罪你们。” 随后,蓝礼提声道:“祭品其实早就已经有了,一个就是今年选中的祭品,那个小男孩,另外一个,则是他的姐姐,那个从洞中逃出来的女孩,这两个祭品,正好送进河神洞,奉献给河神!” 村民们全都吁了一口气,随后,他们笑了起来,咧着嘴,露出了一口的黄牙。 伍佐也笑了起来,他点着头道:“确实是啊……原来一切都是河神安排好的……” 忽然间,蓝礼神情严肃了下去道:“不过,这一次,不能还跟之前一样。” “那我们要怎么做?” “小男孩已经残疾了,那我们就要变本加厉,让他变得更加残疾。”蓝礼还没等伍佐问,就直接说道,“今天晚上,你们回家,每人准备一把短刀,水果刀,剪刀,匕首都可以,将刀洗干净,放在枕头底下睡一晚,明天一早,一定要在太阳升起之前,去往河神洞,将两个孩子送过去,然后我会在那里做法,到时候,你们只需要听我的安排就行了。” “你是说让我们准备刀子?”伍佐问道。 “是的。”蓝礼道,“明早去往河神洞的人,必须是今天去河神洞的那些人,少一个不行,多一个也不行,记住,每个人都带一把刀子。” 村民们的表情有些木然。 蓝礼骤然提高音量:“听明白了没有?!” 伍佐也回过头去,对村门们喊道:“你们听明白没有?!” 村民们急忙齐齐地点头道:“明白了,准备一把刀子,洗干净,放在枕头睡一晚,明天一早去河神洞……” 蓝礼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就先回吧,明天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呢。” 伍佐紧跟着道:“好了,大家都回去吧,有蓝大师在这,没什么不放心的,一切听他安排。” 村民们三三两两的离去,伍佐拽住了两个村民,低声道:“你们现在去把瘸腿老王家的儿子给我揪来,明天一早直接带过去。” 两个村民点了点头,迅速离开。 蓝礼站在伍佐的身后,双眼望着门外那些逐渐离去的村民背影,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道:“你说有个外人帮助那个小丫头逃了出来,那个外人在哪?” 伍佐的脸色变了变,随后才道:“他和那个小丫头都被绑在外面的树上呢。” 蓝礼晃动了一下脖颈,踏门而出,两个黄衣青年紧随其后。 院子右边有一块黑乎乎的区域,在那块区域中有一颗老榆树。 蓝礼朝着那颗老榆树走了过去,当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老榆树上绑着的霍见归,霍见归低垂着脑袋,浑身鲜血淋淋。 蓝礼嘴角上扬,狞笑了起来。 他双眼中射出两道愤恨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霍见归。 他缓步往前,双手背在身后,走近了老榆树。 “霍见归。”蓝礼将嘴巴凑到霍见归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叫了一声。 几秒钟之后,霍见归低垂着的头忽然缓缓抬了起来,他的眼睛中有血,血还在不停地流,不仅将他的眼球染红了,将他的整张脸也染红了。 “霍见归。”蓝礼在霍见归的耳边耳语着,“这一次,你跑不掉了吧,放心,我会让你死的很惨很惨,投不了胎,也做不了鬼那种。”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蓝礼阴笑了起来,他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第42章 机密重重 蓝礼在霍见归的耳旁一边阴笑低语,一边悄悄从袖口中摸出来一把短刀,他转了一下身子,挡住身后的几个村民,然后在霍见归的肋骨间猛地刺了一刀。 一刀下去,霍见归痛叫了一声,身子剧烈地抖动着,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的汗珠像是雨水一样滋滋地往下落,落在了他的眼睛中,他用含着汗珠的眼睛紧盯着蓝礼,低声哼道:“你到底……是谁?”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蓝礼手腕一转,匕首在霍见归的体内也转动了起来,“怎么会想到要跑到灵泉村来害死这些无辜的村民?” “啊——”霍见归嘶声痛叫,脸皮都被痛成了紫红色。 旁边的几个村民没有看见蓝礼戳在霍见归肋间的匕首,他们还以为蓝礼正在用惊人的法术惩治这个差点害死他们全村的大恶人,他们一个个全都拍手称快了起来。 蓝礼嘿嘿一笑,悄无声息地将匕首又拔了出来,他还不想霍见归这么快就死掉,这个家伙让他挨了一刀子,还遭到了老大的轻视,他要让霍见归好好体验一下痛苦到极致、生不如死是什么样的滋味。 匕首拔出的一瞬间,霍见归脑袋一歪,再次痛晕了过去。 旁边的白雪到了蓝礼用刀子刺了霍见归,她对着蓝礼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啪!”地一声响,蓝礼一巴掌打在了白雪的脸上,不仅将白雪的脑袋打歪了,也将她的后半句话硬生生打回了肚子里。 白雪艰难地抬起头,紧盯着蓝礼,嘴巴里冒着血泡,她张开嘴刚要说话,蓝礼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接着,蓝礼像是疯子一样,在白雪的脸上啪啪啪连着打了十几巴掌,直打的白雪脸颊通红,肿起老高,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才停手。 让蓝礼感到奇怪的是,白雪竟然没有哭,甚至都没有叫。 蓝礼看着白雪满头的白发,看着她一边脸颊通红,一边脸颊雪白,看着她那双充满执着和坚定,暗含仇恨的眼睛,他忽然有些吃惊,他扭过头去,不去看白雪,转而望向身后的村民道:“明天,将这个男的也带进河神洞,我要用他做祭祀的引子!” “好。”村长伍佐急忙说道。 蓝礼拍了拍手掌,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边道:“累了一晚上了,饭还没吃呢。” 伍佐快步跟了上去道:“我们灵泉村早已准备了盛宴,款待蓝大师,就在我家中,咱们这就过去吧,不然饭菜快凉了。” “嗯。”蓝礼晃动了一下脖颈,迈步往前,“有酒吗?” “有酒有酒……” “那就好。” 蓝礼在几个村民的簇拥之下,走出了议事大院。 大院的门随后被从关上,五个村民作为今晚的守护者留在了里面,其中三个是屋子里那三个着魔女人的老公,有两个是伍佐安排的看守人员。 几个留守村民坐在了石凳上,翘起二郎腿,点上烟,表情轻松地相互调笑着,在他们看来,蓝礼的归来让他们心头的恐惧和担忧在瞬间烟消云散,有了蓝礼,什么妖魔鬼怪的,全都不用怕了,甚至那三个着魔女人的老公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下来。 与此同时,大门外面,有个黑影匍匐在墙壁上,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几乎遮住了她的全身。 她的脸彻底隐藏在了长发中,整个身躯都像是有长发组成的,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个长着黑毛的长虫子,静静地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一阵风吹来,长发微微飘动,她的身子陡然从墙壁上掉落了下来,四肢着地,口中发出了一阵低哼声,然后迅速朝着远处跑去。 黑乎乎的道路上,只有她弯曲着的身子和长头发在风中晃动着,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道路的尽头处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身影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一个身影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裙。 两个人像是贴在地面上行走一样,慢吞吞地朝着这边走着。 借着月光,能看见那个黑袍身影戴着一个黑色的面纱,白裙身影脸蛋圆润白皙,表情略微有些紧张。 这两个人正是十三娘和小满。 走到一半的时候,小满忽然低声问道:“师傅,那个男的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值得我们大半夜的来找他?” “他身上有种正常人没有的气息。”十三娘沉声说道。 “什么气息?” “死人的气息。”十三娘道,“也许他是最接近死人的活人。” “说的好玄乎,我还是没懂……” “他可能已经死了,但是却还是真正的活人。他看起来虽然是活人,有可能已经成了鬼魂。” 小满眉头皱了起来,她还在琢磨着十三娘的话,沉吟片刻之后,她忽然像是顿悟一般地道:“师傅你说的太过于哲学了……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就是——他是个鬼?” 十三娘似乎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满摸着自己的下巴,又想了一会,接着她摇晃了一下脑袋,转了一个话题道:“那师傅你说那个小姑娘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其实,那个小姑娘才是我来这里的最终目的。”十三娘微微停顿了一下脚步,道,“她应该是克灵体。” “克灵体?什么东西?” “简单点说,就是她五行全煞,命数全克,和她亲近的人基本上全部都会死去。”十三娘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我也是看她的身体特征猜测的,具体怎样,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吸引我的并不是她的命格,而是她身上戴的那块玉佩。” “玉佩?” “对,白色双鱼玉佩。” “啊——”小满吃惊地叫了一声,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就在这时,十三娘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头也没回地道:“出来吧——” 旁边的小满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听见她们身后的草丛中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随后,一个两鬓斑白,腰肢弯曲的老者自草丛中走了出来,正是马三爷。 马三爷眼白上翻,紧盯着十三娘,低低地道:“有些事情你可以参与,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十三娘转过身来,望着马三爷道:“你要阻拦我?” 马三爷摇了摇头:“我阻拦不了你,但是有人能阻拦你。” 十三娘沉默片刻之后道:“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弄明白,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只是一个村民,在灵泉村住了将近六十年了。” “容我猜测一下,你的其中一个孩子曾经作为祭品被奉献给了河神?” 马三爷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去,他嘴角颤动了两下,声音愈发低沉:“你完全不懂我们灵泉村经历过什么,也不懂我经历过什么,你只是一个江湖术士,这里的事,你管不了。” “可明明是你叫我来的。” “我本想赚点养老钱,所以才会搭上你这条线。” “可是现在假的变成真的了,真的成了假的。” 马三爷牙关紧咬,眼白翻的好像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忽然间,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你们都会死的,全部都会。” 说完之后,马三爷转过了身去,再次步入了丛林当中,好像草丛就是他的家一样。 马三爷的身影消失在了草丛深处。 小满低声问道:“师傅,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 十三娘喃喃自语:“看来,灵泉村的事确实没那么简单。” 小满道:“这个马三爷不就是个骗子吗?他就是想赚钱,所以才会当我们的线人,给我们提供情报,我看他是嫌现在没钱赚了,所以才来故意搅和我们。” 十三娘摇了摇头,沉声道:“他或许是在骗他自己……” 小满刚要说话,十三娘忽然一个侧身,躲在了墙壁角落里,并将小满也一把拉了过去。 不远处,有一团火把亮了起来。 脚步声响起,密集而紧凑。 一行人迅速走来,为首的是那两个身穿黄色长袍的青年法师,也就是蓝礼的两个小弟,身后是几个身材粗壮的村民,他们的面色全都异常凝重。 黄衣长袍法师敲响了议事大院的大门。 门里面传来了询问声,随后,大门被打开。 一行人快步走了进去,接着,只听见里面传来了白雪的喊叫声,还有一阵霹雳啪吧的声响。 几分钟之后,几个男子便走了出来。 白雪被绑在一块木板上,两个男子抬着她朝前疾奔。 霍见归被架在一根铁棍的顶端,像是根活人肉串一样,他紧闭双眼,尚在昏迷当中,两名男子举着铁棍,朝前奔去,铁棍在上下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几个男子一声不吭,朝前快速走去,火把的光亮闪烁晃动,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第43章 血腥祭祀(刺杀) 天逐渐放亮,却依旧阴沉沉的,云层压的很低,似乎触手可及。 两个黄袍道士和几个村民抬着白雪和霍见归一路疾驰,来到了灵泉村后山,打开了河神洞,进入了里面。 他们沿着河神洞一路往里走,在最深处停下,里面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到东西,村民们在墙壁四周插上了几根火把,洞里面瞬间明亮了许多。 黄袍道士将身上扛着的一些道具放了下来,摆在了两个孩童石雕的对面, 显然,他们是来这边事先做好祭祀准备的。 一个简单的祭台很快就搭好了,祭台是一个圆炉,圆炉中插着七根高香,四周立着几根涂着红漆的木棍,木棍上挂着幡布,幡布在风中摆动,发出刷拉刷拉轻微的声响。 圆炉前立着一张小木桌,木桌上摆了三个巨大的红色蜡烛。 在木桌前面铺了一块灰色的方形布子,布子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图案,有些图案已经很模糊了,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上面有些斑驳的血迹。 两个黄袍道士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将这些东西弄完,他们轻车熟路,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神情肃穆。 旁边的几个村民也全都不敢说一句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仔仔细细看着这两个道士在铺设道具,生怕因为自己弄出的动静让他们出现什么差错。 就在两个黄袍道士弄好祭台的时候,通道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哭叫声,没过一会,就见几个村民扛着白雪的弟弟瘸腿小王朝着这边走来。 瘸腿小王哭的眼睛都肿了,泪水将他的整张脸都浸湿了,像是刚刚洗过脸没擦一样。 他不停地在求着这几个村民,求着这几个平时看起来还不错,偶尔还会给他糖吃的叔叔哥哥们,可是不管他怎么求,都是一点用都没有,他们的表情很凝重,他们的眼神很凶恶,他们让瘸腿小王感到害怕,这是一种陌生的害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不过,他心里已经有预感了,他很可能会死…… 在看见两个黄袍道士和里面众多的村民之后,瘸腿小王再次哇哇哭叫了起来,但是哭着哭着他就停住了,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他的姐姐,白雪,他以为姐姐已经奉献了河神了,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姐姐了,但是现在却又见到了,他又惊又喜,趴在那个村民的肩膀上奋力动弹着,朝着自己的姐姐喊叫:“姐姐,姐姐——是你吗?” 白雪被绑在木板上,全身动弹不得,她艰难地昂起脖子,几乎将脖子弄的快要折断了,才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她的眼泪在一瞬间就滑落了下来,她呜咽着喊道:“弟弟,弟弟——是我——” 瘸腿小王眼泪不流了,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姐姐,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有姐姐在,他肯定会没事的,姐姐能够替他搞定所有的事,最关键的是,姐姐没死,姐姐还活着,这对于瘸腿小王来说简直是最好的礼物,最大的惊喜。 瘸腿小王在那个村民身上不停地动弹着,那个村民似乎被弄烦了,他啪地一声打在了小王的屁股上,然后在他的脸上用力捏了一下道:“小瘸腿,老实点!” 小王的脸上立马就留下了一道紫青色的印记,他痛的嗷嗷大叫,一个黄袍道士走了过来,一只手掐住了小王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在他的脸前晃了晃,恶狠狠地道:“闭上你的嘴!否则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小王被吓坏了,他张着嘴巴,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哭声和痛叫声被他硬生生压进了幼小稚嫩的身体内,他的脸憋得通红,他的眼睛也被憋得通红。 就在这时,外面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不紧不慢,非常有节奏,光是听脚步声就知道来人气定神闲,充满了自信。 只一会功夫,通道中就出现了一个人,正是蓝礼,蓝礼昂首挺胸,腰悬红剑,脸色也跟剑柄一样是红色的,一看昨晚上就是酒足饭饱,现在酒劲估计还没有彻底下去。 大批的村民跟在蓝礼的身后,隔着蓝礼差不多五米的距离,他们全都低着头,脸色阴沉沉的。 蓝礼走到了祭坛前面,望了一眼瘸腿小王,又望了一眼木板上的白雪和铁棍上的霍见归,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他问向旁边的黄袍小弟道:“几点了?” “五点五十,还差十分钟。” “好,把小男孩弄过来,捆在三脚架上,然后把女孩放在支架底下。” 两个黄袍道士迅速在祭台前方的布子上用三根一米左右的木棍做了一个简单的支架,然后将小王绑在了支架的顶端,小王仰面朝上,躺在支架的顶上,他的身体被三个木头的尖端戳着,很疼,可是他却不敢发出叫声,生怕自己的舌头被割断,只是时不时地望向白雪,眼神中充满了可怜。 接着,两个黄袍道士将白雪抬了起来,放在了三角支架的底下,白雪的脸正对着支架顶上小王的后背。 做完这些之后,蓝礼望了一眼霍见归道:“把霍见归悬在水潭上方一米处,将他慢慢烤熟,给河神当做开胃菜。” 两个黄袍道士用一根根铁丝将霍见归牢牢固定在铁棒的末端,然后将铁棍的另外一端插在石壁的缝隙中,铁棍的末端悬在水潭上方一米左右的高度。 接着他们在铁棍上涂了一层又一层乳白的胶体,随后,其中一名黄袍道士划亮了火柴,放在了铁棍上。 “呼!”地一声,铁棍表面燃烧起了火焰,火焰是蓝紫色的,从铁棍的起始端一直燃烧到靠近霍见归腿部的那一端,除了霍见归的身体之外,整个铁棍全都燃烧了起来,像是一根火棒一样。 火焰呼呼地燃烧着,铁棍的温度势必会越来越高,在铁棍的导热之下,霍见归的身体也会越来越热,直到突破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衣服燃烧起来,然后皮肤逐渐被烧焦,最后当铁棍被完全烧红之后,霍见归也肯定被烧的里焦外嫩了。 这个缓慢杀人的过程类似于温水煮青蛙,其中的痛苦和煎熬光是想想就让人难受不已。 火焰只燃烧了一会,霍见归就被热醒了过来,他望着自己被绑在铁棍上,望着身下的水潭,又望了望被立在木架子上的小王和架子底下的白雪,以及四周站立的一个个神情肃穆的村民,他便已经明白了一切,祭祀再次开启了,只不过这一次的祭品不单单是白雪了,还有自己和小王。 忽然间,只听蓝礼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呐喊声:“呜噶啦——” 伴随着这一声喊叫,蓝礼脱掉了布鞋,跳上了祭台前的布子上,然后原地旋转了几圈之后,对着一众村民喊道:“将你们的忠诚和信念传达给河神吧!” 村民们已经自动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黄袍道士对着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伍佐点了点头,伍佐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剪刀,走到了布子前,脱掉了鞋,踏了上去,然后朝着三角支架上走去,走到三角支架前,他回了一下头,望见了蓝礼,蓝礼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双手在身前舞动不休。 伍佐咬了一下牙,举起剪刀,直了直腰,对着支架上躺着的小王胸口猛地刺了一下,他刺的不是很深,或许是有些于心不忍,但小王的皮肤还是被戳破了,鲜血缓缓流了出来,小王这下再也忍不住了,也不管被割断舌头的事了,哇哇大哭了起来。 伍佐刺了一下之后,就迅速退了出去,接着第二个村民便快步走了上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匕首都已经生锈了,他走到支架前,对着小王的胸口就刺了一下,下手很快,还有些重,小王痛叫了一声,身子剧烈地摆动了起来,两名黄袍道士急忙上前,按住了支架。 小王的血从胸口流了出来,血浸湿了衣服,从他的身上滴落而下,正好落在了底下白雪的脸上。 “啪嗒!啪嗒!”鲜血滴落在白雪的面颊上,腥腥的,咸咸的,白雪一边哭着,一边大声喊叫着,可是她喊叫声是那么的无力,她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将刀子刺进自己弟弟的身体,却什么都干不了,最让她感到绝望的是,她竟然用自己的脸接着弟弟的鲜血,她感觉那仿似是弟弟的生命正从她的脸颊上一点点流逝一样。 又一个村民走了上去,他的手中握着一把菜刀,菜刀明晃晃的,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刀砍在了小王的腹部,然后还用力划了一下,鲜血飞溅而起,像是雨滴一样从空中落下。 小王叫的撕心裂肺,声音都哑了。 一个个村民排着队走上前去,他们手中有的拿着匕首,有的拿着水果刀,有的拿着锥子,甚至还有一个拿着一个铁钳,这些人依次在小王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鲜血不停地从小王的身体上往下流着,他的身上已经被刀具割了十五刀,被利器戳了八下,他的整个胸腔和腹部已经千疮百孔,鲜血从每一个破口处流出来,飞溅出来,然后从支架上滴落,落在了白雪的脸上,脖颈上,还有胸口上,底下的白雪也已经是血淋淋的,全身血红。 此时,在不远处的水潭上方,那跟铁棍已经被烧的发红了,霍见归身上的衣服开始冒起了青烟,霍见归低声痛叫着,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皮肤正在收缩发紧,烧红的铁棍正在蒸发他身上的水分,正在点燃他的肌肤,正在吞噬他的生命—— 皮肤越来越烫,浑身燥热,似乎随时都会燃烧起来一样,绑在身上的铁丝也发烫了起来,和铁丝正面接触的衣服已经燃起了火星。 铁棍上的火焰还在不停灼烧着,火势越来越凶猛,按照这个势头下去,不出十分钟,霍见归身上的衣服应该就会被烧着了,衣服被烧着之后,他的皮肤也会被烧着,然后他整个身体就会像是一根铁板炉上的肉串一样,逐渐被烧成一块熟肉。 没有人注意到,霍见归身下水潭中的水面忽然荡漾了起来,有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中缓缓游过。 蓝礼望了一眼铁棍上的霍见归,他看见霍见归痛苦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边阴笑着,一边从腰间拔出了那把红剑,红剑朝前一挥,一刺一挑,左手往前洒出了一团无形的粉末,木桌上的三个红蜡烛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 蓝礼刺穿了一张黄表纸,放在蜡烛上烧着,然后将圆炉中的七根高香点燃了,随后,他一边挥舞着长剑,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他的语言古怪而生僻,让人听起来异常的不舒服。 村民们还在一个个地走向木架子,在小王的身上留下属于他们的印记,划开小王的皮肤,将自己的忠诚和敬意传达给河神。 小王已经痛叫的没有了力气,而且失血过多让他的思维出现了涣散,他只能发出一阵阵低哼声。 就在又一个村民拿着一把生锈的砍刀走到小王身前,对着小王的胸口就要砍下去的时候,忽然间,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通道口快速奔来,黑色身影四肢着地,像是一个动物,它的头发很长,在身后飘舞,像是一条黑色的布子。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黑色身影直接跃上了墙壁,‘啪!’地一声,将插在墙壁缝隙中的火把拔了下来,直接扔进了水潭中。 黑色身影动作奇快无比,只用了几秒钟功夫就把墙壁上插着的火把全部扔进了水潭中。 洞中霎时黑了下去! 黑色身影从墙壁上一跃而下,朝着蓝礼冲了过去。 两个黄袍道士拔出了佩剑,立在了蓝礼的身前两侧。 惊慌的村民大声叫嚷了起来,他们以为是河神来了,全都跪倒在了地上。 “啪!”地一声响,黑色身影越过了蓝礼,用身体将木桌撞翻了,蜡烛滚落在了地上,将布子燃烧了起来。 黑色身影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扑向了木架子。 木架子直接被扑翻在地,黑色身影用口将绑在瘸腿小王上的绳索咬断,然后抱起小王就朝着外面跑去。 第44章 血腥祭祀(长发女人) 黑色身影抱着小王朝着外面跑去。 两个黄袍道士早已拦在了黑色身影的必经之路上,谁知黑色身影原地一跳,竟然从他们的头顶上跃了过去,两个黄袍道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一把红色的长剑从旁边飞来,唰地一声直接刺向了黑色身影。 红剑刺中的黑色身影的腿部,黑色身影怪叫一声,跌倒在了地上,蓝礼快步冲了过来,拔出红剑,就要再次刺下,谁知黑色身影竟然直接抱住了蓝礼的腿部,对着蓝礼的小腿就咬了下去。 一口咬下去,牙齿没入了蓝礼的肌肤,鲜血霎时流了出来,蓝礼痛叫一声,红剑本能地朝前一刺,正好刺中的黑色身影怀中的小王后背。 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小王再次大叫一声,这一剑比之前那些村民的十几刀加起来还要致命,直接使小王痛晕了过来。 与此同时,两个黄袍道士从左右两边夹击了过来,扑向了黑色身影。 黑色身影原地一滚,一直弯曲着的身子竟然缓缓直了起来—— 她赫然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全身赤裸,被脏乎乎的黑色物体涂抹了全身的女人。 女人的身子站起,两个胸部在身前晃动,她黑色的长发垂落而下,足足有一米多长,像是瀑布一般,又黑又密,长发不仅遮住了她的后背,更遮住了她的脸部,她看起来好像没有脸一样,或者说,她的脸不知道是在身前,还是在脑后。 两个黄袍道士看着面前的女人不由地感到停止了动作,似乎有些害怕,他们同时望向了蓝礼。 蓝礼脸色发青,紧咬着牙关,没有丝毫的犹豫,举起长剑,对着长发女人就刺了过去。 长发女人虽然腿部受伤了,但身形还是异常的矫捷,她不停地躲避着,但是在两个黄袍道士也加入了捕捉她的行列之后,她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在受伤之后,她的体能似乎下降的特别快,刚才还能攀岩走避,高高跃起,现在只能靠着脚步左右躲避了,连跳都有些困难。 随着蓝礼和两个黄袍道士的不停进攻,长发女人已经被逼到了水潭边缘,她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长发散落到两侧,露出了一张黑乎乎的脸。 当她的脸露出来的一瞬间,有眼尖的村民忽然大叫一声道:“老王媳妇!” 这个浑身赤裸,长发垂地的女人正是瘸腿老王的媳妇,那个在得知今年的祭品是自己的儿子之后发疯了的女人。 据说,老王媳妇发疯之后,像是个猴子一样到处乱窜,最后落进了小泉河中淹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自杀。 当时还有人发现了她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据看见她尸体的那个人描述,老王媳妇的身体在河面上一起一伏的,她全身赤裸,身上蹲着一只巨大的青蛙模样的动物,那只青蛙发出咯咯的叫声,将舌头插进了老王媳妇的舌头里,也正是因此,所以那个村民才没敢将老王媳妇的尸体捞上来,其实他是怕被老王媳妇拖下水。 村民们显然都已经听说老王媳妇发疯之后,掉进河里死去的事情,然而现在,他们又亲眼看见老王媳妇竟然死而复生了,而且头发长的这么长,身形变得异常矫捷,刚才上蹿下跳,攀岩走避的,俨然就是一只进化成人形的猴子。 但是老王媳妇的脸还是她的那张脸,只不过眼睛变大了,眼球凸出,眼神直愣愣的,看起来有些瘆人。 “你们……杀我儿子……”老王媳妇嘴巴张开,发出了沙哑的声音,那声音有点不像是人的声音,似乎还混杂着一些动物的咯咯低叫声,“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老王媳妇站在水潭边缘,一口将自己的手臂咬破,伸向了水潭上方。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红色的血珠落尽了水潭中,迅速在水面散开,融进了蓝色的水中。 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起伏了起来,发出呼啦呼啦的轻微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水底下游来。 蓝礼招了招手,两个黄袍道士缓步走上前去,逼近老王媳妇。 老王媳妇忽然低下头,对着自己的儿子道:“死后……做个鬼……” 两个黄袍道士低喝一声,冲了上去—— 老王媳妇怪叫一声,转了一个身,将怀中的小王猛地朝着水潭对面扔了过去。 水潭距地面大约五米左右,老王媳妇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小王扔到了对面,小王落在了地面上,像是一块僵硬的木板一样,发出了噗地一声响,随后翻滚了两圈,正好停在了两个孩童雕像脚边。 老王媳妇扭过头来的时候,一名黄袍道士的剑已经刺中了她的胸口,她没有躲避,也没有叫喊,反而往前一冲,一把抓住了那名黄袍道士。 就在这时候,水面中的红色鲜血正在快速地消逝,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水中吸食着那些鲜血一样。 陡然间,水面翻滚了起来。 “呼啦!”一声响,水面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似乎有个东西正欲破水而出—— 几乎在同时,老王媳妇抓着那个黄袍道士往后一转,将黄袍道推向了水潭。 黄袍道士的一只脚已经落尽了水潭中,他的一只手抓着剑,另外一只手抓着老王媳妇的手腕,这才保持住了平衡,没有落进水中。 另外一个黄袍道士冲了过来,一剑刺中了老王媳妇的后背。 “噗!”地一声,老王媳妇张开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鲜血飞溅而出,一部分落在了面前黄袍道士的脸上,另外一部分落进了水潭中。 “呼啦!”水面再次剧烈波动! 站在水潭边缘的黄袍道士感觉到了水潭中的异状,他微微扭头,望向了水面。 就在这时,水面骤然破开—— 一个血糊糊的东西从水中猛地窜了出来! ※※※ PS:今天介绍一个有趣的异国习俗。 名称:【翻尸节】 国度:马达加斯加 在马达加斯加,隔段时间当地人会把祖先遗体请出来,包裹好撒上昂贵香料和酒。 喧闹音乐声中人们肩扛亲人遗骨,被人群簇拥着跳欢快舞蹈。 结束后人们会用手指隔着裹尸布描摹死去亲人轮廓,近距离向祖先表达谢意,并告诉孩子们这个人的重要。 这个节日被马达加斯加人称之为【翻尸节】 另外,谁猜到这个水中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了吗?这个怪物是真实存在的哦,多见于广东北部,福建沿海等地。 第45章 血腥祭祀(突变) 一个血糊糊的东西从水中窜了出来,它的头是血红色的,头顶光秃秃的,有个圆盘状的凹凸,里面盛满了水,它的头两边有几撮又粗又黑的头发,像是小孩子扎的小辫那种,水淋淋的,贴在头皮上, 这个东西从水中窜出,身子只露出来一半,腰肢弯曲着,它的后背上似乎背着一个龟壳一样的东西,它的双眼很大,眼睛是蓝紫色的,眼神异常的锐利,发出幽蓝的光芒。 它窜出之后,用一双长满黑毛的修长双手一把抱住了黄袍道士的脖子,然后用力往后一掰。 “噗通!”一声,黄袍道士落入了水中。 那个东西也落入了水中。 黄袍道士在水下挣扎着,脑袋时不时地冒出水面,发出一阵阵的惨叫声。 水面很快就变成了红色的,水底下发出了咯咯咯咯的古怪叫声。 蓝礼和另外一个黄袍道士急忙跑了过去,就在这时,水潭边缘的老王媳妇忽然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她跳进水中之后,便迅速朝着对面游去,水中的怪物还在撕咬着黄袍道士,完全无暇顾及到老王媳妇,老王媳妇以最快的速度游到了对面,她跃出水面之后,抱起了地上的小王,跑向了两个河神雕像的后面,揭开了石板之后,跳进了洞中。 水中的那个黄袍道士的惨叫声逐渐变小,他挣扎的动作也小了许多,鲜血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密,将整个水面都染成了红色。 另外那名黄袍道士站在水潭边缘,朝着水中望去,他隔着水面,似乎看见了水中怪物正在用一双蓝幽幽的眼睛盯着他,他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朝后退去。 蓝礼紧咬着牙关,隔着两步远的距离,望着水面,表情阴晴不定。 身后的村民此时全都匍匐在了地上,显然他们以为刚才那个从水中窜出来的东西便是河神,是真正的河神,因为它生在河神洞的水底,长相奇特,既不像人,又不像动物,那么只能有一种解释——河神。 村民们趴在地上,对着河神雕像磕头不止,口中说着祈祷的话语,过去的时候,他们只听说过河神,现在终于亲眼看见了,对于他们来说,这简直比河神显灵的意义还要重大,而且对于他们思想的冲击也很强。 如果说,之前有的村民还是将信将疑,只是屈服于村中的习俗和村长的权势,所以才会去祭拜,这下,他们是彻底相信河神了。 就在村民们趴在地上对着河神雕像祈祷,蓝礼和另外那个黄袍道士对着水面观望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影悄悄从后面贴着墙壁走向了那根已经烧红了的铁棍。 幸亏长发女人及时出现,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才没让黄袍道士来的及给铁棍上增添新的燃料,所以铁棍的热度也没有继续增长,霍见归也还没能被烧成一根肉串。 那个悄然贴近的身影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背心,透过模模糊糊的光亮,能够看见他皮肤白皙,五官秀气,模样颇为俊俏,他的脸色略微有些紧张,双眼因为紧张和焦虑而睁得大大的,但是眼神却很专注。 这个人正是一直缠着要做霍见归徒弟的粉无常。 他走的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粉无常终于来到了铁棍前面,他贴在墙壁边缘,就要去拔插在洞壁中的铁棍,但是一握之下,他的掌心几乎被烧着,他差点惊叫出声,幸亏又一双手及时出现按在了他的嘴巴上。 粉无常微微扭头,看见了一张戴着黑色面纱的脸,虽然隔着面纱,但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之下,粉无常还是看得出这是一个女人,一个长相应该还算不错的女人,但是她的另外半张脸似乎有些奇怪,竟然是黑乎乎的,甚至比黑纱还要黑。 粉无常有些奇怪地对着身后的女人眨了一下眼睛。 面纱女人正是十三娘,她早就潜伏在了洞中,看到了所有的事情,当然也看到了粉无常悄然进洞,有好几次意欲去救霍见归。 十三娘将嘴巴几乎贴在粉无常的耳边,低声道:“不要着急。” “你是谁?”粉无常问道。 “一个想要找出真相的人。”十三娘的双眼紧盯着粉无常,眼神古井不波,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粉无常点了点头道:“我们该怎么做?” 十三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剪刀,递给粉无常,然后靠在粉无常的耳边小声嘀咕了片刻。 粉无常听完之后,眉头轻皱道:“可水潭中……好像有怪物啊……” “不要怕,我会引开它。”十三娘道。 “万一……它们是一群呢……有好几只……” 十三娘盯了粉无常一眼道:“那就只能认命了。” 粉无常噘了一下嘴,然后又看了一眼铁棍上已经开始冒烟的霍见归,有些心急地道:“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十三娘道:“等我信号。” “信号是什么?” 十三娘再次盯了粉无常一眼,这一眼让粉无常感觉自己好像被轻视了,他苦笑一声道:“我只是想弄清楚……万一出错了呢……那可是我师父的性命啊……” “从现在开始,一句话都别说。”十三娘眼神变得严厉了起来,沉声道,“我们不是来这里唠嗑的。” 粉无常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十三娘贴着墙壁,悄然退到了后面,粉无常望向铁棍尽头处悬挂着的霍见归,双手合十,低声自语:“师父……再坚持一会,千万不要被烤焦了啊……那样我就没办法学捉鬼了……” 众村民依旧趴在地上,低着头,喃喃低语。 水潭中漂浮起了几块碎肉,还几片破碎的黄色布子,以及几缕头发。 水中的鲜血正在快速消逝,似乎水中的怪物正在吸纳那些鲜血一般。 蓝礼看见水潭下有一个很大的黑影在游动,游来游去的,好像正在吞噬着黄袍道士剩余的肉和水中混溶的鲜血。 这个巨大的黑影跟刚才窜出来的那个怪物的体型有些不符合。 哦,对了,或许是它的头发,还有它的尾巴? 亦或是,它有好几个? 蓝礼看着那个黑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他已经猜测到水下的怪物是什么东西了,但是他有些不敢相信。 他需要尽快将这件事情了解,他不能再拖了,这里的很多事情并不是他能理解的。 蓝礼刚要对黄袍道士下令,让他去对面将那个疯婆娘和瘸腿小男孩捉回来,谁知忽然间,只听水潭对面的河神雕像发出了一阵嘎嘎吱吱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一般。 蓝礼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紧握着红剑,又往后退了一步。 一阵阴风吹来,两个河神雕像微微动了一下,他们那凸出的眼球正在缓慢地转动着,转了两圈之后,发出了四道奇异的光芒,接着,一个男孩的稚嫩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愤怒,但却是空灵的,像是来自遥远的外天际,亦或是地狱深处。 男孩道:“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一个女孩的声音随后响起,似乎是在回答着男孩的声音,又似乎是在斥责那些村民:“他们把事情都搞砸了。” 男孩道:“惩罚一下吧。” 女孩道:“嗯,惩罚一下。” 话音未落,四周的墙壁忽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响,紧接着,有几块碎石从天而落,砰砰地落在了地上。 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色影子,黑色的影子在急速飘荡,有形无质,黑影子的末端发出绿幽幽的光芒,像是一双歹毒的眼睛,正在寻找下手的目标。 村民们全都吓呆了,他们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河神真的显灵了,它先是通过水中的奇特生物向他们展现了力量,然后又亲自现身,要对他们在过去两天内的过失和今天的意外进行惩罚。 空中的黑色影子仿似是一团黑色气体组成的,它在空中不停盘旋着,仿似是在甄选目标,忽然间,它迅速俯冲了下来,钻进了一个村民的身体内,那个村民尖叫一声,头发像是触电一般直立而起,脑袋往后仰,脖子伸的老长,胸口朝前挺着,身体剧烈地抖动,像是筛糠一样。 村民们全都吓坏了,他们趴在地上,禁闭着双眼,大气都不敢出。 那个被黑色影子选中的村民陡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像是疯了一样地跑动了起来,他扯烂了身上的衣服,嘴巴里面发出动物一般的吼叫声,一股股黑色的气体从他的嘴巴中冒出来,他踩着好几个村民的后背,直接窜向了水潭,他似乎要跃过水潭,可水潭足足有五米,他的弹力有限,在半空中跌落,直接落进了水潭中,他在水潭中大吼大叫着,那水潭的水在他看来好像不像是水,而像是硫酸一样,他的皮肤正在融化,在水中冒出烧焦一般的黑烟。 他的脸在扭曲变形,他的头发一撮一撮地脱落而下,漂浮在水面上。 水中的怪物再次跃出水面,它跃出的高度很高,水面像是弹簧一样,它踩着水面高高跃起,它的身体也彻底展露了出来。 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眼,包括蓝礼都被吓呆了。 这个怪物的长相实在是太怪异了—— 它像个人,可是又不像人—— 第46章 血腥祭祀(救援) 那个怪物从水中高高跃起。 它看起来像个人,又不像是一个人。 它的躯体有些短小,差不多一米左右的高度,它有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它的手臂很长,手指也很长,它的背部是弯曲的,背上驮着一个龟甲一样的外壳。 它的嘴巨大无比,直接咧到耳朵边上,露出两排血淋淋的又尖又长的牙齿,它的鼻子像是狗鼻子一样凸出,看起来怪异而恐怖。 它的身形像是小孩,它的脸像个老头,尤其是披头散发的模样和那双锐利的发出蓝色光芒的眼睛,让人一看之下,浑身像是触电一般,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怪物从水中高高跃起,然后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双手朝下直接按住了那个村民的脑袋,它的大口咧开到一个恐怖的长度,一口咬在了村民的脖子上,接着,传来了‘咔嚓!’一声脆响,那个村民的脑袋竟然直接被它给咬断了。 它嘴巴里含着村民的脑袋,将它的嘴撑的无比巨大,像是蛇嘴里含着一只巨大的耗子一样,它浮在水面上,吼间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接着张开口,像是吐痰一样,‘噗!’地一声,将口中的头颅吐向了半空。 村民的那颗脑袋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弯曲的弧线,然后噗通一声直接落在了一名匍匐在地的村民后背上,那个村民吓的一动也不敢动,但是强烈的恐惧还是让他的身体不停地抖着,那颗人头被他抖在了地上,蹬着一双巨大的惨白双眼,紧盯着他,他看了一眼之后,直接吓晕了过去。 水潭中的村民没了脑袋之后,便任由那个怪物对他的身体进行四分五裂般的撕咬啃噬。 水面再次变红,撕咬啃噬的脆响声不绝于耳,让人听着浑身发麻。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球状的东西滚到了人群中,在地上跳跃了几下之后,‘噗’地一声爆开,冒出了一阵浓烟,浓烟所到之处,所有人全都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一直躲在暗处的粉无常这才意识到机会来了,就在刚刚,他还被突然间说话的河神雕像和发疯了的村民,以及那个水中窜出恐怖怪物吓呆了,好在他及时清醒了过来,他虽然没有看见十三娘的身影,但他知道地上那个会冒烟的东西毫无疑问就是十三娘放出来的。 他急忙握住铁棍,忍着即将被烧焦皮肤的剧痛,用力将那个铁棍从墙壁缝隙中拔了出来,铁棍的长度很长,重量也很大,况且另外一端还绑着一个霍见归,铁棍一被拔出来,粉无常就握不住了,铁棍直接掉落在了地上,将他也拖倒了。 ‘砰’地一声,铁棍落进了水中。 粉无常连滚带爬,爬向了水潭,他来到水潭前,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撕咬那个村民躯干的怪物,吓得呲了呲牙,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举在身前,以一种类似于跳水运动员的姿势跳下了水潭,即便是在这样的危机关头,他都没忘了要耍一下帅。 粉无常钻进了水潭,抱住铁棍,奋力地围着水潭转起了圈,他要游到雕像的对面去,他用尽了全力在水中游着,一边担心着那个怪物冲过来咬他,一边还要担心水下的霍见归是不是快要被淹死了。 就在粉无常在水下奋力游动的时候,另外一边,十三娘也出动了,她借着烟雾的掩盖,猫腰来到了祭台前那个三脚架底下,割断了白雪身上的绳索,但还没等白雪爬起来,另外一个黄袍道士就举着剑冲了过来,一剑刺向了十三娘的胸口。 十三娘举起腰上的桃木剑格挡住了黄袍道士的剑,低声对白雪道:“快到对面去!” 白雪全身都是血糊糊的,她的脸上还在往下流着血,她随后摸了一把脸,然后弯腰钻过了三脚架,朝着水下跳去。 蓝礼也冲了过来,大声吼着:“大家镇定点!有人来捣乱!一起将他们抓起来!” 村民们还在恐惧着,哪里敢有所行动,他们只希望这恐怖的祭祀尽快过去,以后再也不敢对河神有任何的不敬了。 蓝礼一边朝着十三娘刺出一剑,一边厉声喝道:“黑木擎天,邪魔退散!” 一声厉喝过后,趴在地上的村民中缓缓站起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的面色阴沉,眼神中带着一股狠劲,他们分别从兜里摸出了短刀,快步朝着祭台前跑去。 黄袍道士紧接着喝道:“万法归一,九合汇圆。” 又有两个村民从人群中站了起来,掏出利器,冲向了祭台。 十三娘这边已经被蓝礼和黄袍道士逼到了水潭边缘,几个村民也冲了过来,显然是来帮助蓝礼的,这时候,只听通道口处传来了轰隆轰隆一阵巨响声,巨响声通天彻地,仿似是大地震一般,整个山洞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轰隆声越来越近,那些趴在地上的村民不由地回头望去,一眼之下,他们吓得面无血色。 只见一个巨大的石盘子从通道口快速滚来,地面上土石飞溅,沙尘四起。 中间的村民急忙往两旁跑去,巨大的石盘子顷刻间已经滚到了石洞中,盘子后面拖着一根着火的尾巴,尾巴突突地燃烧着,像是火箭的助推器一般,让石盘子的速度没有丝毫的减弱,径直冲向了祭台。 人们的注意力只关注那个石盘子去了,根本没看见在通道口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身影,那个身影忽一出现,立马不见。 “轰隆!”一声响,祭台被石盘子直接撞翻,石盘子碾压过祭台,后面那根着火的尾巴已经烧完了,石盘子借着最后的力道,径直冲向了水潭。 就在石盘子冲向水潭的一瞬间,十三娘陡然转身,双脚在空中滑翔的石盘子上一踩,身子顺势上跃,空中一个翻转,跃向了对面,她落地之后,顺势将正欲爬上岸的白雪拉了上去。 石盘子速度奇快无比,竟然跃过了水潭,直接落在了对面,然后咕咚咕咚撞到了两个河神雕像上。 轰隆轰隆的巨响声中,河神雕像被石盘子撞的粉碎! 所有人全都吓呆了! 第47章 逃生 祭品被救走了,祭台被撞翻了,连河神雕像都被撞烂了。 众村民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异况,脑子完全懵了。 足足过了好几秒种,他们才真正反应过来,但反应过来的也只是他们的神经,不是他们的思维,他们的思维现在完全空了,里面什么都没有,根本无法进行思考,他们祭拜了几十年的河神雕像竟然就被一块石磨给撞碎了,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信仰的崩塌。 这不仅摧毁了他们的心理,更摧毁了他们过往几十年的信念。 众村民趴在地上,身上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而不停地发抖,他们的脸像是瘫了一样,除了哀伤和恐慌之外,没有任何的表情,他们的眼神是空洞的,是无助的,他们眼窝中含着泪水,可就是流不出来。 蓝礼也惊呆了,他从未想到事情会演变为这个样子。 他望着对面破碎的河神雕像,望着水中还在啃噬那个村民剩余躯干的怪物,望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石盘子,望着对面蒙着面纱的十三娘,望着满身满面鲜血的白雪,望着水潭中拖动着铁棍朝着水潭后方奋力游去的一个粉红青年,他望着这所有的一切,眼神逐渐呆滞,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又搞砸了,这一次,唯一的收获便是杀了霍见归…… 等等,霍见归呢?哦,他还绑在那根铁棍上呢,估计现在已经被烧成粉末了吧,可为何铁棍会在水里,那个粉红背心的少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拖着铁棍是要干嘛,难道是给霍见归收尸? 蓝礼的思维逐渐回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脑子开始迅速转动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次其实并未失败,首先,霍见归基本上已经死了,就算不死,估计半年之内也是躺在病床上起不来了,其次,这些人全都钻进了河神洞中,据蓝礼所知,外面的这两个雕像只是河神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根本没有实质的意义,至于刚才的显灵说话,让村民发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真正的河神,真正的恐怖之地,是在河神洞底。 既然老王媳妇和瘸腿小王钻进了河神洞底,而从目前来看,十三娘和白雪唯一的出路也是进入河神洞底,除此之外,她们没有别的地方去,除非跳进水潭中,被怪物吃掉,亦或在对面等着他们过去抓人。 蓝礼稳定下情绪,一手拄剑,一手指着对面的十三娘,厉声道:“你们破坏了祭祀,毁掉了河神雕像,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罪孽之一,你们完了!乖乖等着受死吧!” 十三娘沉声道:“谁受死还不一定呢!” 说罢,十三娘走到了水潭另外一边将粉无常从水中拖了上来,然后两人又将铁棍从水中拉出,剪断了上面的铁丝,将铁棍上绑着的霍见归解了下来。 霍见归上岸之后,粉无常就急忙给霍见归挤压胸口,霍见归连着吐出了好几口水,他身上的皮肤是紫红色的,上半身衣服都已经烧没了,下半身只剩下了半条裤衩,整个身体像是一根烧红的腊肠一样,红肿红肿的。 霍见归吐出了几口水之后,还是没能苏醒过来。 这时候,水潭中的怪物已经将村民吃的差不多了,它的半颗脑袋探出水面,脑袋中间盛满了水,两侧的头发漂浮在水面上,不停晃动着,它凸出的双眼锐利地盯着圆台上的众人。 粉无常看了一眼水中的怪物,看了一眼对面那些已经被蓝礼煽动起来情绪的村民,那些村民正从四周捡起石头来,准备朝他们砸去。 粉无常求助般地看了一眼十三娘。 十三娘指了指霍见归的嘴道:“这是你师父,你看着办吧。” 说罢,十三娘抓起地上的白雪就朝着那个深井一般的洞口走去。 十三娘走了,只剩下了粉无常,粉无常左看右看,再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霍见归,他将食指放在霍见归的鼻尖试探了一下,感觉霍见归几乎已经没有呼吸了,他的神经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砰!’地一声响,一块石头凭空而来,砸在了粉无常的身边,粉无常吓的急忙躲开,同时拉着霍见归往洞口的方向走去,在水中拉霍见归以及拉那个铁棍的时候,都没感觉有多重,现在只拉霍见归的身体,反而其重无比,甚至有点拖不动。 对面的村民忌惮水潭中的怪物,不敢贸然游过来,只能通过扔石头和利器的方式来发泄着他们的愤怒。 ‘嗖!’地一声响,一把匕首破空而来,紧贴着粉无常的面颊飞了过来。 粉无常吓得脸色煞白,他大喊一声:“我的妈啊,你们这是要谋杀啊!” 村民们的情绪已经彻底被煽动了,哪里管得着那么多,他们不停地将手中的利器还是捡到的石头朝着粉无常扔过去,其中两个村民甚至抬起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往水潭边走过来,两人口中喊着号子,嘿呦嘿呦地,似乎想用这块大石头将粉无常直接砸死。 粉无常来不及多想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嘴巴对准了霍见归的嘴巴,亲了上去。 他当然不是去亲霍见归的,而是去给霍见归做人工呼吸的。 他的嘴巴刚刚靠上去,还没等往霍见归的嘴里输送氧气呢,霍见归忽然张口吐出了一口水来,喷了粉无常一脸。 接着,霍见归微微睁开了眼睛,眉头紧皱,望着粉无常,疑声道:“你……要干嘛?” “师傅,你醒啦——”粉无常又惊又喜地道,“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要死在这里了!” 又有两块石头扔了过来,粉无常急忙躲开,其中一块石头砸在了霍见归的身上。 霍见归痛叫了一声,思维也清醒了许多,他忘了一眼水潭对面那些如疯似癫的村民,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下意识地擦了一下嘴,然后又看了一眼粉无常的嘴,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粉无常脸色一红,急忙搀扶起霍见归道:“师傅……刚才……” “这个后面我再找你算账!”霍见归冷声道。 两人一边躲避着石头和利器,一边朝着洞口走去。 在即将走到洞口的时候,飞来了一把锥子,一锥子戳在了粉无常的屁股上。 粉无常痛叫一声,朝前扑去,脚下一滑,直接跌进了洞口,霍见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粉无常:“下面有踩的地方……” 霍见归话音未落,粉无常便直接坠落了下去,因为霍见归身上到处都是伤,又失血过多,体力奇差无比,现在估计十斤重的东西都可能提不起来,更别提去拉一个上百斤重活人了。 与此同时,一块石头也砸在了霍见归的后背上,霍见归本来就有些站立不稳,这下直接扑倒在地,幸亏他早有防备,一只脚蹬在了洞口,身子悬空着,然后慢慢将双腿移到了下面。 这时候,水潭中的怪物再次飞扑了出来,它抓到了临近水潭边缘的一个村民的双腿,拽着那个村民就往水中拉去。 那个村民吓的惊叫连连,手中的利器本能地挥了出去,刺中的怪物的肩膀,那怪物发出了一阵嘶哑的吼叫声,跃出水面,一口咬住了那个村民的脖子,呼啦啦的血喷涌而出,那个村民直挺挺地倒在了水潭中。 村民们看见这场面全都被吓傻了,就连村长伍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但是他们现在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水潭中的这只怪物肯定不是庇护他们的河神,而是一个吃人的怪物,是给他们带来厄运的,现在厄运已经来了,他们就算逃也逃不掉了。 诅咒早已降临。 厄运笼罩在灵泉村的上空。 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第48章 洞中深处 接二连三的人进入了河神洞底。 最先进入的是疯癫的不成人形的老王媳妇,和他那个半死不活了的儿子。 接着进入的是十三娘和白雪。 再然后是粉无常,接着是霍见归。 当霍见归连跌带撞,一路用双手双脚死命扣着洞壁,减弱着自己下降的速度,最终跌进了洞底之后,粉无常刚刚捂着受伤的屁股从积水中爬起来。 “噗通!”一声,霍见归直接撞进了粉无常的怀抱,两个人几乎是面贴面抱在了一起。 “噗!”霍见归张开口,再次吐出了一口水,喷在了粉无常的脸上。 粉无常也不甘示弱,同样喷了一口水在霍见归的脸上。 两个人的脸上分别挂着对方的口水,表情有些尴尬。 霍见归一个翻身,逃离了粉无常的怀抱,仰面倒在了积水中,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气息顺了之后,才真正感觉到全身奇痛无比,这种疼痛已经超出人类的承受能力了。 他浑身上下几乎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有些地方还在流血,有的地方的皮肤已经烧焦,他全身红彤彤的,跟一根涂满了番茄酱的烤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粉无常再次捂着自己的屁股站了起来,他刚刚站起来,头顶就落下了一块石头,要不是霍见归用脚掌将他勾翻在地,估计那块石头就砸中他的脑袋,将他砸死了。 粉无常再次趴在了地上,他感激般地望了霍见归一眼,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头顶上忽然纷纷落落地掉下来好几块石头,甚至还有一把菜刀从天而降,直接砍在了粉无常的双腿之间,差点就斩断了他的命根子。 粉无常怪叫一声,急忙翻身逃离。 两个人爬出了积水池,相互搀扶着朝着洞中走去。 刚走了一会,就看见了躲在洞壁旁的十三娘和白雪。 十三娘将霍见归全身上下望了一眼遍,眼神古怪地道:“你竟然还真能醒过来。” 霍见归苦笑一声,有气无力地道:“难道你希望我死?” 十三娘紧盯着他的双眼,两个人对视了片刻,似乎正在通过对方的眼神观察对方的内在。 白雪也奇怪地看着霍见归道:“归哥,你身上的伤……” 不提伤还好,一提伤霍见归立马便觉得全身剧痛了起来,他呲牙咧嘴地,紧咬着牙关,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白雪急忙从身上撕下一块衣服来,在霍见归尚在流血的地方做了简单的包扎。 旁边的粉无常看见之后,急忙道:“我也受伤了,我也受伤了,小妹妹快来给我包扎一下。” 白雪道:“你哪里伤了?” 粉无常转过身去,撅起屁股:“我屁股上被戳了一个洞。” 白雪弯腰去看,粉无常的屁股上插着一个短锥子,锥子斜插在他的屁股后面,白雪一只手按着粉无常的屁股,另外一只手抓着锥子,低声道:“忍着点——”话音未落,她猛地一拔,将锥子硬生生拔了出来。 粉无常大声痛叫着,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洞中。 白雪撕下粉无常背心上的一块衣服替粉无常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其实衣服不是她撕下来的,而是用她那已经长到很长了的指甲划开的,那指甲看起来跟剪刀没什么区别。 包扎好之后,粉无常呲着呀,望着一脸严肃凝重的另外三个人道:“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霍见归没说话,十三娘没说话,白雪也没说话。 粉无常歪了一下脖子,自言自语地道:“好吧……当我没问……不过外面的那个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石盘子怎么自己会跑……还有两个河神雕像既然能够开口说话,为什么不躲开那个石盘子啊……” 霍见归瞪了他一眼道:“少问几个问题会憋死人吗?” 粉无常道:“不会憋死……不过会……憋疯……” 十三娘道:“所以这正是我们想要找出的真相。” “什么真相?”粉无常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这里到底有没有河神,亦或是,这里到底有没有鬼。”十三娘的面纱轻轻飘动了起来,似乎有一团鬼气从她的脸上一掠而过。 “很明显啊……这里肯定有鬼,要不然空中飘着的那团鬼气是什么东西,附到谁身上,谁就发疯一般地脱着自己的衣服……” 霍见归干脆不理他了,可能是觉得有这样一个徒弟丢了自己的脸。 十三娘也扭过了头去,唯有白雪还在跟粉无常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但是一旦接上了粉无常的话,粉无常就是一句接着一句,没完没了的说起来,最后连白雪都不敢跟他说了,因为这里的气氛根本不适合说这样的话,可是粉无常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 走着走着,前面的通道变窄了。 风很凉,刮在众人脸上,像是冰刀一样,粉无常也闭上了嘴巴,不敢说话了,似乎生怕冰刀扎进他的嘴里一样。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一阵怪味从洞里面飘来,像是霉味,又像是腐烂的臭味。 接着一阵阵低声的嗡鸣叫声响了起来,仿似有很多人在小声交谈。 坑洞开始变矮,他们不得不弯下腰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粉无常的脚下忽然踢到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立马惊叫出声,一把抱住了旁边白雪的胳膊。 地上有一颗人头! 人头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自下而上盯着粉无常,盯得他浑身毛骨悚然。 霍见归扭头道:“看清了,是块骨头。” 十三娘将手电筒照相那颗骷髅人头,观察了一会之后,又朝旁边的墙壁照去,甬道四周堆积了很多的白骨,累累白骨,一具一具,堆叠在一起,足足有几十具,像是个小山丘一样。 有的白骨身上还挂着腐肉,上面一群群的蚊虫在飞舞。 粉无常紧抓着白雪的胳膊,颤抖着声音道:“这里怎么有这么多白骨啊……我们不会是进了白骨洞吧——” 他的话音未落,便听甬道深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是歌声——女人的歌声。 这个歌声霍见归上次来的时候听到过。 幽幽的戏曲歌声像是一条蛇从甬道深处弯弯曲曲地传来,穿进了众人的耳膜。 就在众人凝神细听的时候,一阵高亢的尖叫声替这首戏曲化上了句号,歌声戛然而止。 粉无常吓得浑身一哆嗦。 十三娘双眼紧盯着洞中深处,自言自语般地道:“看来,这个洞并不简单。” 第49章 失踪 众人沿着甬道一路前行,来到了一处巨大空旷的溶洞里面。 里面有很多的钟乳石,还有一些天然的石柱子,看起来古怪异常。 粉无常看着那些石柱子和怪石,啧啧称奇,一副不虚此行的模样,他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旁边的一根石柱子,一股彻骨的冰凉从他的手掌传遍了全身,粉无常轻叫一声,急忙移开了手臂,前面的几个人回头望他,他假装没事人一样,耸了耸肩,左右扭头煞有介事地观察着四周。 霍见归和十三娘走在最前面。 白雪走在中间。 粉无常走在最后。 霍见归低声对十三娘道:“这里我上次曾经来过,还遇到了一个长毛怪物,那个长毛怪物正拖着白雪往前走,被我追上去给刺了一刀。” 十三娘道:“看不出来,你胆子还挺大的。” 霍见归道:“我是一个鬼学家,你说我胆子大不大。”霍见归撇了一眼十三娘道:“你又是谁?” “我是个法师。”十三娘淡淡地道,似乎并没有更多解释的意向。 霍见归也不再多问,继续朝前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便看到了一处水潭,水潭中有一些凸起的圆石,应该是落脚点。 粉无常看着水潭就吓得走不动路了,他指着水潭说道:“这里面不会也有怪物吧。” 霍见归道:“反正上次我没有遇见,不知道这次你的运气好不好。” 粉无常咧了一下嘴道:“反正我运气一直不算太差……” 霍见归率先跳了上去,圆石左右晃动着,他一个站立不稳,几乎就跌进了水中,幸亏十三娘伸出了桃木剑,停住了霍见归的腰肢,帮霍见归稳住了身形。 霍见归继续朝着前面那块石头上跳去,十三娘则跳上了他刚才所在的那块石头上。 一行人接二连三地在水潭中的圆石上跳着,当霍见归已经快要跳到对面的时候,粉无常才跳上第一块石头,他一跳上去还没等站稳,就跌进了水中。 他在水中挣扎着,大喊大叫着,那惊恐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被怪物抓住了一样。 众人都没有理他,连白雪都没理他。 不知是因为粉无常的叫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将洞内的某种不明生物唤醒了,只听四周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嘎达嘎达声响,接着传来了细细碎碎的交谈声和脚步声。 众人屏息凝神,望向四周。 粉无常悄悄爬上了圆石,趴在石头上,左右观望着。 原本洞中还有着一些光亮的,忽然间,洞内就变得阴暗了起来,像是有团乌云罩住了天空一样,阴沉沉的,异常压抑。 嘎达嘎达的声音越来越近,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白雪下意识地抓住了霍见归的胳膊,她长长的指甲差点将霍见归抓伤,不过霍见归身上的伤已经足够多了,不在乎这一两下了。 十三娘拔出了桃木剑,眼神锐利地盯着四周。 声音是从各个角落传来的,好像墙壁里面藏着千军万马一般。 在洞壁的右边,声音最为响亮,嘎达嘎达的,好像有一双爪子正在奋力挠着墙壁,想要破壁而出。 十三娘道:“我去那边看看。”说完后,她身形朝前一跃,朝着右边跑去。 洞内黑乎乎的,能见度不足五米,十三娘跑了几步就没见了踪影。 白雪低声道:“归哥,我们快走吧……这里挺可怕的……” 霍见归还没说话,圆石上趴着的粉无常忽然道:“怕什么,有我粉无常再次,什么鬼神都不敢来。” 粉无常说话的声音有点怪异,跟他的嗓音有些不一样,而且还有浓重的痰音。 霍见归望向粉无常趴着的那块石头,只能看见上面有个黑乎乎的影子,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粉无常。 忽然间,白雪只感觉自己的腰肢有一只手按了上来,按在了她的腰上,还轻轻摸了一下。 白雪脸色一红,用力拧了一下霍见归,她以为这只手是霍见归的,她以为霍见归趁着黑乎乎的环境故意揩油,可是,据她观察,霍见归不是这样的人啊…… 白雪抬起头,看着霍见归,之间霍见归的双眼之中出现了一圈妖异的红色,那红色在黑暗中灼灼放光,那看起来不像是人的眼睛,倒像是恶魔的眼睛。 白雪吓了一跳,立马松开了抓着霍见归的手臂。 这时候,腰上的那只手按的更紧了,还顺着她的腰往上面继续摸去。 白雪看见霍见归双手抱胸,她轻呼了一声,急忙扭头看去,她似乎看见了一个很小的身影,一闪即逝,腰上的那只手也不见了,但是被按和被摸的感觉是那么强烈,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幻觉。 嘎达嘎达的声音从前面的墙壁中传来,一个小影子紧贴在墙壁上,似乎在朝着白雪招手。 霍见归看见了白雪的异状,问道:“怎么了?” 白雪颤抖着声音说:“刚才……好像有个人在摸我……” “谁摸你啊,白雪妹妹,难道这里有色狼?”粉无常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比之前更怪异,声音也变粗了许多。 霍见归踏前一步,望着那块圆石道:“粉无常,你快跳过来。” “我过不去,你过来接我。”粉无常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狞笑。 这丝狞笑让霍见归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不正常。 他没有犹豫,直接跳上了最近的一块圆石,稳住身子之后,他一块圆石接着一块圆石地跳了上去。 当他靠近粉无常那块圆石的时候,才发现,那块圆石上根本就没有了粉无常的影子,只有一块黑色的步子。 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将圆石上的黑步子吹进了水中,在水面上飘动了起来,越飘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那块黑步子好像不仅仅是一块黑步子而已。 粉无常呢? 霍见归望向临近的圆石,都没见粉无常的身影。 “无常!”霍见归喊了一声。 ‘无常’、‘无常’、‘无常’—— 回音在洞中回荡着,像是有无数个霍见归在同时喊叫一般。 除了霍见归的回音之外,没有任何的声音回答他。 霍见归低头往水下望去,除了微微荡漾着的幽蓝色的水之外,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微微弯腰,将手探进了水中,拨弄了一下。 水面荡开,发出哗啦啦轻微的声响,这声响在空旷漆黑的洞中显得异常的响亮刺耳。 拨弄了两下之后,忽然间,霍见归感觉自己的手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难道是水草?还是怪物? 霍见归心下一惊,立马抽手。 他的手抽上来了,可是同时抽上来的还有一缕黑色的头发! 那缕黑色的头发缠住了霍见归的手腕,他站起身子,往上拉着,黑头发越拉越长,越拉越长,足足有一米多长了,还没拉到底。 随着霍见归将水底的头发拉长,那头发也逐渐绷紧了起来,似乎水下那颗看不见的脑袋正在和霍见归较劲一般。 一缕缕的头发被霍见归拉了上来,缠住了他的手腕,缠住了他的手掌,铺洒在他的脚边,铺满了整块圆石。 放眼望去,四周全都是长发。 可是,这么多的长发,它的源头在哪? 长着头发的那颗脑袋在哪? 霍见归双手并用,用力拉着水中的长发,他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有着这么长的头发,或许,粉无常就是被这头发给缠到水里的。 霍见归用尽全力,猛地一拉,“崩!”地一声,头发断了。 霍见归往后倒去,差点跌入了水中。 他的手中攥着一把黑乎乎的头发,头发上有很重的霉味和血腥味。 “呼啦!” 水面荡漾,石头上的头发全都缩回了水中,在水面上浮动了起来。 霍见归趴在石头上,低头往水中望去,只见一张巨大的脸正从水下浮上,一双阴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霍见归大叫一声,站起身子,飞快地跳上石头,跑到了对面。 来到对面之后,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对了,白雪呢? 刚才白雪就在这里的,现在却没见了。 “白雪?!” 霍见归叫了一声。 ‘白雪’、‘白雪’、‘白雪’—— 空荡荡的洞中只有霍见归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着,哪里还有白雪的身影。 第50章 神秘火熔洞 霍见归叫了几声,没有听见白雪的回应,他知道白雪肯定也被弄走了。 先是粉无常传来奇怪的声音,接着消失不见,然后是水底下无穷无尽的长发,现在则是白雪离奇失踪。 自从进入了水潭对面,四周石壁上传来了嘎达嘎达的声响之后,古怪离奇的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了。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逐渐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相信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眼睛看到的有可能是假的,耳朵听见的也有可能是假的。 霍见归冷静下情绪,开始观察四周,他长久地生活在阴暗角落,对于黑暗的环境一点都不陌生,甚至还有一种亲切感。 在逐渐适应了之后,霍见归看见不远处的石壁底下有一个白色的物体,他走了过去,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是一个白色的发卡。 发卡被摔碎了,碎成了两瓣。 这里没有洞穴,唯有头顶上空有一个洞,而且碎掉的发卡来推测,应该正是从那个洞口处掉下来的。 头顶上的那个洞口正是之前从里面爬出骷髅人的洞口,也正是长毛怪消失的洞口。 难道白雪已经被抓紧了洞口? 霍见归沉吟片刻之后,开始朝着洞口处爬去,他手脚并用,废了老半天的劲,才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幸好,这一次里面没有骷髅人爬出来,只有几只拇指盖大小的硬甲虫在洞壁边缘处爬来爬去。 洞口很窄,也很矮,只能弯曲的身子朝前爬行,里面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亮,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霍见归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洞口是斜着往下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他双手撑在两边的洞壁,脚尖翘起,脚后跟朝下,尽量以一个均衡的速度朝着下面滑去。 他足足滑了十多分钟。 这十几分钟,应该滑了有五六百米的距离了,换算成垂直的高度,应该也有二百米左右了。 这就好比他爬了一座二百米高的山,只不过山头是朝下的。 越往下,空气越稀薄。 越往下,怪味越是浓烈。 终于,触到底了。 他站起身子,一只手抚摸着墙壁,在漆黑的环境中尽量辨别着四周的东西。 这里好像是一块沙丘一样的东西,上面布满了软软的,湿湿的沙子,他随手抓了一把沙子,放在鼻尖闻了闻,沙子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隐隐约约间,他看见沙子似乎是血红色的。 他急忙从沙丘上跳了下来。 霍见归继续朝前走去,走着走着,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身后隐隐约约间,好像有脚步声,脚步声就跟在霍见归的背后,霍见归走,那个脚步声就走,霍见归停,那个脚步声也停。 霍见归停住脚步,骤然回头。 身后两米左右能看得见的距离内什么都没有,两米外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 霍见归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四周好像有人,是真的有人,他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但是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呼吸的声音,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音,一下一下,急促而厚重。 有的人在地上跑,有的人在天空飘。 有的人躲在墙壁的缝隙里咯咯笑。 有的人趴在他的后背上玩躲猫猫。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好像正走向地狱深处。 他紧咬了一下牙关,心中暗道:如果真有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说完后,他迈开步子,朝前走去,并顺手从墙壁上扣下了一块石头,握在了手里,以备突发情况。 即系往前走,空间变大了一些,隐隐约约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光亮,光亮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萤火虫一样,一点一点的,连成串。 借着这种光亮,霍见归扭头望向身后,身后的似乎还有脚步声,还有交谈声,但就是没有呼吸声,接着,脚步声也没有了,只有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就在他的耳边响起,好像有个人正凑在他的耳边边上和他说悄悄话呢。 霍见归再次回头,身后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感觉脖颈处有些发凉,他伸手摸了一下,竟然摸到了一滴液体,他用力挠了几下,接着继续朝前走去。 模模糊糊的光亮中,似乎看见霍见归的后背上趴了一个人,长长的头发遮住了那个人的半张脸,她的另外半张脸凑到霍见归的耳边边上,张开口,正在不停地诉说着什么。 霍见归大跨步朝前奔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自从进入了这个奇怪的洞穴,他就感觉自己身上的精力似乎正在逐渐恢复一般。 而且,霍见归还有一种感觉,有一种自己跟这个洞穴有着很强的密切的关联的感觉。 霍见归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包括他睡在墓穴中,包括他牵着死人逛街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霍见归突然变得兴奋了起来。 他继续朝前走着,走了一会之后,他在一处石柱子上发现了一块浅绿色的头巾,这块头巾正是白雪戴的那块。 看来白雪也被弄到了这里。 空气内的温度逐渐变高,似乎前方着火了一般。 霍见归快步朝前跑去,前面有一个下行的土坡,他刚跑到土坡边缘,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拌,咕噜咕噜朝着底下滚去。 滚着滚着,霍见归忽然感觉有些不正常,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了,炙烤的他的脸都有些发烫了起来。 有零星的火星子从四周飞来,在空中飘舞。 一块火星子飞到了他的额头上,霎时将他的额头烧破了一块皮。 霍见归痛叫一声,急忙将那块火星子打掉。 这时候,四周火光大盛,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红色的土坡,土坡是往下的,全都是往下的。 整个大土坡足足有上百米宽,霍见归刚才滚下来的地方只不过是土坡的一角。 霍见归手脚并用,好不容易稳住的身形,但是身下的红色土层温度实在太高了,他不得不一跳一跳的,才能稳住身子。 站稳之后,他回头朝着土坡底下望去,一样之下,他彻底惊呆了。 整个土坡足足有几千米长,再配合上它上百米长的半径,看起来异常的壮观。 他的模样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 在土坡的最底下,似乎有一个垂直往下的洞口,洞口处一片火红,似乎正有火焰在里面灼烧,空中飘动着的火星子,应该就是那团火焰散发出来的。 热气扑面而来,同时扑来的还有无数的火星子,跟着那些火星子一起传来的还有一阵阵的喊叫声。 喊叫声此起彼伏的,像是绝望的嚎哭,又像是愤怒的大喊大叫。 喊叫声绞糅在一起,好像是那里有无数的人在同时喊叫,根本听不清叫什么。 霍见归惊呆了。 他从未想到过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奇观。 最关键的是,这奇怪是在地下的,估计现在怎么着也得是地下上千米了吧。 霍见归抬起脚步往前面走去,他要去看看下面那个火红的洞口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在燃烧,又是什么在鬼哭狼嚎。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地狱。 这个藏在地底下的火熔洞除了有可能是地狱的入口之外,还能是什么。 霍见归紧咬着牙关,朝着土坡下继续走去。 可是土坡的尽头看起来好像有上千米那么远,但是走了好一会,那个火红色的洞口好像根本就没有变近,还是有那么远的距离。 这时候,霍见归耳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是一个细微的念念叨叨的声音,仿似就在他的耳膜里面,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霍见归扣了一下耳朵,声音变小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地面忽然翻腾了起来,像是老牛起背一样,上下起伏,发出隆隆声响。 整个突破的表皮忽然升高,忽而降低,看起来这根本就不像是土层,而是水层。 他现在所在的地面也不是地面,而是海洋。 地面波动不休,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似乎有个什么无比巨大的东西正从火熔洞口处爬上来。 “砰!”地一声巨响传来。 霍见归被地面高高震起,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直接摔到了霍见归的脑袋上,他是脑袋朝下掉下来的,半颗脑袋直接插进了沙土中。 他的脑袋剧痛无比,好像有一百根针在同时刺着他的头皮一样。 他艰难地将头从土中拔出来,仰面倒在了地上。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了,但是细细碎碎的,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隐隐约约间,霍见归似乎看见两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正朝着他这边走来。 不,他们不是在走,而是在地上飘。 他们的身高有两米多,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长袍,另外一个人穿着白色的长袍,两个人都戴着斗篷,手中拿着一把黑红色的镰刀。 第51章 小孩棺材 “喂!喂!喂!” 一个声音响在耳边,越来越响亮,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个黑色的东西正在自己的脸前晃动。 脑子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想拔却拔不出来。 “哗啦!”一声响,一道水柱从天而降,浇灌在了脸上。 霍见归倒吸一口气,猛然间醒了过来。 他的身前有一个戴着面纱的身影,正是十三娘,除了十三娘之外,没有其他人。 霍见归愣愣地望着十三娘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呢?”十三娘道,“我离开去探查那边的动静,再回来的时候,发现你们一个人都没见了,然后我听见头顶上的洞中传来了敲打的声音,我就爬了上去,我一直往前爬,发现了一个石室,石室的门开着,我就走了进去——” 霍见归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是石壁,前面后面都是甬道,显然,他们现在并没有在石室中。 霍见归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发现你了。” “我在石室里?!”霍见归吃惊地道,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进入过一间石室。 “你在棺材里。”十三娘眼神古怪地看着霍见归,“石室中间的一口棺材里。” “我在棺材里?!”霍见归再次吃了一惊。 “是的。”十三娘道,“你的姿势有些怪异,面朝下,双手抓着后脑勺,膝盖顶起,半跪在地上,看起来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一样。” 十三娘说的话,霍见归完全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一路前行,进入了那个巨大的漏斗一样的斜着往下的土丘,然后被震晕了过去。 十三娘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叫了你好一会,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在那时候,石室中的雕像忽然移动了起来,石室中出现了两个高大的身影,那两个身影足足有两米多高——” “手中拿着镰刀?”霍见归说道。 “不,不是镰刀,是叉子,像是鱼叉子。” 霍见归低头沉思,半饷之后道:“是不是一个人穿着白衣,一个人穿着黑衣,两个人都戴着斗篷?” 十三娘疑惑地道:“你也看见了?” 霍见归没有回答他,他在思考着刚才经历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是进入了土丘中,火洞前,然而在十三娘说来,好像他根本去没去那里,而是趴在棺材里睡觉。 不得不说,这确实有点奇怪。 霍见归看了一眼十三娘,他看见十三娘的眼神微微变化了一下,然后移向了旁边。 霍见归并不信任十三娘,至少从目前来说是不信任的。 他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额头正中间有一块伤痕,血迹还未干涸,这是他在土丘上被火星子砸中额头才留下来的,如果说他是在棺材里睡觉的话,怎么可能会受伤? 霍见归抬起了左手,他的左手握成拳状,里面似乎紧抓着什么东西。 他微微松开了手掌,发现手中有一把沙石。 沙石是紫红色的,像是血一样,有的个头大,有的个头小。 这些沙石正在土丘上的那些小石块。 霍见归看了十三娘一眼,十三娘正紧盯着他手中的石子。 霍见归没说什么,捡出了几个较大的石子放在了口袋中,然后将剩下的石子扔掉了。 霍见归问道:“然后你就将我带出了石室,带到了这里?” 十三娘点了点头。 霍见归道:“那我们还得再去一趟才能行。” 十三娘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霍见归站起了身子,感觉自己的膝盖有点痛,他低头望去,自己的双膝上竟然有一片红色。 他吃了一惊。 这两块红色说明他曾经确实跪在地上过,因为只有跪久了的时候,两个膝盖才会这样红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十三娘没有骗他,他确实曾跪在棺材中睡觉? 霍见归眉头紧皱着,完全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确实经历了一些奇特的事情,至于说那个巨大的漏斗土丘和那个冒着火焰的火熔洞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完全无从得知。 但是,从他额头上的那个灼烧的伤痕,以及手中抓着的紫红色石块可以说明,那里他确实去过,而且,那些事情他也确实经历过。 霍见归一边想着,一边琢磨着,直到来到通道尽头的时候,他还是没能想明白。 不过,在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通道并没有尽头,这点他可以确定,可现在却凭空出现了一面石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十三娘转身道:“刚刚这道石门是打开的,我就直接进去了。” 霍见归道:“你是说这道墙壁后面就是石室?” “是的。” 霍见归用力推了一下,石墙竟然微微移动了起来。 他对十三娘道:“来,一起。” 十三娘将桃木剑悬在腰上,和霍见归一起推起了石门。 石门缓缓打开,发出了沉闷的嘎吱声。 霍见归跨步走了进去,十三娘紧随其后。 刚走进去,身后的石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呼!”四周的墙壁上燃起了几盏老旧的油灯。 油灯的火光扑朔迷离,照的整个石室内都有些晃晃荡荡的,好像有很多的东西在空中飘一样。 石室的中间是一个圆台,圆台上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不是很大,像是夭折小孩的那种棺材一样,这也正好解释了霍见归为什么会蜷缩着身子跪在棺材中的原因,因为这个棺材根本就躺不下。 当然,倘若十三娘说的是真话的话。 石室的正前方摆着两个巨大的石像,石像看起来并不像是人,巨大的脑袋,很长的脖子,还有一双凸出的大眼睛,看起来仿似是巨灵神之类的东西。 在石室的四周有着很多手拿长刀的士兵雕像,每个雕像身上都穿着盔甲,盔甲都生锈的,黑乎乎的。 在石室的左右两边各有两个小的石室,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主室,旁边两个是两个耳室。 霍见归径直走上了圆台,来到了那口很小的棺材前面。 他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发现棺材似乎并没有完全合拢,难道刚才他真的躺在这口棺材里?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一只手放在了棺材上,轻轻将棺材盖推开。 里面没有尸体,没有僵尸,没有木乃伊。 里面没有腐臭味,没有霉味,没有血腥味。 但—— 里面有一张脸! 那张脸跟霍见归的一模一样! 那张脸蹬着一双眼睛正在望向他—— 霍见归吓得差点窒息了过去。 可是久经沙场,见过各种奇怪事物的霍见归并没有被吓晕,也没有被吓退,他紧咬着牙关,低下了头,望向了那张脸。 他仔仔细细看着那张脸。 那张脸也在仔仔细细看着他。 霍见归缓缓伸出额手,摸向了那张脸。 那张脸也伸出了手,摸向了霍见归的脸。 摸到了—— 霍见归摸到了—— 霍见归摸到了他自己。 第52章 四手怪人 霍见归摸到了他自己的脸。 那张脸冰凉无比,那不是一张真实的脸。 他将那张脸从棺材中拿了出来。 那是一块铜镜,铜镜边缘雕着奇怪的花纹,铜镜有巴掌大小,并不是很大。 除了铜镜之外,他还在棺材中看见了一块碎布,那是一块粉红色的碎布。 他捡起碎布看了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块粉红色碎布跟粉无常穿着那件背心很像,而且上面还有丝丝的血迹,难道正是粉无常屁股上包着伤口的那块碎布? 这时,十三娘在右边的耳室喊了一声:“霍见归!快过来!” 霍见归急忙将碎布和铜镜都藏进了兜里,朝着右边耳室跑去。 跑进里面之后,他便被里面许许多多的小棺材给震惊了。 小棺材足足有十几个,摆的整整齐齐的。 十三娘正站在一具棺材前面,朝着霍见归挥手。 霍见归跑了过去,低头一看,霎时倒吸一口凉气。 棺材中躺着一具娇小的尸体。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瘸腿小王。 十三娘对霍见归道:“已经死了。” 霍见归看着瘸腿小王的脸,他发现他的脸似乎被化过妆,脸色安详,血迹也被洗干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见归完全搞不懂了。 他接连掀起了几口棺材,那些棺材里都没有尸体,只有一张黑白照片。 黑白照片中的形象都是小孩的形象,有的是女孩,有的是男孩,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小孩,他们的表情全都一样,都是呆滞的,麻木的,痛苦的,悲伤的,绝望的。 那是临死之前的模样。 有的棺材里的照片已经腐烂的,和棺材板融合在了一起。 难道说过去几年村民们祭拜河神所有的小孩祭品全都摆在了这里?但为何只有瘸腿小王是尸体,别人都是照片呢? 就在霍见归和十三娘依次检查着棺材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异响声。 两个急忙朝外面跑去,他们跑到主室的时候,看见左边耳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而主室中的雕像似乎移动了位置。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全都带着疑惑。 随后,霍见归悄然走向了左边的耳室。 透过缝隙,他看见耳室里面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人影很高,只能看见半个身子,一只手掌,手掌中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不见他的脑袋,甚至连脖子都看不见。 除了那个高大的身影之外,他还看见了一个背对着他的满头白发的女孩,穿着绿色的破烂不堪的衣服,应该是白雪。 耳室里面传来了细弱的说话声。 就在霍见归聚精会神倾听的时候,只见白光一闪,接着‘咔嚓’一声响,那个高大的身影手中拿着的东西忽然发出了一道白光,接着传来‘咔擦’一声响。 那个东西似乎是一个相机,他正在对着白雪拍照。 霍见归回头看了十三娘一眼,十三娘拔出了一把银光匕首,霍见归也拔出了匕首,随后,霍见归缓缓推开了石门。 “嘎吱!嘎吱!” 石门推开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像是推开了地狱之门。 里面的高大身影展露在了两人的面前,那个身影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坐在石凳子上,他的衣服很长,看不见腿和脚在哪,他戴着一个黑色的斗篷,右手拿着一个破旧的相机,左手握着一把长长的鱼叉。 他的脸隐藏在斗篷底下,黑乎乎的,空洞洞的,看不清五官。 霍见归站在石室的门口问道:“你是谁?!” 那个高大黑影缓缓抬起头来,他的头虽然抬起来了,可依旧看不见脸,随后,他空洞洞的脸里面传来了一阵咯咯的古怪笑声,那笑声跟外面水潭中怪物的笑声异样相像。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踏步往前—— 高大的黑影陡然站起。 他的身材异常高大,足足有两米多高,脑袋几乎顶到了石室的顶端。 看着这个高大的身影,霍见归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这个家伙实在太过于高大,就算他是真人,光这么大的身躯,靠他和十三娘两个人也很难制服,况且,看这个家伙的模样和状态,或许根本就不是人。 高大的身影站起来,自上而下俯视着霍见归。 忽然间,霍见归看见了高大身影的手臂,他的手臂看起来和他的身高完全不成比例,他的手臂垂下来只到他的腹部的位置,这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比例。 除了手臂之外,他还看见了那个人的脚,他的脚上蹬着一双麻布鞋,脚掌不是很大,也就是正常人的脚掌大小。 霍见归往后退了一步,低声对十三娘道:“攻他下盘。” 十三娘点了点头,悄悄从兜里掏出了几根银针。 那个高大的身影跨前一步,手中的鱼叉子对着霍见归就刺了过去,霍见归早有防备,他急忙往后跳开,躲过鱼叉子的同时,身子顺势往前扑去,就地一滚,逼近了那个高大身影。 高大身影的鱼叉子很长,近距离根本无法施展,这也给了霍见归可乘之机。 高大身影抽回鱼叉,斜着戳向地面,这时候,十三娘也从另外一侧冲了过来,她手中的银针对着高大身影的面部甩去,同时拔出匕首,弯腰贴地疾行,朝着高大身影冲去。 高大身影一刺没有刺中霍见归,眼看着十三娘冲了过来,他微微转身,鱼叉子对着十三娘就挥了过去,这一挥的范围很广,十三娘不得不往后退开,暂避风头。 这边霍见归抓住空隙,已经翻滚到了高大身影的身侧,他举起匕首,对着高大身影的小腿就刺了过去—— 可忽然间,一只手从高大身影的腰间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霍见归的手,接着又有一只手从高大身影的腰间伸出,一把抓住了霍见归的脖子。 霍见归吓呆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高大身影竟然有四只手! 霍见归被突然出现的手扼住了喉咙,与此同时,高大身影的鱼叉子也已经刺了过来,刺向了霍见归的胸口,要不是十三娘的匕首挥出,刺中了高大身影的手臂,估计霍见归的胸口直接就被刺穿了。 “哐当!”一声,鱼叉子掉在了地上,同时,扼住霍见归脖颈的那只手也松开了。 霍见归倒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 高大身影一脚踢到了霍见归的胸口上,将霍见归直接踢到墙壁上,震得整个石室都在微微震动。 霍见归从墙壁上跌落在地,口吐鲜血,几欲昏厥。 十三娘也被逼到了角落里,高大身影捡起地上的鱼叉子,就去刺十三娘,十三娘频频躲避,来到了石室门口。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低声的嗡鸣声,高大身影一听那声音,朝着十三娘猛地刺出一叉,将十三娘逼出了石室,然后立马转过了身去。 “啪!”地一声,他一掌拍在了石壁上,然后用力旋转了一下手掌,石壁轰隆一声打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石洞,高大身影抓起地上的白雪就朝着石洞中钻去。 十三娘窜进石室,抱起了霍见归,用力掐着他的人中,霍见归幽幽苏醒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肋骨处传来剧痛,他的肋骨断了。 霍见归紧咬着牙关,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问道:“人呢?” 十三娘指了指那面裂开的墙壁道:“里面。” 霍见归扶着十三娘的肩膀,往前走了两步,摇摇欲坠。 十三娘道:“你受伤太重了,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追。” “不行。”霍见归坚定地道,说罢,他松开了十三娘的手,往前迈出一步,身子砰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十三娘刚要过去搀扶,他双手扶着墙壁,再次站起,走向洞穴,刚走到洞口出,他的身子再次倒地,这一次,直接倒进了洞穴里面。 第53章 惊险追击 霍见归滚进了洞中,直接来了一个狗吃屎。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根本不可能再站起来,可他还是站起来了,他靠着强大的意志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前面追去,十三娘紧跟在他的身后。 洞穴弯弯曲曲的,有很多的积水,踩上去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在拐过了一个弯之后,他看见了那个黑色的高大身影,高大身影回头看了一眼霍见归,随后,继续加快脚步往前跑去。 霍见归几乎是用生命在奔跑,他弯着腰,手脚并用,一点点追了上去,就在他即将迫近那个高大身影的时候,忽然间,高大身影身子一斜,黑色的长衣底下钻出了一个人来,那个人钻出来之后,高大身影立马就短了一截。 前面那个人还在拖着白雪往前跑,后面从长衣中钻出来的人则朝着霍见归冲来。 霍见归没有停顿,径直冲了上去,那个人握着一把短刀刺向霍见归的胸口,霍见归一弯腰躲过,同时双手抱住了那个人的腰,将那个人直接顶在了墙壁上。 十三娘紧跟着冲了过来,抓住了那个人的脑袋,猛地撞向了墙壁。 “砰!”地一声响,那个人脑袋开花,直接倒在了地上。 霍见归抓起那个人的手掌看了一下,立马就明白了,刚刚从高大身影腰间伸出来的手正是这个人的手。 也就是说,那个高大身影根本就没有那么高大,其实就是两个人叠在一起造成的效果,目的应该就是恐吓那些前来捣乱的人。 霍见归心下了然,十三娘也明白了高大身影的原委。 两个人对视一眼之后,继续朝前追去。 也不知道在洞中跑了多久,眼看着即将追上那个人的时候,前方的空间忽然变大了许多,也明亮了许多。 那个人将白雪背在身后,爬上了一个坡,打开了一道石门,然后钻了出去。 霍见归紧随其后,当他打开石门的时候,骤然出现的光亮差点将他的眼睛亮瞎。 外面是一片蔚蓝的天空,他们正在一块凹陷的草地上,草地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块。 这个洞口是通往外面。 那个家伙背着白雪朝着草地上方的一条土路上快速跑去。 在土路上停着一辆车,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霍见归爬出洞口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朝前跑去。 就在这时,那个家伙后背上的白雪忽然苏醒了过来,她对着那个家伙的后背就咬了一口,那个家伙大叫一声,手腕一松,白雪跌落在了地上,那个家伙一脚踢在白雪的肚子上,拖着白雪往前跑去,但就是这一耽误的功夫,霍见归和十三娘已经追了过来。 忽然间,土坡上停着的黑色越野车的车门打开,车上走下来两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 两个劲装男子朝着这边快速跑来,他们的手中似乎拿着枪。 这时候,十三娘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礼花一样的东西,她点燃了礼花,礼花嗖地一声朝着空中窜去,在半空炸开,发出了砰地一声响。 那两个劲装男子微微一愣。 霍见归和十三娘拉起地上的白雪就朝着远处的土坡跑去。 身后的那个家伙奋起直追,口中发出嗷嗷的怪叫声。 “砰!”地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了霍见归的脚边,炸起了一块石头。 “砰!”又是一声枪响,子弹贴着十三娘的面颊擦了过去,将她的面纱都打掉了。 黑色面纱掉落在了,十三娘的脸露了出来。 那的半张脸皮肤白皙,娇嫩无比,可是另外半张脸却无比丑陋,像是一块巨大的疤痕,而且疤痕上还刻着一个字:罚。 这是一张魔鬼与天使共存的一张脸。 霍见归看了一眼那张脸,眉头轻轻一皱,他张开嘴,刚要说话,身后再次响起了枪声。 霍见归急忙扑倒在地。 子弹打在了前方的草地上。 他们爬起来继续往前跑,根本连回头都不敢回。 就在这时,土坡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 这个女人正是小满。 十三娘在洞内,小满在洞外,里应外合,这是十三娘制定的策略,显然,刚才那个冲天的礼花正是给她给小满发的信号。 小满站在了土坡上,伸出手朝前一指,然后回头大声道:“就是他们!” 很快,她的身后就爬上来了两个民警打扮的人,这两个人看了一眼前面那两个身穿劲装,手拿枪支的男子,愣了一下,随即从腰间拔出了枪,大声道:“放下你们的枪!” “砰!”地一声,枪响,打在了土坡上,恰好打在民警的脚边。 一个民警正在用对讲机呼叫着什么,另外一个民警则趴在了地上,对着那两个劲装男子开枪。 但是他只有开枪的动作,却没有枪声。 那两个劲装男子愣了一下之后,继续朝前追去。 忽然间,土坡后面传来了一阵嘹亮的警笛声,警笛声听起来很近,就在附近。 两个劲装男子立马停住了脚步,他们对着霍见归和十三娘的方向开了两枪之后,朝后跑去,他们这两枪没有射中霍见归和十三娘,却射中了在同样往后跑的那个从洞中爬出来的家伙,似乎他们就是要杀他的。 杀人灭口。 那个家伙扑倒在地,动弹了两下之后,没有了动静。 两个劲装男子快速跑上了土路,钻上车,沙尘四起,越野车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小满从土坡上跑了下来,那两个民警也跑了下来。 霍见归从地上爬起,对着那两个民警道:“快去追啊!” 那两个民警耸了耸肩,一把将枪扔在了地上,转身对着小满伸出了手道:“下次叫我们的时候,请提前告诉我们,这不是吓唬什么地痞流氓,这是对付黑社会啊!” 另外一名民警道:“加钱!” 小满从身上掏出了一个信封,塞给了他们,道:“怕什么!抓紧把衣服脱了烧掉!” 霍见归看着那两个民警拿了信封,一边朝后面跑去,一边脱着衣服,疑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满道:“还没明白吗,这明显是我找的托啊!” 小满捡起地上的枪,开了两枪,发出了哔哔的轻响声,显然,那是玩具枪。 接着,小满从兜里拿出来一个仪器,按了一下之后,那个仪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霍见归长舒了一口气道:“你们可真是狡猾。” 十三娘道:“兵不厌诈,要不然今天我们肯定死在这了。” 霍见归将地上的白雪拉了起来,问道:“你还好吗?” 白雪披头散发的,一头白发遮住了半张脸,看起来有点怪异。 她轻轻摇了一下头道:“我没事……”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绝望,一丝忧伤,似乎活下来并没有让她感到高兴,反而让她更加的痛苦了。 霍见归转过身去,望向那条土路,土路上空无一人。 然后他又望了一眼刚才爬出来的那个坑洞,坑洞口似乎有双眼睛一闪即逝。 霍见归:“我再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我。” 十三娘捡起地上的面纱重新戴在了脸上,道:“就算你不进去,我也要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洞口走去。 白雪忽然跟了上来道:“我也要进去……我要去找我弟弟……” 霍见归回头头,看着披头散发的白雪,想要阻止她,却开不了口,他从兜里拿出一个发卡,递给白雪道:“这个是你的吧?” 白雪点了点头,接过发卡,将头发捋顺,扎了起来。 小满道:“难道又要让我一个人等在外面?” 十三娘头也没回地道:“你在外面的作用比里面大得多。” 小满似乎嘀咕了一声,然后按了按手中的警报仪器,发出了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第54章 层层真相(上) 霍见归,十三娘,白雪,三人再次进入了洞中。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十三娘忽然停住了脚步,她指着墙壁对霍见归道:“你过来看。” 霍见归转过身去,走到十三娘身边,望向墙壁。 墙壁上写着一行字:心理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 字是刻上去的,看起来年代已经有些久远。 十三娘望着霍见归道:“你怎么看?” 霍见归面无表情地道:“我已经在实践了。” 十三娘的眼睛中略过了一道奇异的光芒,她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他们继续前行,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看到了那个被他们弄晕过去的人,那个人的脑袋依旧靠在墙壁上,鲜血将石壁都染红了。 霍见归走过去,将食指放在那个人的鼻尖试探了一下,奇怪地道:“竟然死了……” 十三娘道:“我记得当时那一下,他是绝对不可能死的,顶多是晕死过去。” 霍见归扯开了那个人胸前的衣服,他的心脏处有一处刺痕,应该是匕首刺的,这里才是他的致命伤。 在那个人伤口的下面,有一行用鲜血写就的小字:假扮河神,亵渎天命。 霍见归道:“在我们追击的时候,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 十三娘道:“可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杀人灭口,还有造成恐吓效果。”霍见归道,“不过他的目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到底是谁。” 三个人沿着甬道继续往前走,来到了那扇石门面前,走进去,就是一个耳室。 之前因为情况危急,他们没有仔细查看过这个耳室,现在看来,这个耳室简直就像是一个卧室一样,只不过是那种异常脏乱的卧室。 靠墙的地方有一张锈迹斑驳的铁床,铁床上有一张脏兮兮的被子。 床头边有一个衣柜,打开衣柜,里面是一件件黑白相间的长衫。 在衣柜边上,有一个木桌,木桌的边角已经腐烂了,上面摆着一个录音机一样的机器,旁边有很多的磁带,地上还有一个老旧手提摄影机。 霍见归拿起一盒磁带,封面上画着一个翩翩起舞的白衣女子,他将磁带插进了录音机里面,里面传来了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随后,是一个女人的歌唱声,唱腔幽怨,带着京剧的味道,跟他之前在甬道中听到了那很歌唱声一模一样。 看来,他们正是通过播放录音来制造这种恐怖的效果,让人望而却步的。 接着,霍见归又拿起了一卷上面画着两个孩子的磁带,插了进去,磁带中播放出了一段对话。 男孩的声音:“你们究竟在干什么?” 女孩的声音:“你们想死了。” …… 一段一段男孩女孩的声音从录音机中播放出来,其中一段霍见归还听到过,看来,河神雕像发出来的声音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应该是有人专门躲在雕像的后面,按响了播放键,让里面的声音播放出来,配合着诡异的氛围,起到以假乱真的作用。 木桌上有很多的磁带,有的磁带里面是嘎达嘎达的声响,有的磁带里面是砍杀声还有嚎哭声,还有一卷磁带是一个男中音的说话声,似乎是他自己录的,说到一半的时候,被另外一个人给阻止了,也就没有完全录下来,从他话里的意思听起来,他好像是被逼在这里干这种活路的,不然他的一家老小就会被杀死。 听完了录像带,霍见归又拿起了地上的那个摄像机,他打开摄像机,一道光柱从摄像口射了出来,看起来并不仅仅是一台摄像机,倒像是一个投影仪一样的东西。 光柱打到了对面的墙壁上,铺洒开来,整个墙壁变得白花花一片,有影影绰绰的东西在上面攀爬蠕动,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跟真的没什么区别。 接着,墙壁那些影影绰绰的东西开始聚集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个的骷髅骨架,那些骷髅骨架慢吞吞地从墙壁中爬出来,伸展开身子,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地跳在地面上,他们手中举着刀,关节处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看起来像是真的骷髅人一样。 看来,当初第一次来的时候,霍见归和白雪看到的在墙壁上攀爬跳跃的骷髅人正是从投影仪中展现出来的影像。 为了造成真的鬼怪的效果,他们可谓是煞费苦心。 霍见归摇了摇头,一边暗叹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一边将投影仪关掉放在了地上。 这时,十三娘从中间的石桌底下找到了一个盒子,她从盒子中拿出了一个破旧的记事本,她打开记事本一边看着,一边小声道:“这些人都是些人贩子,是有组织的,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 霍见归走过去,接过记事本看了一眼,上面记载着几几年几月几号村中送来的村民的性别,年龄,健康状况等等。 最近的一个便是白雪,字迹尚未干涸,应该是刚刚写上去不久。 十三娘道:“很显然,外面有他们的内应,里应外合,设计了这一出河神假象,让村民们主动贡献出他们的孩子,然后用这样的方式贩卖儿童。” 霍见归在记事本的第一页上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98年3月始载,灵泉山小泉山分部,记载人赵有财。 霍见归低声道:“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个严密的组织,很可能并不是灵泉村这一个地方有,别的地方应该也有,他们先是制造各种鬼神假象,然后串联好外面的道士,进行驱鬼,接着将祭祀的概念灌输给他们,如果不祭祀,就装神弄鬼吓唬他们,如果祭祀就给他们一点甜头。” 十三娘道:“这么说来,我去年在李家口遇到了一个山神祭祀可能也是这样的。” 霍见归取过一个口袋,将记事本装了进去,然后又将磁带也装了进去,说道:“在一些落后的乡村,这种情况时有发生,这个组织就是瞅准了这样的机会,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收取儿童,这样比绑架要来的简单的多,而且还没有后续的一些麻烦事。” 十三娘掀起了墙上的挂历道:“他们应该是定期去往某一个祭祀地点,然后再那里呆上两三天,收到儿童之后,立马就撤离,然后去往下一个地点,他们是流动性的,从这挂历就能看出来,挂历中显示的还是去年的昨天。” 霍见归摸着下巴道:“这样的话,一年下来,他们绑获的儿童数量还是相当恐怖的。” 十三娘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灵泉村中的村民应该也有他们的同伙。” “那是肯定的。”霍见归道。 这时候,霍见归的余光瞥见了石桌底下的一块凸起的小木板,他弯腰将那块木板拿了出来,翻看木板之后,上面写了几排血红色的字,字迹潦草,一看就是赶时间写就的:神木 开合 克峥。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字:鬼。底下写着一个名字:叶茜。名字旁边还有一个血红色的指纹。 看到那个名字之后,霍见归手掌一抖,木板差点掉在了地上。 十三娘走过来,看着木板上的字问道:“怎么了?” 霍见归深吸一口气,将木板收起道:“没事。” 他不准备将叶茜的事情告诉十三娘,因为告诉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时候,右边的耳室中传来了一阵哭泣的声音。 霍见归和十三娘急忙跑了过去,只见白雪正趴在一口棺材前面,哭的稀里哗啦的,棺材里面是瘸腿小王的尸体,尸体已经彻底僵硬。 忽然间,只听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响。 霍见归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从主室中一晃而过,他急忙追了出去,那个身影在前面疾奔,霍见归在后面猛追。 忽然间,只见前面的家伙往后扔出了一个闪着火光的东西。 霎时间,甬道内便冒起了大火。 火焰呼呼地冲了过来,霍见归不得不放弃追逐,反身跑去。 刚跑了一会,便听见‘咚!’地一声炸响传来,整个山洞剧烈地震荡了起来。 霍见归跑回了主室中,十三娘和白雪正在焦急地等着他。 头顶上的石壁震动,一块块的碎石从上面落了下来。 旁左边的耳室里已经燃起了大火,看起来刚刚那个人进去就是为了消灭证据的,幸亏霍见归将有用的东西早就拿出来,放在身上了。 霍见归道:“外面已经出不去了,我们只能从这里冲过去了。” 白雪将她弟弟的尸体紧紧抱在怀里,道:“我不能让我弟弟埋葬在这里。”话音未落,她竟然直接朝着那团火走了过去。 霍见归刚要阻止,十三娘一把拉住了他道:“放心,她死不了。” “为什么?” 十三娘似乎轻笑了一声,并未说话,也跟在了白雪的身后,两个女人钻进了火焰中,很快就没见了踪影。 霍见归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目光落在了圆台中间的那个小棺材上,他其实很想在趴在棺材里睡一觉,体验一下的,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这个主室里的东西显然并不是那些贩卖儿童的人弄来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那么大的能耐,而且,这里的东西玄玄乎乎的,估计他们也不敢轻易去动。 就是不知道这个小泉山究竟是干什么的,里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这么多弯弯曲曲的甬道,还有这么多的古怪雕像。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山洞晃动了起来。 霍见归来不及多想,抱紧了身上的那个包裹,便跑进了火中。 火焰灼烧着他的肌肤,灼烧着他的头发。 他的视线中只有火,无尽的火。 他朝着那道门跑去,可是却‘砰!’地一声撞在了石壁上。 那道门竟然没见了! 第55章 层层真相(下) 霍见归被困在了火焰中,原本墙壁上是洞穴的位置没有洞穴了,而是一面整齐的墙壁。 火焰逼的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他全身剧痛无比,但还是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裹,生怕里面的东西烧坏掉。 就在霍见归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墙壁忽然轰隆一声响,前面的墙壁裂开了一条缝,他想都没想,直接钻了进去。 刚刚钻进石缝中,就有一团沙尘扑面而来,洒在了他的全身上下。 “快趴下!”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一听就是十三娘的。 霍见归急忙趴在了地上,十三娘和白雪捧起沙土就盖在了霍见归的身上,霍见归也原地滚动,将身上燃烧着的火焰都压灭了。 他的头发灼烧了一半,看起来像是烫了一个卷发一样,他的手背已经完全烧脱皮了,淋漓的鲜血正从里面一点点渗出。 扑完了火之后,霍见归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把石门关上了,要是再晚个几秒钟,估计我就被烤成肉干了。” 十三娘道:“我们出来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石门就关上了,废了老大的劲,才将石门打开。” 霍见归扭头望向白雪,白雪低着头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 霍见归轻咬了一下牙关道:“不要耽误时间了,我们快离开这。” 说罢,他一马当先,朝着前面跑去。 十三娘替白雪背着她弟弟的尸体,白雪在后面扶着。 身后的石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声,火焰正在灼烧着能够灼烧的一切,整个甬道中布满了烟雾,呛人口鼻。 在他们奔跑的过程中,整个山洞时不时地发出阵阵隆隆声,还有石块从头顶上掉下来,看起来这个山洞应该要倒塌了。 他们来到了洞口处,霍见归推开了石盖,他刚把脖子伸出去,一把匕首便悬在了他的脖子上。 霍见归扭头一看,拿着匕首的人正是小满。 小满一看那人是霍见归,咦了一声道:“你下去的时候还是平头,怎么上来的时候就是卷发了……差点认错人,将你砍了。” 霍见归没有理他,他从洞中一咕噜爬了出来,躺在地上,面朝天空,大口地呼吸着,刚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隐约间,他感觉这些事情之间仿似有着某种特殊的关联,有一根线能够将这些所有的东西和发生的奇怪事情都串联起来,但他就是想不到这根线是什么东西。 墙壁上的血字。 被刺穿心脏的人贩子,胸口上写着的警示语。 疑似叶茜留下来的木牌子,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话。 还有小棺材中的铜镜,以及他曾亲身经历过的火焰溶洞。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着某种关联,这个小泉山,这个河神洞,看起来根本不仅仅是一个人贩子的秘密基地那么简单,它里面可能还蕴藏着一些古老的外人不可知的秘密。 可到底是什么关联呢? 还有,那个躲在他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偷偷跟着他们,然后又放火烧掉了整个河神洞,他是人贩组织中的一员吗,是灵泉村的内应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霍见归躺在地上,面朝天空,脑中飞速转动着。 十三娘和白雪也已经从洞中爬了出来。 十三娘正在和小满低声说着什么。 白雪抱住她弟弟的尸体,又流出了眼泪。 十三娘忽然弯下身子,蹲在白雪身旁,低声道:“白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雪抬起头,望着十三娘的眼睛道:“什么问题?” “你胸前的这块玉佩是怎么来的?” 白雪从胸口中拿出了一块玉佩碎片,那是一块白色的玉佩,玉佩的形状看起来像是两条交融在一起的鱼一样,只不过一条鱼有尾巴没头,另外一条鱼有头没尾巴。 白雪道:“你是指这块玉佩?” 十三娘紧盯着玉佩,双眼变得锐利了起来,她点了点头道:“正是。” 白雪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块玉佩是怎么来的,好像从我记事起,这块玉佩就已经在我身上了,它虽然是一块碎的玉佩,但在我看来,意义很大。” 十三娘:“什么意义?” “有好几次,都是它救了我……比如有一次去上山采药,结果下雨了,天黑黑的,我在山上迷路了,就是它发出的光芒带我走出的山路……” 十三娘沉吟片刻之后道:“这块玉佩,我能看一下吗?” 白雪犹豫了一下,她现在的手指甲已经长的老长了,看起来有三四厘米那么长,十根手指甲,全都那么长,好像是戴着假的指甲一样。 她犹豫了一下之后,用长长的指甲拈着脖子上的绳将玉佩拿了下来。 正在她将玉佩递给十三娘的时候,整个地面忽然隆隆震动了起来,土丘上都开始往下滚落石块了。 “砰!砰!砰!” 刚才他们爬出来的那个坑洞里面传来了剧烈的敲打声,石盖上的两块大石头左右晃动着。 这两块大石头,是在他们爬出来之后,小满怕里面的火焰窜出来,才压上去的。 霍见归从地上迅速爬了起来,众人同时望向那个石盖,石盖还在发出砰砰的敲打声,似乎里面有个东西正在撞击着石盖,想要从里面跑出来。 霍见归和十三娘抓着匕首,分别蹲在了石盖的两侧。 霍见归低声道:“等会我掀掉石头,如果里面钻出来的是怪物,我们之间将其杀死,如果是人,我们就先将其制服再说。” 十三娘点了点头,同时对着小满使了一个眼色。 小满抱起一块大石头,站在了坑洞的斜上方,只要里面的东西一露头,她手中的石头便会立马砸下去。 霍见归比了一个手势,然后猛地将石盖上的石头用力推开。 “砰!”地一声响,石盖传来巨响,伴随着巨响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嘶叫的声音。 霍见归又将另外一块石头推开了。 几乎在同时,砰地一声响,石盖被打开,一团黑色的烟雾从里面喷涌而出,让把守在洞口的三个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一只手从里面探了出来,抓住了草地,那只手黑乎乎的,像是黑人的手一样。 接着,又是一只手伸了出来,这时候也抓住了草地,同样是黑乎乎的一只手。 然后,一颗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这是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看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甚至看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头,只看见黑乎乎的一个方形的东西立在脖子上方。 然后,一个人从里面跳了出去,他的屁股上还燃烧着火焰,他嗷嗷痛叫着,就朝前跑去。 小满看见洞中钻出来一个没有脸的黑色怪物,她大叫一声,手中的石头就朝着那个黑色怪物砸去。 霍见归想要喊停,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看着石头就要砸在那个黑色怪物脑袋上的时候,霍见归猛地扑了过去,将那个身影直接扑倒在地。 “通!”地一声响,石块砸在了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要是砸在那个怪物的脑袋上的话,肯定直接就将脑袋砸烂了。 霍见归和那个怪物抱在了一起,朝着土坡下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停下之后,霍见归伸出手,在那个怪物的脸上用力擦了一下。 黑乎乎的东西被擦掉,那个怪物的脸露出了出来。 它有鼻子有眼,有嘴巴还有胡子。 显然,它并不是一个没有脸的怪物,而是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的青年男子。 男子望着霍见归的双眼,噗地一声,吐出一口的烟雾气泡来,吐到了霍见归的脸上,接着他闭上眼用力眨了两下,然后又张开眼望着霍见归。 他看了足足几秒钟,随后,他大声道:“我没死——我真的没死——”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粉无常! 第56章 回归 粉无常也真是命大。 所有人都以为他肯定死在了山洞中,但是他偏偏没死,他不仅没死,还阴差阳错地找到了那个洞口,并从里面爬了出来。 要是霍见归和十三娘他们没有留在洞口边上的话,粉无常肯定打不开石盖,那样也是被烧死的命。 但,所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巧合。 好像上天专门安排了人去救他一样。 粉无常没死,只不过是全身给烧的基本上毛发全无了,连内裤都没剩下一丁点,整个人光秃秃的,黑乎乎的,像是刚从炭灰中钻出来的一样。 粉无常发现自己没死,高兴坏了,他抱着师傅左右摇晃,差点将他师傅那受伤的老腰给拧断了。 霍见归急忙制止了粉无常,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之后,感叹道:“你小子竟然没死——” “嘿嘿,师傅是不是很担心我啊。”粉无常刚刚从虎口脱险,死而复生,眨眼间似乎就忘了刚才的危机情况,他笑望着自己的师傅道,“我就是想到师傅肯定要担心我,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冲出来,不然让师傅日思夜想的,我在地下睡的也不安稳啊。” “呸!” 霍见归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道:“我看你小子真的应该死在里面,刚才就不该给你打开石盖。” 说这句话的时候,霍见归以往的那种严肃冷漠、寡言冷静的形象顷刻间不见踪影,但是话刚刚说完,霍见归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急忙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冷冷地盯了粉无常一眼。 这一眼像是刀子一样刺进了粉无常的心口里。 粉无常急忙低下了头去,他很清楚,有些时候,可以跟自己的师傅还嘴甚至是顶撞,但是有些时候,那是万万不能的,其中就包括现在。 这时候,白雪忽然走了过来,似乎是专门来替霍见归解围的,她对霍见归道:“归哥,我们接下里该怎么办?” 霍见归沉吟片刻之后道:“首先,我们要把你的弟弟找个地方埋了,让他入土为安。” 白雪点了点头,她现在已经非常信任霍见归了,在她看来,霍见归好像是上天专门派来拯救她的那个人。 这么一想,白雪的脸竟然不自主地红了起来。 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四周道:“要不就埋在这里吧,他生在灵泉村,以后也应该呆在这里才行。” 霍见归指了指不远处一处凹陷的地方道:“就那里吧。” “好……”白雪说道。 霍见归抱起瘸腿小王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十三娘和小满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十三娘的眼神有些异样,微风轻轻吹来,刮过十三娘的面纱,露出了半张丑陋的脸。 十三娘望着白雪那娇弱的身影,自言自语般地道:“这个女孩,真的奇怪。” 小满问道:“怎么了,师傅?” 十三娘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道:“我们走吧。” “等等,师傅,你不是想要她的那块玉佩吗?”小满压低了声音道,“要不然我们这出生入死的又图个什么呢?” 十三娘沉声道:“缘分未到。既然这块玉佩能够在她的身上,那便一定有它的道理,而且,这还是半块玉佩,我们就算现在拿到了意义也不大,说不定还会因此打断了原有的事态发展。” “师傅你说的太玄乎了,咱们不是一直找这块玉佩吗?”小满低声道,“还有之前的黑色双鱼玉佩,你还送给梁哲了,说实话,我真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会明白的。” 十三娘望着不远处正在走向凹陷处的三个背影,中间是霍见归,左边是白雪,右边是粉无常,夕阳将三个人的背景拉长,铺洒在草地上。 “这三个人,各有不同。”十三娘望着那三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说道,“但都非常奇特。” “那我们就这样走了?”小满问道。 “以后肯定还会遇到的,下一次遇到,应该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十三娘的双眼中闪过了一道奇异的光芒。 “哎,师傅啊师傅,咱们这已经是第几次免费帮人做好事了……”小满撅起嘴道,“不对,我们这次还搭进去钱了,怪不得我们会越来越穷——” 她的身影被十三娘拉着逐渐远去,话音也渐渐远去。 就在她们即将消失在土丘顶上的时候,霍见归忽然回过头去,望了她们一眼,然后迅速扭回了头去,并未让旁边的白雪和粉无常察觉。 直到他们将瘸腿小王埋了之后,白雪和粉无常才发觉十三娘和小满不见了。 “那个漂亮姐姐呢?”粉无常道,“我还想请她喝杯酒呢。” “是啊。”白雪道,“十三娘呢?” 霍见归道:“不要找了,她们早就走了。” 说罢,霍见归在瘸腿小王的坟头上磕了三个头,口中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似乎是在帮小王简单地超度。 将小王埋了之后,白雪又伤心了一会,但是这一次,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表情安详地对小王诉说着什么,好像是在说她们小时候的故事。 粉无常一直陪在白雪的身边,奇怪地对着白雪上上下下看个不停,直等到白雪说的差不多了,粉无常才问道:“小妹妹,你的白发好酷啊,是在哪里染的?” 白雪对着小王的坟头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身子来,抬起头,望着粉无常道:“首先,我不是小妹妹,我已经十八岁了,其次,我的头发不是染的,是天生的。” 粉无常微微一愣,随即嘿嘿笑了起来道:“你可真有意思。” “你才有意思。”白雪撅了一下嘴,朝着不远处正在望着夕阳沉思的霍见归走去,似乎并不是很喜欢粉无常。 粉无常紧随其后,问道:“还有……你的指甲是怎么回事啊,我从未见过这么长的指甲,好像梅超风一样,你是练九阴白骨掌的吗?” 白雪白了他一眼道:“我劝你还是先找见衣服遮住你的重要部位吧。” “哎呀!”粉无常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是一丝不挂的,要不是黑乎乎的炭灰和泥土遮住了他的身体,怕是早就被看个精光了。 他急忙扭过身去,一边大呼小叫着失身了,一边朝着远处跑去,抓起一堆草来就胡乱地遮住了隐秘部位。 白雪噗嗤一笑,转过身去,走到了霍见归的身边。 霍见归双眼眯起,望着夕阳,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正在凝神细思着什么。 “归哥哥——”白雪同样望着远处的夕阳,轻声道,“谢谢你。” 霍见归轻叹了一口气道:“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归哥……”白雪欲言又止。 霍见归低头道:“怎么了,有话直说。” 白雪道:“粉无常……是你的徒弟吗?” 霍见归微微一愣,随即道:“算是吧……也不算是……” “我听他说,你之前是个心理学家,现在是一名灵魂学家,也就是鬼学家,专门到处抓鬼。” “差不多吧。” “那……”白雪紧咬着嘴唇,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我现在也没地方去了……” 霍见归望着白雪的双眼,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白雪咽了一口唾沫,终于鼓起了勇气道:“要不……你也收我做徒弟吧……” 她抬起头看了霍见归一眼,看见霍见归满脸凝重,她急忙道:“我能做饭……会熬药……还会处理伤口……我不怕死……不是,我不怕鬼……而且,我还能……还能……”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还能生孩子——” “哈哈哈哈!”粉无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白雪的身后,大声笑着。 白雪脸色红的就像是天边的夕阳一样,她猛地一跺脚,对着粉无常就是一拳:“你不要乱说……” 粉无常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小妹妹,你也想傍我师父的大腿,实不相瞒,我为了让那个我师父收留我,可是跟踪了几个月呢,又是送礼,又是磕头的,还要去坟地里睡觉,各种历练下来,师父看我慧根很足,这才收留我,我看你啊,还是算了吧——胆小的就像是老鼠一样,估计还没等捉鬼呢,就先被鬼吓个半死!” “你——”白雪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行了!”霍见归厉喝一声,转过头来,望着粉无常道,“你去一边凉快去!” 粉无常耸了耸肩,朝着远处走去。 霍见归望向白雪道:“我可以先将你带出去,之后的事,咱们再说,你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 白雪低垂下眼睛,眼眶中含着泪花,霍见归的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拒绝她了。 她低声道:“归哥,连你也嫌弃我吗?” 霍见归没有说话,他严肃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雪擦了一下眼窝中的泪花,转身走了。 她的背景很孤单。 她的身体很娇小。 她的步履沉重而缓慢,她的表情忧伤而绝望。 粉无常在不远处偷偷往这边看来,眉头皱起,似乎也有些难过。 忽然间,霍见归喊道:“等等——” 白雪立马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挂着泪花的眼睛中闪着喜悦的光芒。 任谁看见这样的眼神都不忍心拒绝,况且她还长着一张纯真可爱又美丽的脸庞。 霍见归轻咳了一声道:“你……会做饭对吧?” “对啊,对啊。”白雪急忙道。 “嗯,西湖醋鱼会不会做?” “会啊,会啊。”白雪笑着道。 “好吧。”霍见归朝着不远处正在往这边头盔的粉无常喊了一声,“来,滚过来。” 粉无常急忙小跑着来到了霍见归身边。 霍见归道:“以后,她就是你的师妹了,知道应该做什么吗?” “知道!知道!”粉无常笑道,“时时刻刻保护师妹,不让师妹受到任何人的伤害,包括师傅——” “滚!” 霍见归紧咬了一下牙关,转过身去,面对着残阳如血,嘴角缓缓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抹笑容,看起来有些诡异。 第三卷 笔仙 第57章 锲子:请笔仙 烛火在跳跃。 映照出四张脸的轮廓。 一张戴着眼镜的清秀脸,一张长着鹰钩鼻的方脸。 一张胖乎乎的白嫩脸,一张有些妩媚的瓜子脸。 两张脸是男人的,两张脸是女人的。 到底哪张脸是男,哪张脸是女,在烛火的轻微摆荡之下,很难看得清楚。 四个人的脸都有些凝重,有些压抑,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紧张。 他们的眼睛蹬的很大,相互看着对方,眼神中都带着一丝惊恐。 四周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不知道他们是在房间内,在桥洞底下,还是在蚊帐里。 在四个人的中间摆着一张白纸,很大的白纸,跟桌面那么大。 这是一张惨白的白纸,在黑乎乎的环境之下,显得尤为醒目。 白纸四四方方,安安静静,了无生气。 在白纸的正上方,横着写着五个隽秀的黑体字:唐、宋、元、明、清。 在白纸的左上方,竖着写着两个字:是、否。 在白纸的右上方,竖着写着两个字:男、女。 在白纸的下方,横着写着十个阿拉伯数字,0-9,以及二十六个字母,a-z。 一切都是从这张白纸开始的。 神圣,诡异,充满未知。 让人紧张,恐惧,却又期盼。 妩媚的瓜子脸微微低头,她的声音颤巍巍的,让人联想到弯弯曲曲的即将死去的蚯蚓。 “还有三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另外三个人的眼神全都一变,戴着眼镜的清秀脸微微扭头,望向身后,烛火映照在他的后脑勺上,眼镜片反射出一道凄黄的光芒。 鹰钩鼻的方脸悄悄掏出了一支黑色的圆珠笔,拔下笔帽,握在了手里。 “还有一分钟……” 妩媚的瓜子脸声音出现了一丝扭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让人心里发慌的味道。 胖乎乎的白嫩的脸鼓起了腮帮子,然后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吹在了烛火上,差点将烛火吹灭。 火焰变小之后,迅速变大。 另外三个人同时望向了胖乎乎的脸,胖乎乎的脸立马就红了,眼神中带着一起歉疚。 “开始吧……” 这三个字不知是谁说出来的,轻飘飘的,仿似来自空气。 鹰钩鼻方脸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他的右手中握着圆珠笔,悬在白纸的正上方。 坐在鹰钩鼻对面的胖乎乎的脸伸出了左手,她的手同样胖呼呼的。 她与鹰钩鼻方脸的右手手背相贴,手指交叉,一起握着那支圆珠笔。 指尖垂直在纸上,两人的双肘和胳膊悬在半空。 鹰钩鼻方脸嘴里轻轻念叨:“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烛火静止不动了。 他继续念着,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沙哑。 四个人闭着双眼,四张脸都泛起一层奇异的红色光芒。 妩媚瓜子脸的眼皮在轻轻跳动。 眼镜清秀脸的鼻子皱了一下。 鹰钩鼻的手背上凸起了一根筋,又迅速消失在皮下。 胖鼓鼓的小手指颤动了一下。 古老的咒语继续从鹰钩鼻的嘴中缓缓念出。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这一句话像是有着某种魔力,当念了十几遍之后,就像是水一样从鹰钩鼻的嘴中不由自主地滑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声音似乎变化了一些。 另外三个人依旧闭着双眼。 他们在等待着。 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等待着鬼神的降临。 忽然间,烛火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像是有一团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影子逐渐变小,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四个人全都闭着眼,并没有看见这个异状。 就在这时,黑色圆珠笔忽然动了一下。 鹰钩鼻尽量压抑着自己的紧张心情:“笔仙笔仙,是不是你来了?” 只见笔尖慢慢移到纸张的左上部分,在‘是’字上画了一个圆圈。 四个人同时睁开了眼。 鹰钩鼻颤声问道:“笔仙笔仙,我明天的数学考试能及格吗?” 笔尖奇异般地往下移动了一个字,画了一个圆圆的圈:“否。” 鹰钩鼻的眉头皱了一下,他刚要开口继续说,对面胖乎乎的女孩忽然道:“笔仙笔仙,我爸妈会离婚吗?” 笔尖迅速上移,画了一个圆圈:“是。” “哎——”胖女孩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沮丧。 这时候,妩媚瓜子脸问道:“笔仙笔仙,你是男是女?” 笔尖慢慢移到了‘男’字下面,画了一个圈。 瓜子脸有些兴奋地道:“这是一个男鬼!” 对面的眼镜男急切地盯了她一眼,低声问道:“笔仙笔仙,我想问下,我这次能不能表白成功?” 笔尖迅速下,在‘否’字上画了重重一个圆圈。 瓜子脸立马轻笑了起来,连胖女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镜男还想再问,被鹰钩鼻打断了,鹰钩鼻说:“一人一个问题,不要抢。”说罢,他急匆匆问道:“笔仙,这辈子谁最爱我,除了我父母亲之外?” 笔尖犹豫了一阵,慢慢移到了字母一端,开始画圈。 刚开始速度特别慢,接着越来越快。 鹰钩鼻慢慢拼道:“伊菲。” 另外三个人同时一惊—— 瓜子脸女孩轻呼出声,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她和鹰钩鼻是对象关系,可是,鹰钩鼻问题的答案竟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孩。 瓜子脸瞪了鹰钩鼻一眼,随即扭过头去,有些生硬地问道:“笔仙笔仙,这辈子谁最爱我,除了我父母之外?” 笔尖停顿了一下,在字母上空慢慢移动,但过了好几秒,始终没有落笔。 骤然间,笔尖猛地上移,力道和速度都奇快无比。 “唰!”地一声,笔尖在‘否’字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瓜子脸女孩震惊了,但是很快,她的震惊就转变为了愤怒。 她像是挑衅般地大声问道:“笔仙笔仙!你的前世是怎么死的?” 胖女孩立刻尖叫起来:“笔仙笔仙,这个问题不算……” 话音未落,只见笔尖在纸上急速地胡乱画圈,力道之大,连整个黑乎乎的桌面都摇晃了起来。 “噶!”一声怪叫声从众人的身后响起。 胖女孩和鹰钩鼻‘啊’地大叫一声,同时撒开了手。 笔一下子掉在了桌上。 胖女孩急的哭了起来,一把抓起笔:“笔仙笔仙,我们不是有意得罪你的。” “砰!”地一声,笔再次掉在桌上,在白纸上滚来滚去,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摆弄一般。 瓜子脸女孩一把按住了圆珠笔。 鹰钩鼻想要去阻拦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你这个贱人!” 她这句话应该是对鹰钩鼻说的,但此时听来却像是对笔仙说的。 一阵阴风骤然吹来! 烛火熄灭。 惊叫声响起,脚步声响起。 有人在跑,分不清是几个人。 最先跑掉的是眼镜男和胖女孩。 鹰钩鼻一把拉起了尚在发愣的瓜子脸女孩,就朝着外面跑。 身后响起了一阵奇怪的低沉叫声。 黑乎乎的甬道中有个巨大的影子从地面上缓缓爬了起来,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鹰钩鼻男子跑着跑着,忽然感觉身后的手没见了。 他回头大声喝道:“傻逼!快跑啊!” 身后没有身影,他伸出手往后一探,抓到了一只手,没有多想,拽着这只手就朝外面跑。 跑着跑着,他感觉这只手有点怪。 不像是她的手,她的手原本应该是嫩嫩的,滑滑的,而这只手,却有点干枯,甚至磨手。 终于,他跑出了甬道。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甬道的入口处。 天空有一轮弯月,从层层云雾中冒出来,红红的,像是在滴血。 他喘了几口气之后,回过头去。 让他吃惊的是,身后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有黑乎乎的甬道口冒出一团青色的烟雾。 可是,他的手中还抓着一只手。 霎时,他心中发麻,脊背发凉! 他沉沉地低下头去。 他望见了那只手—— 第58章 隐秘 霍见归回来之后,首先给白雪找了一个地方居住,那个地方离他家并不是很远,在一公里外的一条巷子里,那里不仅房租便宜,而且很安静,人很少,有什么事也可以照顾到她。 然后,霍见归便独自一人回到了家中。 现在是白天,房间内静悄悄的,了无生气。 窗帘半遮半掩。 屋内光线一半明亮,一半阴沉。 他的脸也被映照的一半明亮,一半阴沉。 他从包裹中取出了一个个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从灵泉村带回来的。 有一把土,这把土是他从那个神秘的如同地狱一般的火熔洞中带出来的,有这把土,就说明那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 他将这把土分出一半来,用包裹包好,准备邮递给一个地质勘测的朋友,他想让那个朋友帮他分析分析,这把土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能判断出来它的出产地,甚至是一些具体的细节就更好了。 凭借着直觉,霍见归知道这把土绝对不简单,里面很可能蕴藏着一个巨大的线索,那个线索正是通往他梦寐以求的那个地方的。 在寄送完了土之后,他又开始研究起了那面雕着花纹的古铜镜。 他举起镜子,看着上面的花纹,那像是蛇纹,又像是鱼纹,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所以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镜面中映照出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有些苍白,有血瘦削的脸,没有什么血色,但是双眼锐利而坚毅,双唇紧抿,似乎藏着无穷的秘密。 他久久地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觉镜子中的自己好像微微变化了一下…… 不,准确的说,是镜子中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那张脸是从他的脑后伸出来的,一闪即逝,只留给他一个简陋的印象。 印象中,那是一张略显恐怖的脸,除了恐怖两个字之外,他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他再次仔仔细细看着镜面,双眼一眨也不眨。 镜面在荡漾,像是水纹一样,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擦拭着镜面,镜面冰凉无比,像是由冰块铸成的一样。 “这个镜子绝对不正常。” 霍见归一边低声自语着,一边拿着古铜镜走向了西墙边上的紫红色大橱柜,他打开了中间的一个格子,将铜镜放在了里面,然后将剩下的那一堆黄土也放在了里面。 做完这些之后,他返回了沙发上,从包裹中取出来一块木牌子,木牌子也是在灵泉村的河神洞中捡到的,上面写着几个奇怪的字:神木 开合 克峥。 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字:鬼。 底下写着一个名字:叶茜。 名字旁边还有一个血红色指纹手印。 霍见归紧盯着这个木牌子,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叶茜的死必然跟河神洞有关,很有可能叶茜进入过河神洞,想要探寻里面的什么秘密,或者寻找什么东西,但最终还是没能摆脱洞中的东西,在出来之后,便被害死了。 据说,叶茜死的时候,胸前留下了一个小手印。 霍见归紧咬着牙关,脑中翻江倒海。 隐隐约约之间,他感觉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朝着他迫近,那个东西很危险,很恐怖,一旦迫近有可能会带来生命危险。 他轻轻摇了一下头,决定先暂时先不去想这些事情。 他将木牌子收起来,放在了茶几底下的一个盒子中。 他靠在沙发垫上,将自己尽量放空。 他需要休息一下。 在休息的时候,他喜欢看报纸。 他手中举着一份报纸,几乎压在了他的脸上,也不知道是报纸在看他,还是他在看报纸。 有一则小小的新闻跃入了霍见归的眼帘。 “高二四名学生深夜玩笔仙,引‘鬼’上身,精神失常!其中一名学生失踪,尚未找到!” 耸人听闻的标题。 笔仙? 霍见归嘴角微微上扬,记起了差不多十年前,他玩笔仙的经历…… 但是很快,他的脸色就凝重了下去。 看来,那些经历并不是什么好的经历。 紧接着,他在新闻的下方看到,那个高中,正巧是他之前念过的高中。 鑫华高级中学。 他的脑子一蒙。 过往的许多片段像是潮水一般蜂拥而来。 其中一张可爱的脸蛋从潮水中窜出来,一下就贴在了他的面前。 他轻叫了一声,将报纸“啪”地一声摔在了茶几上。 他站起身子,一只手敲打着脑袋,有些踉跄地走进了卧室。 刚刚走进卧室,还没等他躺在床上,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阿德。 他接听了起来。 “见归,情况基本已经控制住了。”阿德说,“但是山洞已经塌了,没法进去搜查,你说的贩卖儿童的情况我都已经上报了,也抓了几个村民回局里审查。” “好。”霍见归略微沉吟之后道,“水潭中的那个怪物抓到没有?” “抓到了。”阿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什么东西?” “很难说,我们已经将它提交给相关部门了。”阿德说,“不过,据我所知,它好像是一种比较稀有的生物,叫做水猴子,是抗日战争时期,从日本那边带过来的,他们那叫河童……” “水猴子……”霍见归微微点了一下头,“只抓到了一只?” “是的,只有一只,水潭的水很深,没有下去,我们是引诱它上来的。”阿德说,“我拍了几张照片,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发给你看一下,不过,不要外传哦,这事有可能会引起恐慌,你懂的。” “放心吧!” 挂断电话之后,阿德很快就发来了一条短信,短信中附带着两张照片。 照片中那个怪物的形象给他曾经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是被困在一张网中。 霍见归看着照片中那个奇特的生物,忍不住一阵唏嘘。 他轻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在了床头,自言自语般地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真正的鬼。 灵泉村这一次的行程,虽然阴差阳错地捣毁了一个以封建迷信为基础的贩卖儿童小团伙,也算是有所收获,但是幕后的一些东西,却扑朔迷离的,让人捉摸不透。 不管怎样,霍见归始终坚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他同样坚信,自己肯定能够遇到真正的鬼。 只不过现在的时机尚未成熟。 他闭上了双眼,放松下全身的肌肉。 肌肉一放松,霎时间,浑身的酸痛便疯狂袭来,侵蚀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他的伤口遍布各处。 他微微掀起了衣服,看到了自己腰间一块正在脱落的皮肤。 那像是蛇在蜕皮。 他爬上床,将被子裹紧,闭上了双眼。 窗帘半遮半掩,他的脸半明半暗。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睫毛在跳动。 片刻之后,他将被子上拉,盖住了他的头。 他的全身都被包裹进了被子里面。 白色的被子在缠绕着他,一圈又一圈。 他像个木乃伊,没有头,没有脚。 被子彻底将他包裹之后,他的身体开始在被子里面颤动。 起初是微微抖动,如同肌肉痉挛。 尔后抖动的幅度开始变大,像是震颤一般,还伴随着轻微的低吼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传来了一阵敲打声。 敲打声持续了一阵之后,霍见归的脑袋才从被子里面探出来,他闭着双眼,脸颊潮红,额头上挂着颗颗豆大的汗珠。 敲打声变大了许多。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将被子从身上一层层揭开,走下床来。 他浑身像是虚脱了一般,下床的瞬间,差点跌倒在地。 他有些踉跄地出门,一只手扶着墙壁,一只手轻敲着自己的胸口。 敲打声还在持续。 来外门外。 有人在敲门。 是谁? 他住的地方,鲜有人知。 就算有人知道,也不可能用敲门这样的方式,因为熟识的人都知道,他这里不欢迎外人,甚至内人都不欢迎。 他眉头紧皱,走到茶几前,从沙发底下掏出了一把匕首,握在手里,放于背后。 他缓步走到了房门前。 敲打声还在持续着。 他深吸了几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 “谁?”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外面没人回应。 但敲打声已经停了。 霍见归将眼睛靠在了猫眼上,往外面望去。 外面空空荡荡的。 忽然间,一个身影同样靠在了外面的猫眼上,然后缓缓后移。 霍见归看着那个身影,吃了一惊—— 竟然是她! 第59章 白雪的鱼 霍见归推开了门。 门外面站着一个女孩,戴着一个浅绿色的帽子,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蹬着一双白色运动鞋。 晚霞的光芒照在她的侧脸上,将她的侧脸染的红彤彤的。 她看起来娇小而可爱。 霍见归吃了一惊。 他吃惊的不是白雪竟然找到了他的住处,他吃惊的是—— 白雪竟然在一天之内有着这么大的变化。 她的变化不仅仅是穿着上的变化,而是整个精神面貌的变化。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红晕,她的眼神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她的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她看起来无比可爱,无比纯真,像是大自然的风一样,让人感觉清爽,惬意。 霍见归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在乡村中有些四处奔逃的灰头土脸的小丫头? 这还是那个因为失去了挚爱而悲伤痛苦,以泪洗面的小女孩? “归哥哥……哦,不,师傅。”白雪叫了一声。 这一声将霍见归从内心激烈的思想碰撞中拉回了现实。 霍见归脸色恢复了往常的那种严肃表情,他轻吸了一口气道:“你来干嘛?” 白雪微微迟疑了片刻之后,弯下腰,从脚边端起来一个很大的篮子,篮子用白布蒙着。 白雪说:“给你送东西……” “什么东西?” “西湖醋鱼……” “哦……”霍见归眉头舒展了起来,他似乎闻到了一阵鱼香的味道,“那个鱼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不过——” 霍见归用力嗅了一下,根据他多年吃鱼的经验来看,这条鱼烧的火候恰到好处,香味温婉,丝丝缕缕。 白雪说:“我是用活鱼烧的,不过这活鱼还差点,我准备过几天熟悉了之后,自己去钓,钓来的鱼会更好吃。” 霍见归看着白雪一脸认真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将篮子接了过来:“好吧,我先尝尝。” 白雪站在原地没动。 霍见归说:“你还站着干嘛,回去吧。” 白雪:“我等你吃完,然后再带回去……” “哦。”霍见归似乎觉得白雪说的有理,“那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吃完。” 说完,霍见归关上了房门。 白雪愣了一下,她以为霍见归会让他进入房间呢,没想到是让她在外面等。 白雪笑了笑,自语道:“师傅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呢。” 她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着,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走动了起来。 院子里有一个秋千,她走到了秋千面前,她想起自己很久都没有荡过秋千了。 她坐了上去。 这个命途多舛,孤苦伶仃的女孩显然很想让自己过得尽可能快乐一点。 “吱呀。”秋千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音。 她双脚用力蹬地,将自己的身子往前面使劲摆去。 “吱呀,吱呀。” 秋千发出一阵阵怪叫声,像是她屁股下坐着的不是一个秋千,而是一个正在昏睡的人。 晚霞照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都被笼罩进了昏黄的光圈中。 她嘴角含笑,微微闭上了眼睛。 “吱呀,吱呀。” 秋千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 虽然晃动的幅度并不是很大,但白雪却乐在其中。 晃了几下之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院子东边的一辆老旧的黑色吉普车上。 车窗灰蒙蒙的。 雨刮器停在车窗的中间,一动不动,像是一只干枯的手臂。 隐隐约约之间,她好像看见车窗的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差点从秋千上掉下来。 “嘎吱!” 秋千旁边的木马忽然摆动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让白雪脚下一滑,秋千往前摆,她的身子往后仰去—— 一只大手从后面托住了她。 她失去重心,顺着大手往下滑去。 她滑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那个人有一双略显苍白,但是坚毅的脸,一双有些冰冷的眼睛逼视着她。 是霍见归。 白雪的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 “你在干嘛?”霍见归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斥责。 “我想……荡秋千……”白雪微微低头,“可是地太滑了……” 霍见归看了一眼秋千,又看了一眼木马,低声道:“这秋千不安全。” 说罢,他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了白雪,这时候,他的脸上在一瞬间出现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略带赞善的表情。 白雪急切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霍见归砸吧了一下嘴道:“还不错……下次,记得多放点盐。” 说完,霍见归转身就朝着屋子走去,他边走边道:“将大门关严实点,下次来请提前打招呼,我不是未卜先知的人。” “好……” 白雪望着霍见归的瘦削背景,感觉他的背景有些孤单,她忽然很想上去抱一抱他,但是迅速地,她就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她摇晃了一下脑袋,脸色又变红了。 她提着篮子,朝着大门口走去。 临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望向了东边的那辆吉普车。 灰蒙蒙的车窗,雨刮器悬在中间,一动不动。 她轻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出了大门,将铁门牢牢关严实。 房间内,窗子前,立着霍见归笔挺的身影。 他透过半遮半掩的窗帘,目送着白雪一路走出了铁门,走向了布满晚霞的道路上。 他的眼睛缓缓眯起,眼神中带着一抹笑意。 看了一会之后,他重新返回到了茶几前,拿起筷子,将碗里剩下的一点残渣吃掉了。 这个鱼,做的还不错。 他砸吧着嘴,靠在了沙发上,闭起了双眼。 黄昏逐渐隐没。 黑暗来临。 房间内的光明逐渐被黑暗吞噬。 沙发上的霍见归也逐渐被黑暗吞噬。 当黑暗来临之后,这个房间仿似才真正活过来,黑暗的角落,有涌涌动动的东西悄然爬起。 西墙的紫红色橱柜中间的一个格子里,似乎正在往外放光,光芒闪烁了几下,再次归于黑暗。 这个格子里放的正是灵泉村中那口小孩棺材里的那面古铜镜。 与此同时,从霍见归家里离开的白雪正提着篮子走在半路上。 天空黑的很快,似乎在瞬间就黑了下去。 她加快了脚步,朝着家中走去。 她的家在一条巷子里。 巷子里没有路灯,黑沉沉的。 也没有声音,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忽然间,一只手骤然出现,搭在了她的后背肩头上,冷不丁的,让她浑身一抖。 她刚要惊叫,一只手便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 一个人转到了她的面前。 一张俊俏的脸,嘴角挂着笑容,眼里带着喜悦。 他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的表情,轻松的,愉悦的,略带调皮和恶作剧的表情。 他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衬衣。 他似乎非常喜欢粉红色。 “粉无常!”白雪发觉自己每次看见他都会控制不住地发火。 “白雪!”粉无常学着白雪的语气和模样,惟妙惟肖。 “粉无常!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白雪脸色都被气得发白了。 “嘿嘿。”粉无常笑道,“这么胆小,还怎么跟师傅学抓鬼,我看你是专门给师傅做鱼的吧。” “哼!”白雪气得哼了一声。 “我告诉你了师傅的住处,你准备怎么感谢我?”粉无常的嘴角挂着坏笑。 “感谢你个大头鬼!” “大头鬼是什么鬼?能吃吗?” “你不要乱说……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鬼来捉你。” “是我去捉鬼吧!” “行了,别贫嘴了,我到家了,你要去哪快去吧。” 粉无常一下跳到了白雪的面前,瞪大了眼睛道:“白雪,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我从来不看新闻。” “有几个高中生玩笔仙后精神失常的新闻。” “笔仙?” 粉无常神神秘秘地道:“是啊,笔仙。这样吧,只要你陪我玩一把笔仙,我就告诉你师傅的一个秘密。” “笔仙是什么东西?” “很简单的,超好玩!” 粉无常替白雪拿过了篮子,跳上了台阶:“快开门吧!” 天黑了下去。 凉风阵阵。 白雪的家在巷子的最末尾。 青石台阶,灰色木门。 这条巷子没有人。 至少,白雪一整天没有见过人。 第60章 笔仙探秘(上) 白雪的家很破旧。 简单的几乎接近于没有的装饰。 一张木床,一套被子,被子是白色的,床单也是白的。 一个简易衣架,上面吊着几件衣服,大部分是白色的。 白雪很喜欢白色,一如粉无常很喜欢粉色。 靠墙边有一个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书桌边缘放着一面镜子,镜子上罩着一块白布子。 屋子中间有一张桌子,木桌子,四四方方的,但是桌子的边缘掉了一块角。 桌子上放着一盏老旧的油灯,鬼知道这个油灯是她从哪里淘来的,或者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 房屋右边有一个杂物间,她将杂物间改成了厨房,里面有一个很小的煤气灶,还有一些刚买的新鲜蔬菜,以及一些尚未收拾的碗筷,看来下午她做了鱼之后,还没来得及收拾厨房就急急忙忙给霍见归送去了。 窗帘是银白色的,开着,零星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铺洒在地面上。 斑斑驳驳,影影绰绰。 安安静静,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这个房间安静的超出想象,外面竟然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车声,人声,动物的叫声,什么都没有。 白雪独自一人进了厨房,在里面叮叮当当地收拾东西。 粉无常站在窗前,望着外面。 外面是一个简易的小院子,院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因为院子本身就很小,也就十平米不到,除了道路之外,两旁全都堆积了一些黑乎乎的杂物。 粉无常看着外面的东西,努力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什么都没有。 连风声都没有。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只有白雪在厨房内碰撞锅碗瓢盆的声音。 粉无常扭过头去,望见了白雪的身影。 白雪的身影很娇小,动作很娴熟,很专注。 厨房内有一盏蜡烛,蜡烛笔挺地伸着,像是一只手指一样,戳向天空,一动不动。 粉无常轻咳了一声:“你要做饭?” 白雪头也没回:“我没吃饭,你吃了没,要不要吃点?” “我吃过了。”粉无常走进了厨房,扫视了一圈,“你为什么不开灯,这里没电?” “有电啊。”白雪道,“我只是还不是很习惯那种明亮,有点太刺眼了。” “改天我给你买几个低度的灯泡,柔和点的光芒,你应该会舒服些。” “不用了,我这样挺好,还省电费。” “蜡烛可比电费贵多了。”粉无常转了出去,坐在了桌子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白纸,拿出了一支钢笔。 他用手巾在桌子上擦了几遍,才将白纸铺上去。 白纸几乎有木桌子那么大,也是四四方方的。 粉无常开始在白纸上写字。 他在白纸的上方写上了五个字:唐、宋、元、明、清。 在白纸的右边写上:男、女。 在白纸的左边写上:是、否。 在白纸的下方写上0-9十个数字,以及26个英文字母。 写完这些之后,他俯在桌面上,轻轻吹着尚未干涸的笔迹。 他的动作和神态都非常认真,非常庄重,跟他平常的言行举止截然不同。 白雪走了出来,她手中端着一个碗,坐在了桌子旁。 “这是什么东西?” 粉无常一本正经地道:“这就是玩笔仙的道具。” “一张纸?” “别小看这一张纸。”粉无常指着四周的字迹道,“这些字写在这张纸上,这就不是一张普通的纸了,这是上古流传的占卜之术,名叫扶乩。” “不懂……”白雪一边吃着饭,一边摇头。 “招魂你总知道了吧?”粉无常抬起头来,望着白雪。 “我们农村经常招魂。”白雪说。 “那就对了。”粉无常道,“农村的招魂仪式一般是定向招魂,而笔仙是一种泛招魂,招的魂不一样。” 白雪看着白纸,慢吞吞地吃着饭。 粉无常在一边解释着:“请笔仙,是中国最古老的巫术之一‘扶乩’的变种或者是简化版。” “这东西灵验吗?”白雪站起身子,朝着厨房走去。 “心诚则灵。”粉无常道,“我高中时候曾和几个朋友痴迷于此,甚至后来还被学校通告了,差点把我开除,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来说,这东西某些时候,还是很灵验的,不过要看和谁玩。” 白雪在厨房内边洗刷碗筷,边问道:“和心诚的人玩就容易成功?” “也可以这么说。”粉无常看了一眼厨房,低声自语,“准确的说,是和容易招鬼的人一起玩才容易成功。” “你说什么?” “没什么。” 粉无常再次站起了身子,望向外面。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底下有一轮弯月,露出了猩红的一角,像是蛇信子,时不时地舔舐着黑乎乎的云层,每舔舐一次,云层就动弹一下。 良久之后,白雪才走出了厨房。 “可以玩了吗?”白雪似乎也有些期待。 “不行,要等到十二点的时候。” “为什么是十二点?” “十二点的时候,阴阳相交,天地间阳气最弱,阴气最重,这时候请笔仙最容易成功。” “你知道的还不少。” “那是当然,要不然怎么捉鬼呢,毕竟还是要有点基础的。” 白雪微微低头,似乎看了一眼自己白色的鞋子,随后,她弱弱地问道:“你……见过鬼吗?” 粉无常微微一愣。 他扭头望向白雪,眼神中似乎有某种深意。 良久过后,他才道:“实话说,我见过……几次……” “是真的鬼?”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来师傅这里寻找答案了。” 粉无常轻叹一口气,幽幽地道:“我希望能亲手抓一只鬼,我要看看鬼的模样,听听鬼的语言,看看鬼的形态,瞧瞧鬼有没有特殊的能力,还有……我特别想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类似地狱之类的东西,或者说,人死后是否真的会化为鬼魂游荡在世间?” 听着粉无常的话,白雪若有所思。 看着白雪没有说话,粉无常问道:“你怎么看?” 白雪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感觉,这个东西挺可怕的……” “未知的东西都可怕。”粉无常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光明面的东西完全没什么意思,都是人类之间的勾心斗角和物欲横流,太无聊。” 粉无常顿了一口气,继续道:“让我憧憬的正是阴暗面的东西,我总感觉,这个世界既然分了白天和黑夜,既然让人们在白天劳作,在晚上睡觉,就不单单是让人休息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在黑暗来临之后,让另外一些生物能够更加自由更加方便地活动。” 白雪诧异地看了粉无常一眼,粉无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种极为罕见的严肃而凝重的表情,那表情竟然跟霍见归有些相像。 “无常。”白雪叫了一声,“我感觉你今晚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粉无常咧嘴一笑,再次回归了有些无赖的模样,“我这不是给你科普一些知识嘛,免得你以后学捉鬼一点基础都没有,惹师傅生气,师傅生起气来,可怕的很哦。” 说着,粉无常做了一个鬼脸,吓得白雪往后退了一步。 “神神经经的。”白雪不再理她,转身去收拾东西去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一段时间。 天空更黑了。 猩红色的月亮不见了踪影,似乎已经被黑暗彻底吞噬。 整个人间黑乎乎的。 黑暗中的东西活动了起来,在人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从窗口望出去,什么都看不见。 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的黑让人感觉心里发慌。 不知何时,外面响起了一声叫声,像是鸟叫。 每隔几分钟,这只鸟就叫一声。 “咕!”孤零零的一声,似乎就在屋檐顶上。 几分钟之后。 “咕!”又是孤零零的一声,跟之前那一声没什么区别。 “你这里有鸟?”粉无常有些吃惊,推开窗子,探出头去。 “我今天才搬来,哪里会知道。”白雪也站在了窗前,侧耳倾听。 “你听——” 良久的静默。 “咕!” 一声鸟叫。 这声鸟叫有些刺耳。 难听极了,有点像哭丧的女人因为气息不足噶气时候的叫声。 粉无常和白雪同时皱起了眉头。 白雪忽然记起来,她在灵泉村似乎好像听到过这样的鸟叫声。 可是她没说。 她不想让粉无常知道,自己出了灵泉村,还有一只古怪的鸟跟着。 隐约之间,她已经预感到,这只古怪的鸟正是跟随自己而来的,有可能是来监视她的,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粉无常还在仔细聆听着。 每隔几分钟,就会传来孤单的一声叫。 不远不近。 粉无常将脑袋缩回来,窗子关上一半,低低地道:“这鸟叫的真他妈怪啊,等白天的时候,我上去看看,说不定你的屋顶上有个鸟巢。” 白雪一惊,急忙道:“这鸟不用你管,是我住在这,又不是你。” 粉无常看了一眼白雪,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白雪坐在了床头。 粉无常坐在木桌子前,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张巨大的白纸。 钢笔在他的手中慢慢旋转着,发出“嗤嗤嗤”的摩擦声响。 钢笔的影子经过烛火的映照,在墙壁上放大了十几倍,如同一根巨大的铁棍,左右翻转,耀武扬威。 “几点了?”白雪骤然问道。 “快十二点了。”粉无常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你可以过来了。” 白雪从床上站起,走到了木桌子旁。 “坐我对面。” 白雪坐在了凳子上,正对着粉无常。 粉无常抬起头来,望着白雪,双眼灼灼放光。 他的声音充满了一种神秘感:“告诉我,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白雪犹豫了一下。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粉无常再次问了一声。 “我相信。” “我也相信。” 粉无常轻吸了一口气,将钢笔握在掌心,笔尖朝下,伸到了桌子中间,悬在了白纸上方三厘米左右的位置。 随后,他幽幽地道:“来,伸出你的左手——” 第61章 笔仙探秘(下) 午夜,23点55分。 白雪的家中。 断了一个角的木桌子上,放着一张巨大的白纸。 方方正正的白纸,四个边角上都写着特定的文字。 粉无常和白雪面对面而坐。 粉无常右手握着一支钢笔,伸到白纸中间,笔尖朝下,悬在白纸上方。 “来,伸出你的左手。”粉无常望着白雪说道。 白雪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在粉无常的引导下,她与他的右手手背相贴,手指交叉,一起握着那支钢笔。 笔尖垂直在纸上,两人的双肘和胳膊悬在半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油灯在桌子的角落上,烛火笔挺,一动不动。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声音。 “咕!” 外面的那只怪叫忽然叫了一声。 这一声怪叫让白雪脊背一阵发凉。 不知为何,她感觉今晚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她望向粉无常的脸。 他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发出凄黄的光芒。 他的眼睛也带着那种凄黄色的光芒。 “手,不要抖。”粉无常忽然说道,“要一动不动,轻轻握着,力量只用一点,但要稳。” 白雪默默点了点头。 外面的天更阴了。 阴的好像乌云都要贴到地面上了。 一场暴雨正在酝酿,悄无声息地酝酿。 十二点了。 粉无常轻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缓缓念叨:“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这是一句古老的咒语,但凡玩过笔仙的人,对这句咒语一定不陌生。 钢笔一动不动。 白雪的手一动不动。 粉无常的手也一动不动。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粉无常继续念着,语速均衡,一遍又一遍。 白雪悄然咽了一口唾沫,尔后也轻轻念了出来,她是在心里念的。 “咕!” 窗外的鸟孤零零地叫了一声,凄哑,幽怨。 白雪的手忽然一抖—— 不,准确的说,是她手中握着的那支钢笔骤然抖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掌心中的那股奇特的力量,那不是来自粉无常的,也不是来自她自己的。 这是钢笔上传来的力量。 钢笔在动! 白雪骤然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手中的钢笔。 粉无常也睁开了眼。 两个人的手悬在半空,他们手中共同握着的钢笔像是一条刚刚冬眠苏醒的蛇,在他们两人的掌心中轻轻蠕动。 旁边那支笔挺朝天的烛火忽然抖了一下。 昏黄的光芒炸开,像是平静的水面上抛了一块石头。 粉无常:“笔仙,笔仙,是你来了吗?” 钢笔在推动着白雪的手,将她的手硬生生推到了她的右边,然后很突然地,钢笔猛地戳了下去,在‘是’字上画了一个圈。 不可思议! 白雪的眼睛瞪得溜圆。 她能感觉到刚刚推动着她手掌的那股力量绝对不是粉无常传递来的,同样,也不是自己在故意摆弄。 究竟是谁在控制着这支钢笔的移动? 是真的笔仙吗? “笔仙,我是粉无常,对面的女孩是白雪,我们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 粉无常一副很老练的样子。 白雪则是目瞪口呆的。 钢笔再次悬在了半空,一动不动。 粉无常望向白雪:“你先问。” 白雪还沉浸在刚才的吃惊中,哪里想得到问题,她急忙说:“还是你问吧。” 粉无常似乎笑了一下,但笑容一闪即逝。 粉无常:“笔仙,笔仙,我什么时候死?” 钢笔开始往下移动,移动到粉无常的跟前,停下,在数字2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微微一停顿之后,又在数字2上画了一个圈。 22岁! 粉无常今年21岁,也就是说他还有一年可以活了? 粉无常望向白雪,眼神异常复杂:“我这是用自己的生命来给你验证,它到底灵不灵验。” “你的这个问题会不会太严重了?”白雪有些担心。 “来,你问一个。” 白雪略微沉吟之后问道:“笔仙,笔仙,我什么时候可以跟师傅第一次去抓鬼啊?” 钢笔一动不动。 白雪诧异地望着粉无常。 粉无常并未有丝毫的表态。 忽然,钢笔骤然下沉,继续在2字上画了一个圈。 “2天后?” “两周后,两个月后,亦或是两年后,都有可能。” 粉无常的话音未落,钢笔骤然移动,往右边猛滑,然后在26个字母上,选出了四个字母画了圈。 那四个字母是:t i a n 2天, 白雪问题的答案是两天! 白雪再次惊呆了。 粉无常似乎也感觉有些惊异,他的眉头微微一皱,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一些。 短暂的沉默之后。 粉无常忽然问道:“笔仙,笔仙,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这个问题一问完,窗外忽然传来了‘咕!’地一声鸟叫。 这声鸟叫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鸟的叫声好像更响亮了。 鸟似乎在移动,在朝着这间屋子里移动。 白雪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她感觉四周的空气好像在瞬间变凉了许多,凉飕飕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吹的她的后背和脖颈上汗毛直竖。 但是,旁边的烛火却依旧笔挺地指向天空,一动不动。 钢笔长久地停在字母的上方。 白雪凝视着笔尖,悄然咽了一口唾沫。 她已经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同时也感受到了这个游戏的危险性。 很突然地,钢笔朝着右上方游去。 白雪感觉像是有一只手在拽着自己的手朝着那个地方滑去。 让白雪感到惊悚的是,那股力量来自于‘拽’,而不是推,也就是说,这力量绝对不是粉无常施加的,如果是他施加的,那么应该是推才对。 钢笔在右边的‘是’字上空停住,然后骤然下落,猛地画了一个圈,似乎带着一股怨气。 这时,白雪感觉自己的胳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传来了一阵酥麻的痛感。 粉无常微微张嘴,似乎也有些紧张。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问道:“笔仙,你说有鬼,那你可以证明给我们看吗?” 粉无常的这个问题有点刁钻,甚至有种挑衅笔仙的意味。 白雪其实已经想到他会这么问的,她原本想要阻止他,可是内心中的某种渴望未知的情绪,想要一眼究竟的念头让她没有那么做。 她也想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她也想看看鬼到底是什么模样。 毕竟,她现在已经是一名捉鬼师了,虽然还一堂课都没上。 钢笔突然动了—— 第62章 笔仙惊魂 钢笔突然动了。 它骤然上抬,然后,很突然地,猛地一下戳到了白纸的正中间。 “砰!”地一声响, 白纸被戳破了一个洞。 钢笔的笔尖也戳断了。 还没等白雪和粉无常反应过来,钢笔再次骤然上抬,抬高了大约半米的高度,然后猛然戳了下去。 “啪!”一声,钢笔直接断裂了,断裂的笔头往上一划,将白纸直接割裂开,笔头穿出了桌子,直接刺向了白雪。 白雪尖叫一声,急忙松开了手,踉跄地往后推开两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笔头砸在了墙壁上,像是一块势大力沉的石头。 “呼啦!”一阵风破窗吹来,卷灭了烛火。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漆黑。 “咔嚓!” 一声惊雷炸响。 光明骤现。 桌子上白纸一分为二,哗啦啦落向了桌子两旁。 粉无常“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跑到了窗子旁,“咔!”地一下将窗户关上,用插销牢牢插住。 然后他跑到桌子旁,拿出火机,重新点燃了蜡烛。 外面起风了。 风像是了莽夫,框框撞击着窗户,撞击着木门。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雨滴从天而降,敲打着死气沉沉的地面,敲打着死气沉沉的房屋。 粉无常将白雪从地上拉起来,他的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紧张:“你没事吧?” 白雪:“没事……刚才……” 粉无常眼睛瞪得很大,他一边往后退着,一边低声说:“白雪……我有种预感……我们玩砸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咔嚓!”一声惊雷炸响,声音无比巨大。 震得白雪和粉无常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这一声雷似乎就在他们头顶上。 烛火在剧烈地晃动。 地上的两片白纸抖动着,像是白纸下面有一条蛇正在攀爬。 “我有点怕……”粉无常忽然说道,他的脸色苍白无比,手掌都在发抖。 “你!”白雪白了粉无常一眼,但是面前的诡异景象让她无心嘲笑粉无常,她大着胆子朝着木桌走去,将地上的白纸捡了起来。 “快烧掉!”粉无常也走上了前来,他左右观望着,似乎害怕有什么东西会忽然出现一般。 就在几分钟之前,玩笔仙的时候,粉无常还在一脸凝重严肃,一副老练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怕,但是转眼之间,异状出现之后,他就原形毕露了。 他还是那个胆小无比的粉无常。 白雪大着胆子将白纸放在了烛火上。 “啪!”地一声响。 窗户再次被风吹来! 一阵风席卷而来,将烛台直接掀翻在地,同时被吹跑的,还有白雪手中捏着的白纸,但是她感觉那白纸并不是被风刮跑的,而是被一股奇特的力量拽走的。 白纸哗啦啦飘在半空,被风托着,左右晃动,然后其中一张陡然旋转,猛地贴在了粉无常的脸上。 粉无常吓得尖叫一声,双手抓着自己的脸,在屋子里跑了起来,一下子撞到了木桌上,将木桌直接撞到了,他自己也倒在了木桌上面,脑袋都被磕破了。 鲜血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将贴在脸上的白纸都染红了。 “咔擦!”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白雪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有一双眼睛,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那双眼睛正趴在窗口上往里面观望,那眼神带着狡黠,带着恶毒,带着阴狠。 光亮一闪即逝。 白雪吓得惊声尖叫,躲在墙壁边缘,瑟瑟发抖。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膝盖上,那是一只冰凉的手。 一张血糊糊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血糊糊的脸上没有五官。 白雪吓的已经失声了。 “快给我撕下来!” 一个惊惧的声音响起。 白雪这才意识到面前的血糊糊的脸正是粉无常顶着一张白纸的脸,她急忙用双手去揭那张白纸,可是怎么都揭不下来。 “嗤啦!”一声响,她用自己的指甲将白纸划开了。 粉无常的脸露了出来,脸上都是血。 “他妈的,撞鬼了!”粉无常大叫一声,嘴里发出滋滋的声响,也不知是被痛的,还是被吓的。 “我刚才看见窗口上有双眼睛……”白雪低低地说。 “不会吧……”粉无常吓得往角落里躲了一下,“难道真的请到了厉鬼?” “你不要吓我……” “是你不要吓我……” “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抓紧把它送回去吧……” “怎么送?” “怎么请的……就怎么送……” 粉无常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才想起来那张白纸都已经坏掉了,而且,最关键的是,白纸上还沾满了他的鲜血。 这是忌讳中的忌讳。 这下是彻底玩完了。 粉无常看了一眼房间内的四周,低声道:“白雪……你不要住这里了,我们走吧……” “走到哪里去?” “今晚去我那住……” “你那有空房间?” “没有……不过你可以睡地板?” 白雪摇了摇头:“这是师傅给我找的房子,他知道我住在这,我要私自出去住了,他肯定不高兴……” “可是……” “你别说了,趁着雨还没有下大,你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白雪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了起来。 “那你今晚自己呆在这?” “不然呢?”白雪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咔嚓!”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粉无常浑身一抖:“那我先走了……你有手机吗?” “没有。”她回答的很干脆。 “那我明天给你买一个,我们要常联系,你懂吗?” “好。” “还有……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师傅……” “好。” 粉无常看了一眼白雪,他似乎发觉白雪此刻比他要镇定许多。 看来她已经从刚才的突发状况中逐渐镇定了下来,不过,这显然是她并未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体现。 粉无常轻摇了一下头,走向了门口。 门一打开,铺天盖地的风就涌了进来。 雨滴哗啦啦垂打着地面。 天地间一片漆黑。 惊雷和闪电就像是厉鬼一样,躲在云层后面,时不时地露出血红的獠牙,对着人间上所有的生灵咆哮。 粉无常转头看了一眼白雪,白雪站在房间的中间,站在木桌子的前面,她的脸色很苍白,苍白的毫无血色。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的一只手放在胸前,另外一只手竟然背在身后—— 这个动作出奇的诡异。 她好像在掩饰什么…… 粉无常轻咬了一下牙关,雨滴已经将他的头发淋湿了,他来不及过多考虑,转过头去,冲进了院子里,沿着甬道一路跑到了大门口,打开大门,窜进了狂风暴雨的夜幕之下。 在粉无常走后的几分钟,白雪一直站在房间的正中央,望着外面黑乎乎的天地。 “咕!” 一声鸟叫响起。 叫声就在房间内。 可白雪却似乎没有听见。 她缓缓走到了木门前,将木门关上,插上了门鞘。 然后她又走到窗子前面,将窗子牢牢关上,将窗帘也拉上了。 随后,她点亮了烛火,端着烛台,缓步走到了靠墙而立的书桌前,坐了下去。 她轻轻将书桌边缘那面镜子上挂着的白布揭去了。 镜面黑乎乎的。 里面有一张脸。 但是看不清五官。 白雪盯着镜面看了一会,然后将自己的头巾摘了下来。 白色的头发垂落而下,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她将双手平铺在桌面上。 她十根指头上的指甲又已经长长了,指甲尖尖的,泛出青光。 她拿起桌上的指甲刀,一个一个,开始剪起了自己的指甲。 “咔嚓!”一声响,拇指上一片指甲掉在了地上。 “咔嚓!”又是一声响,又一片指甲落在了地上,在地上跳了两下,一动不动了。 “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诡异的脆响声响彻房间。 第63章 横死街头 狂风暴雨在黎明来临之前停住了。 太阳重新升了起来。 昨天晚上的惊雷闪电如同一场噩梦。 是噩梦就总有醒的时候。 不管何时,光明总会来临。 霍见归顶着朝阳走在街道上,路面有些泥泞,行人如织,来去匆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有的愁苦,有的阴郁,有的愤恨,有的幽怨,有的嘴角含笑,有的骂骂咧咧。 霍见归喜欢观察行人,这是他在做从事心理医生的时候就已经养成的习惯。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拄着雨伞,慢吞吞地走着路面上,平静的双眼掠过每一个行人的面孔。 在他成为一名鬼学家之后,他又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看人的气色。 一个人的气色直接决定这个人今天的状态,甚至是接下来几天的状态,这状态不仅是他自己身体的状态,还有外在的状态。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厄运。 厄运临头,必有征兆。 有可能当事人并未察觉,尚在喜乐之中,但是厄运已经悄然朝他走来,慢慢贴在了他的身上。 厄运也分好多种,一般的厄运因为影响不大,可以称之为霉运,比如丢东西,比如摔了一跤,比如失业等等。 但是,大的厄运影响就比较巨大的,有可能是性命相关。 人死之前,一般来说,都是有征兆的。 而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那征兆就会异常的明显。 还有一种凶险的厄运,也就是撞鬼,或者是撞邪,称之为煞运。 煞运可遇不可求。 而一旦遇上,九死一生。 霍见归就是专门对抗煞运的,他的一双眼睛,拥有着能够从万千张脸中,寻找出那种已经惹上煞运的人。 他走的很慢,他不仅在观察那些脸,他还在感受那些从他身边走过人身上的气场。 就在刚刚,有一股凶恶的气息从他身边掠过,他看见了一张呲牙咧嘴的脸,那张脸像是即将爆炸的煤气罐,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恶狠狠地骂着,他在骂他的妻子。 攘外必先安内,否则会内忧外患。 他的工作也必然也不会顺利。 不远处,有一个女子,浓妆艳抹,走路奇快无比,当这个女子走近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腐朽的味道,别人上班,她则是下班,她是个夜店女。 有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撞了霍见归一下。 霍见归微微一顿,他原本想要回头的,可是他忍住了。 这个小男孩是个小偷,就在刚刚顺手偷了他的钱包。 只不过他的钱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我认得你。 相信这个小男孩在打开钱包,看见那张纸条之后,一定会大吃一惊。 霍见归的双眼望向前方,穿越人群的缝隙,精准聚焦到了一张脸上。 那张脸上有一团黑气。 黑气从她的额头上散发出来,弥漫在她的五官上,像是一张网,正在缓慢地拉紧网孔。 这是一张女孩的脸,胖乎乎的脸,但是脸颊有些凹陷,眼窝灰乎乎的,眼睛低垂。 她穿着一件很大的外套,黑色的,像是件雨衣,衣角拖到了地面上。 黑色外套里面似乎是一件校服,蓝白相间。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记事本。 她是个学生。 她离家出走了? 她昨晚睡在哪? 她现在要去哪? 霍见归的脑中略过了这三个问题。 陡然间,女孩抬起了头来,她的两道眼神像是长矛一样穿过人群,直刺霍见归。 霍见归陡然一惊。 这个女孩的双眼泛红,眼神中带着与她年龄和长相完全不相匹配的阴狠。 四周的温度好像在一瞬间降低了。 女孩紧盯着霍见归,看了几秒钟,然后迅速转过了身去,朝着反方向走去。 霍见归眉头一皱,急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在刚刚的几秒钟对视中,霍见归已经感觉到,这个女孩的眼睛深处似乎藏着些什么东西,无法见人的东西。 女孩推开人群,往前大步走去。 她的身形有些摇晃,偌大的黑色长衣像是拖把一样在地上扭动。 女孩越走越快,头也不回。 霍见归在女孩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煞运的气息。 尤其是那双眼睛。 他奔跑了起来,有两个行人被他给撞倒在了地上,朝着他骂骂咧咧的。 眼看着就要追上女孩了。 谁知道,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大汉,那个大汉指着霍见归身后那个被撞倒的女人,又指了指霍见归,厉声道:“瞎眼了嘛!撞到人了都不知道道歉,是要赶着去投胎嘛!” 那个东西正在试图通过大汉阻止霍见归,他很清楚这一点。 霍见归冷冷地盯了大汉一眼,然后右手猛然抬起,往前一戳,伞尖正戳中大汉的小腹,大汉痛叫一声,腰肢一弯,霍见归一脚踢在大汉的脚腕处,大汉“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霍见归要争分夺秒。 他跳过大汉,继续去追前面的女孩。 女孩回了一下头,她的脸色已经发黑了,刚刚她的脸色还是白中带黑,那股黑气还没有彻底弥漫开,现在彻底弥漫开了。 网孔已经收紧了。 就算不是根据鬼学,单单是根据心理学来判断,这个女孩正属于那种人群中最危险的人物,她随时可能要暴起伤人,当然,也可能是伤自己。 女孩盯了霍见归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嘲笑。 霍见归快步往前狂奔。 女孩站在原地不动,微微扭着脖颈,望向霍见归。 前面是一个路口。 现在正是红灯。 “喂!”霍见归大吼一声。 女孩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那种阴沉沉的表情。 身后的大汉一边骂着,一边追了上来。 绿灯亮了。 车辆在朝前开动。 一辆一辆车驶了过去。 后面来的车车速逐渐变快。 霍见归离女孩还有五米不到的距离。 他右手抬起,准备将雨伞伸出去,去勾女孩—— 他早已准备好了去做路人眼中的疯子,或者是女孩眼中的疯子。 如果这个女孩是正常的,那么他当一次疯子也无所谓,他这样疯的次数已经不少了,不在乎这一次。 有时候是无中生有,有时候纯属猜测,有时候还被当事人大骂一通。 可是,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任何一个能够凭借着自己多年的心理造诣和鬼学研究去救人的机会。 哪怕是万分之一! 他的伞已经勾到女孩的衣角了,他的心放下来了一半。 勾住之后,他身子顺势前冲,一把拉住了女孩。 女孩扭着头,望着霍见归,表情和眼神都有些呆愣。 这时候,身后的大汉也追了上来,大汉的手粗鲁地按在了霍见归的肩头上:“你他妈的疯了吧!” 面前的女孩开口说话了,她说道:“你疯了吧——”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 霍见归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女孩忽然冲了出去,在女孩转身冲出去的瞬间,她似乎看见女孩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那笑容像是一把刀刺在了霍见归的心口上。 霍见归手腕用力,去抓女孩的肩膀。 他预感到了女孩要去做什么。 可是,他仅仅只是抓住了女孩的衣服。 女孩还是冲了出去。 那件黑色的大衣服没有被她穿在身上,而是披在身上,被霍见归给拽了下来。 女孩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冲向了路中间。 校服的背后写着六个大字:鑫华高级中学。 霍见归将黑色大衣甩在地上,就要朝着女孩冲去,谁知身后的大汉一下将霍见归转了过来,迎面就给了霍见归一拳:“草你娘的!傻逼!” 话音未落—— “砰!”地一声巨响。 女孩的身体像是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度。 她的头在半空中微微扭过来,望向了霍见归。 最后一眼。 人间的留念。 是霍见归那张布满鲜血的脸。 “砰!”又是一声响。 女孩坠落在地。 刹车的声音响彻云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车轮碾在了女孩的身上。 后面的车又追了上来,撞在了前面的车上,将那辆车继续前推,碾压过了女孩的身体。 大汉望着眼前的一幕吓呆了,手掌松开,霍见归滑落在了地上,他趴在地上,望向车底。 车底黑乎乎的。 但是女孩的眼睛却白惨惨的。 双眼暴睁,直直地盯着霍见归。 第64章 一盏情灯 这一次,鑫华高级中学上了头条。 标题耸人听闻。 “震惊!高二学生因玩笔仙,精神失常,自杀身亡!” “失踪的失踪,自杀的自杀,究竟是笔仙作怪,还是人心作祟?!” “继上一个女孩失踪36小时之后,今天又一女孩自杀身亡!” “路人阻拦,无力回天,死神现实版上映!” 在新闻的配图中赫然有霍见归抓着那件巨大的黑色衣服躺在地上望向车底的图片。 霍见归成了媒体的采访对象。 在霍见归急匆匆离开的时候,媒体们蜂拥而至。 “请问,你为什么会阻止女孩,她是你的朋友,还是亲戚?” “请问,你既然已经抓住了女孩,为何还让她跑了出去,现在她死了,你心里有内疚,有自责吗?”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们想对你做一个专访?” 霍见归大跨步离开,他原本想要去看下女孩尸体的,可在当时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 他迅速钻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当他在外面转了几圈,到家之后,两个警察已经等在了他的门口。 一个胖子,一个瘦子。 胖子道:“不要紧张,我们就是做个笔录。” 瘦子道:“毫无疑问,她是自杀,我们只想了解下当时的情况。” 霍见归道:“我不认识她,我只是感觉她有点不正常,感觉她会去做危险的事,所以才出手相救。” 胖子望了一眼霍见归,又望了一眼那个院子,沉声道:“我们可以进屋里去说吗?” 霍见归道:“没必要了吧,我只是一个路人。” 瘦子道:“在救人的时候,你撞到了一个女人,然后被一个男人拦住了,还被打了一拳,有这回事?” 霍见归:“要不是他,女孩可能就死不了了。” 胖子道:“了解。”他在本子上刷刷刷写着什么,随后道:“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感觉到女孩不正常的吗?” “她的眼神很奇怪,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 “哦,对了,你是名心理医生对吧?” “嗯……之前是,现在不是了。” 胖子和瘦子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胖子道:“麻烦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方便我们找到你。” 霍见归报了自己的一个号码,这个号码他只会偶尔使用。 两个警察随后离去。 离去的时候,霍见归听见两个警察在细声交谈。 “队长,心理医生具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谁会自杀?” “我不懂心理学,可是我知道,人在自杀前精神和情绪一般都会有些不正常。” “挺玄乎的。” “这跟犯罪心理学很像……” 然后就听不见了。 霍见归在门口站了很久,在确定四周没有别人之后,他才返回了家中。 他坐在皮质扶手椅上,微微闭上双眼,他的脑中不停地浮现出女孩临死之前的模样,那团脸上的黑气,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那抹略带诡异的笑容…… 最让他吃惊的是,女孩竟然是鑫华高级中学里的学生,根据现在的新闻报道,应该就是昨天和那个失踪的女孩一起玩笔仙的其中一个人之一。 那个失踪的女孩在哪?是生是死? 这个胖乎乎的女孩为何自杀,她穿着的大衣服是谁的,她手中的笔记本记录了什么内容? 还有别人参与到那次的玩笔仙过程了吗?那些人现在怎么样? 霍见归眉头紧皱,在脑中思考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间,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穿着一身鑫华中学的校服。 只不过校服的颜色已经灰白,是一套差不多七年前的校服。 霍见归站在教学楼的门口。 叮铃铃的铃声响起。 下课了。 学生们从教学楼门口蜂拥而出,笑着,跳着,相互推搡着。 年轻和朝气写在他们的脸上。 阳光和活力在他们体内流窜,挡也挡不住。 霍见归在人群中焦急地搜寻着。 门口走出来一个女孩,她没有穿校服,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黑色的长发飘在脑后,洁白的小腿在阳光的照射下耀耀生辉。 四周的人群陡然消散,像是魂魄一样从霍见归的身体四周穿过去,有的直接从他的胸口中穿了过去。 霍见归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个女孩。 女孩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春天的花,灿烂而明亮。 霍见归的心情在一瞬间变好了,那是一种控制不住的心情。 “凌美!” 霍见归遥遥地喊了一声。 “见归!” 那个名叫凌美的女孩也遥遥地喊了一声。 接着,两个人朝着对方跑去。 在相隔不到一米的距离停下,久久地凝视对方。 那眼神中的柔情蜜意,仿似要将世间所有美好的感情融入其中。 随后,两人拥抱在了一起。 “凌美,我好想你啊。” “见归,我也想你。”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我一直都在这啊,你都不来找我,我等了你这么多年。” “跟我走吧,我们去周游世界。” 凌美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霍见归问道:“怎么了,凌美?” 凌美:“我走不了……” “为什么?” “我会一直在这,一直在这。” “为什么啊?”霍见归的声音中带着焦急和恐慌。 凌美陡然抬起了头:“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霍见归,你还爱我吗?” “爱啊,我一直都爱,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倘若我死了,你也会爱我吗?” “不论是生是死,我都一如既往地爱你。” 凌美的眼眶中溢满了泪水,她轻轻在霍见归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的嘴唇冰凉,嘴里冒出寒气。 “谢谢你。”泪水从凌美的眼窝中流出来,像是两条小溪,“我也爱你,见归,我永远爱你。” “你为什么哭啊?发生什么事了?” “见归,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倘若我死了,你也要爱我。” “你怎么了?你怎么会死?你永远都不会死。” 话音刚落,怀中的凌美已经不见了。 霍见归抬起头,面前空空荡荡,只有黑沉沉的教学楼一动不动地耸立在天空中。 他骤然回过头去。 凌美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他朝着凌美跑去。 凌美朝着前面跑去。 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了下去。 细雨飘摇。 蒙蒙细雨落在霍见归的身上,像是老天的泪水。 凌美拐进了教学楼的后面,从一处破碎的墙壁孔洞中钻了出去,外面是一片小树林。 霍见归追进了小树林。 可是,小树林中哪里还有凌美的身影。 除了一颗颗干枯的,长相怪异的小树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她看见了一棵树的枝桠上挂着一块白色的衣服碎片。 他将碎片拿下来,握在手中,望向四周。 “凌美!凌美!凌美——” 他大声地嘶喊着。 无人应答。 天空的雨下大了。 噼里啪啦敲打在树叶上。 他的脸上挂满了雨水。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抬起手,轻轻擦了一把脸—— 梦截止到此,霍见归醒了。 他醒来之后,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他抬起手,擦了一下眼角。 他流泪了。 霍见归颓然坐在椅子上,木然地望向前方。 那张脸越发地清晰,清晰地他几乎能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那音容笑貌,如在眼前。 他用手肘撑着大腿,双手握捂住了脸。 他哭了起来,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过了一会,发出了哼哼嗯嗯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他似乎控制不住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的后背在发抖。 他的手掌在发抖。 他的哭声也在发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哭声终于停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发红,眼神痛楚。 他走到了墙壁东边紧靠在角落里的那个巨大的紫红色双门衣柜前面。 衣柜上绑着一条很粗的铁链子,铁链子上有一把很大的锁。 他站在衣柜前面,看了很久,他似乎是在看衣柜上的那把锁,又似乎是在看衣柜里面的东西。 良久之后,他轻吸了一口气,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用其中的一个大钥匙打开了那个铁链子上的锁。 “咔哒!”一声响,铁锁被打开。 他将铁索扔在了地上,将铁链子从上面拽了下来。 “哗啦啦!”铁链子交错撞击的声音响起。 他将铁链子也扔在了地上。 他的双手握住了衣柜的门把手。 “吱呀!”一声响,他打开了衣柜。 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阴暗的光线照进衣柜中。 衣柜里面有一个人,站在衣柜的右边,身形笔挺。 是一个女人,留着长长的头发,黑亮黑亮的。 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衣服,衣服有些泛白了。 这是一件校服,胸口有一行小字:鑫华高级中学。 霍见归微微闭眼,然后再次睁开,随后,踏步走进了衣柜中。 “吱呀!”一声响。 衣柜的门被关上。 “咔哒!”一声响。 衣柜里面似乎还有一把锁,被从里面被反锁上了。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 双门紫红色大衣柜也静悄悄的。 当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衣柜里面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声音。 像是交谈,像是走动。 像是窃笑,像是调情。 第65章 千丝万缕 起风了。 呼啸的风声如同魔鬼的哭号,在大地上疯狂肆虐。 整个天幕黑黝黝的。 偶尔有一道白光闪过,不知是闪电,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霍见归的小院里也是一片漆黑。 他的房间内更是如此。 陡然间,卧室内亮起了一道白光,白光从虚掩着的卧室房门中传出来,微弱,朦胧。 接着,传来了刺耳的响声。 “叮铃铃!叮铃铃!” 是手机铃声。 卧室内的书桌上,手机发出绿幽幽的光芒,铃声就是从这个手机上发出来的。 铃声响了几十秒之后,停了。 卧室内再次漆黑一片,陷入寂静。 没过一会,铃声又响了起来。 就这样周而复始,响了差不多五次。 直到第六次,铃声再次响起,即将停止的时候,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站在了门口处,倚在门框上。 微弱的光亮照在这个身影上。 这是一个赤身裸体的身影。 正是霍见归。 他赤裸着身子走进了卧室。 他拿起了书桌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个手机对他而来,相对私人,如果不是很亲信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他这个手机号。 他犹豫了一下,接听了起来。 “喂——” “你好,是霍见归,霍医生吗?”对面是一个男中音,有点低沉,但是语气中带着如释重负一般的喜悦。 “你哪位?”霍见归问道。 “我是鑫华高级中学的副校长。”男人道,“你应该记得我,七年前,你在我们学校读过书呢。” 鑫华中学像是个梦魇一样,再次出现在了霍见归的生活之中。 他轻咬了一下牙关,准备将电话挂断。 “我给你打了差不多十个电话了,我还以为那个人给我的号码不对呢。” 霍见归警觉了起来:“号码谁给你的?” “实不相瞒,是一个警察给我们的,说你正在研究这一块的东西……” “阿德?哦,刘阿德?” “好像是……” 霍见归有点吃惊,阿德是他的大学同学,怎么会跟鑫华中学产生了关联,还将自己这么私人的号码给了副校长。 “你有什么事?”霍见归问道。 “是这样的,霍医生——”副校长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学校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听说过,跟笔仙有关。” “今天,那个女孩自杀的时候,你刚巧在那边看见了整个过程,而且,你现在也正在做这一块的东西,研究那个嘛……咳咳,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帮我们个忙——”副校长陡然一顿道,“放心,这个忙不会白帮的,我们有一份大礼会送给你,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抱歉,我最近有点忙,帮不了你们。”霍见归冷冷地道。 副校长的声音停住了。 他似乎正在考虑什么东西,短暂的沉默之后,霍见归听见副校长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似乎他旁边还有一个人,而他正在征求那个人的意见。 随后,副校长道:“是这样的,七年前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吧?” 霍见归愣了一下。 副校长继续道:“据我所知,这件事跟七年前你所参与的那件离奇事件有点像……我只是说有点而已,咱们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明说了,自从那件事之后,这七年来,我们学校一直断断续续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件……”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 副校长继续道:“警察现在也在帮我们寻找失踪的那个女孩,但有些事情,确实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我们也是做好两手准备,不然,这个学校将会面临一次毁灭性的打击……所以,霍医生,我代表整个鑫华中学,求你帮我们一次,看在你也在这里读过书的份上……” 霍见归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他已经坐在了床头上,拉开了书桌上的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相框。 相框中是他和凌美站在一起的照片。 两个人都穿着校服,肩膀靠在一起。 那一年,他十八,她十七。 那一年,他们彼此有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 即使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动作,都会让彼此欢喜一整天。 霍见归看着照片,长吁了一口气。 副校长刚要说什么,被霍见归打断了。 霍见归道:“一起玩笔仙的一共几个人?” 副校长急忙道:“据说是四个人,目前,一个女孩失踪,一个女孩自杀,还有两个现在已经送往了医务室,有保安在看守。” “好。” “那你看你那边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看?” “明天。” 说罢,霍见归挂断了电话。 随后,他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粉无常。 短信内容如下:明天八点,在子陵路口等我。 笔仙这次事件,他需要一个帮手,这个帮手需要帮他去调查一些东西,甚至还要和他一起引去那个所谓的‘笔仙’。 几秒钟之后,粉无常的短信就回了:好的,师傅。我们是要去捉鬼吗? 霍见归没有回,将手机关机,扔在了书桌上,随后他拿起相框,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看。 与此同时,粉无常的出租屋内,他抱着手机等了好几分钟,没见霍见归的回复,他从床上一跃而下,他知道师傅不会回复了。 师傅越是不回复,就越是说明他们明天可能真的是去捉鬼。 他要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白雪。 今天,他已经给白雪买了一个新的手机。 他似乎已经将昨天晚上和白雪玩笔仙后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件给抛之脑后了。 他穿好衣服之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狂风呼啸,席卷着地面,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吼叫声。 粉无常裹紧了衣服,一路打车来到了白雪的那条巷子。 巷子里没有路灯,他自备了一个手电筒。 他打开手电,钻进了巷子里。 挨家挨户全都关着门。 他来过这里两次了,可是一次都没有遇到过活人。 难道这里的人睡觉都特别早? 粉无常轻摇了一下头,加快脚步,朝着巷尾走去。 他敲响了大门,敲了两声没人回应。 他轻推了一下,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竟然没锁门。 粉无常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这个小姑娘真是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啊。 他走过了狭窄的院子,来到了房门前,敲响了房门。 房门反锁着。 他喊道:“白雪!白雪,开门!有好消息!”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粉无常继续敲门,敲门的力度变大了。 终于,里面传来了响声。 “咕!”竟然是一声鸟叫。 粉无常吓了一跳,这鸟叫跟昨晚上的叫声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这鸟叫是来源于屋子内的。 就在这时候,房门开了。 里面露出一张脸。 苍白,毫无血色。 粉无常推开了房门,先环顾了一眼屋子,然后又望向白雪。 白雪的精神有些萎靡,睡眼朦胧的。 她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绿色的衣服,眼睛有些发直地盯着外面。 “你怎么了,白雪?” 白雪没有回应,她的眼神聚焦点在院子里的某一处。 粉无常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双手放在白雪的肩膀上,用力摇晃了两下:“白雪!白雪——” 白雪的视线终于转了回来,落在了粉无常的脸上,她的神情也逐渐回归了正常,像是大梦初醒一般。 “你怎么来了?”白雪的声音气若游丝。 “我早就来了,你怎么了,咋感觉不大正常?” “昨晚没睡好,好像感冒了……”白雪连着咳嗽了两声,转过身去,步履缓慢地走向了床,躺了下去。 “砰!”地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窗棂。 窗帘摆荡了一下。 粉无常扭头望去,什么都没看见,他走到了门前,往外看了一眼之后,关上了门,走到了床头,将手放在了白雪的额头上,试了试,果然很热。 “你发高烧了。”粉无常道,“我带你去医院。”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白雪低声道。 这时候,又是‘咕!’地一声鸟叫声响起。 这一次的叫声来自于房屋外面。 粉无常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起身走到窗子前,将窗户牢牢关紧,四下查看了一会之后,才又返回到床前。 “白雪,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师傅刚才发短信跟我说,明天要去捉鬼。” 白雪沉默了片刻,随后,缓缓扭过头来,望着粉无常道:“这么说……昨天晚上,笔仙说的两天后捉鬼是真的了?” 粉无常身子一震道:“巧合吧……” 白雪轻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自言自语般地道:“两天后……” “要是他说的是真的,那我还有一年可以活了!可你看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身强力壮的,所以说,一切都是巧合,我们只是玩了一个游戏,我之前也经常和朋友玩的,没事。” 白雪睁开眼,刚要说话,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的脸通红通红的,眼眶里咳的都快溢出泪水了。 粉无常急忙道:“我这就是去给你拿药,你这感冒也太严重了。” 说罢,粉无常轻拍了一下白雪的肩膀,起身走了出去。 第66章 进入中学 粉无常买了药回来的时候,白雪已经睡着了。 他悄悄替白雪烧好了水,将药放在了白雪的床头,将新买的手机也放在了她的床头,然后便退了出去。 在白雪屋子里的时候,他总感觉身上冷冰冰的,似乎这不是一个屋子,而是一个冰窖。 虽然外面狂风大作,但是竟然比里面还要温暖许多。 在这样的屋子内,就算是他,也要感冒的,粉无常心中暗暗说道。 还是要尽快帮她找个正常一点的地方才行。 粉无常走到了院子中,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望向了屋顶。 “咕!” 一声鸟叫适时地响起。 什么鸟会在半夜叫呢? 猫头鹰? 乌鸦? 夜猫子? 粉无常眉头紧皱,他现在听到这个叫声的时候已经不感到害怕了,他感到很奇怪,如果它是鸟的话,它究竟是什么鸟,如果它不是鸟的话,那它又是什么? 屋顶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打开手电筒,朝着屋顶上照去,也还是什么都没看见。 但是,他能感觉到,屋顶上那个东西正在黑暗中紧紧盯着他看。 粉无常捡起一块石子,朝着屋顶扔了上去。 “咣啷!咣啷!” 石子滚动的声音异常地响亮。 没有翅膀拍打的声音,没有惊声尖叫逃跑的声音,除了石子碰撞的声音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个怪鸟竟然不怕石头,也不怕人。 粉无常咬了一下牙,他决定过几天搬个梯子来,爬到屋顶上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打定主意之后,他便不再纠结,径直走了出去,但是那个古怪的叫声始终在他的脑中回荡着,他关上大门之后,仿似就能感觉到那个怪鸟就飞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跟踪着他。 不想的时候还好,这一想就有点害怕了。 他加快脚步往前奔跑了起来,手电筒的光柱在前面摇摇晃晃。 身后似乎响起了脚步声,还响起了“呵嗤呵嗤”的喘息声。 他想要回头,却不敢回头。 他吓得差点尖叫了出来,一路狂奔,跑出了巷子。 见到了路灯,见到了车辆,见到了行人之后,他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他妈的,这条巷子真是太他妈邪乎了!老子下次来一定要带把刀才行!” 他喘了几口气,朝着大路上走去。 刚走了两步,路边忽然拐过来两个穿着一身漆黑风衣的人,戴着帽子,帽檐很低,遮住了脸面,身形异常的瘦削,瘦的仿似只剩下几根骨头了,看不出是男是女。 两个人径直钻进了巷子里。 “真是古怪的地方!” 粉无常看见这两个人消失在了巷子中之后,就有些担心白雪了。 但是一想到又要再钻进去,他就感觉有些害怕。 就在粉无常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两个瘦削身影再次走了出来,这一次,他同样没看清这两个人的脸。 粉无常轻吁了一口气,也转身走了。 狂风越来越大,路上的纸片碎屑在空中飞舞。 粉无常打了个车,回家了。 他要做好充分的休息,为明天的第一次正式跟随师傅抓鬼做好准备。 回到家之后,他翻来复起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他的闹钟竟然没响! 他气得将手机闹钟直接摔在了地上,然后脸也没洗,抓起衣服就奔出了房门。 来到子陵路口的时候,远远的,他就看见那里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手中拿着一把黑伞,身形笔挺的男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百米赛跑般的速度狂奔了过去。 他刚要开口,还没等说出话,霍见归就伸出手制止了他:“先喘两口气再说,不要噎死了。” 粉无常连着喘了好几口气,直到他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说话,可是这次,他同样被霍见归给制止了。 霍见归看了一眼手表道:“你迟到了十五分钟。” 粉无常:“我——” 霍见归:“不要解释,我只是在跟你陈述一件事实。” “师傅,我……” “行了,上车吧。” 霍见归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 他进出租车前,特意看了一眼出租车司机。 索性,今天这个司机并不是之前那个一直拉他的司机,看来之前真的是一个巧合而已。 两个人上了车。 司机:“两位老板,去哪?” 霍见归没有说话。 粉无常急忙道:“去——”他忽然意识到还不知道去哪,他扭头望向师傅,脸色有些发红,“师傅,我们去哪啊?” “鑫华高级中学。”霍见归轻声道。 说话的时候,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墨镜,戴在了脸上。 “师傅,我们不会是因为笔仙那起事件吧?”粉无常想起了他看到的新闻,这两天,全都是关于鑫华中学几个高中生玩笔仙的报道。 “你还不算太笨。”霍见归道。 “可师傅……那个东西是真的吗?” “眼见为实,而且,关乎两条性命。” 这时候,出租车司机说话了,他说道:“一帮小孩子闲着没事做玩笔仙嘛!还搞得神神秘秘的,传的邪邪乎乎的。” 霍见归靠在了后背上,看来是不想和司机交谈了。 粉无常问道:“你难道也听说了?” “这种事经常发生嘛!笔仙撒,我小时候也玩过,玩的时候确实挺刺激的,大家相互吓唬人,但后来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所以这东西,就看你信不信。” “信则有,不信则无?” “依我看,应该是坚决不信。” “你是个无神论者?” “我不是什么论者,那东西太高端,我就是一个小屁民,开开车,养家糊口,我要信这东西,还怎么跑夜车,养活老婆孩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粉无常看了霍见归一眼,霍见归戴着墨镜,看不见他的眼神。 粉无常嗯哼了两声之后,也就不再说话了。 没多久,就到了。 中学门口前,行人稀少。 几个金黄色大字挂在巨大的门廊上,显得有些恢弘霸气。 这是一个私立中学,还算是比较高级的那种,据说升学率相当地高。 粉无常乖乖地付了车费,两个人走向了大门口。 来到门口,被保安室里的两个保安拦住了。 霍见归报了姓名之后,保安人员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们急忙打开了门,说是副校长专门跟他们说过了,有一个名叫霍见归的人要来。 一个面皮黝黑的保安要将霍见归领进副校长办公室,被霍见归给制止了。 霍见归道:“我们先随便转转,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黝黑保安一愣道:“这个……” “怎么?有问题?” “没问题……那你们转吧,有事随时叫我。” 霍见归没有理他,径直走进了校园。 走了几步之后,霍见归对粉无常道:“你四处去打探一下,询问一下学生们,关于最近笔仙的事件怎么看待,注意,不要表面的东西,要挖掘内在。” “内在……”粉无常若有所地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师傅,包在我身上,我最擅长和这帮学生们打成一片了。” 说罢,粉无常便快步朝着前面走去,走了几步之后,他径直跳进了花坛,穿过花坛,朝着不远处的操场跑去。 霍见归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鑫华高级中学。 就在他的眼前。 他微微抬头,望见了最高的那栋教学楼。 还是老样子。 实验楼也还是老样子。 办公楼……似乎翻修了,比之前漂亮多了,前面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 整个校园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青春的味道。 他整个青春年华都在这里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里有他最刻骨铭心的一段往事。 一段快乐的,伤心的,痛苦的,惊惧的,不堪回首的,异常复杂的往事。 这段往事直接改变了他之后的整个人生轨道。 让他走上了心理学的道路。 然后又让他从心理学走上了灵魂学的道路。 七年之后,再次迈进这座校园,需要很大的勇气。 要是在往年,他绝对没有这股勇气重新来到这里。 但是,现在,在成为了一名鬼学家之后,他已经有了这份勇气了。 而且,他也觉得是时候要正面那件往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迈步朝着前面走去。 路面,台阶,路旁的圆形花坛。 枫树,水潭,高耸的天使雕塑。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历历在目。 走着走着,他发现了一件怪事,路上竟然一个行人都没有遇见。 没遇见老师,也没遇见学生。 就算是上课期间,整个校园也不会空无一人吧?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霍见归刚扭过头来,就看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 “砰!”地一声,那个人撞在了霍见归的肩头,霍见归没怎么动弹,那个人差点跌倒了。 幸好霍见归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了。 谁知,那个人张开嘴,朝着霍见归愤怒地吼了一声,然后猛然甩开了他的手臂,将霍见归用力往后一推,再次朝前跑去。 在和那个人身体接触的一刹那,霍见归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像是电流一样迅速传到了他的身上。 这个人,不正常! 第67章 相互试探 霍见归和那个人的身体接触之后,便感觉他的身上有股不正常的气息,这股气息带着暴躁,带着愤怒,带着控制不住的想要毁灭的情绪。 霍见归的脑中立马就出现了昨天在马路上看到的那个胖乎乎的女孩。 他刚要去追,身后忽然跑来了两个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一个提着警棍的保安,正是面皮黝黑的那个保安。 两个人从霍见归身边穿过,大声叫嚷着扑到了前面那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嗷嗷怪叫着,张开嘴似乎要咬人。 保安一棍子打在了他的头上,医生拿着一个注射器插入了他的腰间。 几秒钟之后,那个人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随后一动不动了。 保安和医生将那个人抬起来,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在走过霍见归身边的时候,霍见归低头看了一眼那个人,那是一张尚有些稚嫩的面孔,应该是这里的一名学生,但是他的脸色蜡黄,嘴唇泛青,不知是得病了,还是什么原因。 霍见归问道:“他是怎么回事?” 医生喘着粗气道:“得病了,到处乱跑。” 霍见归:“为什么不送到医院去?” 医生盯了霍见归一眼,似乎感觉这人有点多事:“这不还没来得及嘛。” 说罢,便抬起那个学生朝着医务室快步走去。 霍见归跟了上去,问道:“这个学生是不是那天玩笔仙的几个人之一?” 医生耸了耸肩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面皮黝黑的保安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话,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了霍见归一眼。 两个人抬着那个昏迷的学生远去了。 霍见归看着他们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他才转过身去,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就在他走到教学楼前面的时候,一个人忽然急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是一个中年秃顶男子,戴着眼睛,腋下夹着一叠文件。 霍见归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到底是谁,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那个人也看见了霍见归,他似乎愣了一下,但是很快,脸上就出现了笑容。 他走到霍见归的身前,伸出右手道:“您就是霍医生吧,我是鑫华中学副校长周德正。” 霍见归猛然记起来了,这个中年男子确实就是他曾经的副校长,只不过,七年前的时候,他还没有秃顶,现在头顶上则是光溜溜一片了。 “你好,我是霍见归。”霍见归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掌心湿乎乎的,让霍见归感觉不是很舒服。 天气也不是很热,他的掌心为何这么多汗? 是他的身体有问题,还是刚刚经历过什么体力活动? 霍见归紧盯着周德正校长的双眼,从他的双眼中,他只看出了精明世故,还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 还有,为什么他会在第一时间就认出自己来? 副校长笑着道:“真是抱歉,没在第一时间接到你。” “没事,我本来就想先随便转转。” “我们去办公室吧,去哪里聊。” “好。” 副校长在前,霍见归在后。 两人朝着办公楼走去。 办公楼里面阴沉沉的,似乎空气有些流通不顺畅,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两个教师模样的人从楼上走下来。 “周副校长早啊。”两个教室笑着打招呼。 “李老师早,王老师早。”副校长嘴角含笑道。 两个老师同时望了霍见归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副校长领着霍见归来到了二楼中间的一个办公室。 进去之后,副校长就将门关上了,随后,他走到办公桌后面,取出了一个信封,放在霍见归的手中道:“这是一点小意思,事成之后,我们会有更大的礼物。” “无功不受禄。”霍见归将信封重新塞回了副校长的手中。 副校长笑了笑道:“霍医生果然是人中豪杰啊,我们没找错人,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等到事情完成之后,一并给你。” 霍见归并没有过多的表示,甚至连那个信封都没有看上一眼。 副校长一边给霍见归倒茶水,一边低声说道:“这件事,对学校,甚至是整个城市的影响都很大,所以,我们务必要尽快解决。” “尽快是多快?”霍见归显然已经听出来副校长话里的意思了。 “三天,能不能行?” “我只能尽量。” 副校长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往前轻轻推了一下,沉声道:“您曾经是一名很优秀的心理学者,后来成了心理医生,然后又转行做了灵魂学家,所以,我们校方现在请您来,一方面是想要您利用您的心理学知识安抚那些受到惊吓的学生,另外一方面,则是暗察其中的底细,如果能够找到症结并解决了最好,就算是找不到,解决不了,我们也认了。” 霍见归仔细听着副校长的话,对待这样的人物说出的话,就要保持着三分的戒心,五分的注意,剩下的两分则权当没有听见。 也就是说,副校长话中表面的意思是一层,内在的意思还有一层,剩下的都是些没用的废话,要有足够的智慧从他的话中提取最有用的信息。 副校长这个职位,相当于是官场中的某些职位一样,他们已经习惯了有些话要含糊其辞模棱两可地说。 霍见归一手撑着下巴,略微沉思之后道:“你们是想息事宁人?” 副校长皮笑肉不笑地道:“也想永绝后患。” “我明白了。” 副校长点了点头,饶有趣味地望着霍见归,忽然说道:“霍医生,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一个问题?” “不要叫我霍医生,叫我见归就行,我听着别扭。”霍见归喝了一口水道,“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哈哈!”副校长笑了起来,“见归兄不愧是爽快人啊,那我就直问了,你做这一行,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他的问题很尖锐,但这个问题其实更像是一种试探。 “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霍见归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但我又是一个无神论者。” “有趣!有趣!真是有趣的理论!”副校长笑道,“这么说,你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但是却做了一个抓鬼的职业?你身上同时有矛,又有盾,真是太有趣了!” “就好比,你坚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死,但还是在每一天都艰难而顽强地活着。” 副校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逝。 他低头喝了一口水道:“不得不说,见归兄对于人生这个大命题有着很深的研究啊。” 霍见归没有表示。 副校长轻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那你……见过鬼吗?或者说,抓到过鬼吗?” 霍见归微微一笑道:“我跟你说了,你一定不信。” “其实,人年纪越大了,有些事就越是迷信,比如死后啊,比如前世今生啊,比如宿命论啊等等,我一直对这方面也比较有兴趣,你说说看。” “我见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但还没有一个能够称之为‘鬼’。” 副校长砸吧着嘴道:“有意思,有意思……” 霍见归忽然道:“周副校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你来这里抓鬼吗?” “为什么?”副校长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封。 “因为我不想再有无辜的学生丧命,就像七年前一样。” 副校长微微一愣,随后道:“见归兄说的有理,好,因为事情比较紧急,我们就先聊到这,等会我跟你详细谈谈具体的情况,也好方便你展开行动。” “好。”霍见归喝了一口水,望了一眼窗外。 副校长站起了身子:“我先去上个洗手间,你等我一下。” 霍见归点了点头。 副校长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之后,就关上了门。 洗手间在左边,但他却往右边拐去,他拐进了旁边的办公室,那个办公室的门牌上写着: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中有一个人正坐在旋转扶手椅上,背对着办工桌,望向窗外,烟雾从他的嘴边缓缓升起。 副校长走到这个人的身侧,低声道:“鲁校长,刚才他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嗯。” “依你看,我们要不要请他?” “他听起来有点蠢。” “他竟然没有拿钱……” “他要是拿钱,那就简直是太蠢了。” “所以说,我们究竟要不要请他?” “请啊,为什么不请。”校长吸了一口烟,烟雾升腾,将他那颗硕大的脑袋都笼罩在了里面。 “好,我这就去安排一下。” “你看外面——” 副校长伸长脖子,望向窗外,从这里能够直接看到学校的大门口,在学校门口,停着一辆警车。 “警察来了……”副校长低声自语。 “我说的不是警察。” “那是?” “天阴了。” 外面的天阴了,阴的很快。 看起来又要下雨了。 第68章 高三四班(上) 副校长周德正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霍见归正在里面等他。 副校长笑道:“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们说正事吧。” “事情是这样的,两天前的凌晨一点,我们接到了保安室的电话,称有几个人在学校后面的废弃树林中大喊大叫,但保安去那里却什么都没发现,只发现了一件校服,接着,第二天,就有学生报告说,失踪了一个人,随后我们就报警了,直到现在,那个失踪的女孩还没有找到。” 副校长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霍见归的表情,继续道:“据学生们提供的线索,那天晚上,有四个人在小树林后面的洞中玩笔仙的游戏,那个女孩就是在玩的过程中失踪了,跑出来三个,有两个情绪比较激动,校方已经控制了,还有一个被家长接走了,但是据说第二天自己就离家出走了,然后就发生了自杀事件,整个事件的过程大致就是这样。” 霍见归道:“小树林后面那个洞你们还没有填上?” 副校长轻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很多年前抗日战争时期留下的防空洞,七年前发生那起事件之后,我们虽然没填,但是已经做了封闭处理,没想到他们又找到了新的入口。” 霍见归道:“另外两个学生在哪,他们现在处境相当危险,我需要见到他们的人。” “现在正在医务室呢,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现在就去。” 两个人出了办公室,下楼,朝着医务室走去。 来到医务室的时候,里面恰好有两个警察在问话,其中一个警察正是霍见归的朋友阿德。 阿德看见霍见归之后,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他拍了拍霍见归的肩膀道:“见归,你来啦。” 霍见归道:“查到线索了吗?” 阿德叹了一口气道:“没啥线索,我们猜测那个女孩可能掉进防空洞中的某个坑洞里去了,正在安排警力进行搜查。” 霍见归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副校长和阿德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走进了医务病房内。 医务室里面还有一个简单的隔离室。 隔离室的门被打开,几个人走了进去。 里面有四张病床, 病床上躺着两个人。 两个学生,穿着白色的病服,双手双脚被绑在床上,闭眼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被注射了镇定剂。 副校长对霍见归道:“就是他们两。” 霍见归走到近前,观察了一下两个人的脸色,两个人的脸都是蜡黄的,嘴唇泛青,眉头紧皱。 两个都是男生,一个戴着眼睛,长相有些清秀,另外一个是长着一个醒目的鹰钩鼻。 “他们的家长没来吗?”霍见归问道。 副校长凝重地道:“已经通知过了。” “都两天了还没来?” 副校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霍见归,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看来这里面有内情,霍见归在心中暗道。 他坐在床头,伸出手,放在那个长着鹰钩鼻的男生的额头上。 额头有些发烫,似乎正在发低烧。 他掀起了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球发红,布满血丝。 他又试了试他手臂的温度,很冷。 “能不能让他们醒过来,我有几句话想问。”霍见归道。 旁边的医生摇了摇头道:“你也看见了,一醒过来他们就会大吼大叫,甚至还会挣脱绳索逃跑。” “那就一直这样绑着?” “如果他们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将他们移交到医院里去,我们现在正在等他们的家长。” 霍见归没再说什么,他给阿德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走了出去。 两个人来到了外面。 霍见归道:“你怎么看?” 阿德点上了一颗烟,幽幽地吐出一口烟圈道:“我们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案子,最后都成了悬案,你懂得,有些案件,确实没有道理可言,我们只能尽可能地找到失踪的人,至于那个自杀的,她的自杀原因是什么,并不是我们所关心的,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自杀,原因五花八门。” 霍见归望着阴沉的天空道:“一点线索都没有?” 阿德摇了摇头,眉头皱了起来:“一帮学生,不可能故意谋杀,连动机都没有,学校门口有摄像头,她没有出去过,唯一的可能就是依然在防空洞中,说不定已经掉进了里面的哪个坑洞里。” “这么说,属于灵异事件?” “那就要看你了。”阿德抽了一口烟道,“我听说这个学校的人都挺喜欢玩笔仙的,当然,别的地方也有很多人玩,之前我们也遇到过因为玩笔仙自杀的,精神失常杀人的,但是我们只能从犯罪的角度去分析,而不能从别的角度去看,毕竟,我们相信科学,但你就不一样了,你不正是研究这一块的嘛。”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他的脑中忽然掠过了七年前的一些场景,霎时间,脑袋一阵发疼,他用力敲打了一下太阳穴,低声道:“其实,我之所以来这,也是因为你从中搭线吧?” 阿德微微一怔,随后道:“老同学不愧是老同学啊,其实我也是想让你帮我找下人,从你的学术范围内找,最关键的是找人啊,找到人一切都好办。” “嗯。”霍见归点了点头道,“我只能尽力。” 就在这时,外面跑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急匆匆跑进了医务室。 没过一会,就听见副校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什么?!” 霍见归和阿德同时扭头望向医务室里面。 只见那个眼镜男子正在和副校长低声说着什么。 接着,副校长挥了挥手,示意眼镜男子离开。 眼镜男子走了之后,副校长也走了出来。 他站在霍见归的身侧,脸上露出焦虑的表情。 “见归,能不能求你件事?”副校长犹豫了很久才说道。 “什么事?” “那个发生事件的班级现在状况有些不好,他们被吓坏了,可能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甚至是伤害别人的事情来。” “你什么意思?” “哎——”副校长叹了一口气道,“那四个玩笔仙的学生是一个班级的,高三四班,出了这件事之后,他们都表现的很恐慌,我怕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给他们做下心理辅导?” “算是疏导疏导吧,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校方也正在积极地处理这件事情。” “为什么你们不去?” “一是专业知识不够,二来,那个班级的学生们现在有点抵触我们……” 霍见归看了一眼阿德,阿德像个没事人一样,再次点上一颗烟,主动走远了几步,去抽烟去了。 副校长继续道:“我们会将酬劳再加高一些,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况且你来这不也是为了拯救这些学生吗?” 副校长又试图用金钱来收买霍见归了,但他不知道霍见归对金钱根本就不是那么在意。 霍见归盯了副校长一眼,冷声道:“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跟我谈酬劳的事情可以吗?我听着烦。” 副校长愣了一下,随即道:“好的……好的,见归兄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霍见归指了指远处那栋教学楼道:“高三的教室是不是在三楼?” 副校长道:“我带你去吧。” 霍见归跟着副校长朝着教学楼走去。 临走的时候,阿德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注意安全。” 他拍了拍阿德的肩膀,低低地道:“生死有命。” 走进教学楼,就传来了教师在上课的声音,有的声音洪亮,气若洪钟,有的声音微弱绵长,有的清脆却掷地有声。 但奇怪的是,听不清他们究竟子啊说些什么,而且,也没有听见一个学生的讲话声。 两人一路来到了三楼。 副校长回头道:“我们一共有十六个班,四班在四楼。” “哦。”霍见归看了一眼三楼,三楼似乎还有空教室,为何四班不在三楼,却在四楼上,这个问题他并没有问,毕竟学校有学校的安排。 四楼有些冷清。 几乎所有的教室都锁着,唯独走廊尽头的那间教室虚掩着。 教室上方写着四个黑色大字:高三四班。 副校长推开了门,快步走了进去。 “啪!”地一声响,副校长拍响了讲台桌面,指着刚刚走进来的霍见归道:“这位是香港市著名的心理学教授霍教授,鉴于最近的事情给大家造成了一些恐慌,我们校方特聘他来给大家讲解一下心理学的相关知识,大家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都可以询问他。” 台下的学生们要么低着头,要么眼神呆滞地望着副校长,脸上全都没有表情。 副校长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下了讲台,对霍见归道:“这里交给你了。” 还没等霍见归说话,副校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似在摆脱什么东西一样。 霍见归缓缓走上了讲台。 这个班级的学生不是很多,也就是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坐的零零散散的,大部分都是一个人一张桌子,很多都空着。 霍见归打眼扫了一下,应该是十六个人。 这些学生似乎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呢? 眼神和表情不同—— 他们和一般的学生似乎不大一样。 他们的眼神要么麻木,要么呆滞,要么怨恨,要么幽怨。 他们的肢体动作也带着消极的意味。 最让人感到吃惊的是,他们的脸上竟然全部都没有表情。 他们像是一个个死人一样。 这是这些学生给霍见归的第一印象。 忽然间,霍见归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他细细地品味了一会,猛然惊觉。 那像是烧纸的味道。 烧的还不是普通的纸,而是冥纸! 只有冥纸才会有那种灰扑扑的,略带香味的味道。 因为他经常去坟地考察,所以这个味道,霍见归很熟悉。 有人在教室内烧纸! 霍见归只感觉脖颈处传来了一股凉意。 看这些学生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第69章 高三四班(下) 是谁在教室内烧纸? 他们为什么要烧纸,还是烧的冥纸? 霍见归缓步走下了讲台,在教室内走动着,悄然观察着每一个学生。 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哪个地方有燃烧的痕迹,更没有发现烟雾。 但是那股纸灰的味道却越发严重了。 霍见归真的怀疑自己的鼻子出了问题。 他返回到了讲台上,决定暂时先不去想这件事。 他环顾底下的一众学生道:“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底下的学生全部抬起头,紧盯着霍见归。 他们的眼神冷冰冰的。 霍见归感觉像是有一道道的冰锥在扎他的脸一样。 他轻咳了两声,准备将主动权握在手里,他问道:“谁是班长?” 一个男生缓缓站了起来,瘦瘦的,高高的,脸颊有些陷落,看起来不像是十七八岁,倒像是二十七八岁。 男生说:“我是。” “你叫什么名字?” “老师,没必要问了吧。” 霍见归一愣,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配合,他坚定地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赵升,老师,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什么意思?” 赵升冷笑了一声,嘴角上扬,带着一丝嘲笑,没有回答他。 所有的学生全都盯着霍见归,眼神中带着敌意。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帮学生? 坏学生?看着又不像,没有那种痞子里痞气的感觉。 反而挺安静的,安静的让人感到恐怖。 他们的状态也完全不像是学习的状态,因为在他们的眼神中完全没有看到有关于知识渴求的情绪。 霍见归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窗外阴沉沉的,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看来不给这些学生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走下讲台,站在教室中央,沉声说道:“跟你们明说,我不是这里的老师,也不是什么心理学教授,我是一个鬼学家,老子是抓鬼的!” “抓鬼的?”霍见归听见有个女孩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但是很快,教室内再次陷入了寂静。 前排的学生扭过头来,望向霍见归,眼神还是冷冰冰的,但是表情已经微微有了些变化,他从这表情中读到了一种叫做恐惧的情绪。 霍见归索性开门见山地道:“最近的笔仙事件,就是你们班级的四个学生一起闹出来的,截止到今天,已经失踪了一名女生,自杀了一名女生,还有两个男生现在正在医务室中接受治疗,情况并不好!” 学生们依旧沉默着,但这股沉默的气息跟之前已经有所不同了,紧张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着。 “告诉你们,我之所以来这,正是给你们驱鬼的,而不是给你们上什么心理辅导课的,所以,别再给我阴阳怪气的,你们要是不想死,就把有用的信息告诉我,否则,下一个自杀的,或者被杀的,就有可能是你!” 霍见归的这段话铿锵有力,威慑力十足,让这些学生听的一愣一愣的。 有两个女生似乎正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有一个男生悄悄从书桌里面摸出了一把铅笔刀。 霍见归深吸一口气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这些东西,我们姑且称之为‘鬼’,鬼可以在无形中取你们的性命,让你们在巨大的恐惧中死去。” “老师,那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霍见归的身后传来。 霍见归扭过头去,却没看见有人站起来,他的目光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最有可能说话的人,就是那个最后一排低着头的男生,他留着长发,遮住了半边脸,正在低头看着课桌上的刻痕。 霍见归走了过去:“是你问的?” “是我。”那个男生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色很白。 “那我就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鬼。”霍见归道。 “什么样的鬼?” “吊死鬼,淹死鬼,落水鬼,血糊鬼,什么样的鬼都有。” “有这么多鬼,你见到几个?” “一大半以上。” “那你抓到过吗?能给我们也看一下吗?” “我怕你吓死。”霍见归道,“如果你不怕,今天晚上十二点在校门口等我,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那个男生脸色微微一变,抬头望了一眼前方,似乎是在和谁对视,随后,他说道:“可以。” 霍见归转过身去,望向那些学生:“今天十二点,你们有想去的,想见识见识的,都可以来。” 学生们似乎被霍见归特殊的交流方式和毫不掩饰的性格给镇住了,他们面面相觑,全都没说一句话。 这时候,赵升站了起来道:“老师,我们晚上是出不去的。” “出不去?”霍见归轻笑道,“那你们班那四个人是怎么出去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学校后面那个防空洞你们不会不知道吧,难道没有钻进去过?” “老师,你的意思是……” “今晚,就去防空洞里面。”霍见归道,“如果你们有胆量的话。” “我去!”最后排那个长头发男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好。”霍见归缓步走上讲台,用力拍了一下桌面,大声道,“现在开始,你们由我管理,直到我离开学校的那一天为止,有没有问题?” 学生们全都抬着头,望着霍见归,他们的眼神依旧很冷漠,他们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似乎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但是他们的身体动作已经发生了变化,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此时,他们已经有些被霍见归给打动了,只不过表意识还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表示同意,也没有人表示拒绝。 霍见归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大字:霍见归。 然后他指着这三个大字道:“给我念!” 没有人念,他们全都眼巴巴地看着霍见归。 霍见归猛地一拍桌子,整个屋子被震得炸响。 “念!” 一声厉喝声过后,有个女生弱弱地念了一声:“霍见归……” 随后,又有几个人轻声念道:“霍见归……” “再念!大声念!” “霍见归……” “霍见归……” “活见鬼……” “活见鬼。” “活见鬼!” 他们从最初的小声念叨,转变为了大声喊叫。 从最开始的‘霍见归’,到后面逐渐演变成了‘活见鬼’。 整个班级十六个人齐声高喊着活见鬼,声势着实惊人。 这三个字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他们在呐喊嘶叫当中发泄着内心压抑着的情绪。 整个教室震天响。 整个四楼震天响。 整个教学楼震天响。 霍见归站在讲台上,昂首挺胸。 他像个乐队指挥一样,挥舞着手臂,每一次挥下,就是一声喊叫,每一次抬高,就是一次深呼吸。 这些学生个个喊的面红耳赤的,脖颈上青筋暴起。 霍见归要让这些像是死人一样的学生活过来。 要想他们活过来,首先要让他们将内心中积压的情绪发泄出来。 要论调节情绪,掌控人的心理,怕是没有人比霍见归更熟稔了。 更何况,这些人还仅仅只是学生,看似有着很强的防御心理,实则一戳就破。 至于,为什么会让这些学生在半夜三更去小树林中的防空洞,这也是霍见归提前想好的,他要看看这帮学生到底有没有跟那四个玩笔仙的人有过接触,有没有隐藏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他们去了,那就证明那四个学生的异状跟他们无关,如果他们没去,则会说明一些问题。 忽然间,霍见归的鼻尖再次闻到了一股纸灰味。 纸灰味飘来荡去,像是一个悬在教室上空的幽魂一样。 看不见,摸不着,但却闻得到。 到底是谁在烧纸? 霍见归眉头轻皱,环顾台下所有的学生。 他并没有找到可疑的对象。 但那股纸灰味却越发浓烈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第70章 诡异画像 霍见归给这些学生们上了一堂课。 上了一堂叫做情绪发泄的课。 虽然只是暂时的,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是总归是有好处的。 只要一个人能将内在的情绪发泄出来,不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都可以延缓内心痛苦和毁灭性的欲望。 心理治疗的内核也是发泄情绪,只不过是以潜意识的形式发泄出来。 下课了。 学生们喊的很累。 在经过了霍见归的一番调教之后,他们理应活跃很多,没想到,下课铃声响起来,他们全都陷入了寂静,好像刚才喊叫的根本就不是他们。 “叮铃铃!叮铃铃!”下课铃声清脆悦耳,一般的学生在听见下课铃声之后应该会表现的比较兴奋,比较放松,但是高三四班的这帮学生却完全没有这样的状态。 在听到铃声之后,他们的脸上全都出现了紧张的表情。 没有人说话。 教室内寂静的像是坟墓一样。 霍见归有些奇怪地道:“下课了,你们可以休息了。” 没有人理他,他们要不就是木然地望着前方,要不就是怨恨地盯着窗外,甚至还有学生用铅笔刀在桌子上用力地划着。 这帮学生的状态确实非常奇怪。 连霍见归都有些搞不懂。 就在这时候,教室的房门响了。 一张脸趴在门口的玻璃上,往里面张望着。 霍见归走到门前,打开门,便看见了粉无常。 粉无常往教室内看了一眼,随后低声在霍见归耳边道:“师傅,你怎么来教书了?” “我只是安抚他们一下,顺便打探下情况。”霍见归将房门轻轻关上,走到外面道,“你那边有查到什么信息吗?” 粉无常左右看了一眼,走廊中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低声道:“师傅,我发现,这个学校的学生都特别喜欢玩笔仙,真的,几乎每个人都玩过,至少我问的那几个人是这么说的。” 霍见归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粉无常继续道:“我还听说一件事,这个中学的校方竟然有明文规定,不许学生玩笔仙,但是——有时候越是这样强制禁止,就越是显得欲盖弥彰,反而还能激起学生们的好奇心,让他们想要去玩。” “无心插柳柳成荫。”霍见归说道。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粉无常继续道,“还有一件怪事,那就是学校后面的那个小树林以及那个防空洞,那些学生显然都知道,而且,根据我的猜测,应该还都去过,至少去过一两次,去防空洞有时候会成为他们相互打赌惩罚对方的一种手段,当然,也有情侣关系的男女半夜跑进防空洞中干些偷偷摸摸的事……” “显然,校方做的并不够多啊……”霍见归略微沉思之后道,“学生们听说那四个人玩笔仙之后出事,是什么反应?” “大部分是感到害怕。”粉无常道,“当然也有几个男生表示都是子虚乌有的事,纯属巧合而已,当然,我觉得这只是他们在女生面前表现自己罢了,其实还是害怕的。” “不错,你已经开始看内在了。”霍见归拍了拍粉无常的肩膀,鼓励道。 “嘿嘿。”粉无常笑了起来,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正色道,“师傅,你说笔仙这个东西真的存在吗?” “你应该问它到底灵不灵验。” “那……它到底灵不灵验呢?” “要照我说,这东西要看人,有的人玩一次就灵验,有的人玩几百次都不会灵验。” 听到霍见归的话,粉无常的脑中忽然掠过了前天晚上和白雪玩笔仙时候的情景,他是玩过上百次的那种,白雪则是第一次玩,那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离奇事件,到底是巧合呢,还是真的将笔仙请来了,粉无常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一去白雪的家中,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 “你怎么了?”霍见归显然看穿了粉无常内心的情绪波动,开口问道。 “没事……没事……”粉无常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有的人会一玩就灵验,有的人怎么玩就是不行呢。” “这个就牵扯到鬼学的一些相关知识了。”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道,“过两天,我会对你和白雪上一堂课,跟你们讲解一下鬼学的基础知识。” 粉无常歪了一下嘴道:“不会是让我们大声念你的名字吧?” 霍见归脸色一冷道:“怎么可能!你们又不是小孩子!”但很快,他的嘴角就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其实,你们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师傅,我21啦!” “我看你的心理年龄也就是12,说不定还更小。” “师傅,你看不起我……”粉无常一脸怅然若失。 “我没有看不起你啊,我是一直都看不见你。”霍见归道,“是你,一直死皮赖脸地跟着我。” 粉无常差点被霍见归的话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霍见归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下楼了,留下粉无常呆在原地一脸委屈。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被打开,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拽了拽粉无常的衣角:“叔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等等……你叫我什么?” “叔叔。” “再见!”粉无常扭头就走。 “你认识这是什么动物吗?”女生的话从背后传来。 粉无常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见女生的手中拿着一张纸,纸上画着一副黑红色调的画。 “叫我哥哥。”粉无常缓步走了回去,“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再说了,我有那么老吗?” 女生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粉无常,没有说话。 粉无常气鼓鼓地一把拿过了女生手里的画。 一看之下,粉无常只感觉胸口好像有股气被压了下去。 这幅画中的东西不像是人,也不像是动物,它的脸很长很大,扭曲着,脸上布满了很多的斑点,密密麻麻的。 它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衣,看不见双腿,更看不见脚,像是飘在空中一样。 它的嘴巴看起来很大,但是嘴唇紧闭,嘴角狞笑着,眼睛红彤彤地盯着粉无常。 “这是什么鬼东西……”粉无常眉头紧皱。 “我前天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到的,然后醒来就发现枕头边上有这张纸,我不知道是谁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女生低低地道。 “好吧。”粉无常看了一眼女生,觉得她似乎有点不正常,“那我先帮你保管,等我查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之后,再还给你好不好?” “好。”女生似乎笑了笑,但又似乎没笑,她转过身,走进了教室内。 教室内异常地安静,除了女生走动的脚步声之外,没有别的声音。 粉无常真怀疑之前这帮学生在疯狂呐喊霍见归的名字是被催眠了还是怎么着,怎么霍见归一走了,他们立马就哑火了。 粉无常想探头进去看看,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一边看着纸上的画像,一边朝着前面走去。 他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着。 “噌,蹭,蹭。” 像是有人在他的身后摩擦地板。 画像中的‘东西’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牢牢吸引了粉无常的注意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何它好像在笑? 忽然间,粉无常的脑中掠过了达芬奇的那副名画:蒙娜丽莎的微笑。 这幅画像倒是跟蒙娜丽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这个‘东西’是个鬼东西,而蒙娜丽莎是个美丽而神秘的女性。 走到了楼梯口,粉无常将纸张叠好,放进了兜里,然后快步朝着楼下走去。 走到楼下的时候,就看见粉无常正站在阶梯上抽烟。 师傅很少抽烟的,至少他没有看见过。 难道师傅有什么心事? 还是说,这次的笔仙事件让他心神烦忧? 粉无常悄悄走了过去,显然已经将几分钟之前,霍见归跟他说的让他差点吐血的话忘在了脑后。 “师傅,怎么了?”粉无常轻声问道。 霍见归没有任何的反应。 “师傅——”粉无常再次叫了一声,同时往前走了一步。 这时候,他才看见霍见归的双眼竟然是闭着的,而他嘴上的香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即将烧着烟蒂了,长长的烟灰悬在半空,看起来从这颗烟点燃之后,就没有弹过烟灰。 也不知道是不是粉无常的叫声将使霍见归醒了过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霍见归缓缓睁开了眼,他的目光是涣散的,眼神望向前方,但是却没有聚焦点。 几秒钟之后,他似乎才从无尽的回忆中,或者思考中回过神来,他扭头望见了粉无常,有些吃惊地道:“你怎么还在这?” “师傅……我不在这,应该去哪啊?” “你看着那帮学生去。”霍见归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就代我管理。” 说罢,霍见归就踏步走下了台阶,再次留下呆愣的粉无常。 他是来抓鬼的,没想到却成了个代理班主任…… 粉无常有苦难言。 跟着这样的师傅,早晚要被折腾死。 不过……谁叫他是师傅呢。 粉无常看着师傅有些单薄的背影,轻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教学楼。 天空阴沉沉的。 已经飘起了小雨。 霍见归没有打伞,独自走在雨中。 他的脸上挂着细弱的水滴。 不知是天空飘落的雨水,还是心中思念的泪水。 第71章 人心难测 霍见归再次去了医务室。 他准备看看那两个男生苏醒后的状态,听听他们苏醒后说的话。 医务室的门关着,他敲了两下门,里面没人回应。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大大咧咧的。 “让一让!” 霍见归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张有些蛮横的脸,脸上很多麻子,眉宇间有一股凶恶的气息。 不过这个人的整体长相倒是和副校长有几分相像。 霍见归让开了一个身位。 那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手上带着白手套,怀里抱着几个纸盒子。 他盯了霍见归一眼,然后走上前去,“砰!”地一声,用肩膀将房门撞开了。 医务室内没有人。 那个人径直走了进去,将纸盒子用力放在了桌子上。 这时候,医务室的瘦高个医生回来了,他进来之后,看见了那个人,立马就笑了起来:“方哥,来啦。” “嗯。”被叫做方哥的男子大剌剌地掏出一颗烟,叼在了嘴里。 瘦高个医生立马上前,帮他点上了烟。 方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大剌剌地道:“下周还有没有要的货物,给我列个清单,我下周有点事,要提前做好准备。” “下周的再说嘛,实在不行,我自己去拉,方哥要去哪里耍啊?” “不远,去见个朋友,聊点商业性的东西。”方哥叼着烟,翘着二郎腿,歪着脖子,那架势好像他即将去谈的是一桩国际性的买卖一样。 “还是方哥牛逼。”医生奉承了两句之后,似乎这才发现霍见归,他语气一下就冷了下去:“你又来干嘛?” 霍见归道:“那两个学生醒过来没有?” “当然没有。”医生道,“我给他们一人注射的镇定剂足够他们睡到明天早上。” 霍见归轻咬了一下牙关,没有说话。 这时候,穿着西服,头发油光蹭亮的男子,领着一个穿着普通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瘦高个医生立马笑道:“高主任,你怎么来了?” 那个穿着西服,头发油光蹭亮的男子正是鑫华中学的教导处主任。 “学生的家长这不是来了嘛,我带她来看看学生情况咋样了。”教导处主任说话的时候,脸上竟然有一种愉悦的表情。 那个中年妇女忽然道:“声明一下,我不是学生的家长,我只是他姑。” 医生问道:“学生家长呢,咋不来?” 中年妇女有点不高兴地道:“这你得去问他爹妈,看看他爹妈到底还有没有那个本事来。” “咦,怎么了?”医生有些不明白。 “多嘴!”高主任厉喝一声。 医生脸色一白,立马不敢说话了。 高主任道:“学生就在里面,你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中年妇女跟着医生走进了隔离室,看见了绑在床上的自己的侄子,也就是那个戴着眼镜,长相清秀的男生。 中年妇女:“你们绑着他干嘛?” 医生看了教导处主任一眼,主任默默点了点头,医生随即道:“是这样的,他们的情绪很暴躁,如果不绑着,就会跑出去,很难抓回来。” 中年妇女道:“你们电话里可不是跟我这么说的啊……” 高主任道:“得病了,发高烧,理智有些不受控制,难免的……待会你直接带他去医院吧。” 中年妇女看了看自己的侄子,然后转过头,望向主任道:“你们把他弄醒,我跟他说几句话。” 高主任对着医生点了点头。 医生随即弄了一瓶药剂,抽在了注射器中,给男生注射进了身体内。 没过一会,那个男生就苏醒了过来。 “向阳啊。”中年妇女坐在了病床上,拍了男生的肩膀道,“我是你姑姑啊——” 被叫做向阳的男生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眼神有些呆滞,良久之后,他忽然张开口,猛地朝着中年妇女的手臂咬去。 中年妇女猝不及防,被咬个正着,她大叫一声,身子往后退去,“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她的手臂上留下了两排清晰的压印。 中年妇女痛叫了两声之后,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男生,一副悍妇的架势,大声道:“向阳!你竟然咬你的姑姑,你还是不是人了!我这么大老远跑来,你爹娘都不管你了,你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这个姑姑,还有谁会要你,你竟然一点都不感激,见面就给我一口,你是疯了吧!” “呜呜!”向阳呲着牙对着他的姑姑凶恶地叫着,嘴里发出恐怖的野兽一般的吼叫声。 他用力晃动着身体,试图挣脱身上的绳索,整个床都跟着摆动了起来,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高主任低声道:“他的情绪很暴躁,我建议即刻转入高等医院,我们这小诊疗室根本对付不了他的病症,再拖延下去,只会加重病情。” 中年妇女看了一眼胳膊上的压印,又看了一眼床上龇牙咧嘴,挣扎的脸红脖子粗的侄子,叹了一口气道:“他大逆不道,我不能丧尽天良,你们让他镇定下,我把他带到医院去。” 忽然,高主任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叠文件道:“这里有几个地方,需要您帮忙代签一下字。” “什么东西?” “向阳……他,出了这件事之后,已经不适合在鑫华中学上学了,我们这边拟定了一份暂时性休学文件,您签了之后,他就可以先不用上学了,等什么时候病治好了,再回来。” “也好,不然还要交学费……”中年妇女轻声说了两句,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立马咳嗽了两声,加以掩饰。 就在医生给向阳重新注射镇定剂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等一下。” 声音平平淡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气势。 说话的人正是霍见归。 霍见归走上前来,沉声道:“在将他带走之前,我有几句话要问。” 瘦高个医生立马道:“你是谁啊?!” 高主任:“让他问吧,无妨。” 霍见归站在床头,盯着床上的向阳。 “向阳?”霍见归叫了一声。 床上的向阳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说明这个名字在他的意识中已经丢失了,或许,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那天晚上你看见了什么?”霍见归再次问道,这一次的声音要更大一些。 向阳在床上剧烈地扭动着,嘴巴张着,牙齿有些发红。 “你们那天晚上玩了笔仙——”霍见归故意将笔仙两个字加重,果然,在他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向阳的神情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霍见归。 “笔仙,你们请到了吗?!” 霍见归低下头去,几乎凑到了向阳的脸前,一字一句地道。 “呜!”向阳猛然梗起脖子,就要咬霍见归。 霍见归早有防备,右手抬起,“啪!”地一声,按在了向阳的额头上。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然后他横跨到床上,压在向阳身上,将脸靠的更近了:“向阳,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霍见归的一只手按住向阳的额头,另外一只手点在他的胸口,口中念出两句古怪的话语,像是什么咒语一样。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向阳竟然平静了下去。 他紧盯着霍见归,一动不动了。 几秒钟之后,他合上了自己的嘴巴,然后又缓缓张开:“有鬼……有鬼……” “什么鬼?” “白……白……衣……胡……胡子……脸……花……花脸……” “他在哪?” “倭……抠……呕……” 向阳哑着嗓子,奋力地想要说话,他的脸都已经憋红了,还是没有说出来,他的声音已经撕裂了,舌头好像也打结了,说的话越来越听不清楚,逐渐变成了动物一般的低声哼叫声。 霍见归俯下身子,在向阳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并没有让四周的人听见。 向阳的声音停止了,不说话了,但是他的眼神逐渐恢复了之前的那种凶恶的,带着恨意的眼神,嘴巴也重新咧开,对着霍见归呲牙咧嘴。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霍见归将手掌从向阳的额头上拿开,跳下了床,拍了拍手道:“注射镇定剂吧。” 四周的人全都被霍见归刚才的举动以及他和向阳的诡异对话给愣住了,半晌都没有人反应,最后,还是中年妇女最先开口道:“你是什么人啊,刚才说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高主任抢先道:“他们我们特聘的心理教授,给受刺激的学生们疏导心理的。” “刚才那个是心理疏导?我虽然没文化,但你也不能骗我啊!我看他不像是心理什么导师,倒像是驱鬼的什么道士。” “怎么可能!”教导处主任道,“我们是正规学校,还是高级学校,你不能污蔑我们啊。” 中年妇女有古怪地眼神看着霍见归道:“你觉得我侄子是怎么了?” “我只说两点,如果你还要让你侄子活命的话,就牢牢记住。”霍见归沉声道,“第一,不要让让他在没有光的地方停留,哪怕是晚上,也要开着灯,制造光明,制造白天的假象。第二,不要让他看到带有斑点的东西。” 中年妇女眉头一皱道:“什么是斑点的东西?” 霍见归:“斑点狗。” 中年妇女一愣之后道:“还说不是道士,你看你说的话,就是道士的话。” 说罢,她挥了挥手:“我从来都不信这一套,我只信中医院,快给他注射镇定剂,我带他去医院看病。” 霍见归轻微地摇了一下头,不再理会她,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走到隔离室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凳子上抽烟,地面上已经有三颗烟头了。 霍见归和中年男子对视了一眼,中年男子的脸上带着讥笑的表情。 他还听见中年男子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霍见归早已习以为常。 他不想看见这个名叫向阳的男生就这样白白死去,可是,有时候,并不是他无所作为,而是那些人根本就不听,甚至包括当事人。 做他这一行,最难的还不是跟鬼打交道。 而是,跟人打交道。 因为人心,难测。 第72章 防空洞(上) 雨越下越大,空气潮湿而黏稠,整个天幕黑的像是锅底一样。 没有风,只有雨。 哗啦哗啦,不知疲倦地下着。 学生们已经下课了,粉无常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中找到了霍见归。 霍见归正坐在操场的看台中间的座位上,手中撑着一把黑伞。 粉无常走到霍见归身边的时候,看见霍见归正一只手拿着伞,一只手叼着烟。 而地上,已经有好几个烟头了。 粉无常默默地坐在了霍见归的身侧,他没有打伞,任凭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霍见归扭头看了他一眼,将雨伞往他那边移了移。 一把伞下罩着两个人,肩膀紧靠在一起。 良久过后,粉无常低声道:“师傅,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霍见归没有说话,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目光望向操场中央。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雨点落在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跑了第一名。”霍见归忽然说道,“她才高二,竟然战胜了高三的一帮学生……她跑了第一名……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在后面追她。” 粉无常望着霍见归的脸,霍见归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哀伤和悲痛的表情。 这么忧伤的师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看来,师傅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还是个大情种。 粉无常问道:“师傅,她是长头发吗?” “很长很长。” “她是瓜子脸吗?” “鹅蛋脸。” “她笑起来有酒窝吗?” 霍见归骤然扭过头去,盯着粉无常,一脸严肃地道:“你怎么知道?” “啊——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猜中了。” 霍见归盯着粉无常道:“你为什么不问她是不是长着两只耳朵,一个鼻子?” 粉无常语塞了。 霍见归再次望向了操场中央,沉默了一会之后,继续道:“就在那……旗杆后面,我跟她说了第一句情话,那年我们还年轻,说出来的话让我们两都感到惊心动魄好像炸雷响在我们头顶上……” “你和她说了什么话?” “你不是很擅长猜吗,你猜猜,要是能猜中,我就叫你一声大哥。” “这个……那我就勉为其难试一下了……”粉无常晃动了一下脖颈,掰了一下手腕,眯起眼睛,伸出右手,在空中比划着,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他忽然睁开眼,望着那跟旗杆道:“我猜你和她说的是,我爱你就像五星红旗在飘扬,一直到地老天荒。” “不对!”霍见归站起了身子,“简直是离谱到了极点。” “师傅,我猜对了,对不对?” “不对。” “那你告诉我,你当时说的是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你猜出来。”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那我岂不是永远都猜不出来?” “你还不算太蠢。” “师傅你太坏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操场中。 大雨倾盆,操场中泥泞一片,霍见归脱下了鞋子,赤脚踩在地上,在操场中缓步前行。 粉无常跟在他的背后,差不多两米左右的距离。 走了一会之后,霍见归忽然转过身来问道:“那个班里的学生怎么样了?” “别提了,整个过程,基本都是我在说,好像在说单口相声一样,我感觉自己是在对着一堆死人说话,他们哪怕是动一下表情都行啊,可是无论我怎么卖力,他们就是一副死人脸……我真怀疑……” “他们是死人?” “对,不过,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粉无常轻吸了一口气道,“他们看我的眼神,一直到现在,都还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简直是太恐怖了,像是一根根的锥子一样。” “这帮学生绝对有问题。” “毫无疑问……” “所以,你要将他们的问题找出来,说不定对这次的笔仙事件有帮助。” 粉无常的脑中又掠过了那一副副死气沉沉,毫无表情的脸,说实话,让他去面对这帮学生,还不如让他去捉鬼呢,至少那些鬼还会吼叫,能发出声音。 “师傅……我想去捉鬼……” “疏导学生,也是捉鬼的一部分,凡事要看内在,看本质,不要看表面。” 粉无常极不情愿地‘哦’了一声,这时,他想起来那个女生给他的那幅画像,他眉头一皱,脑中灵光闪现,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灵光闪的太快,他没有抓住,等他再去回想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原本想将那幅画像拿出来给霍见归看的,但是因为正在下雨,拿出来肯定会打湿,就没有拿出来。 他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绞尽脑汁地回想着。 忽然间,走在前面的霍见归脚步一转,斜着从跑道中穿了出去,朝着前方的一片草丛走去。 “师傅,我们去哪?” “你最想去的地方。” “他们玩笔仙的地方?” 霍见归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一眼天空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们穿过了草丛,开始绕着后面的围墙走。 在临近最边缘的时候,发现了一处乱石和枯草堆积的区域。 霍见归道:“挖!” 粉无常二话没说,挽起袖子,将碎石搬起,扔到旁边,将枯草从泥水中扯出来,然后开始挖地上的土层。 挖着挖着,忽然出现了一块铁网。 “掀起来。”霍见归道。 粉无常低喝一声,双手掰住铁网的两侧,用力一拉,铁网被拉了出来。 雨水洗刷掉了铁网上的泥水,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崭新的铁网,或许刚刚埋在这里还没几天。 铁网被拉出来之后,靠近墙边的位置出现了一层凹陷的区域,里面塞了几块砖头。 这次粉无常没等霍见归发号施令,直接就蹲下身子,一块一块将砖头拔了出来。 拔出来之后,墙壁的下方便出现了一个洞口。 半米高,半米宽。 粉无常低下头,透过洞口往外面看去。 外面是一片小树林,看不清楚是什么树,不高,但是枝叶繁密,看起来黑沉沉,阴呼呼的。 霍见归道:“进去。” 粉无常弯下腰直,双手伸出去,扒住地面,将脑袋探了出去,他像一条水蛇一样,扭动着腰肢,钻了出去。 随后,霍见归也钻了出去。 粉无常钻出去的时候,身上全都被泥水打湿了,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都是泥水,而霍见归除了双手沾了一些泥之外,浑身上下竟然尘埃不染,尤其是那张脸,依旧苍白。 粉无常真怀疑师傅不是从这个洞口钻出来的,而是从墙上飞过来的,或者是直接穿墙术穿过来的。 “傻瞪着我干啥?” “师傅……你真白啊。” “呸!”霍见归脸色一滞,随后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咳咳——”粉无常急忙转移话题,“师傅,这是什么树啊,怎么这么奇怪?” 霍见归白了粉无常一眼,冷冷地道:“柳树,还有槐树。” “柳树长这样?” 霍见归再次白了粉无常一样,这一次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雨水打在树叶子上,发出噼啪声响,像是有很多人在鼓掌一样。 这是一片小树林,方圆差不多一百米左右,里面种的大部分是柳树和槐树,因为常年没有人打理,林间杂草丛生,有的草已经有半米多高了,在雨水的欺压下,依旧停直着腰杆。 往远处看去,地面似乎有些不平整,坑坑洼洼,凹凹凸凸的,看起来像是一个个的土包一样。 霍见归看着这片林地,脑中闪过了一些场景片段,有些东西想从他的脑海深处钻出来,可是他的潜意识似乎不想让那些东西钻出来,拼命阻止。 霍见归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用力敲打了几下太阳穴,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将那些遗漏出来的片段重新压回到记忆深处。 粉无常打开了手电筒,照亮了四周。 在有光亮的时候,这些柳树和槐树看起来虽然有些不正常,但至少还有个树的模样,现在没光了,用手电筒照射出去,只能照亮一小块的区域。 这一小块区域就看起来就有些诡异了,照在树干上,就像是一只只的手臂伸在半空,照在树根上,就好像是一只只的脚掌在泥水中奋力攀爬,照在空中,就好像有一张张脸在阴沉沉地盯着他们看。 粉无常吓得缩起了脖子,要不是旁边站着霍见归,估计已经开始尖叫了。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踏步往前:“跟紧我。” 粉无常紧贴在霍见归身侧,就差伸出手抓着霍见归衣角了。 霍见归一边缓步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似乎想凭借着记忆找到当年那个防空洞的洞口。 走了一会之后,霍见归骤然停住脚步。 粉无常“砰!”地一声撞在了霍见归的后背上,差点将霍见归撞倒在地。 “你搞什么?” “我……” “害怕就滚回去!” “不是,我就是……” “行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要你何用。” 粉无常的手电筒因为紧张而胡乱照着,忽然间,他似乎照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脸。 一张红色的脸。 就在他前方三米左右的距离,两个柳树的中间。 “我的娘啊!”粉无常大叫一声! “怎么了?” 粉无常急忙将光柱拉住,可是刚才那个地方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看见了一张脸……红色的脸……”粉无常的声音因为紧张都变了声调,像是女人的声音一样,尖尖的。 霍见归望向那个地方,冷声道:“除了你放的屁之外,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真的,师傅,真的……” “你看花眼了,或者,我看花眼了?” 粉无常继续用手电筒扫着,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扫到。 “走。”霍见归轻喝一声。 粉无常继续贴紧在霍见归的身后,往前面走去。 一边走着,他还一边不停地回头张望。 他有点害怕再看见那张脸,可是又想再看见那张脸。 大雨倾盆,噼里啪啦。 除了雨滴打在枝叶上的声音之外,听不见别的声音。 陡然间,霍见归再次停住了脚步,但是,这一次,他显然已经有防备了,停住之后,急忙又往前跃出了一步。 粉无常在他的身后也骤然停住,但是没有了霍见归的后背依靠,差点跌倒在了地上。 他原本没有跌倒的,但是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其实粉无常觉得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他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噗!”他来了一个狗吃屎。 他的脸贴在了一块凸起的小丘上。 奇怪的是,那个小丘在粉无常的脸贴上去之后,竟然软趴趴地往下塌陷了下去。 粉无常用手将表面的图层扒开,里面露出了一块石板的缝隙,他吃惊地道:“师傅,这里有条缝……” 霍见归低头望去,嘴角微微露出笑容:“看来,你还是有点用的。” 第73章 防空洞(下) 粉无常将那块石板上表层的土全部扒开,露出了一块大约一米长,一米宽的大理石板。 石板与地面的连接处有一条缝隙,应该是因为下雨导致土层陷落的原因才出现的,要不是下雨,估计他们都发现不了这块石板。 霍见归蹲在地上,轻轻敲打了一下石板,发出叩叩的声响。 “抬起来。” 霍见归一声令下,粉无常立马行动了起来。 没过一会,石板四周的土就被全部弄开了,他将双手插进石板里面,口中嗷嗷怪叫着,将石板掀了起来。 “啪!”地一声,石板落在了雨水中,激起水花四溅。 与此同时,一股阴沉的气息从坑洞中窜了出来,像是烟雾一样,但是很快就被雨水给冲刷干净了。 粉无常探头往坑洞中看了一眼道:“师傅,就是这个洞?”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有个洞了,防空洞很多都是连在一起的,所以,这个洞应该可以通往整条防空洞。” “那我们下去?” “肯定的。” “跳下去?” “你可以跳下去。” “应该不会太深吧……” “没事的,肯定摔不死。”霍见归鼓励着,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粉无常摩拳擦掌,随后,将双腿伸进了洞中,在里面试探了一会,然后双手扒住地面,将身体探进了里面。 忽然间,他的双手一滑,整个身体朝下坠落而去。 几秒钟之后,只听里面传来了“砰!”地一声响,然后是一声大叫。 霍见归笑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条绳子,一头绑在了旁边的树上,拽着另外一头,朝着洞中滑去。 当霍见归拽着绳子从上面稳稳地落下来的时候,粉无常正捂着自己的屁股嗷嗷痛叫。 “师傅,有绳子你为什么要让我跳下来,摔的我屁股都要炸了。” “是你自己要跳的。” 粉无常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霍见归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同时往右边望去。 右边是一条由石块垒成的甬道,高度差不多一米五左右,看起来跟防空洞确实有些相像。 霍见归微微弯腰,朝着甬道中走去。 甬道里面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声响,像是有一块巨大的钟表在走,发出的那种声音。 粉无常紧跟在霍见归的身后。 甬道中的空气很差,有一股阴湿发霉的气息,让人联想到下水道和臭水沟。 走了一会之后,前面出现了一个路口,有两条岔路。 霍见归道:“你往那边走,我往这边走,走十分钟,不管走到哪里,不管见到什么,都开始往回走,我们二十分钟之后,在这里碰头。” 粉无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紧张的表情。 霍见归拍了拍粉无常的肩膀道:“要有勇气!” 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钻进了右边的甬道中。 霍见归钻进了左边的甬道中。 粉无常在右边的甬道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没走一会,他就感觉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好像有人跟在他的身后。 他回过头去,用手电筒扫射着,没有看见人。 “师傅,是你吗?”他的声音在甬道中穿行,弯弯曲曲的。 没有人回答他,除了他自己的回音之外。 他倾听了一会,没有动静。 他继续前行,可是走着走着,又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但是在这样寂静的地方,还是能够听清楚,他停住了脚步,身后那个声音也停住了脚步。 他继续往前走,走的速度加快了,走了一会之后,他骤然回头,灯光一扫,但是身后依旧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粉无常走的汗流浃背的,因为甬道内的空气流通并不好,所以他的呼吸也不是很顺畅,脑袋都有些晕乎了。 他大口吸了几口气,继续往前走去,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分叉口,他犹豫了一下,在一条分叉口上做了一个标记,然后便钻了进去。 在粉无常钻进那个做了标记的分叉口几秒钟之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站在了分叉口前面。 没有光亮,看不清这个东西的长相和具体的模样,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不像是一个大人,倒像是一个小孩,身高不是很高,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个侏儒之类的矮人。 这个黑乎乎的东西站在洞口看了几眼,似乎不能确定粉无常钻进了哪条岔路里去了。 随后,他趴在地上,捡了一把土放在鼻子旁嗅闻了一下,然后钻进了那条做了标记的洞口。 与此同时,霍见归正在另外一条甬道口中穿行。 他一边走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忽然间,他看见前方的地方好像有个什么东西,白花花的。 他立马走了过去,一看之下,竟然是一张纸,一张硬纸,巴掌大小,长方形。 他将那张纸捡了起来,捡起来之后,他就意识到这是一张照片了。 他将照片翻过来之后,立马吃了一惊。 这竟然是他自己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穿着一身校服,看起来年轻青涩,站在操场的旗杆边上,望向操场中间,脸上露出笑容。 霍见归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张照片。 毫无疑问,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到底是谁偷拍了自己? 为什么这张照片会在这里? 霍见归眉头紧皱,用手电筒扫视着甬道两侧,没有发现其他的人,也没有听见别的动静。 真是太奇怪了。 八年之后,他再次来到防空洞,竟然找到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而且,关键是,照片并没有损毁的痕迹,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霍见归又看了一会之后,才将照片放在了兜里,继续前行。 这一次,他走的很慢,他要小心一点,凭借着直觉,他感觉这个防空洞中有些奇怪的事情正在发生。 又走了一会,他看见地上再次出现了一张白花花的纸。 他急忙走了过去,这一次,纸张是正面朝上的。 同样是一张照片。 霍见归一看之下,立马就愣住了。 这张照片上,是一个女孩,穿着校服,留着长发,鹅蛋脸,露出笑容,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 这个女孩,正是霍见归的初恋女友,凌美。 凌美站在操场中,目光不知望向何处。 显然,这张照片同样是偷拍的,因为连霍见归都没见过这张照片,而且照片中的凌美动作和神态都非常的自然。 到底是谁在八年前偷拍了他自己和凌美? 他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八年后,这两张照片会出现在防空洞中? 难道跟这次的笔仙事件有关? 还是说,冥冥之中,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正在指引着霍见归找到八年前那起诡异事件的真相? 霍见归看的一头雾水,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恐惧。 不管是什么人干的,不管是不是人干的,这两张照片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藏在暗处的那个‘东西’非常地了解霍见归,而且,也知道八年前的那起骇人听闻的事件。 他将这张照片捡了起来,观察了一会之后,再次揣进了兜中。 他继续往前走着,一边走着,脑中的思维开始不受控制地去想关于凌美的事情,关于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的生活片段。 想着想着,他的头就开始疼了。 他用力敲打了两下太阳穴,深吸了几口气,稳定了下心神。 又走了一会,前面再次出现了一张硬纸。 他大跨步跑了过去,迫不及待将那张硬纸捡了起来。 又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有两个人,一个是霍见归自己,一个是凌美! 两个人相距半米左右的距离,表情都有些羞涩,有些不自然,尤其是霍见归,肩膀都耸成了一团。 他们站立的地方正是操场中的那杆旗杆之下。 五星红旗在他们的头顶飘扬。 那是霍见归第一次跟凌美说情话。 那一次的场景曾经在霍见归以后的梦境中反复出现过几十上百次,每一次梦醒,他都会涕泪纵横。 没想到—— 竟然有一个镜头记录下了他们的那一刻。 但是,同样的,这也是一个偷拍。 到底是谁,在一直偷拍他们两个人? 一想到八年前,就有人暗中偷拍他们,跟踪他们,霍见归就感到不寒而栗,一股发自内心的紧张和恐慌从心底升腾,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几张照片透着一股诡异,而且,让他越想越觉得恐怖。 霍见归将这张照片再次塞进了兜中。 不管前面的是人是鬼,他都要去看看。 看个明白。 他大跨步往前走着。 前面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区域,应该是避难的集中地点。 霍见归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照着。 灯光扫射而过,扫到了一个人影。 他急忙将灯光拉回,光照之下,面前五米左右的距离,靠近石壁边缘的地方,笔挺地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灰白的校服,留着很长的头发。 她面墙站立,似乎正在面壁思过。 看见这个人影的一瞬间,霍见归的脑子就懵了。 一股热血突突地往头顶上冲,几乎让他晕了过去。 这个人影,这身校服,这头长发—— 他太熟悉了。 这个人正是凌美! 第74章 诡异连连 霍见归彻底懵了。 身体内的血突突地往头顶上涌,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已经没法辨别眼前的事物了。 他的眼眶被泪水打湿,全身上下开始抖动,那是一种激动和兴奋的抖动。 他往前踏了一步,又停住了。 他害怕那是一个幻影,他害怕那是自己的幻觉,他不敢去戳破。 他擦了一下眼眶。 那个倩丽的身影依旧站在墙壁边缘,头发在不知哪里来的轻风中微微晃动着。 他似乎闻到了发香味。 闻到凌美身上特有的甜甜的清香味。 他的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八年了。 八年了,你去哪里了? 八年了,你可知我日日夜夜思念到痛不欲生? 霍见归哽咽着喊了一声:“凌美……” 面前而立的身影似乎听见了霍见归的喊叫声,缓缓转过头来。 她的头转的很慢,很慢。 她的头发在风中轻轻晃动着。 霍见归又往前跨出了一步。 这一次,他确定那是真人了,而不是他的幻觉。 他感觉自己的喉头发甜,感觉自己的双腿发软,感觉自己胸口上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想要大口喘气,却喘不动。 “凌美!” 霍见归大叫了一声,这一声喊叫包含了他八年如一日的思念,包含了他无尽的痛苦和折磨,包含了他对于凌美最纯真、最真挚的爱意。 就在这时候,那个人转过了头来。 霍见归往前迈进的脚步停住了。 他没有看见脸! 没有看见眼睛,没有看见鼻子,没有看见任何的五官。 她转过来的脑袋上空洞洞的,没有脸,似乎她的脸藏在那空洞洞的后面,深邃不可见。 而且,她的头虽然转过来了,但是身子却没有转过来。 巨大的恐惧冲击着霍见归的心理和身体。 冷汗从额头上滚落而下。 “嘎吱!”一声轻响,异常刺耳。 霍见归猛然惊醒,仿佛刚才做了一场大梦。 他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鼓起全部的勇气,朝着那个没有脸的凌美走去。 在过去几年,他经历过很多恐怖的事件,看见过很多恐怖的东西,但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剧烈地冲击着他的身体和心理。 他几乎崩溃了。 面前的这个没有五官的人,正是他的初恋情人凌美。 他该如何接受这一点? 如果他不是一个鬼学家,或许他会惊声尖叫着逃跑。 但他是一个鬼学家,他需要走上前去,看到真相。 他走了上去。 每一步都是如此地艰难。 当他走到距离没有脸的凌美只有一米远的时候,他已经发现真相了。 凌美不仅没有脸,更没有脚,甚至脸腿都没有。 她的上半身空空荡荡地悬浮在半空。 她的身后有一条缝隙,风从那条缝隙中刮出来,吹动着她的头发,同样吹动着她的头颅。 其实,她没有头颅…… 霍见归抱住了凌美。 准确的说,她是抱住了凌美的那件衣裳。 那件灰白色的校服,八年前的校服。 头发丝贴在了霍见归的脸上,发间传来了淡淡的香味。 凌美在他的拥抱之下,逐渐变小,最后成了一条坨。 他抱着那件衣服跪倒在了地上。 他哭了起来。 他哭的很大声,声音在甬道中穿来荡去,像是有好几个人在哭。 幽幽的,凄惨而悲痛。 哭着哭着,忽然间,怀中白光一闪,一点星火闪过,长发竟然燃烧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霍见归才反应过来。 他急忙将衣服和长发放在地上,捧起一把土压住火势。 头发燃烧的很快,仅仅几秒钟,就已经燃烧殆尽。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灰烬的味道。 灰烬在飘动,幽幽散去。 像是一只只的萤火虫,偶尔闪动一下火苗,又迅速熄灭。 霍见归眼睁睁看着那些头发灰烬逐渐飘散,最后消失不见。 地上只剩下了一件校服,灰白色,沾满了尘土。 他急忙将校服捡起来,甩掉了上面的尘埃,将校服紧紧抱在了怀中。 他像是抱住凌美那样,抱住这件校服。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神情悲伤而凝重。 他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呕”地一声,吐出了一口污秽之物。 他干呕了。 吐完了之后,他才站了起来,他将校服小心翼翼地叠好,拿在了手里。 他用手电照了一下四周,没有再发现异常的东西,只不过右边有一个空洞,应该是链接另外一条防空洞的。 他在用脚划出了一个标记,然后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 此时早已过了十分钟,粉无常应该在那里等的着急了。 他加快了脚步,只用了不到来时的一半时间就回到了最开始的岔洞口之前。 可是,没有见到粉无常。 他喊叫了几声,也没有听见粉无常的回应。 他没有犹豫,直接钻进了粉无常的那条洞口。 往前面走了一会之后,便出现了一条岔洞口。 他在两条洞口前分别观察了一会,发现其中一条洞口上有一个箭头形状的标志。 他钻进了这条甬道中。 沿着甬道往前走了一会,他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了一阵大喊大叫的声音。 他加快脚步往前跑动了起来,一边跑着,一边喊叫:“粉无常!粉无常!” 大喊大叫的声音持续了几秒钟,随后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然后是一声呜呜的叫声,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很快就听不见了。 霍见归从腰间拔出了匕首,朝前快速跑去。 前面出现了一道光。 光紧贴在地面上。 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躺在地上。 他走到近处,才发现那个黑影是粉无常,粉无常正躺在地上,他的头部靠在石壁上,鲜血正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 他的手电筒掉在了地上。 霍见归用自己手电筒朝着另外那边照出,只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低矮影子一闪即逝。 他原本想要追上去的,但是此时情况危急,还是先救助粉无常要紧。 他将粉无常的头抱起来,用力掐着他的人中,在他的耳边低声叫唤着:“无常!无常!醒醒!” 叫了一会之后,粉无常幽幽转醒。 他醒来立马大叫一声,用力要推开霍见归。 霍见归急忙道:“是我!” 粉无常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霍见归。 他精神未定地望向两侧,身子蜷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 霍见归一边替粉无常包扎额头上的伤口,一边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粉无常稳定了下心神,看着霍见归,脸上和眼神中全都是惊恐的表情。 他轻声道:“我走着走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一直都没有停过……后来我进了一条岔路口,走了一会之后,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变近了,我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张长着长毛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情急之下,我将手电筒砸在了他的头上,但是他忽然朝我撞来,直接将我撞到了墙壁上,那一撞的力气巨大无比……我的头磕在了石块上,直接晕了过去……” 粉无常喘息了一口气之后,继续道:“在我晕过去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你在叫我的名字……我还似乎看见面前有一张黑乎乎的脸紧贴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一股热气吹在我的脸上,还有毛毛的东西在扎我的脸……” 霍见归问道:“你看清那个东西了吗?” “没有……” 粉无常抬起了右手,将紧握着的拳头张开:“不过,我揪下了一撮他身上的毛。” 粉无常的右手手掌中有一撮毛发,毛发差不多有五厘米左右的长度,黑亮黑亮的,有点粗,看起来不像是正常人身上的毛发。 霍见归捡起了一条毛发,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腥气。 他扭头往甬道里面望去,沉声道:“看来,这里还有其他人,有可能还不止一个。” “难道,师傅你也遇到了?” “我遇到的比你的更加离奇,你的至少还能看得见,我的连看都看不见。” “这里怎么会有人住……而且,他为什么要害我,要不是师傅你出现的及时,我估计已经被他弄死了……有可能他还吃人……” “要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只能进去看看了。”霍见归望向粉无常,“你还能行吗?” “当然。”粉无常一手撑地,站了起来,他的身子有些摇晃,他深吸了几口气,稳住身形道,“这点小伤,完全不碍事。” “好!”霍见归拍了一下粉无常的肩膀,眼神中带着赞许地道,“那我们继续前行!” 两个人朝前走去。 他们没有找到那个跟踪和偷袭粉无常的家伙,但是找到了一个地下室一样的地方。 是一个圆形的区域。 中间有一张石桌子。 桌子四周放着四个石凳子。 有一张碎裂的白纸在地上,纸上有着血红的斑点。 地上还有一只碎裂的圆珠笔。 这里,应该就是那四个学生玩笔仙的地方了。 第75章 鬼学初谈 墙壁上有血迹。 地上也有血迹。 甚至桌子上都有血迹。 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作案现场一样。 粉无常照到了墙壁上几道刻痕,那几道刻痕像是数字,又像是个简单的文字,有几道横杠,还有几条竖杠,不知是用什么刻上去的。 霍见归在桌子底下找到了一个皮质手环,粉红色的,应该是女孩身上带的东西。 他们在这个地下室中找了好一会,基本上能找到的东西都找到了。 霍见归将手环揣进了兜里,对粉无常道:“今天晚上,我们就呆在这。” “睡在这里?”粉无常吃惊地道。 “怎么,你害怕?” “简直……太刺激了。”粉无常晃动了一下脖子,感觉额头有点疼,呲了呲牙,没有叫出来。 随后,他们坐在了石凳子上。 粉无常将地上的碎纸捡了起来,放在桌面上研究着,一边研究着,一边道:“想不到这帮小孩还挺专业,画的笔仙卦还挺有模有样的。” 霍见归不知在思考什么,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粉无常忽然抬起头,望着霍见归道:“师傅……要不我们玩把笔仙吧?” 霍见归盯了粉无常一眼,摇了摇头。 粉无常道:“师傅你不敢么?” “哼。”霍见归道,“这世界上还没有我不敢的东西,只不过时间还没到,现在玩没有意义。” 粉无常看了一眼表道:“十一点多了哦……” 霍见归道:“我在等人。” “等谁?” “那帮学生。” “他们今晚会来?” “也许会,也许不会。” “如果来了,你要让他们一起玩笔仙。” “有这个想法。” “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啊……就在前几天还有人在这里玩笔仙失踪,然后是自杀,还有两个精神失常的……万一,他们要是再出点事呢……这个风险有点大啊……” “要想永绝后患,必然要破釜沉舟。”霍见归沉声道,“况且有我在这,只要我不死,他们不会出事。” 粉无常想了一会之后,似乎没有想通师傅的想法,但是他又不敢多问,默默地继续研究那张白纸去了。 四周很静。 一点动静都没有。 粉无常受不到这种寂静了,他开口道:“师傅,你在想什么啊?” 霍见归微微一愣,盯了粉无常一眼,似乎是怪他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说道:“等会如果他们没来,我们两就请笔仙,如果他们来了,你就和其只一个学生玩笔仙,记住,不要弄虚作假,一定要真实。” “放心,师傅,我玩过几百次了,很熟。” “哦?那你请到过没有?” “这个……我也不知道,每次都感觉像是真的,又不像是真的,反正我没有遇到过离奇的事情,不过……”粉无常差点将前天和白雪玩笔仙的事情说出来,好在及时忍住了。 “不过什么?” “没事……就是有时候,玩的过程感觉挺匪夷所思的,但是事后也没发生异常现象。” 霍见归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之后,他忽然紧盯着粉无常,用一种严肃的语气问道:“无常,我问你一个问题。” “师傅,你尽管问。” “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为什么要学捉鬼?” 粉无常的脸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似乎并没有准备好答案,或者并没有准备好霍见归会在这个时候问他。 良久之后,他才摸了一下鼻头说道:“其实,我就是活的有点不耐烦了,感觉生活很没有意思……每天都是见到一些千篇一律的人,物欲横流,机关算计,我就想着有没有别的东西,别的超脱与这些人的东西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想见识见识……” “那你可以去周游世界,也可以去深山老林,那里面有很多你没见过的物种,说不定还能发现尚未灭绝的恐龙。” “那也还没意思啊……况且,我不喜欢动物……” “可能你并没有想过,如果遇到真的鬼,你可能会遭受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折磨,那种痛苦程度绝对你是意想不到的,而且,会把你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我想过,我也研究过很多被鬼附身,被鬼折磨的案例,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鬼是人死后的一种状态吗,还是多种状态中的其中一种?如果有鬼的话,那他们是怎么存在的?以什么样的形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又是一什么样的方式影响着那些活人的,我想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看来,你确实思考过。”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道,“虽然你的大部分思考都没有什么意义。” “师傅,那你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吗?” “我只知道一个。” “哪一个?” “这个世界上——有鬼。” “……” “如果这个上没鬼,那我每天还在忙活什么呢。” “其实……实话说,师傅,我最开始以为你是一个神棍呢,每天就是坑蒙拐骗的,没想到后来我查到你竟然是大学的教授,还是著名心理学家,之前还做过心理医生,开过诊所……后来我又听说你辞掉了所有工作,关闭了诊所,甚至杜绝了所有的亲朋好友的会面,将自己关在家里,开始研究鬼学……” “你还听说了什么?” “我还听说……”粉无常忽然支支吾吾了起来。 “说。”霍见归沉声道。 “师傅,我问了你不会责怪我吧?” “说。” “咳咳……我听说你几年前出过一次事对吗?” “哦,什么事?”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听别人说,你好像去过一个什么地方,差点死了,被救援队救回来的时候,瘦的皮包骨头了……然后听说你昏迷了半个多月……医生都说你应该会成为植物人了……但是你却忽然醒了过来……” 霍见归的嘴角忽然抖动了一下,光线阴暗,粉无常没有看清霍见归的表情,只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霍见归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粉无常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触碰到了霍见归的雷区,他急忙道:“师傅,我只是听说……这个未必是真的……” 霍见归的脸藏在阴影中,一句话都不说。 沉默让人心里发慌,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想什么,尤其是当看不见对方表情的时候。 粉无常有点紧张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为什么好奇心就这么重呢,偏偏问了这样的问题…… 就在粉无常身陷在内疚自责当中,又不知道该如何化解这种尴尬局面的时候,霍见归忽然说话了。 霍见归的声音很淡然,但是在粉无常听来却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语气在里面。 只听霍见归道:“其实,那一次,有很多的事情,我已经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醒来过后,好像是重生了一般,准确的说,是经历过了一次死亡,然后又活过来了,那种感受,让我至今难忘。” 粉无常急忙点头,口里嗯嗯着,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他已经听出来了,师傅并不想回忆那起事件,或者也有可能是他真的忘记了。 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转了一个话题道:“师傅,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有鬼学这门学科……你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它主要是研究啥的,除了你还有别的研究人员吗?” 霍见归将双手撑到了桌面上,凑近了一些,低声道:“鬼学,是一门研究鬼的学科,鬼学只是一种通俗叫法,其实它叫做灵魂学,它的核心是研究人死后的状态。” “人死后……这个还真是众说纷纭啊,有人说会下地狱,有人说会消除所有潜意识和意识之后,重新投胎,还有人说会上天堂,当然也有人说一直游离在世间,只不过我们肉眼看不见……” “都是各种各样的流派而已,关于人死后状态的研究属于机密,每个国家都会有若干专门的组织或者机构来研究这个东西,就像人工智能,像核弹一样,只不过这个机构和组织鲜为人知,并且进入之前,都是经过缜密挑选的,就算是连最亲近的人,可能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你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专门的机构在研究鬼这种东西?” “是的,只不过大众不知道,你知道有机构在研究异能吗?还有的机构在研究地底下的东西,甚至还有机构在研究能够毁灭全人类的生化武器。” “这倒是,研究鬼肯定不能让别人知道,那样就跟一直倡导的科学世界背道而驰了,简直是故意宣扬封建迷信。” “这个世界上,除了科学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而且,就算是警局中,也有一些特别的研究灵异案件的小组。” “那他们研究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这属于机密,就算是我研究出来的东西,也属于机密。” “那……师傅,什么时候告诉徒弟啊……我想学……” “时候还没到,现在告诉你,只会加重你的负担,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了,就一定是有好处的。” 粉无常撅了一下嘴:“明明是师傅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霍见归轻笑了一声道:“你如果真这样觉得,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那我走了哦,师傅一个人在这不要害怕哈!” 说罢,粉无常真的站起了身子,就朝着外面走去。 他其实是去撒尿的,他已经憋了一泡尿,憋了很久了。 他走进了甬道中,找了一条石缝隙,解开裤子,就开始泄洪了。 正在他泄的正爽的时候,甬道中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刷拉刷拉! 刷拉刷拉! 脚步声异常的响亮,好像是人在贴地疾行。 声音由远及近。 粉无常的脑海中忽然掠过了那张毛烘烘的脸。 他的尿还没有撒完,就提起了裤子,朝着地下室里跑去。 剩余的尿将他的裤子打湿了。 霍见归看见他急匆匆跑了回来,夹着双腿,裤子上还有一大团水渍,不由地问道:“你吓尿了?” 粉无常急忙跑过去,同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师傅,有东西来了!” 刷拉刷拉! 刷拉刷拉! 脚步声正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越来越近。 第76章 笔仙来了(上) 有东西走了过来。 走进了地下室。 是一个人,留着长发,身形瘦削,表情中略带紧张。 他的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这几个人正是高三四班的学生。 为首的长发男生正是和霍见归立下约定的那个男生。 还有三个分别是班长赵升,还有两个女生,一个是给粉无常画像的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还有一个是戴着眼镜的女生。 四个人在地下室中左看看,又看看,没有看见人,只看见石桌子上摆着一张破碎的白纸。 长发男生有些生气地道:“看来那个家伙是骗我们的,他根本就没来。” 班长赵升道:“快半夜了,外面还下雨,既然他都没来,我们还是回去吧……” 戴眼镜的女生一直挽着马尾辫女生的肩膀,她有些胆怯地道:“对,还是走吧,这里太危险了……” 马尾辫女生低低地道:“来都来了,走了算什么,现在快十二点了,我们玩一把吧。” 长发男生从兜里掏出一支蜡烛,放在了桌面上,点燃。 烛火微微晃动,将四个人的脸映照的通红。 赵升左顾右盼,满脸紧张:“那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班长,你回去有意义?”长发男生忽然说道。 “什么意思?” “我们都已经在死亡班级了,你觉得活着还有意义?” 马尾辫女生幽幽地道:“是啊,还不如用这种方式挑战一下,至少死后还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说不定还会流芳千古呢。” 赵升往后退了一步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如果你想走,我也不拦你,不过从今天起你就不是高三四班的班长了。” “班长是班主任选出来的……” “班主任?我们有班主任?你他妈在逗我吧。” 赵升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戴着眼镜的女生忽然说道:“凯南说的有道理,既然来了,我们就玩吧,我倒是也想体验体验了……” 赵升有些惊讶地看着戴眼镜的女生道:“你也这么觉得?” 戴眼镜的女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被叫做凯南的长发男生坐在了凳子上,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白纸,纸上已经写好了字,他将白纸展开,说道:“来,坐下吧。” 马尾辫女生坐在了凯南的对面。 戴眼镜的女生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赵升犹豫了一下,朝着最里面的位置走去。 刚走到那边,忽然间,他看见了好像有个人影紧贴在墙壁边缘附近,他大叫一声:“有鬼啊!”拔腿就往外跑。 “不要怕!是我。” 一个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正是霍见归,还有一个人跟在他的身后,是粉无常。 四个学生全都吓了一跳,戴眼镜的女生都尖叫了起来。 赵升双膝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凯南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满面惊慌地看着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两个人。 霍见归道:“我早已在这里等了你们几个小时了。” 凯南看见这个人确实是霍见归之后,这才稳定下了心神:“你装神弄鬼的搞什么东西,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我只是想听听你们说什么。”霍见归根本无需掩饰。 “那我们说了什么……”马尾辫女生竟然出奇地镇定。 “刚才你们说,你们属于死亡班级,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其实就是考不上大学而已,只是一个代号,也不是真的死亡。”凯南说道。 霍见归看了看四个学生的表情,感觉这里面似乎藏着什么秘密,他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指了指桌面上的白纸道:“来,一起玩吧。” 凯南道:“你不是要让我们见识见识真正的鬼吗?” 霍见归道:“玩了,就能见到了,不玩,鬼又不能凭空出现。” 凯南将信将疑地重新坐了下去。 粉无常坐在了他的对面,马尾辫女生坐在了旁边。 赵升和霍见归站在边上看着。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霍见归道:“还有三分钟,你们选个人出来玩。” 还没等凯南说话,马尾辫女生抢先道:“我来。” 凯南:“你一个女生会玩什么,还是我来。” “你不用管我。”马尾辫女生气冲冲地盯了凯南一眼。 凯南沉默了一会之后,站起了身子,和马尾辫女生互换了一下位置。 粉无常和马尾辫女生相对而坐。 午夜十二点了。 四周轻悄悄的,只有一道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地下室中回响着,应该是赵升的呼吸,他看起来异常的紧张。 马尾辫女生从兜里摸出了一支圆珠笔,用右手将其握在手里,笔尖正对着桌面,手肘悬空,缓缓伸向了桌子中央。 粉无常的左手伸出,和马尾辫女生的右手抵在一起,手背相贴,手指交叉,两只手同时握住了那支圆珠笔。 握住马尾辫女生手的一刹那,粉无常就感觉她的手有些发凉,像是握住了一块冰块一样。 他看了一眼马尾辫女生,脑中再次掠过了她给他的那副奇怪的画像。 他急忙深吸了一口气,将画像中的影像抛诸脑后。 开始了,双眼紧闭。 马尾辫女生幽幽地道:“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烛火静止不动。 笔尖静止不动。 霍见归悄然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了阴影中,在这个位置上,他可以看到所有的人的状态,也可以看到四周黑乎乎的角落,这是一个理想的观察地点。 马尾辫女生一遍遍地念着:“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古老的咒语在防空洞的地下室中盘旋回荡。 一阵轻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动着烛火微微摇曳。 粉无常也跟着马尾辫女生一起念起来:“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两个人同时念着这句话,使得这句话变得更加神秘,似乎真的具有着某种魔力一般。 四周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桌面。 赵升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通道口,似乎在想着怎么逃跑了。 他们正在触碰禁忌。 他们正在召唤未知的东西,不知道召唤来的是神仙,是妖魔,还是孤魂野鬼,甚至有可能是一只身背血海深仇的厉鬼。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 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急促。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紧张,甚至连粉无常都变得紧张兮兮的了。 当念了有十几遍之后,粉无常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掌动了一下,很奇怪,像是有另外一只手从上而下握住了他的手掌一样。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手掌传来,迅速传遍了他的全身。 烛火剧烈地跳跃了几下,然后一动不动了,像是一根手指笔挺地戳向天空。 这时候,圆珠笔开始移动了起来,轻轻下移,在纸张中间画了一个小圆圈。 粉无常急忙睁开了眼镜,对面的马尾辫女生也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笔仙,笔仙,是你来了吗”马尾辫女孩问道。 圆珠笔上移,在‘是’字上画了一个圆圈。 粉无常扭头望向霍见归,霍见归躲在阴影中,他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看不见他的表情。 马尾辫女孩抬起头望向赵升和戴眼镜的女生,两个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望着桌子上的纸张,似乎感到不可思议。 凯南紧握自己的双手,全身绷紧,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马尾辫女孩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笔仙,我想问你,三天前,有四个女孩在这里请出来一个笔仙,那个笔仙是你吗?” 圆珠笔在粉无常和马尾辫女孩的手掌中,一动不动。 忽然间,笔尖骤然下沉,在‘是’字上画了一个大圆圈。 戴眼镜的女生吓得轻叫了一声,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赵升往后退了一步。 凯南紧咬牙关,盯着纸张,呼吸已经变得急促了起来。 马尾辫女生再次问道:“其中一个女生失踪了,他死了吗?” 圆珠笔往右边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在‘否’字上画了一个圈。 “她没死!”戴眼镜的女生大声道。 凯南立马投过去一道严厉的目光。 马尾辫女生问道:“那她在哪?” 圆珠笔迅速往下移,在字母那一行上圈出了四个字母:dong。 “东……”凯南念了出来。 马尾辫女生问道:“是你将她带走的吗?” 圆珠笔上移动,在‘否’字上画了一个圆圈。 截至到此,问询还算是顺利,而且得到的答案大部分是正向的。 躲在阴影中的霍见归也没有发现奇异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时,粉无常忽然开口问道:“笔仙,上次他们请你出来,把你请回去没有?” 圆珠笔停止移动了。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粉无常,眼神中带着责怪。 圆珠笔骤然下沉,力气很大,差点将纸张戳破,然后重重在‘否’字上画了一个圆圈。 没有人注意到桌子上的烛火竟然神奇地往一边歪去,只有霍见归看到了。 “笔仙,笔仙,那我们怎样才能找到那个失踪的女生?”马尾辫女生急忙问道。 圆珠笔一动不动。 这时候,凯南忽然站了起来,他大声问道:“笔仙,你是真的存在吗?!” 几个人都被凯南的问题给吓住了,戴眼镜的女生已经捂住了嘴巴。 凯南跟他们不一样,凯南之所以来,并不是关心那个失踪的女孩,他就是来寻找刺激的,就是来看看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笔仙。 他要亲手戳穿这个骗人的把戏! 他是个无神论者! 圆珠笔移动了起来,停在了‘否’字的上空,然后停止不动了。 它似乎正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然后,很快地,圆珠笔移到了‘是’字的上空。 “啪!”地一声,圆珠笔在‘是’字上点了一个点,然后一动不动了。 凯南嘴角狞笑道:“如果你是真的,那麻烦你现在出来一下吧,不然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不要!”戴眼镜的女生猛地推了一把凯南。 凯南像是疯了一样,一把抓住了戴眼镜女生的手,用力一甩,将眼镜女生直接摔在了地上。 赵升大叫一声,扭头就往外跑,可是刚跑了两步,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一拌,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马尾辫女生和粉无常依旧紧紧握着圆珠笔。 粉无常此时感觉圆珠笔像是一根火棍一样,上面有一股汹涌的力量正在迸发,他有点握不住了,他求助般地望向了霍见归,可是霍见归依旧站在阴影中,一动不动地望着这一切。 圆珠笔没有动。 凯南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道:“草泥马的笔仙!有种你就给爷爷出来,没种就抓紧滚回你的阴曹地府,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 圆珠笔还是一动没动。 但是纸张却在动,纸张底下似乎藏着一股风,掀动着纸张鼓荡了起来。 “草泥马!草你祖宗十八代!” 凯南大骂一声,一掌拍在了桌子正中间! 第77章 笔仙来了(下) 凯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纸张鼓荡而起,像是有一团风从桌面上升起来一般。 粉无常和马尾辫女生手中的圆珠笔骤然窜了出来,如同一条愤怒的蛇一样,直直地朝着凯南的眼睛盯去。 凯南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支圆珠笔已经戳到了距离他的右眼不到五厘米的距离了。 如果被戳中,他的这只眼睛肯定废了。 就在这时,一块石头凭空飞来,“啪!”地一声正好打在了飞在半空的圆珠笔上。 圆珠笔掉在了地上,碎裂成了几块。 惊魂未定的凯南急忙往后退开了几步,一边左右张望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支铅笔刀握在了手里。 霍见归从阴影中缓步而出,刚才那块石头正是他扔出去的。 粉无常和马尾辫女生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凯南大叫一声道:“你们他妈的想谋杀我啊!” 粉无常道:“我根本就没动……” 马尾辫女孩道:“我也没动……况且,圆珠笔是直直地飞向你的眼睛的,就算我们动了,也不可能那么准,而且是我们两个人握着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凯南嘴角颤动了一下,望着霍见归道:“刚才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见归道:“不是有人要谋杀你,是你自己想要害死自己。” 凯南冷哼了一声,他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他望向半空说道:“你他妈的臭笔仙,有种就出来,搞这种偷偷摸摸的算计算什么英雄好汉!” “它不是英雄好汉,它只是一个笔仙。”霍见归道,“你口口声声说你不信,但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说,是不是你在搞鬼!”凯南将矛头对准了霍见归。 霍见归走在桌子前,望着纸张上的文字和几个圆圈,低声道:“如果笔仙能够轻易地让你看见,它还算什么笔仙,那不就是装神弄鬼的人了吗?” “老子就是要亲眼看到!”凯南大声道。 “你会看到的,相信我。”霍见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随后,霍见归将地上的笔捡了起来,坐在了凳子上,伸出手,对粉无常道:“现在,咱们把他送回去吧。” 粉无常:“这样了……还能送回去?” “笔仙也有苦衷,你请他,他来了,你不送他,他自己就回不去。” 粉无常握住了那支笔。 霍见归轻声道:“笔仙,笔仙,事情已经问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霍见归话音未落,凯南忽然一脚踢在了石凳子上,大声道:“今天谁也别想把他请回去,老子倒是想要看看它能把我怎么样!” 圆珠笔掉在了地上,凯南走上前去,一脚将圆珠笔踩的粉碎。 他像个战胜的将军一样,昂首挺胸地站在原地,嘴角狞笑,眼神疯狂。 “你疯了!”马尾辫女生说道。 “我们快走吧……”戴眼镜的女生挽住了马尾辫女生的胳膊。 那边的赵升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通道口快速跑去。 凯南在地下室中走动着,当走到右边的墙壁边上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胳膊好像被什么蚊虫盯了一下,他眉头一皱,低下头去,胳膊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他嘟囔了一声,继续走动了起来。 不知为何,笔仙竟然迟迟没有出现,或许是忌惮霍见归,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凯南走了一会,没有发现异常的状况,觉得有些无聊了,他骂骂咧咧地道:“你们看吧,老子就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绝对没有!” 说完之后,他忽然感觉自己浑身一阵燥热,他擦了一下额头,额头上竟然流出了汗珠。 他深吸了两口气,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 或许是洞内缺氧的缘故。 他坐回了凳子上,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跳动。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竟然没有看见任何人。 四周黑乎乎的,人影全无。 只有那支蜡烛在孤独地燃烧着,已经快要燃烧殆尽。 “卧槽!”他吃惊地大叫一声,“人呢?他妈的全吓走了啊!” 他想从凳子上站起来,忽然感觉自己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他低头一看,脚腕上竟然缠着几根粗粗的绳子。 不,那不是绳子! 那赫然是一只人的手! 干枯老迈的手。 “噗通!”一声,他扑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凳子底下钻出来一个人。 一个老头,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带着一顶黑帽子。 那个老头从地上爬起来,笔挺地站立着,双眼死死盯着凯南。 凯南大叫一声,也是天生胆大,加上无神论者,他一脚踢在了那个老头的膝盖上,他看见自己明明踢中了,可是脚踢过去的时候,却踢了一个空。 那个老头没见了。 他吓了一跳,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可是刚转过头来,就看见老头正站在他的面前。 那张老迈的脸上布满了褶皱,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凯南。 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凯南的呼吸急促,哼哧哼哧的。 可是那个老头却没有一丁点的呼吸。 凯南奋起全身的勇气,双手往前一推。 那个老头像是一股空气,一推之下竟然再次不见了踪影。 凯南拔腿就跑。 可是他的肩膀又被抓住了,像是个铁钳子一样,怎么用力就是挣脱不开。 他微微扭头,看见了一只干枯的手掌。 他知道又是那个老头。 他缓慢地回过头来—— 那个老头将脸贴在他的脸上,张开嘴,一字一句地道:“你,刚,才,骂,我,什,么?” 凯南大叫一声:“鬼啊!” 他转头就朝外面跑去。 可是跑了两步,他的双膝忽然一软,竟然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这个老头不会让他走的。 他索性跪在了地上,对着前方磕起了头来。 “砰!砰!砰!”他将头磕的震响,一边磕着,一边求饶般地道,“笔仙爷爷对不起,笔仙爷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骂你,我是在骂我自己……我错了……我错了……” 有人在拍打他的肩膀。 他不敢抬头。 有人在踢他的腰肢。 他不敢抬头。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不敢应答。 “凯南,凯南……凯南,凯南……” 喊叫声有些熟悉,而且,还是一个女声。 凯南缓缓抬起了头来,一道光柱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眯缝着眼,过了好一会才看清面前的景象。 两个女生站在他的身侧,马尾辫女生正在喊叫着他的名字,低一声高一声的。 霍见归坐在凳子上,冷冷地盯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 凯南有些吃惊。 难道刚才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觉? 他站起了身子,左右看了几眼。 可是,为什么马尾辫女生还在叫自己的名字呢? 为什么粉无常还在拍打自己的肩膀呢? 咦…… 脚下怎么有个东西…… 他低头望去,看见自己的脚边竟然有个人。 那个人穿着跟自己一样的衣服,留着同样的长头发。 那个人正跪在地上,对着石桌不停地磕头。 凯南眉头紧皱,他弯下身子,凑近了那个人的脸前。 一看之下,他吓得差点窒息。 这个正在跪地磕头的人,正是他自己。 “崩!”地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裂了。 凯南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然后轻飘飘地摔在了地上。 正在跪地磕头的那个凯南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眼,凯南看见一直坐在凳子上的霍见归站起了身子,快步朝着自己走来。 第78章 不做死就不会死 凯南幽幽地醒了过来。 他正躺在霍见归的怀中,睁开眼,他就看见了霍见归那张始终沉着冷静的脸。 他张了张嘴,去没有说出话。 他看了看四周,两个女生,粉无常,还有霍见归。 没有看见那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也没有看见另外一个自己。 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他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膝酸软,刚刚站起,就立马倒在了霍见归的怀中。 霍见归道:“你先休息一下,不要乱动。” 霍见归将他搀扶到了石桌前,凯南刚要坐下,忽然想起了那个中山装老头,他立马将屁股抬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我还是……坐地上吧……” 他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他的额头冒出汗珠,可是身上却发冷,全身瑟瑟发抖。 马尾辫女生走了过来:“凯南,你刚才怎么了……像是疯了一样,吓死我们了……” 凯南木讷地看了她一眼,张开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霍见归轻声道:“因为他看见了不该他看见的东西。” 马尾辫女生道:“你见鬼了?” 凯南吓得脸色泛白,立马摇头:“不是鬼……是神仙……神仙……” 霍见归轻拍了一下凯南的肩膀,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 凯南抱紧了双臂,愣愣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甬道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伴随着尖叫声传来的是一阵带着哭腔的喊叫声。 “救命……救命……” 声音从甬道中传来,高高低低的,听起来很远,又似乎不是很远。 霍见归脸色一沉,快步朝着甬道中跑去,跑了两步,他回过头来对粉无常道:“你带他们几个离开,记住,看见任何东西都不要停下,听见声音也不要回头,只管往前走!” 戴眼镜的女生已经被吓哭了,哭的眼睛都红了。 她紧紧抱住马尾辫女生的胳膊,不停地说着:“完了……完了……我们都完了……” 马尾辫女生直到现在还是依然很镇定,她低低地道:“高三四班,死亡班级,怕不仅仅是一个代号吧。” 她的这句话意味深长。 凯南抬起了头,跟她对视了一眼。 粉无常道:“走吧,我们出去再说。” 几个人跟在粉无常的身后,朝着甬道口走去。 粉无常走在前面,两个女生走在中间,凯南走在最后。 凯南走着走着,就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跟着自己,走着走着,就仿似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低声念叨着:“你,刚,才,骂,我,什,么?” 他不敢回头,他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想要大喊大叫,可是脑中的那个中山装老头形象始终挥之不去。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他走的跌跌撞撞的,前面的人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 他头痛欲裂,额头上汗珠滚落而下,但是全身却冻得瑟瑟发抖。 粉无常走了回来,搀扶着凯南继续往前走。 没过一会,他们就听见了大喊大叫的声音,还有救命的呼喊声。 粉无常没有停顿,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着。 另外一边,霍见归顺着呼救的声音快速奔去。 呼救声越来越近了,他看见了另外一条甬道口中有一道白光在闪动,呼救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但是呼救声变的越来越虚弱了。 他没有犹豫,径直钻了进去。 又往前跑了一会之后,他看见远处似乎有个黑乎乎的影子。 他一下就想起了将粉无常撞倒的那个家伙。 他大声喊叫了起来:“住手!” 他加快了脚步。 在跑到跟前的时候,他看见赵升正躺在地上,他的胳膊上,腰上全都是鲜血。 周围没有别人。 赵升正在低声哼叫着,显然正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但是,相比肉体的疼痛,心理上的恐惧显然要更加剧烈。 霍见归将赵升的头抬起来,观察着他身上的伤口,他发现他的伤口全不是钝器打伤的,也不是利器戳伤的,而是被咬伤的。 胳膊上有两排清晰的牙印子。 像是人类的牙齿,只不过门牙应该比较大。 “你怎么样?”霍见归问道。 赵升看着霍见归,瞳孔有些涣散,注意力似乎根本就无法集中,他全身因为恐惧而抖动着,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先离开这。”霍见归要去抱赵升,谁知赵升忽然一把抓住了霍见归的肩膀,撕裂着嗓子说道:“不……要……动……” “怎么了?” 赵升缓缓抬起手来,用手指指向了霍见归的头顶。 霍见归意识到了危险,悄悄将匕首握在了手里。 他没有回头。 既然头顶上的东西没有对他主动发起攻击,那么他现在也没有必要理他。 人类最大的天敌是自己的好奇心。 赵升眼睛盯着头顶上空,嘴唇抖动着:“那……里……有……个……人……” 霍见归抱起了赵升:“你的双腿没事,只是胳膊和腰上受伤了,现在,立马跑出去,外面有人在接你,不要回头!听见什么也不要回头!明白吗?!” 赵升眼神收回,木讷般地盯着霍见归。 “你想不想死?!”霍见归厉喝一声。 赵升像是被惊醒了,他缓缓摇了一下头。 霍见归:“那就抓紧跑!” 霍见归猛地将赵升往前面一推。 赵升大叫一声,拔腿就跑。 头顶上空传来了一阵碎响声。 霍见归往后踏出两步,手握匕首,猛然抬头—— 头顶上确实有个人! 那个人四肢扒住墙壁,脑袋扭在身后,像是一只蜘蛛一样,悬在半空。 那确确实实是一个人。 因为他长着一张人的脸。 只不过他全身有着长长的黑毛,胡子也很长,头发也很长,身上更是毛发丛生。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野人。 霍见归和头顶上的人对视着。 盯了几秒钟之后,霍见归忽然惊叫出声。 因为头顶上这张脸他似乎有点眼熟。 好像是他认识的人。 是谁呢? 霍见归看着那张毛发丛生的脸,从他的毛发中逐渐拼凑出他的五官来,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嘴巴—— 想起来了。 霍见归想起来了。 这个人正是他的高中同学——黄学军。 当这个名字从霍见归脑海中蹦出来的,他全身因为剧烈的震惊而忍不住抖动了起来。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还能再次见到他。 当年,他们一起玩过笔仙。 四个人。 霍见归,凌美,黄学军,还有另外一个男生沈睿。 其中黄学军失踪了,沈睿死了。 现在,尚且活在人世的,活在光明之下的,只有霍见归了。 八年了,黄学军竟然一直都呆在这条防空洞中。 他是靠什么活下去的?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霍见归看着那张长毛长毛的脸,又意识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黄学军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第79章 迷雾重重 八年之后,霍见归再次回到母校,竟然在一条防空洞中,遇到了他的高中同学黄学军。 此时的黄学军四肢抓住上空的墙壁,身子倒吊,脑袋扭曲,如同一只正在织网的蜘蛛一样。 他的瞳孔是猩红色的,瞳孔周围有一圈绿色,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怪异。 这不像是人类的眼睛。 霍见归悄然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头顶上的人说道:“黄学军?你是黄学军吗?” 那个人死死盯着他,长毛遮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忽然间,他“嗖!”地一下从墙上跳了下来,对着霍见归就扑了过去。 饶是霍见归早有防备,但是他扑下来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力度奇大无比,直接将霍见归撞翻在了地上。 撞倒霍见归之后,那个人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缓缓朝着霍见归走去。 他的样子像是狗在走路,又像是猴在走路,虽然是四肢同时在地上爬动,但看起来依旧怪怪的,因为他的双腿明显比双手要长很多。 霍见归右手紧握匕首,左手抓起一块石头。 那个人朝他走来,当走到离霍见归两步远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他的鼻子猛地抽了几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接着,他的眼神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凶狠了,反而带着一丝疑惑。 霍见归看见他身上的那股煞气退散了许多,也就没有急着率先发动攻击。 那个人的脸逐渐凑近了。 霍见归和他对视着。 他的脸确实跟黄学军的太像了,尤其是他的鼻头上还有一颗黑痣。 如果有两个人的五官长得像,也许有可能,但是连痣的位置都一样,这种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霍见归几乎可以肯定,面前的人肯定是黄学军。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黄学军道:“黄学军,到底是不是你?!” 那个人愣了一下,这一愣神时候的状态跟人类有点像。 霍见归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黄学军,我是霍见归啊,你的高中同学,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个人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张开了嘴巴,露出了两排血红的牙齿,中间两颗大门牙像是狼的牙一样,又尖又长。 他对着霍见归呲了呲牙,面上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声。 霍见归没有害怕,他同样四肢着地,朝着那个人缓缓爬了过去。 他的动作竟然跟那个人几乎一样。 奇怪的是,刚才这个人还咬伤了赵升,接着倒吊在墙壁上空,对着霍见归发起突袭,表现的异常凶狠,但是现在,他好像有点害怕霍见归一样,竟然开始往后退了。 是他闻到了霍见归身上什么奇怪的味道了吗? 还是他察觉到了霍见归的与众不同? 霍见归往前爬,那个人就往后退。 当退无可退的时候,他只能靠在墙壁上了。 霍见归几乎和他面对面了。 随后,霍见归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将手掌松开,匕首扔在了地上,然后他将这只手朝着那个人的脸上伸去。 那个人吼叫了一声,张大嘴巴,作势要咬,可是不知为何,他始终没有下口。 霍见归的手摸在那个人脸上的一刹那,那个人骤然跳了起来,双腿猛地一蹬墙壁,从霍见归的头上跃过去了。 然后他嗷嗷吼叫着,朝着甬道中窜去。 霍见归立马起身,追了上去,他一边追着,一边大声喊叫:“黄学军!黄学军!黄学军!” 黄学军三个字在甬道中来回穿梭,像是一阵狂风,卷着那个人的后背,将他朝前推去。 霍见归奋力追了一会,实在是追不上了。 那个人已经没有了踪影,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低沉的吼叫声响起,然后逐渐消逝。 霍见归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息着。 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震惊。 先是在甬道中接二连三地发现了自己和凌美的照片,然后又看到了失踪八年的老同学,这个老同学还人不人,鬼不鬼的,显然是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八年前的那次笔仙事件有关吗? 可为什么自己没事? 霍见归想不通。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这条防空洞中藏着太多秘密,阴险的,诡异的,恶毒的,恐怖的秘密。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的脑子一时之间接受不过来。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这里一定有问题,还是很大的问题,而且,跟八年前,他所经历的那次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在甬道中走着,试图寻找黄学军的身影,同时也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什么线索。 可是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找到。 甬道中的路线错综错杂,即使他事先做了标记,也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如果万一他迷失在了这条甬道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有可能,他会吃耗子为生,喝雨水解渴,成为第二个黄学军…… 等等! 霍见归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说,八年前,黄学军根本就没有从甬道中跑出来,他一直迷失在甬道里,靠吃耗子为生,喝雨水解渴,活到了今天? 长期的阴暗环境加上无人交流的状态,让他的身体逐渐异化,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可是……霍见归似乎记得,当时他们是一起从甬道中跑出来的,他拉着凌美的手,黄学军和沈睿跟在他的后面,出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和黄学军说过话,叫他回家之后一定要小心…… 霍见归的脑子又开始疼了。 有些画面变得模模糊糊,想记却记不起来。 他拉着凌美的手……还是没有拉…… 黄学军是出来了……还是没有出来…… 沈睿去了哪里,他是怎么死的? 这一切就藏在霍见归的脑海中,可是现在却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霍见归头痛欲裂,他知道自己必须回去了,如果再不回去,他有可能会晕倒在这。 他一边扶着墙壁,一边沿着原路返回。 整个甬道中,只有他的脚步声响起。 刷刷刷刷! 刷刷刷刷! 整个甬道中,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响起。 哼哧哼哧! 哼哧哼哧! 难道,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显然,并不是。 除了躲在他头顶上空,像是蜘蛛一样攀爬的一个黑乎乎的蠕动的东西之外,还有一个人在远处凝望着他。 在霍见归身后十米远的距离,一条分叉甬道口的后面,站着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是站立的,不是趴在地上的,说明他不是黄学军。 这个身影一动不动地盯着霍见归,直到霍见归消失在了他的视线当中,他才一转身,缓步走进了甬道深处。 这里,绝对不是霍见归一个人。 也不止‘黄学军’一个人。 这里,或许有很多人,很多不是活在光明之下的人,他们藏在这里,躲在这里,甚至生活在这里。 这条防空洞中,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它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它的具体作用仅仅是为了防空袭吗,它的前身又是什么,为什么这条防空洞里面的线路这么错综复杂? 它的起点在哪? 它的终点在哪? 这里面究竟有些哪些人,或者说,哪些鬼? 这些答案,需要等待着霍见归去一一解答。 任重道远。 前路漫漫。 第80章 夜半鬼话 当霍见归从甬道中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了。 粉无常正在洞口等他,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 霍见归问道:“那几个学生回去了?” 粉无常道:“是的,回去了,我们是从另外一个出口出来的,但我知道你应该会从这里出来,所以就在这里等你了。” “看见赵升了吗?” “没有……我想他应该也会从那个洞口出来吧。”粉无常问道,“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霍见归道:“你还记得那个在洞里撞倒你的家伙吗?” “记得啊……” “他把赵升咬伤了。” 粉无常吃惊地叫了一声,抓紧检查起了自己的身体,四周黑乎乎的,没有发现伤口,只有额头上还在隐隐作痛。 霍见归沉声道:“那个家伙我刚才看到他的正脸了,是一个人,好像是我的高中同学?” “什么?你的高中同学?” “对,八年前,我们一起玩过笔仙,那时候他失踪了,已经失踪了八年。” “卧槽!”粉无常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霍见归将石板重新盖上,用土层掩盖好,然后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边道:“我怀疑这次的笔仙事件,跟八年前那起事件有很多的关联之处。” “八年前,你们也是在这里玩的?” “是的,那次死了一个人,失踪了两个人,唯独我没事。”霍见归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之所以告诉粉无常,是因为想让粉无常在这次的笔仙事件中助自己一臂之力。 毕竟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粉无常沉吟片刻之后道:“师傅……能把你八年前遇到的事跟我说一下吗?” “不能。”霍见归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你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了,具体的过程,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好吧……”粉无常微微低头,开始沉思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忽然问道:“师傅,你觉得这次是真的有鬼吗?” 霍见归停下了脚步:“可能有。实话说,这个世界上,鬼在少数,能够光明正大被我们发现的,更是少之又少,要不然,这人间岂不是早就乱套了。” “这倒是……当年抗日战争打仗的时候,死了几百上千万的人,要都变成了鬼,那些日本鬼子早就被鬼赶出去了,哪里还用得着打八年……” “更多的时候,是人们心底的鬼。”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道,“但有时候,是真的鬼,我们需要做出准确的判断,记住我的话——” “什么话?” “人比鬼更可怕。” 粉无常愣在了原地。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小树林,来到了校园的后墙前面。 霍见归弯下身子,从墙壁的洞口中钻进了校园。 粉无常紧随其后,他一直在寻思着霍见归的话,同时,他也想到了在防空洞中凯南突发的异常状况,当时要不是师傅在现场,及时地做了处理,估计凯南真的有可能要被鬼附身了。 毫无疑问,凯南先是对笔仙不敬,甚至大骂笔仙的祖宗十八代,然后疯癫般地磕头认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其中肯定有鬼在作祟,只不过他们这些肉眼凡胎并未看见。 不知道师傅看见了没有? 粉无常追了上去,将自己的这个疑问问了出来。 霍见归低声道:“有时候你在人群中偶然看见一个穿着和打扮,尤其是神态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的人,但当你晃了一眼之后,再去找的时候,找不到了,那个人,有可能就是孤魂野鬼。” 粉无常:“这么说……我还是见过鬼的……” “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 “那刚才在地底下,我什么都没看见啊,师傅你看见了吗?” “有时候你的潜意识为了保护你,故意将你看见的东西隐藏了,没有展示给你的表意识,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佛家说的开天眼,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其实就是一种打通潜意识和表意识来让自己看的更加明白,更加透彻的方法。” “对了,梦境能够传达潜意识的内容……也就是说,我有可能在梦里再次遇到他?” “人在睡梦状态,潜意识几乎主宰一切,梦境里经常会出现稀奇古怪的东西,满面血腥的人,那有可能就是你潜意识积攒的信息。” “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但又似乎没有明白……” “当你明白的越多,你会发现你不知道的也会越多。” 粉无常像是顿悟一般用力地点了几下头,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师傅身上确实有着很多的真材实料,就是偶尔透漏一点,也够他研究上很久的了。 他忍不住用崇拜的目光望着霍见归。 霍见归忽然扭过头来,脸色一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粉无常急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没什么表情啊……” “你像个坠入爱河的娘们。” “啊……” 粉无常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要不是夜色掩饰,估计他的脸早就已经红透了。 他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几句,然后望着霍见归笔挺的身影,心中忍不住一阵唏嘘感叹。 师傅啊师傅,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追上了师傅,走在他的侧面,忍不住用眼睛打量着他。 师傅的脸色很白,好像脸上没有血管那种,永远都很白,即使在突发状况之下,也没见他脸上有过其他的颜色。 面不改色心不跳。 说的就是师傅这种人吧。 还有师傅的腰杆从来都挺的很直,虽然有点瘦削,但是看起来很硬朗。 果断坚毅的人,应该就是这样的。 粉无常在心里想着。 忽然,霍见归望着前方的黑暗之处,缓缓说道:“就在刚刚,我隐隐约约看见前面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人一晃而过。” “师傅,你不要吓我啊……” “我猜,他应该和地底下让凯南吓的发疯的那个鬼有关,不过应该我的潜意识给我发的信号,此时他并不在那里,只不过是信号发送太晚了,我看见前方的黑暗阴影,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地底下的那个人影。” “潜意识藏不住了……”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霍见归看了一眼粉无常道,“要成为一名鬼学家,首先你要时时刻刻分析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分析自己的心理,分析潜意识和表意识之间的关系,同时要时刻保持警醒,不要被迟到的信号,也就是幻觉,蒙蔽了你的双眼,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明白,师傅!”粉无常说的很严肃,就差立正敬礼了。 霍见归奇怪地看了一眼粉无常,感觉粉无常今晚上有些不对头,他伸出手,在粉无常的手腕上试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状况。 粉无常被霍见归握住手腕,一时之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感觉霍见归的手掌温暖异常,一瞬间,身上就多了一份安全感。 跟一个鬼学专业走夜路,那是真的什么都不用害怕了。 粉无常无形之中也挺直了自己的腰杆。 他们一路走出了校园,来到大门口的时候,里面有一个保安,正躺在椅子上睡觉,鼾声震天响。 粉无常刚要上去叫醒这个保安,霍见归制止了他。 霍见归眼神示意粉无常往大门的右边望去。 在大门右侧的角落里,有个火星忽明忽暗的。 借着微弱的光亮,能够看见那里蹲着一个身影,似乎正在抽烟。 霍见归朝着那个地方招了招手。 没过一会,那里就走出来一个人。 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保安,五六十岁的样子,左手拿着一个帽子,右手提着警棍,嘴里叼着一颗燃烧到一半的烟。 他面色沧桑,满脸皱纹,双眼眯着,眼神有一种让人住摸不透的意味。 他边走边道:“这么晚了,才忙完啊?” 霍见归点头道:“有些事,只有晚上做才有效果。” “明白,明白。”老头似乎是个过来人,扫了霍见归一眼,没再说什么,就去开门了。 霍见归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忽然想起来,八年前,自己还在这里上学的时候,这个保安好像就已经在这里了。 记得那时候,学生们都叫他老魏。 “老魏。”霍见归喊了一声。 老头脚步一停,微微回了一下头道:“你是新来的老师?” “我是之前的学生。”霍见归道。 “难怪,难怪。”老魏哐啷一声打开了门,将烟头远远地抛了出去,火星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只听他低声道,“人老了,晚上就睡不着觉,幸好有烟。” 霍见归走到门前,从兜里掏出烟,递给老魏一支道:“烟是个好东西,因为它只懂吸收,不会排放。” 老头看了霍见归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霍见归也不再说话,径直走了走去。 走到大路上的时候,粉无常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老头还站在门口朝着他们张望。 粉无常低声道:“师傅,这个人是谁啊?” “八年如一日的保安。” “他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啊……” “要让你八年看守一个门,你也会变怪的。” “这倒是……” 粉无常还在寻思刚才霍见归和老魏的对话,他觉得他们的对话简单精炼,但是却意味深长,好像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之间的对话一样。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粉无常心中暗自说道:看来,我也得学会抽烟才行啊。 第81章 穿中山装的老人 粉无常和霍见归分别的时候,霍见归说是要去办点事,就打车先走了,粉无常便独自一人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累的不行了,简单地处理了一下额头的伤口,连澡都没洗,衣服都没脱,就爬到床上睡了。 今天,是他跟霍见归第一次正式的出行捉鬼,他见到了很多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听到了很多从未听过的知识,还看到了一些他以前从未看到的东西。 他现在相信,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些未知的东西,而他,必然要去探索这些未知的东西。 这像是他的使命。 有人生下来就注定当科学家,有人生下来就注定当医生,而他,注定要成为一名研究鬼的灵魂学家。 他还是很害怕,还是有点胆小,但这都无法阻止他朝着选定的目标去迈进。 有得必有失。 有危险才有意义,才具有挑战性。 而且,他还背负着另外一条使命。 一想到那个使命,他的眼神忽然便变得凶狠了起来。 他像是在瞬间变了一个人。 他从床边的抽屉里摸出了一个老旧的录音机,按开了录音机。 里面传来了一阵滋滋的电流声,随即传来了一个苍老严厉带着训斥的声音。 那个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一窝子不仁不义的畜生!” 他“咔!”地一下关掉了录音机,后面的话像是断崖一样被他硬生生切断了。 这句话像是一只厉鬼从录音机中钻了出来,在他小小的房间中盘旋回荡着。 他满眼恨意地将录音机重新塞进了抽屉中,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 泪水滑落脸颊,落在了枕头上。 他的枕头是灰白色的,仿似已经洗过了几百上千遍。 或许,是被泪水清洗过的也说不定。 几分钟后,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着之后,他的房间内逐渐亮起了一团青绿色的光芒,这光芒像是从窗外照进来的,又像是在屋子内的某个东西发射出来的。 那团青绿色的光芒缓慢移动,移到到了粉无常的窗前。 逐渐地,光芒中显露出来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一身中山装的老人。 五六十岁模样,戴着一顶灰帽子,两鬓斑白,双手背在身后。 这个老人像是端详自己的儿子一样,端详着粉无常。 房间内响起了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说话,又像是有人在低声地自言自语。 粉无常翻了一个身,脸面向了外面。 他的眼皮跳动了几下,朦朦胧胧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件双排纽扣的中山装悬挂在自己的窗前。 他想要抬起头看看是什么东西,可就是抬不起头。 他想要彻底睁开眼睛,可怎么就是睁不开。 面前的中山装缓缓移动了,往下移动,一寸一寸,直到他看见了整洁的领子,看见了半截黄色的脖颈,看见了一张紧闭着的严厉的嘴唇。 粉无常吓坏了,他几乎尖叫出声,可是他张大了嘴巴,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想要从床上站起,身子就是动不了,似乎有个什么东西牢牢将他压住了。 粉无常冷汗直流,浑身瑟瑟发抖。 他睁大了眼睛,死死看着床前那张嘴。 忽然间,那张嘴微笑了起来。 那笑容的弧度,让他的脑中瞬间略过了一个词:狡黠。 随后,只听见一个苍老缓和,但是低沉压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缓缓说道:“你,要,死,了。” 粉无常感觉自己的心脏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全身似乎被电流击中了一般,酥麻酥麻的。 此时,他看见那个中山装的人从背后拿出了一只手,他的手中竟然握着一支圆珠笔,他用这支圆珠笔开始戳粉无常的胳膊。 一下一下。 一下一下。 戳的粉无常剧痛无比。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戳到最后,穿着中山装的人似乎也累了,他将手重新背会了身后,依旧只露出了一张禁闭着的严厉的嘴唇。 他的嘴唇缓缓张开,说话了:“你,要,死,了。” 他又重复说了一遍。 似乎他只会说这一句话。 粉无常感觉自己要疯了,心脏像是被电钻击穿了一样,已经感觉不到跳动了。 就在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响声。 “吱吱吱!吱吱吱!” 像是知了的叫声一样。 叫声响两声,中山装的人便往后退一步。 当叫声响了八声之后,中山装的人已经退到了门边上。 此时,粉无常能够看到那个人的轮廓了,可是因为房间内黑乎乎的,又加上距离有些远,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只看见他的脸上似乎有一块块的斑点。 那个人倒退着身子,穿过房门,离开了房间。 “吱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 刺耳的声音还在响着,越来越急,越来越亮。 “砰!”有个什么东西炸了一样,整个房间震响。 粉无常骤然从床上弹射了起来。 “叮铃!叮铃!叮铃!” 桌子上的手机铃声一遍遍地响着。 房门紧锁,屋子里阴沉沉的。 窗帘不知何时已经被拉上了,一丁点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射进房间内,地面上有若干条光柱在微微晃动。 粉无常感觉自己的心口上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刚才的一切是梦境? 他不敢相信。 桌上的手机铃声已经停了,但是很快又再次响了起来。 他急忙下床,拿起了手机。 来电显示,三个字:霍见归。 他接听了电话:“师傅……”他的声音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睡醒了没有?”霍见归问道。 “醒了……刚醒……” “出发了。” “去哪?” “还能去哪,学校啊,他们要开始晨读了。” “啊……现在几点了?” “五点四十五。” “师傅……”粉无常想把自己刚才遇到的奇怪的事跟师傅说,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怎么了?” “没事……” “你生病了,怎么嗓音怪怪的?” “有点感冒,我吃点药就出发,不碍事。” “嗯。” 霍见归这一次竟然没有迅速刮掉电话,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粉无常沉默了片刻之后道:“师傅,我看见那个穿着中山装的人了。” “哦?” “他昨晚在我的床头拿圆珠笔戳我的胳膊。” “嗯。” “感觉像是梦,但又特别真实。” “你看清他的脸了吗?” “没有……只看见他一张嘴……还有脸上的斑点……” “下次再看见,在心中默念一句话。” “什么话?” “你已经死了。” 粉无常点了点头道:“明白了师傅。”说罢,他挂断了电话。 粉无常重新坐回了床上,双眼盯着房门,他曾清晰地看见那个人倒退着从门上钻出去,他现在在客厅里吗?还是已经回去了? 这到底是自己的梦境,是自己吓自己,还是确有其事,粉无常无法分辨。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梦境跟昨天晚上他在防空洞中的遭遇,有着密切的关联。 他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随后,他用力拍了一下床,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又似乎是在给那个穿着中山装的人示威。 接着,他站起身子,朝着门口走去。 忽然间,有张纸从他的衣服口袋中滑落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捡起。 那张纸正是昨天白天的时候,高三四班的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给他的画像。 穿着一身白衣服,没有手,没有脚,脸很大很长,嘴巴也很大,脸上有着很多的斑点,尤其是,他的嘴角上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看见这张画像的一瞬间,粉无常便感觉浑身一阵颤栗。 这张画像跟昨晚站在他床头的那个人竟然有着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是那张斑点脸,那诡异的笑容……还有,之前他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画像中的人不是没有手,而是背在身后。 粉无常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他长长地吁了几口气,将画像重新塞进兜中,走到门前,拉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中阴呼呼的。 外面阴呼呼的。 下楼的时候,粉无常总感觉自己的胳膊上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像是有一只蚊虫在撕咬他。 他隔着衣服挠了几下,没有缓解那种感觉。 走到楼下的时候,他掀起了自己的袖子看了一下。 这一看之下,他立马惊呆了。 他的胳膊上竟然用几道横杠,还有几道竖杠,那几道杠都是血红色的,像是被皮鞭抽出来的一样。 他猛然意识到,昨晚那个穿着中山装的人正是拿着圆珠笔在戳自己的这个地方。 他全身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天空阴沉,细雨飘摇。 粉无常抬起头,有些发愣地看着天空中的阴云。 阴云中似乎藏着一张老迈的布满褶皱的脸,正在狞笑地盯着他看。 粉无常紧咬了一下牙关,将袖子盖好,大跨步朝着前方走去。 鬼学之路,于他而言,只不过才刚刚开始。 第82章 你们都得死 清晨。 湿气在弥漫。 东方的天空亮起了一丁点的鱼肚白,又迅速被阴云所覆盖。 天空飘着毛毛细雨。 清晨下雨,总让人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仿似这一整天都要活在阴沉和压抑中。 粉无常赶到鑫华中学的时候,霍见归正坐在门卫保安室中和那个老魏聊天。 烟灰缸中的烟头已经溢满了。 保安室中烟雾缭绕。 两个人不知抽了多少烟,也不知说了多少话。 看见粉无常来了,老魏对霍见归说道:“你徒弟来了。” 霍见归微微一笑,似乎心有灵犀:“不早不晚。” 老魏站起身子,推开了保安室的门,打开校门的侧门,将粉无常放了进来。 老魏有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粉无常,只看得粉无常浑身不舒服,有一种毛躁躁的感觉。 老魏忽然一笑道:“你师父已经等了你七支烟的时间了。” 粉无常的目光越过老魏的肩头,看见了霍见归。 霍见归也正在看着他,他得眼神有些锐利,似乎能透过粉无常的眼睛看穿他的内心。 粉无常走了过去:“师父,抱歉,来晚了。” 霍见归一把抓住了粉无常的胳膊,用力捏了一下,捏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是昨晚那个中山装老人用圆珠笔戳他的那个位置。 粉无常立马痛叫了一声。 霍见归眉头轻皱,摇了摇头。 粉无常有些担心地问道:“师父,怎么样,我是不是被缠上了?” “无妨,只要找到他,你的事情也会迎刃而解。”霍见归道,“记住我早上跟你说的话了没?” “记住了。”粉无常用力点了点头。 粉无常看着霍见归那张波澜不惊,那张永远都冷静坚毅的脸,他心中的担忧顷刻间荡然无存。 有这样一个师父,自己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他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着。 奇怪的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觉得身上那种发紧的感觉没有了,全身舒服多了,好像一直有一根捆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被拿掉了一样。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道:“师父,我们进去吧。” 霍见归点了点头,然后对老魏道:“老魏,你也早休息吧,又熬了一夜。” “人老了,睡的觉就少。”老魏咧嘴笑道,“我最长的时间,是三天三夜没睡觉。” 霍见归报之以微笑,然后朝着校园内走去。 他们径直朝着教学楼走去。 走到教学楼侧面那条路上的时候,霍见归忽然停住了脚步。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的心底升腾而起,迅速袭遍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头顶上有个东西。 他猛然抬头! 就在这时,空中一个巨大的黑影滑落而下。 像是一块奇形怪状的巨石,又像是一只小型的直升机。 “砰!”地一声巨响,那个东西坠落在了霍见归的身前。 ※※※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之前,当粉无常还在路上的时候,当霍见归还在和老魏在保安室中聊天的时候。 那时,鑫华中学的学生们就已经起床了。 他们以奔跑地速度踏着黎明的晨露赶往教室中去进行晨读。 很快,整个教学楼中就响起了一阵阵嘹亮的朗读声。 有读英文的,有读中文的,混杂在一起,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读的是什么。 整栋教学楼,唯有高三四班所在的第四楼空落落的,听不见一丁点的声音,连走廊的声控灯都没有亮起来。 房门紧闭,里面坐着十几个学生,全都面无表情。 经过了一夜的睡眠,他们的精神非但没有转好,好像还更加疲惫了。 沉默是他们的主旋律。 偶尔有一丁点的声音响起,也迅速被巨大的沉默所吞噬。 没有任何一个老师来到四楼。 没有任何一个老师去过高三四班。 高三四班像是被遗忘了,不仅被学校遗忘,也被世界遗忘了。 班长赵升没有来,长发男生凯南没有来,其余的人都来了,包括昨晚玩笔仙的马尾辫女生和那个戴眼镜的女生。 晨读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脚步声从楼下响了起来,脚步声很轻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休息片刻。 一个人缓步上楼,身形有些飘忽,有些摇晃,他身上披着一件巨大的灰色外套,雨滴从外套上滴落而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的头低垂着,长发遮住了半张脸。 他的脸苍白,毫无血色。 他的双手垂在身前,随着身体的移动而机械地摇晃着。 这个人正是凯南。 他一步步朝前走着,口中喃喃低语。 他低语的声音最初听不清楚,但是当他走上四楼之后,声音陡然变清楚了许多,他好像是在说:“你,们,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他一遍遍地念着。 他一边念着,一边朝前走。 他推开了高三四班的门。 里面所有的头全部抬了起来,望向凯南。 凯南站在门口,伫立着。 良久过后,他缓缓抬起头,扫视了一遍所有人。 他的眼神跟以往截然不同,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颤巍巍的恐慌和胆怯,里面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得怜悯。 “凯南。”有个女生弱弱地喊了一声。 凯南微微一愣,然后反手关上了门,朝着教室内走去。 教室内很寂静,寂静的可怕。 所有人全都望着凯南,他们的眼珠跟随着凯南的脚步一点点移动着。 凯南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拿出了一把铅笔刀,在桌面上用力刻着什么。 刻刀得声音在教室内响了起来。 “嚓,嚓,嚓!嚓,嚓,嚓!” 生硬而刺耳。 马尾辫女孩起身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教室内响起,刷拉刷拉,刷拉刷拉,配着刻刀得声音,显得诡异而离奇。 她似乎在贴着地行走。 她走到了凯南的跟前:“凯南,你没事吧?” 凯南还在用力在桌面上刻着什么东西,一不小心,铅笔刀划破了他的手指,手指上在往下流血,流到桌面上,流到他刻的凹槽里,可他浑然不觉,依旧不停地刻画着。 “凯南!”马尾辫女生加大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凯南手腕一顿,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球中布满血丝,看起来血红一片,这样的眼球让马尾辫女生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有点害怕。 凯南张开嘴,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别扭,像是疯癫,像是恐惧,像是警示,又像是咒语。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都,得,死——” 马尾辫女生看着他,脸色茫然,有些不解。 凯南的嘴角忽然扭动了一下,他似乎想要笑,但是笑容还没等出现就凝固在了他得脸上。 他的嘴角连着颤动了几下,身子僵直住了,似乎有个什么东西从他的身后扼住了他的脖颈。 随后,他的眼睛下翻,看了一眼桌上刻的东西。 他的桌子上刻了一张脸,一张模模糊糊的脸,脸很长很大,脸上有着很多的斑点,嘴巴只画到一半,嘴角上扬—— 他右手紧握铅笔刀,用力一划,最后一笔勾勒完成。 桌上那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异常突然地,他从椅子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一把推开了马尾辫女生,朝着窗台走去。 他最开始的几步是走的,到后面几步则跑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地,一路来到了窗台前。 他“唰!”地一下将窗帘揭开,猛地将窗户打开。 细雨飘落进来,湿气涌入进来。 他双手撑住窗台,身子一跃而上。 他站在了窗台上,面朝教室内的学生。 马尾辫女生大叫一声:“凯南,危险!你快下来!” 有几个胆小的女生已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开始低声喊叫了。 有几个男生站了起来,想要去拉凯南。 凯南望着他们,低低地道:“你,们,都,得,死!” 话音未落,他头往后一仰,身子坠落而下。 马尾辫女生跑到窗台前,最后一眼,她看见凯南四肢张开,紧盯着半空,嘴角颤抖不止,似乎想笑,但就是笑不出来。 “砰!”地一声巨响。 凯南坠落在地。 鲜血从他的脑后流淌而出,像是一条条红色的蛇,在蜿蜒,在扭曲。 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然后一动不动了。 只有那几条红蛇还在不知疲倦地游荡着,围绕着他的身体,一圈又一圈。 第83章 诡诈 凯南自杀了。 在黎明的早上,他脚踏晨露,从四楼上一跃而下。 他的后脑勺着地,头颅几乎摔碎。 他死在了霍见归和粉无常的面前。 四楼的窗台上,探出了一颗颗的脑袋,那些学生们正在往下看着,他们的脑袋叠在一起,像是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他们的脸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但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们当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尖叫。 仿似凯南的死是必然一样。 好像他们早已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 没过一会,保安老魏就来了,很快,医务室的人员也来了,接着,周德正副校长,教导处主任都来了。 接着,警车来了,不知是谁报的警,来的人是阿德和另外一个警察。 他们简单地看了一下现场,毫无疑问,凯南是自杀身亡。 阿德和那名警察做了几个笔录,笔录的过程非常的不顺利,那些学生们根本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呆滞发愣的状态。 从他们当中获得的唯一的信息是,凯南临死之前,反复念叨一句话:你们都得死。 接连几天,鑫华中学出现了两起自杀事件,还有一个女生尚在失踪状态。 自杀不归警察管,可是失踪警察还是要管上一管的,但是因为那个失踪女生的家长迟迟都没有出现,就让这起失踪案件增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说不定,那个女生已经回家了,说不定已经搬走了,谁也不知道。 而在整个过程中,鑫华中学的校长始终没有出现。 警察们拍了几张照片之后,凯南就被两个医务人员抬走了,教导处主任负责联系凯南的家长,副校长负责安抚学生们的情绪。 阿德拉着霍见归来到了离人群较远的地方。 阿德抽着烟说:“见归,你没感觉很奇怪吗?” “到处都透着奇怪,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方面。” “你一出现,就有学生在你的面前自杀。”阿德看了霍见归一眼,眼睛眯缝着。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一定是巧合。” “有没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恕我迷信一下,我是指如果……这些学生真的是被那啥了……你能感知到吗?” “有时候能,有时候不能。”霍见归道,“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自杀,到处都有人自杀,他们自杀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最根本的内核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觉得死去比活着更加轻松,而且是轻松很多很多。” 阿德摇了摇头:“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霍见归忽然道:“凯南昨天晚上去了防空洞,玩了笔仙。” “什么?!”阿德有些吃惊。 “我当时在现场。” “所以说,又是笔仙搞的鬼?” “我不知道,现在有很多的谜团。” “他妈的!”阿德再次点燃了一颗烟道,“那个失踪的女孩也是奇怪,找了好几天都没发现一丁点踪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可以去看看八年前的案子,同样发生在鑫华中学,跟这一次很像。” “你怎么知道?” “八年前的其中一个当事人就是我。” 阿德再次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想到霍见归跟这起事件的渊源竟然这么深。 “八年前,应该是悬案了吧。”阿德意味深长地道。 “是的,现在尚活在人世的只有我。” 阿德的嘴角轻微地扭动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霍见归道:“防空洞,你们排查过了?” “查过了。” “全部的?” “具体有没有全部我们也不知道,里面的甬道错综复杂,消耗的人力很多,关键是,我们没找到线索,在那里查下去,意义也不大。” 霍见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阿德也有阿德的难处,有时候公家的东西并不是说用就能用的,而其中,最奢侈的,当属人力。 想要彻底排查防空洞,没有百八十个人,搜查上个几天,肯定是不行的,而且,防空洞已经建造数十年,本身就不是很牢固,极易发生坍塌事件,如果把警员埋在里面,那其中的责任阿德这种级别的警察可是担当不起的。 “我回去做下报告。”阿德说道。 “好。”霍见归道。 “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嗯。” “对了——”阿德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扭过头来道,“上次,灵泉村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我们抓到了几个流窜作案的人贩子,目前正在审理当中,这应该是一个大案,可能牵扯出最近十年许多失踪的儿童下落。” 听到这个消息,霍见归还是有些欣慰的,他朝着阿德笑了笑道:“要是能找出幕后黑手,彻底捣毁他们的组织,才真是造福了一大批的人民了。” 阿德朝着霍见归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转身钻进了警车。 警察来了又走了。 医务人员来了又走了。 教导处主任来了也走了。 副校长来了走了,然后又来了。 他走到了霍见归的身侧,低声道:“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你都看到了。”霍见归道,“严重了。” “你不能这么说——”副校长冷冷地盯着霍见归一眼道,“你应该说已经差不多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还有多久?” “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 “你这是在给我下最后通牒?”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副校长道,“我是雇主,你是雇员,你要听我的。” “要是消不了灾呢?” “那至少也要做做样子。”副校长阴冷一笑道,“你们最拿手的不就是做样子嘛,大家心里都有数。” 副校长的话让霍见归有些听不懂了。 他这是在赶自己走? 但他显然很清楚自己现在很什么都没做,属于前期的准备和调研阶段。 那他们请自己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们什么意思,就直说了吧。”霍见归直截了当地问道,他不想再猜谜语了。 “我的建议是,你做一场法事,镇压一下那些鬼东西。”副校长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 “然后呢?” “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我现在连那个鬼东西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如何镇压。” “你只管做你的,剩下的,我们自然会处理。”副校长似乎是看见霍见归有些冥顽不灵,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一场假的法事,目的就是忽悠在校的老师和那些学生,让他们心安?” “有这层含义。”副校长道,“我们还会请几个和尚来念经,超度一下。” 霍见归沉默着,没有说话。 副校长紧接着道:“当然,这些东西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所以,一定要偷偷摸摸进行,最好是在防空洞内,起码是在后面的小树林里,然后我们会将后墙整体翻修,将小树林中的树全部铲掉,把那条防空洞彻底填平,然后盖上一栋实验楼,过几年,人们便不会记得这件事了。” 霍见归点着头,他不知道副校长说的话是真是假,是掏心窝子跟自己说的真心话,还是随口瞎编的假话。 副校长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完全没有被凯南的自杀给影响到,他低声道:“这个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这个学校,没了谁,还是会照样开,你懂我的意思吗?” 说实话,霍见归完全不懂,可是,此时,他并不能说自己不懂,他微微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副校长拍了拍霍见归的肩膀道:“各司其职,按部就班。”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走了。 只留下了霍见归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这个学校的运转规则他有些看不懂,也猜不透。 为什么老师们好像都缺乏人情味一样,自杀了一个学生,都没有那种悲伤痛苦,甚至是害怕的感觉,反而好像还变得轻松了一样。 这时,霍见归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影缓缓走来,穿着一身白色的大褂子,嘴里叼着一颗烟,手中拿着一包什么东西,他走到了副校长的身侧,和副校长交谈了几句。 这个人,正是给医务室送货的那个家伙,脸上有横肉,一副凶相,但是五官看起来跟副校长倒是有几分相似。 此时,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才看出来,连身高都几乎一样。 说着说着,副校长似乎对那个人有点生气,一巴掌将那个人手中拿着的包裹一样的东西打翻在了地上。 那里面似乎是几张相片,还有一些纸元宝,以及黄色的叠纸之类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那个人看着副校长,脸上带着凶恶的表情,似乎完全不害怕他。 副校长的声音变大了起来:“你能不能干点正经事!” 那人没有理他,慢吞吞捡起地上的东西,一步一步朝着教学楼走去。 “你给我滚回来!”副校长大喝一声。 那人还是没有理他,径直往前走。 “周德方!”副校长周德正大喝一声,“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那个满脸横肉,和副校长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的人,果然停住了脚步。 但是,他之所以停住脚步,并不是因为副校长让他停住脚步,而是,他看见了霍见归。 其实,他从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霍见归,现在停下脚步,只不过想看的更加仔细一些。 霍见归和他对视着。 忽然间,周德方咧嘴笑了,他笑道:“我哥哥是个疯子,不用理他。” 说罢,他在副校长的厉声训斥之下,缓步走进了教学楼。 副校长追了过来,也在霍见归的身前站住了。 他似乎是解释一般地道:“他是我那败家子的弟弟!让你见笑了!” 霍见归苦笑一声,并未说什么。 周德方在前,周德正在后。 两人先后进入了教学楼。 一阵轻风吹来。 一张冥币从空中飘落而下。 落在了霍见归的脚边。 那是一张百元冥币,娇艳欲滴,画面上的几张脸上像是涂了鲜血一样,红彤彤的。 霍见归看着那两个人消逝的身影,忽然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寒意。 第84章 突破口 霍见归的脑海中掠过了一副恐怖的画面。 他忽然觉得,整个学校里的人似乎全都是死人。 他脑中的画面是这样的,鑫华中学早在几年前的一场大火中毁灭了,里面的学生和老师死的死,伤的伤,现在还在这里面游荡的,全部都是孤魂野鬼…… 这个念头一出现,霍见归就打了一个激灵。 他迅速摇晃了一下脑袋,他知道现在自己状态并不是很好,而刚才的念头也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务必要保证自己的思维锐利,精神清醒才行。 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脑中出现了一张张的脸,有凌美的脸、黄学军的脸、中山装老人的脸、凯南临死前的脸、副校长阴冷的脸、副校长的弟弟那张凶恶的脸,以及老魏那张看透世俗般的脸。 一张张脸在他的脑中掠过,仿似拼凑成了一幅画面,他试图从这幅画面中发现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发现了什么,可那点发现就是抓不住,如同灵感一样,一出现,立马就不见了。 时间已经不多了。 刚才副校长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管搞不搞得定,明天的这个时候都要走人。 霍见归知道自己必须要找到事情的真相,必须要找到那只躲在暗处的鬼。 这不仅是对死者有一个交代,也是对自己的交代。 凯南的死对于霍见归来说,无疑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从间接的角度上来看,其实霍见归也是造成凯南自杀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但是,世事无常。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人都已经死了,再去伤春悲秋没有丝毫的意义。 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死去的人排除怨念,让他们安详平和地离开这个人世,不要再生无谓的波澜。 霍见归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想起这个人来的时候,首先他就想到了他佝偻着的背部,以及那副永远背在身后的双手。 看来,是时候去找下这个人了。 其实,昨天晚上,在玩笔仙的过程中,霍见归就已经发现了一些异常状况,但是那些状况并不是特别明显,而且非常的古怪,让他有些拿不准。 他不知道躲在暗处的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鬼,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怨念让他一直呆在防空洞中,还要去加害这些学生。 但是,毫无疑问的,防空洞内一定有一只鬼。 而且,还是一只挺厉害的鬼。 用他们的行话来说,就是一只大家伙。 霍见归研究的鬼学的核心是心理学,从心理学衍生出来的灵魂学,也就是说,人死后,潜意识这一块还是存在的,肉体毁灭,潜意识通过某种方式附在别的生物上,比如一只蜘蛛,一只狐狸,或者是一个人,进而达到控制这个人的行为这样一种方式。 而鬼学有很多的分支,霍见归的潜意识流只是其中的一个流派。 有的鬼用他这种流派的方式能够解析出来,但有的鬼却比较难,尤其是一些年代比较久远的鬼,因为按照灵魂学的潜意识永存观念来看,伴随着每一次的潜意识附身过程,潜意识会逐渐地消散,也就是容量会变小,因为附身的那个东西自身也有一层潜意识,两者有一部分相互消融了,所以会逐渐变少。 那么,经过几年,或者换过几个寄主之后,残存的潜意识变会非常非常少了,只有一点点残渣,便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当然,潜意识这种东西,针对于活人来说,目前的心理学也只是研究出了万分之一不到的深度和广度,人们远远不知道一个人的潜意识内究竟有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潜意识的海洋究竟有多深,里面的内容有多少。 人们只知道,人的一生中,几乎所有的经历,所有的有意识,无意识的概念,想法,全都存在潜意识的海洋当中,即便是存了一个人的一生那么多的内容,也才用了潜意识不到万分之一的容量。 那剩下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又是些什么东西呢? 是空白的吗? 没有人知道。 根据霍见归的研究来看,那剩下的其中一部分中藏着人类历史进程中的整个繁衍生息的过程,还有一部分藏着上古的一些秘密,比如神话,比如一些诡秘的传说,还有一部分藏着不为人知的一些东西,比如天堂,地狱,等等,属于另外一个次元的内容。 人类的潜意识博大精深,未来的心理学最主要的一个方向,毫无疑问就是研究人类的潜意识。 而霍见归所作的研究,正是属于潜意识中的那另外一小部分——人死后的潜意识状态。 刚刚霍见归脑海中掠过的那一个人,不是研究心理学的,也不是研究灵魂学的,更不是研究鬼学的,他是研究生物学的。 这个老头,有点厉害。 据说,三十年前,他曾经独自一人面对一个万人坑,将里面所有冤魂尽数驱散,而他自己却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后来,据说他的眼睛里长了一块黄斑,不知道和那件事有没有关系。 那个老头有些神秘,他正面的工作是教学,是某大学生物学教授,同时,他还在做着一些研究工作,研究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这些东西,当然就属于鬼了。 据霍见归所知,老头研究的课题和内容都是获得某些单位认可的,而且还有专门的筹拨资金。 跟自己相比,老头简直是太幸福了。 在大学的时候,霍见归曾经参与过这个生物学教学研究的一个课题,自此两人也算是结下了缘分。 霍见归上一次去拜访老人家还是在一年前了,那是霍见归研究鬼学过程中第一次感到无助的时候,那次老头也给了霍见归很多的建议。 霍见归想借着这个机会,顺便去拜访拜访他。 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次的离奇而又复杂的笔仙事件,还因为八年前那起事件,他的脑中总是出现凌美的影子,让他的心境不能完全地平和下来,去处理事情。 他需要一个新的突破口。 就在他决定要去拜访那个生物学教授的时候,粉无常从教学楼中跑了出来。 粉无常一边跑着,一边喊:“师傅,师傅!” “怎么了?”霍见归问道。 粉无常跑到了霍见归的跟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师傅,我发现高三四班的学生都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心理问题。” “详细点。” “他们竟然对凯南的死无动于衷,而且死了一个人,他们也没有太过于惊讶,好像是理所当然的,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 “他们都会死……”粉无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仿似被吓了一跳。 霍见归望向头顶的四楼,他似乎看见一个女生的脸正从楼上往下眺望着,应该是那个马尾辫女生的脸。 霍见归幽幽地道:“或许,他们本身就是死人了。” “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霍见归道,“你继续调查学生的事情,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师傅,你要去哪?” “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霍见归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两步之后,他回过头来道:“一个很厉害的人。” 能让霍见归觉得很厉害的人,那肯定是相当厉害的人了。 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霍见归的身影逐渐远去,然后一转身,再次跑进了教学楼。 高三四班就像一个墓地。 他正在一次次往墓地里面钻。 地上的那张百元冥币跟在粉无常的脚后跟上,随着他的脚步一起一伏。 冥币上的红大头笑颜如花,透出一股妖艳。 第85章 老丁 九点整。 天空阴沉,细雨飘摇。 霍见归一路打车,赶到了郊区以北的一个村落。 那个生物学教授的老家就在这个村落里。 从外面看,这是一个小村落,其实进去之后才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别墅区,只不过是建成了村落的模样。 住在这里面的人大多是一些隐居的高人,或者是退休的干部,亦或是一些艺术从业者。 静谧。 这里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静谧。 鸟语花香,郁郁葱葱,远处还有一座小山,不知是真山还是假山,有一条小河从村落中蜿蜒而过,河水永远都是清澈的。 不远处还有一片树林,树林中有着各种各样的动物,他们平时都可以去树林中打猎。 霍见归来过这里一次,那一次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觉得自己以后老了的话,也要找个这样的地方隐居才行。 那名生物学教授姓丁,名叫丁仁,大家都叫丁教授,但是丁仁更喜欢别人叫他老丁。 老丁的家在最后一排最里面一座。 霍见归来到了门前的时候,老丁的媳妇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在进入村子里的时候,看守的保安早就已经通知老丁家人了,要不然,霍见归根本进不来。 老丁的媳妇五十多岁,但是脸上皱纹很少,几乎看不到,腰杆很直,身材也包养的很好,一张娃娃脸,有点婴儿肥,给人一种返老还童的感觉。 “小霍,来啦。”老丁媳妇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 “师娘好啊。”霍见归微微弯腰,这是对老丁媳妇莫大的尊重,他之所以叫她师娘,也正是因为老丁曾经给他过很大的帮助,无形之中,也算是自己的半个师傅。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啊。”老丁媳妇道。 霍见归看了看自己的手,空空的。 他今天没带礼物。 霍见归有点没有理解过来。 老丁媳妇忽然哈哈大笑:“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啊,快进来吧,孩子,老丁已经在等你了,他说每次你一来,肯定有大事。” 霍见归笑了笑,走了进去。 其实,老丁媳妇这人有点怪,也不是说她不好,而是有时候总会说出一些让别人摸不到头脑的话,比如说刚才的带礼物,还有之前,她还说霍见归的女朋友很漂亮云云,其实霍见归从来都没带女朋友来过。 霍见归跟着老丁媳妇进了院子里。 院子打扮的很别致,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就平静了下去,开始享受这样的氛围了。 不得不说,老丁媳妇在打扮家庭这一块还是很有心得的。 穿过院子,里面有一个小花坛,里面载着很多花草树木,有的已经开花,能闻到一股芳香味,让人的心情变得更轻松了。 走过花坛,前面有几间房。 老丁媳妇将霍见归带到了东边的房门前,她轻敲了一下房门:“小霍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一个有些细弱的声音。 老丁媳妇推开房门,霍见归走了进去。 老丁媳妇关上了房门,她没有进去。 屋子里的摆设简单但别致,让人一看之下就有很深的印象。 一排沙发,一个古色古香的茶几,几个圆木凳子,还有一个大书桌,书桌后面是一排书架,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躺椅,右边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油画,左边的墙壁上也挂着几幅油画。 书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字画,上面写着四个字:向死而生。 很沉重的四个字,但是解读的方式也有很多种。 老丁正坐在茶几对面的圆木凳子上,在沏茶。 茶香飘来,带着淡淡的涩味,还有股灰味,像是水泥一样。 老丁穿一身简谱的麻衣,像是修士穿的那种,穿着一条短裤,没有穿鞋,光脚板。 “丁老师。”霍见归叫了一声,微微弯腰,以示尊敬。 “小霍啊。”老丁没有抬头,依旧在缓慢地沏茶。 “老师,实不相瞒,我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霍见归直接开门见山,这是他行事的作风,他不喜欢模棱两可,况且现在时间也不允许。 “先尝尝我的新茶。”老丁依旧没有抬头。 茶已沏满。 霍见归将身子凑过去。 老丁将那杯茶拿了起来,举在半空。 霍见归站起了身子,弯腰去接。 茶杯的把手在老丁的手中捏着。 要想拿这杯茶,要么老丁将茶杯放下,要么霍见归直接去触碰茶杯的杯壁。 而触碰杯壁,一来肯定很烫,二来是一种不雅的行为。 老丁并没有放下,依旧捏着茶杯的把手。 霍见归的手微微一停,随后,他将手掌摊开,用掌心对准了茶杯的杯底。 他已经看见杯底有个小垫。 茶杯放在了霍见归的掌心。 老丁松开了手指。 霍见归端着茶杯缓缓坐在了凳子上,然后用左手旋转了一下被子,右手拇指上扣,捏住茶杯把手,用口轻轻吹去了上面的一层热气。 老丁的头抬了起来。 他的脸上满布皱纹。 距离上一次见到老丁,已经一年过去了,记得那次,他的脸上还没有这么多的皱纹。 仿似一年之间,老丁就老了五六岁。 老人老起来总是很快。 有时候,一夜之间,就仿似数年。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和老丁四目相对。 只看了一眼,霍见归就吃了一惊。 之前,老丁的右眼中有一块黄斑,黄斑只有丁点大小,不仔细看的话可能还看不出来,但是现在,黄斑已经长的很大的,有小拇指的指甲盖那么大,使得他的右眼看起来惨黄一片。 有点吓人。 老丁面色平和,端详着霍见归。 “小霍,尝尝茶。” 霍见归低头喝了一口茶,有点烫,但是味道却很足。 香甜中藏着一股苦涩,有点咖啡的感觉,但相比咖啡,多了一层清新和自然,像是大自然中的风,奇怪的是,里面还有种泥灰的味道,他品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味。 霍见归点了点头:“好茶。” “这茶是今天刚到的,还没有名字,你起一个。” 霍见归略微沉吟:“沙漠中的风,怎样?” “沙漠中的风——”老丁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好名字,就是它了。” 随后,老丁端起了自己的茶杯,缓缓喝了起来。 就这样喝茶喝了十分多钟之后,两人聊的大部分都是关于茶的内容。 虽然是在聊茶,但实则是在聊人生。 霍见归很清楚,也很明白。 包括最开始的茶杯把手的转换,就已经点名了一些道理。 茶已经喝了两杯。 霍见归道:“老师,我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他再次说了出来。 老丁看着他道:“鬼?” “是的。” “什么样的鬼,连现在的你也搞不定?” “他应该是早些年的鬼,而且,身上有很多印记,我猜是生前受了很多的苦,导致他现在一直不肯散去,而且,变本加厉地害人。” “是一只恶鬼。” “他害的是一些无辜的学生。” “哦?”老丁微微一笑,似乎了然于胸。 “笔仙,学生们玩笔仙把他召唤出来了。” “怕不仅仅是笔仙吧。”老丁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我觉得你身上也有一股别的能量。” 老丁是研究生物学的,在他的研究范围领域中,所有的生物,都是有能量的,包括树木,河流,甚至是一块石头。 如果他说一个人身上有别的能量,那就是这个人被别的生物给侵犯了,有可能是被狗咬了一口,有可能是被有毒的花草扎了一下,也有可能是被死去的魂魄附身了。 “什么能量?” “阴柔的能量。”老丁道,“你端茶杯的时候,小拇指翘动了一下。” 霍见归微微一愣,他轻咬了一下牙关,脑中出现了凌美的脸。 老丁道:“有些时候,不是人在作孽,是物在作孽,放下你心中的禁锢,从更高更远的层面上去看待这件事。” 霍见归低头沉思不语。 老丁拿着茶杯道:“这个茶杯是我死去的老友一直在用的茶杯,我在每次喝茶的时候,都仿似感觉他正在和我交流,我喝进身体内的每一滴水,都仿似有他的能量在里面。” 霍见归看着那个茶杯,同样看着自己的茶杯,他不知道自己的茶杯是哪个死去的人的。 老丁继续道:“任何生物都有能量,能量伴随着情绪的起伏有所涨跌,在死亡的时候,降低到最低值,但是却并未散去,而是浓缩成了一个小球,这个小球飘在空中,像是无根的浮萍,游荡着,摆动着,等待着——” 霍见归轻咬了一下牙关,他似乎看见茶杯中的水在微微荡漾。 “有的人死了,能量会附到一块石头上,沉入海底,有的人死了,能量会附在一只蝴蝶上,随风起舞,有的人死了,能量会附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控制他的言行举止,有的人死了,能量会附到一根钢笔上,用它来写字——” 老丁喝了一口茶道:“机缘不同,死时的能量值不同,那么附身物体也会不同,能量太弱,进不了强壮的生物体内,只能进入一块尘埃,或者是一片茶叶中。” “能量值最小的就是自然死亡,子孙齐全,了无牵挂,能量值最强的当属自杀或者他杀,甚至有些人会使用别的方式将死时的能量值拔高很多倍,让他死后可以拥有更多的能量,来完成一些生前无法完成的事情。” 老丁幽幽地说着,一边说着,一边喝着杯中的茶,好像他说的东西是一些花鸟虫鱼一般轻松的话题,殊不知,他们现在正在谈的是人类死后存活状态的大命题。 这是一个沉重的,让全人类好奇,又感到害怕的话题。 霍见归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上次他已经听过老丁讲述他的研究命题,但是一年之后,再听,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了。 “不要拘泥于事上,也不要拘泥于人上,有时候可以转变一下思路。”老丁微微一顿道,“看一看周围的物体,那些看似死气沉沉的物体,说不定就蕴藏着某个死去的人残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能量。” 霍见归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了一些东西。 老丁继续道:“当然,有的人能量会分散成很多很多的物体,比如有个人死了,他的残存能量附身到了一棵树上,多年之后,这棵树被杀了,树叶子做成了药草,树干做成了一万张纸纸张,十块木板,或者五千双一次性筷子,树根制造成了古董玩物,那么他的能量也有可能被分割成了成千上万片,要想彻底驱散他,那么首先你要将他残存的所有能量全部汇聚起来,一点一点驱散,这个工程量无疑是巨大的,且几乎不能完成的,但是就算不驱散,他的能量已经被分割成了几千上万片,几乎等同于没有了,驱散也根本没有意义。” 霍见归仿似看到了一片新的天空,过去的时候,他总是沉迷于自己的潜意识理念中无法自拔,现在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老丁的生物学能量传递理念。 有些理念看似不同,实则相互贯通。 当然,他的明白,在老丁看来,可能只是初窥门径而已。 霍见归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老师,我喝的这杯水中,有可能就蕴藏着十几个人的能量魂魄,对吗?” 老丁微微一笑,他那惨黄色的右眼中闪过了一道奇异的光芒。 光芒一闪即逝。 他的眼里像是藏着一颗珍珠。 霍见归站起身子,朝着老丁鞠躬:“老师,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老丁轻吸了一口气,继续沏了一杯茶道:“知道这茶为什么没有名字吗?” “为什么?” “因为它正是很多人的骨灰酿成的。” 霍见归微微一愣,霎时感觉自己的胃部有些抽搐。 老丁笑道:“这是最直接的,最完整的提取能量的方式。” 霍见归还没等说话,老丁又接着道:“我身体健康倒是不一定,不过活得久应该还是可以的。” 说罢,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皱纹,像是用刀子刻出来的一样。 霍见归听见这句话,心底一惊。 他虽然还没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但是隐隐约约之间,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这时,他又看到了书桌后面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字画。 向死而生。 他有点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了。 第86章 找到那只鬼 霍见归回来了。 他背着一个包裹回来了,包裹中装着他准备的一些道具。 这些道具对于捉拿这个笔仙有些特殊的作用。 他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粉无常。 进入校园的时候,在门口,老魏对霍见归道:“我不想看到学校再死人了。” “我也不想。”霍见归道。 老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来。 霍见归之前和老魏聊过很长时间,他想从老魏这里了解下学校的运转规则和一些内部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是老魏的嘴巴很严,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他还向老魏打探过高三四班的情况,询问老魏为什么他们被叫做死亡班级,老魏也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又死了一个学生,还是在学校内跳楼自杀的,作为这个中学的保安队长,老魏心理上有些不安,也实属正常。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依旧没有说出来,他眉头紧皱着,提着警棍,跟在了霍见归的身后,准备再次去检查一番。 整个过程,老魏都没说话。 在即将走到教学楼的时候,粉无常走了出来。 粉无常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傅,我感觉那些学生们快撑不下去了。” “什么意思?” “他们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我是指,他们很空,仿似整个灵魂都飘走了,只剩下肉体的那种感觉,我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 “我能理解。”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 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了,而且时间紧迫,他们不容有失。 粉无常还有些担心地道:“师傅,我们该怎么做?” 霍见归道:“我们现在就进防空洞。” “抓鬼吗?” “首先要找出那只鬼。” 说罢,他大跨步朝着操场中走去。 粉无常紧随其后。 在不远处的老魏看见他们两个离去的背景,默默摇了摇头,然后缓步走进了教学楼中。 霍见归和粉无常很快就进入了防空洞,这一次,他们是从另外一个通道口进去的。 这个通道口距离他们上次玩笔仙的地方很近,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那里。 空气潮湿,带着一股霉味。 四周黑乎乎的,他们只能用手电筒和蜡烛照亮四周。 洞壁上影影绰绰的,好像是他们两个人的影子,又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影子。 霍见归将包裹打开,从里面取出了若干道具。 这一次的道具跟他在小狮子社区抓那只床鬼的道具有所不同。 他准备了几条红绳,这些红绳是经过专门淬炼的,淬炼的方法这里暂且不提。 他准备了一把黄色的土,这黄土是坟头上的土。 还准备了一个麻袋。 还有一支崭新的钢笔,以及一个巨大的铜锣和棒槌。 里面还有三捆鞭炮。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大块带血的猪肉,猪肉从塑料袋中拿出来之后,立马便传出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将这块猪肉放在了甬道口的位置,将其中两捆鞭炮挂在了甬道口两侧,剩下的一捆很长的鞭炮放在了地下室的最里面的那条缝隙中。 做完这些之后,他拿起铜锣和棒槌,在甬道口用力敲打了几下。 “当!当!当!” 敲打的声音异常响亮,在封闭的甬道中更加如此,近距离地听,感觉耳膜都要被震裂了。 “当!当!当!” 霍见归继续敲打着,力气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大。 整个甬道中都传来了回音声,好像远处有个人在和他一唱一和地敲锣一样。 敲了九下之后,霍见归将铜锣扔在了旁边。 整整过了半分钟,甬道中依然还能听到细弱的当当声,那声音不知道已经穿过了多少条甬道口,然后又从那些洞壁上反弹回来了。 粉无常在旁边听着,越听越感觉刺耳,他甚至都要捂上自己的耳朵了。 终于,敲打声停止了。 霍见归走到了石桌前,坐在了凳子上,朝着粉无常招手:“过来。” 粉无常走过去,坐在了霍见归的对面。 霍见归道:“现在,我们需要先将他引出来。” “玩笔仙吗?” “对。” “可现在是白天……能行吗?” “不管行不行,我们先试试,重点不是让他现身,而是让他露出马脚。” 桌上铺上了一张白纸。 霍见归和粉无常一人伸出右手,一人伸出左手,手背相抵,共同握着那支钢笔。 他们的手肘悬空,笔尖悬在白纸上空五厘米高的位置上。 两人都闭上了眼睛。 粉无常开始一遍遍地念着那句具有魔力的古老咒语。 “前世,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咒语像是流水一样从粉无常的嘴里流淌出来,在整个地下室中盘旋回荡。 念了十几遍,钢笔始终没有丝毫的动弹。 两人依旧闭着双眼,不停地念着。 现在虽然是白天,而且临近中午,外面的阳气很重,但在防空洞中的阳气却不重,这里常年阴湿,阴气几乎无所不在。 但是要想在白天召唤出笔仙,难度非同一般。 除非召唤的人心中的信仰和意愿异常强大,而且,需要别的东西的辅佐。 五分钟过去了。 粉无常已经不知道自己念了多少遍了,他感觉自己的嘴像是变成了机械的一样,不由自主地就念了出来。 念着念着,他感觉那些字的发音好像都出现问题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么了。 又过了五分钟。 两个人握着钢笔的手心都已经开始冒汗了。 可是笔尖依然一动没动。 霍见归不喊停,粉无常不敢停止,他只能继续念着。 他现在念这句咒语的时候,甚至有种抗拒的感觉了,好像一个人连续吃了半个月的馒头,现在看见馒头就开始反胃一样。 时间仿似静止了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一阵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仿似在很远的地方,有个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苏醒。 粉无常微微睁眼,看见对面的霍见归依旧闭着双眼,神情肃穆,他急忙又闭上了双眼。 稀稀落落的声音逐渐变大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冷的气息。 粉无常全身打了一个寒噤。 就在这时候,钢笔忽然移动了。 移动的很慢,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摸了钢笔一下,一股外力让钢笔不由自主地往粉无常这边移动了一丁点的距离。 粉无常继续念着,没有睁眼。 钢笔缓缓移动了起来。 这时候,粉无常睁开了眼。 对面的霍见归也睁开了眼。 两个人对视着。 烛火在跳跃。 空气很冷,让粉无常的脸色都发白了,两个人的手心虽然在出汗,可是相抵的手背却冰凉无比。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有水珠的声音响了起来。 仿似来自洞底深处的那条缝隙里,那里还挂着一串鞭炮。 声音清脆悦耳,不知疲倦地响着。 很奇怪。 难道是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流进了防空洞中? 为什么之前没有听见。 粉无常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他凝神细听,那个声音逐渐模糊了,几乎听不到了。 然而,甬道中稀稀落落的声音变得明显了起来。 霍见归忽然开口道:“笔仙,是你来了吗?” 钢笔没有动,似乎对霍见归有些忌惮。 霍见归再次问了一句,钢笔终于动了,但是它没有在‘是’字上画圈,而是直接来到了纸张底部,字母的那一行,用力戳了下去。 这个笔仙有点不按套路出牌。 只有霍见归清楚,其实这个笔仙一直都在这里,因为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把它送回去,它一直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人,悬在他们的上空,只不过它能看见他们,他们看不见它。 笔仙不仅早就出现了,而且对霍见归的问话丝毫没有回答的迹象,它直接将钢笔按在了字母那一行上,然后开始花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它画了两个字母:S,I。 这是一个死字。 霍见归面色沉静,冷冷地盯着那两个字母。 “笔仙,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吗?” 钢笔悬在了上空,然后迅速下移,继续画了两个字母,同样的两个字母:S,I。 这个笔仙的怨念很重。 它甚至懒得解释,因为它根本不想解释,它只想害人。 在这个世界上,鬼在少数。 真正想害人的鬼更在少数,而且,害那些无辜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民间有句俗语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也正是这个道理。 没有恶鬼去无缘无故地找一个平白无辜的人加害,除非那个人首先得罪了恶鬼,比如凯南对恶鬼的出言不逊,骂恶鬼的祖宗十八代,这种情况下,恶鬼就算面临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惩戒一下那个人的。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继续流连在人间,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只会害了你周围的人。” 话音刚落,钢笔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笔尖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X。 霍见归心中已经知晓了,对付这只鬼,必须要用强行的手段了。 先礼后兵,这是霍见归对一只鬼起码的尊重。 鬼有时候也有鬼的难处,但有的鬼却是好话歹话都听不见去。 看来,如果有必要的话,霍见归必须要亲自打破这只鬼的魂魄,让他烟消云散,从此离开这个人类居住的世界。 他深吸了一口气,右手迅速抓起了一条长的红绳,围着书桌圈了一个圆圈,然后抓了一把坟头土,猛地往空中一撒。 他的动作奇快无比,一气呵成,让笔仙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土自空中落下,像是尘埃一样,落在了桌面上,落在了钢笔上,落在了两人的手掌上。 钢笔上传来了一股大力,钢笔在剧烈地摇晃着。 霍见归和粉无常紧紧握着那只钢笔。 按照老丁的能量学观点来看,此时此刻,那只笔仙的大部分能量正蕴藏在这只崭新的钢笔里。 霍见归用红绳将周围圈住,这只笔仙便无法离开,然后他又撒了一把坟头土,坟头土有镇邪的作用,同时在某些时候,还能够让那些魂体现出原形。 坟头土落在了钢笔上,全部都附了上去,像是钢笔上有种特殊的磁力,将土吸附在上面一样。 整个钢笔看起来变大了一圈。 忽然间,钢笔再次剧烈地摆动了起来。 “抓紧!”霍见归大叫一声。 对面的粉无常紧紧握着钢笔,只感觉手中好像篡着一只巨大的老鼠一样,那只老鼠在他的手中不停地冲撞着,扭动着,想要逃出他的控制范围。 “啪!”地一声,钢笔的笔尖戳断了。 钢笔上附着的尘土‘唰!’地一下全都脱落而下,像是老牛抖身一样,将身上的虱子全部震飞了。 霍见归眼疾手快,右手又抓起了一把坟头土,自上而下散落,土层重新将钢笔罩住。 接着,他从兜中掏出了一条短的红绳,几下就将钢笔牢牢缠住了。 钢笔摇晃的幅度瞬间变小了。 红绳越来越紧,钢笔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候,甬道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嘶吼声。 紧接着,只听见一阵“蹭!蹭!蹭!”剧烈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两人同时扭头望向甬道口。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巨大影子以极快的速度从甬道中冲来。 “吼!”一声怪叫声响起。 那个影子骤然停在了甬道口。 黑影子四肢着地,昂着脖子,一双赤红的眼睛紧盯着里面的两人。 它身上长着又粗又长的黑毛,脸上也是毛发丛生,但是那张脸还是隐隐约约地从毛发中间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人脸。 正是霍见归的高中同学黄学军的脸。 门口有一块血红的猪肉,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那个怪物看了几眼霍见归之后,猛地往前一扑,一口往那块猪肉上咬去。 可是一咬之下,它竟然咬了一个空。 原来霍见归早已在猪肉上绑了一条细绳,绳子的另外一端就踩在他的脚底下。 刚才怪物扑向猪肉的时候,霍见归抓起绳子,用力一拉,猪肉滚进了地下室中,距离甬道口两米远的位置。 怪物看着那块会跑的猪肉,又看了一眼霍见归,它显然没有理解猪肉为什么自己会跑,但是从它望向霍见归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他对霍见归有些忌惮,要不然上次就不会奔逃了。 它盯着那块猪肉看了几眼,嘴巴张开,红红的舌头伸了出来,它的舌头很大,像是狗舌头一样,还往外冒着热气。 它显然对那块新鲜的还在冒血的猪肉有着强力的渴求。 它的舌头摆动了几下之后,猛地往前窜去,朝着那块猪肉一口咬去。 霍见归再次一拉猪肉,猪肉自地上飞了起来。 那个怪物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猪肉会飞,它微微顿地,凌空跃起,直接咬向了半空尚在滑落的猪肉。 这一次,它终于咬到了。 霍见归立马对粉无常道:“去甬道口点鞭炮!” 粉无常急忙起身。 霍见归将那只被红绳牢牢绑住的钢笔用力按在了桌面上,然后用口袋将钢笔罩在了里面,随后,他起身走到了甬道深处,那条缝隙前面。 那只怪物还在撕咬着猪肉,口里发出畅快的低吼声。 粉无常已经站在了甬道口,点着了打火机。 霍见归也站在了缝隙前面,他对着粉无常点了点头。 粉无常将火苗伸向了鞭炮的引线。 “滋滋滋滋!”引线燃烧了起来。 “啪!”一声炸响。 “啪啪啪啪!”一连串的炸响。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两串鞭炮齐声炸响,声势骇人! 第87章 真相近在咫尺 鞭炮炸响,噼里啪啦! 那只怪物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它口中的猪肉掉在了地上,张开口嗷嗷地大叫着。 鞭炮还在噼里啪啦地炸响。 怪物四处乱冲乱撞,将石凳子撞翻了,然后又撞击到了墙壁上,将它自己也撞翻在地。 它有几次尝试着从甬道口逃脱,但是鞭炮的威力太过强大,它不敢贸然行事,而且这一次粉无常没有惧怕,手中拿着匕首,做出防守的姿势,死死守住洞口。 最后,怪物只能朝着霍见归扑去。 霍见归早有防备,当怪物冲来的时候,他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怪物看见霍见归不动,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但是此时理智已经不占上风了,它还是嗷嗷怪叫着扑向了霍见归。 当怪物即将冲到霍见归跟前的时候,霍见归点燃了身后的鞭炮。 “啪!”地一声炸响,如在耳畔。 在鞭炮炸响的时候,霍见归似乎听见缝隙中传来了一声怪异的尖叫声。 但是,因为眼前情况危急,他也没有过多去思考这声尖叫。 紧接着,霍见归提起鞭炮,直接朝着怪物身上扔去。 鞭炮挂在了怪物的脖子上。 怪物吓坏了,耳朵几乎被震晕了,它贴地翻滚,想要将鞭炮甩掉,可是越是想甩掉,越是甩不掉,鞭炮反而在它的身上缠着死死的。 这时候,甬道口的鞭炮已经炸完了。 怪物从地上翻滚而起,用一种搏命般的动作扑向了甬道口。 霍见归大叫一声:“闪开!” 粉无常立马趴在了地上。 怪物从粉无常的头顶上跃了过去,“蹭蹭蹭蹭”,朝着甬道里面跑去。 它一边跑着,它身上的鞭炮一边不停炸响着。 它后背上有一撮毛发已经燃着了,它像是拖着一条着火的尾巴在奔跑。 “快追!”霍见归对地上的粉无常大叫一声。 霍见归抓起桌上的麻袋,拿起铜锣和棒槌,朝着甬道口快速追去。 粉无常也急忙站了起来,跟在了霍见归的身后。 怪物奔跑的力度很大,但是速度却不快,因为它每奔跑一会就要在地上打一个滚,然后还时不时地撞击到墙壁上,所以速度远远没有它平时奔跑的那么快。 而且,有鞭炮的声音和火焰作为指引,一时之间,霍见归和粉无常倒是也没有跟丢,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在等待着。 按照大自然中动物的行为规则来看,一般动物在受伤或者受到惊吓的状态之下,会不由自主地朝着自己的巢穴中跑去。 在它们看来,巢穴是最安全的地方。 其实,人类也是一样。 霍见归之所以这么做,正是想要从这只长得像黄学军的怪物身上获得一些线索。 他很清楚,这只怪物的巢穴中,必然隐藏着一些秘密。 奔跑,奔跑。 不停地奔跑。 累的气喘吁吁,累的四肢瘫痪。 身后的鞭炮像是无穷无尽,不停地炸响,怎么甩都甩不掉。 毛发已经燃烧了起来,后背剧痛无比。 家已经不远了,就在前方。 要回家。 要回家找妈妈。 怪物在前面狂奔,因为数次的撞击,它的额头上已经流出了鲜血,鲜血在地上形成了一条隐形的痕迹。 终于,鞭炮声停止了。 可是,身上的火焰却没有扑灭。 额头上的伤口也没有止住。 怪物喘着粗气,眼神中带着惊恐,朝着既定的目的地疯狂奔去。 在奔跑了将近二十分钟之后,霍见归和粉无常终于追不上了。 他们跟丢了。 但是,地上的血迹给了他们新的指引。 虽然这个方法比较笨,但总归比没有强。 他们已经不记得自己走过了多少路了,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的,只感觉甬道中线路错综复杂,时不时地就钻进了一条岔口中,时不时地面前就冒出一条新的岔口。 要是现在让他们再返回刚才捉拿笔仙的那个地下室,他们肯定已经找不到了。 他们沿着血迹往前寻找。 又找了将近半个小时。 他们感觉似乎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了,像是从东城区走到了西城区那么久。 可是,甬道始终都有,岔路口始终都有。 有时候,他们走过了一条湿乎乎的通道,里面都是脏兮兮的水,跟下水道有些类似。 他们已经很难分辨出防空洞和下水道之间的区别了。 看来,整个城区的地下管道,以及很多的地下工程显然都知道地底下有这么一条防空洞,但因为这条防空洞贯穿的距离实在太长,没法炸掉,也没法做到全部填充,所以只能任由其在地底下肆意漫延。 显然,这是一个城市巨大的隐患。 说不定哪一天,哪一段防空洞就因为年久失修而坍塌了,那样所带来的危险和恐慌简直无法估量。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当他们走过了一条布满积水的甬道之后,前面的血迹消失了。 面前出现了两条分叉口。 两条分叉口中都有积水。 丁点的血迹融合在了积水当中,消失了。 霍见归指了指右边的甬道:“你往右,我往左。” 粉无常点了点头,脸上出现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表情,他沉声道:“师傅,有没有要嘱咐我的?” “永远都不要让你的情绪控制你的思维。”霍见归道,“记住,你是人,万物的灵长,但同样的,你要敬重万物。” 粉无常郑重地点了点头,钻进了右边的甬道口。 霍见归钻进了左边的甬道口。 没过一会,霍见归的那条甬道口便再次出现了一条分叉口,在那里,依旧积水遍布,根本找不到那只怪物遗留下来的线索了。 但是,没事,他还有一招。 他手中的铜锣。 铜锣的作用是鞭炮的缩小版,在最开始的时候,霍见归相信他在甬道口敲响铜锣,那只怪物肯定已经听见了,然后鞭炮声响起之后,它肯定联想到了最开始的铜锣声。 然后便是一连串的鞭炮声了,这声音让怪物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那么现在,当铜锣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即使很远的声响,很弱的声响,它依旧会控制不住地惊吓到。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是霍见归精心给那只怪物设计的心理障碍。 他站在分叉口,敲响了铜锣。 铜锣声巨大无比,加上在甬道中的天然封闭环境,让声音放大了数倍不止。 “当!当!当!” 响亮的铜锣声像是两条蛇一样,朝着两条甬道中快速窜去。 “当!当!当!” 声音响亮无比,震的霍见归自己的耳朵都有些发麻了。 声音响了一会之后。 右边那条甬道口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嗷嗷的低吼声,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霍见归还是听到了。 既然怪物在这条通道中,说明粉无常钻进的那条分叉口便不会有了。 他在右边的分叉口做了一个记号,希望粉无常能够听见他的铜锣声,来这边。 随后,他朝着那条甬道口就跑了进去。 他一边跑着,一边敲响了铜锣。 铜锣声为他开路。 他大跨步朝前面跑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的低吼声忽然响亮了起来,但只响了一声,就没有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掐断了。 他知道距离那只怪物的巢穴不远了。 他停止了敲锣,放缓步子,贴着墙壁,朝前一步一步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走着走着,他似乎又闻到了一股烟灰的味道。 走着走着,他忽然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团光亮。 他加快了脚步,尽量做到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团光亮走去。 前面有一处U行的通道,看起来似乎是一条死路。 光亮是从死路的墙壁上的一条缝隙中传出来的。 那条缝隙看起来有点怪异。 U行通道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那只怪物的身影,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只不过,靠近缝隙的地方有一个黑乎乎的石凳子。 难道这里就是它的巢穴? 它的巢穴里只有一个石凳子? 这不符合常理。 霍见归在脑中快速地思索着,一边思索,一边走向了甬道的尽头,贴近了那条缝隙。 光亮从缝隙中流出来,像是一道水银泻地一样。 除了这条光亮,还有地上的石凳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当霍见归逐渐接近那条墙壁缝隙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这条缝隙有点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腾而起。 他回头看了一眼。 甬道里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他靠近了那条缝隙。 缝隙有点高。 他站在了石凳子上。 忽然间,他看见凳子周围有几只烟头,还有一只烟头似乎是刚刚掐灭的,上面还在冒出烟雾。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依旧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人。 这种感觉很强烈。 他的腰上绑着那条麻袋,里面是被捆绑的笔仙。 难道是笔仙在作祟? 他不知道。 他站在石凳子上,扭回了头去。 他将双眼靠在了那条缝隙上,朝着里面望去。 光亮—— 里面是光亮。 光亮逐渐清晰。 他看见了一个石室。 石室中间有张石桌子。 石桌子上有两根蜡烛,闪耀出昏黄的光芒,还有一只打开的手电筒,方向正好射向这条缝隙。 他还看见了三个石凳子,还有一个石凳子倒在了地上。 他看到了石桌子边上有一条很长的红绳。 他看到地上有一块血淋淋的猪肉—— 他惊呆了! 对面的石室正是他之前和粉无常玩笔仙的地方! 也就是说,就在刚刚他挂鞭炮的那条缝隙,正是通往这里的。 怪不得这里有一股鞭炮的烟灰味道。 可是—— 好像哪里不对。 霍见归眉头紧皱,紧盯着那条缝隙。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响声。 他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 这是危险的警告。 他骤然回头! 可是已经晚了。 脚下的石凳子骤然翻倒在地。 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扼住了霍见归的脖子,一条毛巾捂住了霍见归的口鼻。 一个黑色的头戴迅速罩在了霍见归的脑袋上。 最后一眼,霍见归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脸上有着很多斑点的人。 那个人穿着白色的长衣,戴着白手套,嘴巴上还叼着一支烟。 脑袋晕晕乎乎,眼前的景物变得模模糊糊,很快,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的头被彻底罩住了,身体也失去的反抗的能力。 他被那个人拖在地上行走着。 “轰!”地一声响。 旁边似乎有个什么机关。 一道石门被打开。 那个人拖着霍见归软绵绵的身体缓步走了进去。 第88章 盖棺论定 迷迷糊糊间,霍见归睁开了眼。 准确的说,他是只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的,看起来好像不像是他正常看到的世界。 桌子悬在空中,凳子悬在空中,连石头也悬在空中。 脑袋剧痛无比,全身剧痛无比。 有液体滑落进了眼眶,他想要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两条绳子捆绑着。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倒吊着的状态。 他的双脚悬在头顶上,双手拴在地面上。 流进眼里的液体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液,让他的眼睛火辣辣的疼。 他闭上眼,用力眨了几下,然后再次睁开,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在他的面前两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石凳子。 就在刚刚,石凳子上还没有人。 现在,石凳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白衣,戴着白手套,嘴里叼着一颗烟。 他的脸上像是贴了一张白纸,白惨惨的,白纸上点着很多的黑点。 这是一张麻子脸。 这张脸像是京戏里出现的那种化过妆的脸一样,浓妆艳抹。 霍见归确定这张脸并不是这个人的真实面目,不知他是化了妆,还是戴了一层薄薄的面具。 但是,从这张脸的轮廓上,霍见归隐隐感觉这个人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的身形,他抽烟的姿势,还有他那双带着恨意的,有点迷茫,有些痛苦的眼神,都有些熟悉。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霍见归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 保安室的老魏? 好像不是,老魏的腰是弯的,身形没有这么魁梧,不过,谁也不知道老魏是不是伪装的。 医务室的那个医生? 好像不是,那个医生身子瘦削,脸是尖的,这个人的脸有些方,不过,谁也不知道他不是戴了一张能够改变脸型的面具。 霍见归一边在脑中思索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摆设。 这里是一间地下室,十几平米的样子。 里面摆着很多的东西,有些东西看起来很吓人。 比如右边的墙壁上挂着的一根根带血的钩子,锁链,皮鞭,还有一把巨大的闸刀,刀片足足有一掌多宽。 左边的墙壁放着两张床,一张床上有一张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另外一张床上蒙着一块巨大的白布,白布底下凹凹凸凸的,不知盖着什么东西。 有可能是一具尸体,霍见归在心里想。 面前除了一个石凳子之外,还有一张石桌子,四个角的那种,靠墙而立。 石桌子上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光靠看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石桌子前面有一个巨大的木质高脚桌,从造型和材质来看,应该不是这里的物品,是从外面搬来的。 高脚木桌正中间放着一个瓷娃娃,男孩模样,浓妆艳抹,嘴唇带着一抹诡异的弧度,似乎是在笑。 瓷娃娃前面有一个香炉,里面供着三根高香,香炉两边是两根红色的高蜡,烛火笔挺地伸向半空,放出妖艳的红色光芒。 木桌底下似乎有一个很大的箱子,看起来有两米多长的样子,黑乎乎的,看得并不是特别清楚。 霍见归只能看到左右两侧和眼前,看不见身后,不知道身后又有什么东西,但凭借着直觉,他知道身后肯定也有很恐怖的东西。 那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凳子上,双眼紧盯着霍见归。 他嘴里的烟已经要燃烧殆尽了,可是他却没有弹烟灰的动作。 甚至,他都没有吸烟的动作。 整个地下室内充斥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一股让人作呕的霉味,还有淡淡的烟灰味。 霍见归想要张开嘴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他的嘴巴被胶带缠住了,只能在喉咙中发出一阵阵低声的闷哼声。 面前的男人似乎从另外一个时空回来了一样,他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眼神聚焦到了霍见归的脸上。 他手指松开,烟头掉落在地,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惨白的脸上,面无表情。 他像个纸人。 霍见归甚至有种感觉,面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个人,而是一个游离在世间的鬼魂,还是索人性命的恶鬼。 这时候,霍见归的身后响起了一声压抑的闷吼声。 他艰难地回过头去,恰好看见肩膀后面有一张脸,那是一张人脸。 一张毛烘烘的人脸。 这张人脸正是黄学军的。 霍见归吓得浑身一激灵,全身冒出冷汗,身子剧烈地摆动着,他身上的绳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的身体左右前后地摇晃。 身后的那张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双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鼻子不停地在嗅闻着他的脖子,他能感觉到一阵阵粗重的气息贴着他的脑后跟不停地撞击。 忽然间,面前的男人站了起来。 他慢吞吞走到了右边,在那一排铁质的器具面前甄选着,良久过后,他才选出了一条铁钩子,他拖着铁钩子朝着霍见归走去。 铁钩子和地面摩擦,发出“锵锵锵”的刺耳声响。 男人站在了霍见归的面前,霍见归艰难地梗起脖子,也只能看见男人的腰肢,他感觉到了一股凶煞的气息。 他知道面前的男人绝对不会手软的,他只是猜不到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骤然间,男子的铁钩子朝着霍见归猛地挥去。 “砰!”地一声,铁钩子打在了霍见归的胸口上。 一口鲜血霎时吐了出来。 男人二话不说,对着霍见归就是三钩子挥了下去,全都打在了霍见归的胸口上。 霍见归感觉自己的胸腔都好像被打破了一样,他用力地喊叫着,可是根本发不出声音,他使劲摇晃自己的身体,可只是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肩膀后面有两只爪子搭在了霍见归的肩膀上,‘黄学军’已经探出了脑袋,张开了嘴巴,似乎随时会一口咬断霍见归的脖子。 男人在霍见归的身前走了两圈之后,忽然开口说话了。 “霍见归。” 他的声音很低沉,有些沙哑,让人联想到深冬里的冷风,带刺的那种,刮在脸上生疼。 霍见归艰难地抬起头,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深深的恨意。 从这样的眼神中,霍见归能够读出,这个男人恨自己的同时,更恨这个世界。 “上一次,你死里逃生。”男人低沉着声音道,“这一次,不会了。” 一听这话,霍见归心中一惊,他猛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应该正是八年前,让他女朋友凌美失踪,让另外一个同学自杀,还要黄学军成为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罪魁祸首。 一股愤怒从心底涌出,冲击了他的疼痛感和濒临死亡般的恐惧感。 八年以来,他一直都在思考那次的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这个幕后主使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 可惜,霍见归现在是被捆绑的状态,要不然,他一定要先在他的身上刺上几刀之后,再好好拷问他一番。 然而,现在,他却只能被拷问,被迫害,甚至很可能会命丧此处。 霍见归紧咬着牙关,看着这个人,他用闷吼声和腹的声音,模糊地说出了几个字:“你到底是谁?” 那个男人似乎懂了,他面前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嘴角上吊。 这是一抹诡笑。 “死后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男人说完之后,抡起了手中的铁钩子,朝着霍见归的腹部挥去。 这一次,铁钩子的尖端直接刺中了霍见归的小腹里面。 “滋!”地一声,铁钩子像是一条饥渴已久的毒蛇,钻进了霍见归的肚子。 男子惨白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癫狂般的表情,虽然隔着浓妆或是一张白纸,都能感觉到那种情绪的陡然变化。 身后的黄学军低吼了两声,松开了搭在霍见归肩膀上的双手,退进了黑暗中。 男子原地跳跃了起来,口中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他的动作,他的脸色,他的眼神,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可是,现在霍见归感觉不到害怕了,他只感到自己腹部剧痛无比,好像自己的肠子都已经被拉出来了。 这时候,那个男子手腕猛然一用力,钩子用力往外一扯,刮住了霍见归的肚皮。 霍见归尖叫一声,虽然嘴巴被包住,这声尖叫还是发了出来。 异常刺耳,惨绝人寰。 男子听见霍见归的惨叫声之后,更加兴奋了,他猛地一跳,大叫一声,铁钩子几乎刺穿了霍见归的肚子。 接着,他从兜里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嗤啦”一声,将霍见归手腕上的绳索割断了,然后又将霍见归脚腕上吊着的绳索割断了。 霍见归掉落在了地上。 男子低下头,用手掌拍了拍霍见归的脸,狞笑了几声,随后,站起身子,用铁钩子拖着霍见归,口中发出一阵阵像是动物一般的鸣叫声, 霍见归想要做最后的挣扎,他刚刚准备奋起扑向那个男子,但是男子的铁钩子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猛地一扯,肚皮似乎破了,他大叫一声,再次跌倒在了地上。 剧痛让他无法呼吸,过多的失血让他脑子开始犯迷糊了。 他有气无力,眼看着就要命丧黄泉。 男子回过头,看了霍见归一眼。 他的脸上带着笑。 他仿似要让霍见归带着这抹诡笑进入地狱。 他拖着霍见归来到了那个高脚桌前面,他一只脚踩着霍见归的手腕,弯下腰,将桌子底下的大箱子拖了出来。 大箱子拖出来之后,才发现那不是一个箱子,而是一口棺材。 长方形的棺材。 厚重的棺材板,漆黑的棺材边。 棺材的边缘上还有一些奇怪的雕纹。 男子将棺材开推开,然后用钩子拉着霍见归,硬生生将他的上半身拉进了棺材里。 霍见归双手扒住棺材沿,捆绑住的双脚朝着男子蹬去,可是他此时的力气已经很小,就算是蹬中了,也没有丝毫的效果。 男子手腕一甩,铁钩子从霍见归的肚子里拔了出来。 霍见归再次发出了一声穿透胶带的喊叫声。 撕心裂肺。 痛不欲生。 男子尽情享受着霍见归的叫声。 良久过后,当霍见归的声音逐渐变小之后,他用力一脚,将霍见归踢进了棺材,然后他将棺材盖合上,从旁边取出一个铁锤,摸出几跟巨大的铁钉。 “当!”地一声响。 一根铁钉钉在了棺材盖上。 “当!”又是一声响。 又一根铁钉钉在了棺材盖上。 男子在棺材盖上连着钉了七根铁钉。 棺材被牢牢钉死! 最开始的时候,棺材里面还传来霍见归的闷吼声和敲打棺材盖的声音。 但随着钉子的增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但七根钉子钉完之后,霍见归的声音已经彻底消逝了。 盖棺论定。 男子盯着棺材,诡笑了起来。 这时候,后面的墙壁上,阴影中,似乎缓缓飘下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黄学军”发出了一阵闷吼声。 桌子上的烛火骤然跳跃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霍见归带来的那个口袋,忽然鼓荡了起来。 像是里面有一条小蛇,正在左冲右突。 麻袋口上的红绳逐渐松动—— 第89章 霍见归的坟墓 那个男人将霍见归钉进了棺材之后,用一条麻绳拖着那口棺材,走向了后面的一道墙壁。 那道墙壁中有一个洞口,洞口是向下的,里面阴呼呼的,似乎还在滴水。 他将棺材放在洞口,然后往下轻轻一推,棺材顺滑而下,落进了洞中。 男人也爬进了洞里面。 洞深大约两米,里面低矮潮湿。 爬进去之后,他拖着棺材在洞中又往前走了一会。 前面是一条死路。 男子走到死路前面,用力旋转了一下墙壁上凸起的一块石头,死路中出现了一道石门。 男子打开了石门。 里面扑面而来一股腐臭的气息。 男子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享受这股腐臭气味。 里面是一个密室。 密室中的四个角落里点着四根长生烛,发出昏黄的光芒。 密室正中间有一个凸起的土堆,土堆上压着一块红色的砖石。 土堆的前面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前面有一个小坛子,里面有香灰,纸灰,还有一些残羹剩饭。 这应该是一个坟冢。 一个建立在防空洞中的坟冢。 男子站在门口,望着那个凸起的土堆,双唇紧抿,一副庄严肃穆的表情。 在中间那个大坟头的四周,还有几个小坟头,全都没有墓碑,也没有香火,不知是干什么用的,而且比大坟头矮半米左右。 一共有三个小坟头,围绕在大坟头的三个边缘,呈掎角之势。 除了几个坟头之外,靠墙的位置上还摆放着一个老旧的电报机,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在另外一边,悬挂着一些钩子,闸刀,锁链,等等带血的刑具。 但这里的刑具跟外面那些刑具又不大一样,这些刑具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上面已经遍布铜锈斑纹,而且造型跟外面也有所不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而且,有些器具好像是专门铸造的,市面上根本就见不到。 在后墙上,有一块黑布子遮罩的东西,悬挂在墙壁上,不知里面遮的是什么东西。 男子拖着棺材走了进去。 他走到了大坟头的另外一边,只有那一边上没有小坟头,只有一块木板。 他将木板掀开,里面是一个坑洞,坑洞一米多深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已经挖了很久了,里面的土层几乎都凝固了,而且还有很多的虫子已经在里面筑巢繁衍。 难道这个坑洞就是为了霍见归准备的? 男子望了那个坑洞,低声自语道:“现在好了,人终于凑齐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黄色的牙齿。 接着,他将棺材推进了坑洞中,从旁边拿起一把铲子,将堆积在墙壁边缘的土层挖掘过来,填在了棺材上。 土层越埋越厚。 棺材盖逐渐被掩盖住。 棺材的四周也被掩盖住。 过了一会之后,整个棺材都已经被土层彻底掩埋了。 男子不停地掘着土,填在棺材上。 终于,半个小时之后,原本是木板的位置立起了一座崭新的坟头。 这个坟头里面埋着的人,是霍见归。 想霍见归一生致力于捉鬼,致力于拯救那些被鬼怪缠身的人,让他们从恐惧的阴影中走出来,重新面对阳光,重新活出自己的人生,但是没有想到,最后,霍见归竟然被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穿破了肚皮,埋进了防空洞中,给中间不知埋着谁的那个大坟头做陪葬品了。 这样的结局,难免出人意料。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霍见归本来就是一个活在黑暗中的人,一个活在黑暗中的人,难免最终会被黑暗所伤害,甚至是吞噬。 男子将坟头的土平好之后,用双手推出了一个尖端,然后在上面放上了一张黄纸,抓了一把土压住黄纸。 另外三个坟头上也都有黄纸,只不过年代久远,已经腐烂成碎片了。 现在,四个小坟头立在四个角落里,像是护卫一样,守护着中间的那个大坟头。 男子做完这些之后,长吁了一口气,走到了大坟头的正前方,缓缓跪在了地上,对着那个大坟头连着磕了三个响头之后,他抬起头,开始诉说。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喃喃低语,又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人在沟通。 他忽而咧嘴发笑,忽而皱眉沉思,忽而眼眶含泪,忽而神情凝重。 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听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好像他在说一个孩子的童年玩乐经历,又好像在说什么奇怪的仪式。 说着说着,忽然间,外面传来了一声闷响声。 男子眉头一皱,微微扭头,侧耳倾听。 又是一声闷响传来,还夹杂着低声吼叫的声音。 男子嘴角拧动了一下,抓起地上的铲子,就走了出去。 密室内,长明灯的烛火在摇曳。 腐臭的气息在弥漫着。 中间的那个大坟头一动不动,另外三个坟头一动不动。 忽然间,一阵轻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挂在墙壁后面的黑布子微微摇晃了一下。 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咔哒”的声响,像是一个长久沉睡的人苏醒之后,关节碰撞发出的那种声响。 墙壁后面的黑布子掀起了一角,露出了所遮盖东西的一个边缘。 那似乎是一幅画,露出了一个边角。 边角是腰肢,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衣服,露出两个很大的纽扣。 这像是一件中山装。 轻风散去,黑布子重新遮住那幅画。 密室内再次归于一片死寂。 就在这片死寂当中,时不时地传来一阵低声的喘息声,还夹杂着“扣扣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敲门。 一层土从霍见归所埋着的那个坟头上簌簌地落了下来。 这之后,密室内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一片寂静。 长明灯笔挺地伸向半空,像是四只眼睛,紧盯着密室内的一切。 与此同时,密室的外面。 男子拿着一把铲子,爬出了洞口。 外面的地下室中原本点着烛火的,不知何时,烛火已经熄灭了。 地下室中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男子站在洞口,屏息凝神。 他没有在看,他在听。 周围似乎有动静,那是喘息的声音,一声一声,带着抑制不住的紧张。 毫无疑问,这里面已经潜进了外人。 男子悄悄站在洞口的旁边,蹲下身子,仔细聆听着。 声音来自右边。 他脱掉了鞋子,赤脚朝着右边走去。 既然他看不见那个外人,那个外人毫无疑问也看不见他。 他走两步就停一下,倾听着那个声音,辨别那个外人的方位。 在甬道中生存了这么久,他早已熟稔能够在没有光明的情况之下,辨别方向。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应该离他只有三米远左右的距离。 他微微弯腰,朝着那个地方走去。 一步。 一步。 又一步。 他停住了。 那个呼吸声近在咫尺,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 他似乎看见了一个轮廓立在他的跟前。 他紧握住铲子,骤然朝着那个身影抡去。 可是,一轮之下,他竟然抡了一个空! 他踉跄了一下,差点将自己抡在了地上。 呼吸声响在了他的身后,像是贴在他的后背上! 他立马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已经暴漏自己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扭过头来,对着身后就抡了一下。 身后同样没有东西。 这一次,他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他大叫一声:“学军!”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吼叫声,带着痛楚,带着愤怒。 男子立马明白,他的“宠物”已经被制服了。 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力,能够制服他的“宠物”,又是什么人在这装神弄鬼地吓唬自己? 简直是岂有此理。 竟然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撒野,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已经暴漏了,索性也不再顾忌,他原地一滚,弯腰往前跑了两步,凭借着直觉,他找到了那个高脚桌,然后迅速摸到了桌子边缘上的一把手电筒。 他打开了手电筒,就朝着身后照去。 后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又朝着四周扫去。 四周也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中间的石桌子倒在了地上,“黄学军”的两条腿被压在了桌子底下,露出上半身,正在奋力挣脱。 当灯光照在“黄学军”脸上的身后,它忽然扭过来,盯住了男子的腰—— 男子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那个外人藏在桌子底下! 他连头都没回,就径直往前扑了出去。 他在地上滚了两圈,稳住身形之后,才扭过头来,望向身后。 一看之下,他吃了一惊! 桌子底下,竟然是那个瓷娃娃。 瓷娃娃的嘴巴歪着,眼睛里和嘴巴里正在流血。 还没等男子反应过来,瓷娃娃竟然从桌子底下走了出来,咧着嘴,朝着男子扑去! 第90章 血腥屠戮 男子吓呆了。 他眼看着瓷娃娃像是活了一样,朝着自己扑来。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是懵的。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瓷娃娃已经即将砸在他的脸上了。 他急忙翻身滚开。 瓷娃娃砰地一声,砸在了他的腰上,接着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一片。 瓷娃娃没有成精。 它依旧是一个瓷器品,掉在地上会摔得粉碎。 那么,毫无疑问,桌子底下有人将这个瓷娃娃扔了出来。 果然,只见一个人从黑乎乎的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这个人满面鲜血,张着嘴巴,舌头伸在外面,他的双手上也布满鲜血,手掌抓在地面上,身子缓慢地往前拖动,每拖动一寸,他的吼间就发出一阵低低的吼叫声。 这是什么东西?! 男子看着那个满面鲜血,像是行尸一样的东西,脑子再次蒙住了。 看这个东西的样子,不像是人,也不像是鬼,倒像是一个僵尸,还是刚刚从坟墓地钻出来的僵尸。 难不成是霍见归? 男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一边在脑中奋力思索着,一边观察着这个慢慢朝着自己爬来的东西。 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而且本身就生活在阴暗的地下,整天鼓捣一些装神弄鬼,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早已有了免疫力。 他只不过是感到有些恶心,有点瘆的慌。 做的坏事多了,其实也就不怕什么报复了。 况且,他的心里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的是坏事。 他紧咬了一下牙关,从地上抓起了铁钩子,站定住身子,凝神盯着那个从桌子地下爬出来的东西。 也许是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了,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那个东西爬着爬着,竟然不动了,他趴在地上,抬着头,紧盯着男子,似乎正在犹豫着下一步要怎么做。 男子冷笑一声,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趴在地上的家伙不是真的僵尸,而是一个人,因为他的双脚上穿着一双球鞋,球鞋是粉红色的,虽然布满泥土,但看起来还是新的。 最关键的是,他看出了那个家伙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和胆怯。 男子抓着铁钩子,往前迈了一步,手电筒直射到男子的脸上。 这一道光柱聚焦过来,地上的那个家伙似乎有些受不了这强光,眼里眨了一下,眉头轻轻皱起。 就在这一瞬间,男子快步上前,铁钩子对着地上的家伙就轮了过去。 “锵!”地一声,铁钩子没有打中地上那个家伙的脑袋,砸在了地面上。 地上的那个家伙就地翻滚,然后迅速站起,随手抓起了桌子上的香炉,就朝着男子掷去。 男子眼疾手快,手中的铁钩子迅速收回,对着迎面而来的香炉就砸了下去。 他砸中了香炉,可是,有一个问题他没有想到。 那就是香炉里都是香灰,香灰漫天挥洒,有些香灰已经钻进了他的眼睛里面。 一时间,眼前景物变得异常模糊。 而且,眼球奇痛无比。 男子急忙后退,用手去擦拭眼球,可就在这一个间隙的工夫,那个家伙已经冲了上来,直接将男子扑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着。 那个家伙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没有丝毫的犹豫,匕首朝着男子的腰间插去。 “滋!”地一声,匕首刺穿了男子的皮肉,但因为位置不对,没有刺的太深,只刺破了皮。 男子大叫一声,手中的铁钩子也勾中了那个家伙的肩膀,肩膀被刮伤,鲜血淋漓。 两个人在地上一边翻滚着,一边朝着对方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利器,谁都没有要防守的姿势,似乎谁防守谁就是孬种一样。 两人你一刀,我一钩子,相互之间又刺又刮,你来我往。 一时间,皮开肉绽。 一时间,血肉横飞。 鲜血挥洒在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里。 这两个人已经将体内的兽性彻底激发了出来,他们想要做的,就是要将对方活活打死,干死。 男子见了血,似乎更加兴奋了,他低声吼叫着,原本惨白的脸上布满鲜血,他一边狞笑着,一边用钩子刺中了那个家伙的后背。 后背上破了一块皮,鲜血呼呼地往外冒,可是那个穿着粉红色球鞋的家伙根本就不在意,此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在意了,他心里很清楚,要想活着,唯一的途径就是将面前这个男子弄死,让他提前死在自己的面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两个人全都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们用生命在搏斗,用鲜血在捍卫自己的生命。 刺着,钩着,喊叫着,怒吼着,鲜血飞溅着。 谁也无法想象到,在生死时刻,人的生命力竟然如此地顽强。 他们两人的身上都至少有五六刀子的伤口,有五六个钩子的穿孔,鲜血已经流了一地,可是他们还在不停地殴打着对方。 打到最后,穿着粉红球鞋的家伙匕首插在那个男子的腰上已经拔不出来了,他索性直接用牙齿去咬男子的耳朵。 男子的耳朵被咬住,几乎咬下了半截,可是他竟然嘶笑了起来,好像撕咬的感觉让他很爽一般。 他一边嘶笑着,一边对着粉红球鞋家伙的面门就是一拳,只听“咔嚓”一声响,那个家伙的鼻梁似乎断了。 两个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打,他们抱在一起,手脚口并用,将对方当成了一盘红烧肉一样,又撕又咬又啃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然翻滚到了“黄学军”被压住的石桌子边上,原本就愤怒不堪的“黄学军”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一口咬住了粉红球鞋家伙的小腿,用力撕咬了起来。 “黄学军”的加入让局面瞬间发生了逆转。 粉红球鞋的家伙腹背受敌,眼看着就要命丧于此,他一只手在地上胡乱抓着,忽然间抓到了那个麻袋,此时麻袋口已经快要被挣脱了,他一巴掌拍下去,麻袋口的红绳立马就脱落了。 不知是他手掌的力量,还是别的什么奇异的力量,使得麻袋里面的那支钢笔骤然窜了出来,像是一条毒蛇一样,硬生生扎进了那个男子的右眼里面。 笔尖直接戳穿了他的瞳孔,眼球直接爆裂开。 男子仰头倒在地上,大叫一声,也是血性起来了,他一只手抓住钢笔,猛地将钢笔拔了出来。 鲜血飞溅而出,手中的钢笔大力反弹,“砰”地一声撞击在了石桌子上,撞的硕大的石桌子微微摇晃,石桌子下压着的“黄学军”逮着这个空隙,一只手从桌子底下伸了出来,用力一推。 “轰!”地一声,石桌子滚到了旁边,“黄学军”一个翻滚脱离了束缚。 男子满面鲜血,嘴角狰狞,口中发出嘶嘶的痛叫声,一只眼睛不停地流血,另外一只眼睛瞪得老大,他已经彻底疯狂,连自己的眼睛都不在乎了,直接压在了另外那个家伙的身上。 与此同时,“黄学军”也扑了上去。 一人一兽对着地上的家伙一阵撕咬。 眼看着地上的家伙已经奄奄一息,毫无反抗之力了。 就在这时,墙壁后方的通道口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哼声。 闷哼声不大,但是却听得异常真切,竟然硬生生盖过了吼叫声和撕咬声。 男子骤然扭过头去,用一只瞪大的溜圆眼睛和一只血淋淋的空洞的眼睛望向通道口。 通道口处站着一个人。 一个全身湿淋淋的人。 他像是刚才泥水中钻出来一样。 那泥水不是黄色的,而是红色的。 一块一块红色的泥土覆盖在他的头上,他的脸上,他的后背上,他的肚皮上。 还有一股股的红色的泥水正从他的肚皮往外冒着。 他的肚子有一个孔洞,里面被泥土塞满了。 “噗!”地一声,他张开口吐出了一团红色的血块。 血块当中有一个钢针,钢针在落在地面上,发出“叮当”脆响声。 他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眼球中有一团妖异的红线。 红线围绕在他的眼球周围,形成一个圆形。 那不是血丝。 那是天生的血眼。 万中无一。 他,正是霍见归。 死而复生,从坟墓中再次钻出来的霍见归。 第91章 向死而生 霍见归从坟墓中爬了出来。 这已经是第几次从坟墓中爬出来,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反正,他之前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睡在棺材里,睡在坟子里。 他早已掌握了能够在棺材完全密封的情况之下,如何脱身。 毕竟,有时候,很多奇特的事情会在不经意之间发生。 比如,他有一次睡在一块墓地里的棺材里,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棺材板盖的死死的,原本钻进来的坑洞也被填上了,这时候,他就要从棺材里面逃生了,所以他的身上永远都带着一些小道具,锤子,钢针,还有多功能电动切割匕首,有了这些东西,即使他的棺材板被彻底钉死,只要他自己没死,那么就可以从地底下重新爬出来。 那个将他埋在地下的男子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霍见归竟然经常睡在棺材里,也没有算到他的身上竟然随身带着切割棺材木和挖掘土层的道具。 男子以为这是霍见归的鬼魂出来报复他了,他实在不能相信这个被七根铁钉钉在棺材里,还被埋在地下的家伙是怎么逃出来的,最关键的是,他的肚皮还破了,他曾亲眼看见了他肚皮里面的肠子,白花花的。 除了变成鬼魂这个解释之外,他根本想象不到别的说法。 男子愣愣地看着霍见归。 霍见归一步步往前走着,血红色的双眼紧盯着男子,盯得男子心里直发毛。 一个人死的时候可能并不可怕,可是在他死后又重新活过来,那无疑是异常可怕的。 霍见归此时的状态完全就是一个死人去复仇的状态,他的身上没有恐惧,他自己可能随时都会死,可是在复仇成功之前,他的意志支撑着他,让他必须要先完成复仇,再死去。 男子下意识地松开了地上的穿着粉红球鞋的家伙。 “黄学军”此时也吃惊地抬起了头,盯着霍见归,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的惊恐,喉间低声嘶叫着。 地上的家伙微微睁开眼睛,他的眼神都是朦胧的,他已经濒临死亡,他看着那个缓缓走来的脸,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 他已经认出来,那个人是正他的师傅,霍见归。 而和男子厮打了半天,血肉模糊,此刻濒临死亡的人,正是粉无常。 粉无常轻吸了一口气,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拼上自己的性命,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怂,不能怕,不管是人是鬼,这世间总会有正义的存在。 而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粉无常似乎已经悟到了一些鬼学的道理。 其实,鬼学,有时候正是人生的学问。 他在濒死之际,明白了很多之前从未想到过的道理。 可是,他不想死…… 然而,多处受伤的身体正在将他的灵魂往深渊处拖拽,他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一闭上眼,脑子就开始泛迷糊,他知道如果这样闭着眼的话,他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用全身最后的力气支撑着自己的眼皮,不让沉重的眼皮合上。 他看着霍见归走了过来。 他看着面前骑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被霍见归吓得瑟瑟发抖。 他看着“黄学军”正在频频后退。 他还看见了霍见归肚皮上有一个孔洞,正在滋滋地往外冒血。 霍见归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面对一个被穿破了肚皮,被钉死在棺材里,被埋葬在地底下,但是又重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人,你还有什么办法? 那个脸上布满斑点的家伙显然已经没有了办法。 他就那样愣愣地看着霍见归朝他一步步走来。 当霍见归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当霍见归伸出了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摸向了他的脸庞的时候,他甚至一动都没动,他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因为打斗了半天,身体和脑子都迷糊了,亦或是被别的什么奇特的力量限制了。 霍见归摸到了男子的脖颈处,那里有一个缺口,皮破了,可是血没有流出来,证明男子的脸上确实带着一张面具,霍见归捏着那个缺口,轻轻往下一撕,一张人皮面具从男子的脸上被揭了下来。 一张真正的人脸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张有些蛮横的脸,上面布满横肉,一根一根,像是凸起的山丘一样。 他的脸上有着很多的麻子,麻子斑斑点点,密集地排在他的脸上。 他长着一张麻子脸。 他的五官跟副校长很像,如果不是因为脸上的麻子,不是那凸起的横肉,他俩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正是副校长的弟弟,周德方。 直到这时候,周德方似乎才醒悟过来。 他随手抓起了地上的钩子,朝着霍见归挥去。 霍见归抬起手,一把抓住了那个铁钩子。 周德方手腕用力,想要挣脱,可是却挣脱不了。 一个受过这么严重的伤的人,有这样强大的力量,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情,周德方知道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人了,他怎么可能斗得过一个不是人的东西…… 他有些绝望地望着霍见归。 霍见归微微用力,将周德方手中的铁钩子甩在了地上。 “周德方。”霍见归的声音低沉阴冷,那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周德方微微张嘴,却没有说出话。 “没想到竟然是你。”霍见归像是在审判一样,居高临下,一脸凝重严肃。 周德方看着霍见归的眼睛,从那双眼睛中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鲜血淋漓的自己,看到了像是一条狗一样跪在地上的自己。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一切不都是在自己的规划当中的吗? 这些人本来都是自己的玩物啊,包括那个女孩,包括即将发生灾祸的几个男孩,包括霍见归,粉无常,这些都是自己的玩物。 可为何现在自己成了弱势的一方,成了最失败的玩家? 他实在是想不通。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上霍见归的。 一个正常的人,或许可以用正常的方式却打败他,可面对一个不正常的人,之前的所有套路就都行不通了。 霍见归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周德方愣愣地望着霍见归,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拿起了地上一块石头,砸到了霍见归的身上,可是霍见归连动都没动一下。 周德方又扑到霍见归身上,撕咬着霍见归的腿,可是霍见归还是一动没动。 直到这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完了。 他颓然坐倒在了地上。 霍见归缓步走到了墙壁右侧的器械区,找到了一条很粗的麻绳,他用麻绳捆绑住了周德方的双腿双脚。 此时周德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那只完好的眼睛朦朦胧胧的,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了,他躺在地上,身子一阵阵抖动。 他的心已经被击溃了。 然后霍见归又朝着“黄学军”走去,“黄学军”频频后退,它想要逃出去,可是双腿被石桌子压的骨折了,根本跑动不起来。 霍见归拿起地上的锁链,扑了上去,扼住了“黄学军”的脖颈,用锁链将它牢牢缠住。 “黄学军”有几次想要用口去咬霍见归,可不知为何,牙齿触到霍见归的肌肤,立马就缩了回去,它似乎无从下口,或者说,不敢下口。 霍见归将“黄学军”也制服之后,走到了粉无常的跟前,用手拍打着粉无常的后背。 “你还行吗?” 霍见归低声问道。 粉无常努力睁着眼睛,他的吼间挤出了两个字:“能行。” “能行就出去叫人。”霍见归长吁了一口气,眼神中的光芒逐渐散去,像是正午的太阳被一块突如其来的乌云遮住了一样,“我不行了。” 话音刚落,霍见归的眼睛就闭上了。 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倒在了粉无常的身侧,一动不动了。 “师傅……师傅……”粉无常轻声叫唤着。 霍见归没有反应。 粉无常知道,霍见归其实早已经支撑不住了,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全都是靠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意志力完成的,现在事情已经做完,意志力终于再也无法支撑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他倒在了地上,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过来。 粉无常原本已经不行了,可是,现在,只有他能救霍见归了。 刚刚霍见归救了他一命,现在,他要救霍见归。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吼叫着,双手撑住地面,缓缓站起。 他足足用了三分多钟,才艰难地从地面上站起。 防空洞中手机没有信号,他只能出去叫人。 这里离外面有多远,他不知道。 能不能走出去,他不知道。 走出去之后自己能不能活,他不知道。 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有多远走多远,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他朝着门口走去。 他的背景佝偻,他的嘴角颤抖。 当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那几个即将死去的人,或者已经死去的人。 他轻轻点了一个头。 他已经知道,这条捉鬼之路,其实是一条死路。 必须要死,才能真正见到想要见到的东西。 他布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容,随后迈步走了出去。 第92章 真相浮出水面 凌晨五点半。 两个学生翻墙出去上通宵之后回来,他们穿过小树林,正欲从后墙翻进去。 细雨飘摇,他们看见前方的地面上趴着一个东西,像是一条死狗。 他们两人原本不想管这个东西,但其中一个想上去看看,说要是真的死狗的话,可以先埋起来,等晚上再出来烧狗肉吃。 两个男生也是胆肥,跑上去,将躺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粉无常翻了过来。 翻过来之后,看见那个一动不动的东西不是死狗,而是个死人之后,两个男生吓得惊声尖叫,其中一个男生直接掉头就跑,另外一个男生也想跑,可是被苏醒过来的粉无常抓住了脚脖子。 粉无常原本没有已经什么力气了,现在不知是又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那个男生的脚脖子就是不放手。 男生挣脱了两下没挣脱掉,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朝着粉无常磕头:“鬼爷爷,我是好人,一辈子没做过坏事,求求你放过我吧……” 粉无常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地说:“我是人,不是鬼,快报警,下面死人了……” 男生哪里听得明白,他还在连连磕头。 粉无常用力掐住了那个男生的脚脖子,奋起最后的力气,大声叫道:“快报警!不报警我就弄死你!” “我报……我报……” 那个男生从兜里掏出了破旧的手机,拨通了110的电话。 这通电话救了底下一众人的性命。 半个小时之后,风风火火的阿德带着几个警察赶来了。 十分钟之后,粉无常被救护车接走。 半个小时之后,霍见归和周德方,以及黄学军也被纷纷被救火车接走。 早上七点半,急救中心的医生宣布,粉无常和周德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霍见归依旧生死不明。 而关于黄学军的诊断,让所有医生大吃一惊。 医生们在他的体内发现了一种类似于狂犬病毒但又跟狂犬病毒不一样的病毒,经过多加医院,多位专业的综合评定,将这种病毒定义为狂犬病毒的异变病毒。 这种病毒通过血液传播,具有感染快,发病快,发病之后无药可医三种特点。 黄学军迅速被关进了隔离室。 同时,警方将学校内那两个病症跟黄学军很像的学生也抓了起来,医生在这两个学生身上同样发现了这种病毒。 粉无常的身上有多处伤口,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正常活动,而且会时不时地陷入昏迷状态。 周德方受的伤也很重,并且在经过了这一次的打斗和被死而复生的霍见归的惊吓之后,他的神智已经不大正常,精神和思维好像游离在另外一个时空,用医学术语称之为精神病或痴呆症,如果用一些偏门解释的话,就是魂丢了。 两个警察始终守在周德方的病房门口,只等他稍微清醒一些,立马就进行问询。 因为,当前,还有一个女生下落不明。 同时,阿德率领着十几个警察对防空洞进行了搜查,他们重点搜查了那几个地下室,以及曾经埋过霍见归的密室。 他们找到了很多的线索。 在周德方所居中的那个地下室中,发现了他研制病毒的一切器具,这种异变的狂犬病毒应该就是周德方在无意之中研究出来的,但是后续他却并没有让这种病毒肆意漫延,原因不明,或许是并不知道这种病毒的强大杀伤力。 他们还发现了一具已经干瘪的尸体,尸体被放在床上,上面蒙着一张白步子,浑身捆绑着白布,制作成木乃伊的模样。 警方将尸体解开之后,发现是一个女人,但并不是那个失踪的女生。 据法医所说,这具尸体至少已经死了八年了。 至于为什么尸体能够保存的这么久,法医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有时候,运用一些医学手段,甚至有些特殊的偏方,能够让尸体永存,但其实只是存在了一个骨架而已,皮肤和血肉早已干涸和脱落,所以现在很难再去判断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只能通过DNA对比,但难度相对比较大。 警方在密室中挖掘出了那几口棺材,中间那一口大棺材里只有几件腐败的衣服和一个碎裂的骨架,也不知道里面是谁,但是根据墓碑上刻的字,可以初步判定,这里面埋着的人,是一个名叫周洪明的人。 警方迅速找出了名叫周洪明的相关档案,筛查之后,符合条件的只剩下一个。 这个人正是周德正和周德方的爷爷。 根据资料显示,周洪明在抗日战争的时候,被定为间谍,关押在了这个密室中,经过了残酷的严刑拷打,也没从他爷爷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最后,日军撤退,没有将他爷爷放走,他爷爷就在那间密室中被绑在架子上,死去了,不知道是被饿死的,被痛死的,还是流血过多死的。 警察找出了周德方爷爷的照片,那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头,身形瘦削,满面皱纹。 警方并没有在防空洞中找到那个失踪女生。 后面,阿德又带领几个警察去了周德方的家中,在他家的地下室里,终于找到了被锁链捆绑着的女生。 此时,女生已经撞墙自杀,血流一地,警方火速将奄奄一息的女生送进了医院。 警察在周德方的家里还找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的后院中有一个木屋,木屋里摆着一个祭坛,墙壁上挂满了很多日本军皇的画像,祭坛前摆着几个人物模型,模型上穿着日本军官的军服,军服上血淋淋的,还插满了钢针。 看起来周德方好像是在这个木屋中进行一些特殊的恶毒诅咒的法术一般。 周德方的哥哥周德正也被警方传唤。 周德正是鑫华中学副校长,而周德正曾经是个游手好闲的恶棍,后来经过周德正的私人关系,进入了校方,担任给校方送货的职务,因他熟悉一点医学,主要做的是给医务室采购药物。 周德方对此事感到异常震惊,声称自己完全毫无知情,并且他还提供了一个有意思的线索,那就是周德正经常说他的爷爷托梦给他,让周德正给他点钱花花,但周德方以为周德正是满口胡言为理由,从未理会。 后来,周德方就发现周德正就经常在教学楼中的角落中烧纸,说是烧给爷爷的,周德方劝说了几次,都没有取得效果。 阿德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爷爷死在学校下方的防空洞中,周德正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就在警察问询周德正的时候,学校那边传来消息,高三四班的学生在教室中洒满了汽油,关上了所有门窗,要在教室中自焚。 这个消息让警方所有人感到震惊。 刑警队和消防队同时出动,火速救援。 他们破窗而入,并在楼下设下救生气垫,幸好楼层不高,火势被控制住,学生们也是有惊无险的获救了,只不过有几个学生因为不服从救援,钻进了火焰中,被烧伤了。 这起事件被称之为817自焚事件。 它不仅震惊了整个教育部,更是震惊了整个香港,甚至整个国家。 这件事被上头高度重视,专门派人来侦查。 后来,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鑫华中学因为是私立学校,所以在收费这一块并没有完全上报教育局,导致学校出现收私费的情况。 私费数额不菲,是校方的灰色收入,同时也是学生能够顺利考上大学的通行证,被称之为引介费。 只有交了足额的引介费之后,学生才会顺利考上大学,只要成绩不是很烂,都能考上。 而有些学生在初入学的时候,家庭还算优越,能够负担得起引介费,但是在高中三年期间,难免会发生一些家道崩落,或者家长因为贪污犯法能特殊事件锒铛入狱的情况。 在这时候,他们就无法缴纳引介费了,而此时,校方因为他们已经交了学费,所以不能将他们驱逐出学校,但因为他们没交引介费,所以只能将他们打入冷宫。 而这个冷宫,正是所谓的“死亡班级”——高三四班。 高三四班的学生全部被都是家庭崩落,无力缴纳引介费的那些人。 这些人校方并不提供特殊服务,而且为了让他们不占用名额,还故意不教他们,刁难他们。 这些学生不懂法律,而且鑫华中学又是全封闭式,所以没法做出即使而有效的反抗。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许多年,直到这一次,借着笔仙事件,终于爆发了出来。 教育局了解情况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惩治了校方相关负责人。 具了解,知情人包括校长,副校长,教导处主任等等数十人,他们可以说是鑫华中学的第一批创建者,也是“引介费”的始作俑者,这么多年来,靠着引介费赚的盘满钵满。 警方将这些人全部缉拿归案。 而原本就在警局中接受问询的周德正则直接就近被带走,等候进一步的审讯和法律制裁。 至此,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失踪的女生被找到,被新型狂犬病毒感染的学生也被隔离控制。 然而,并没有人注意到。 能够让这次事件彻底暴露的最大功臣霍见归,此时,依旧尚未苏醒。 截止到当天深夜,并未有人前来关怀过霍见归。 夜深了,霍见归的病床前,依旧空无一人。 微弱的昏黄光芒照亮了狭小的病房。 霍见归全身插满了管子,身体像是个木乃伊一样,被包的死死的。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虚掩着的病房门才缓缓被打开。 一阵夹在着福尔马林药水味道的冷风吹了进来。 随后,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缓步走进了病房中。 老人站在了病床前面,盯着霍见归的脸。 老人的中山装的胸口口袋中别着一支钢笔。 那只钢笔是崭新的,但是上面却带着一丝血迹。 老人缓缓从口袋中将钢笔拔了出来,放在了床头前,轻轻拍了拍霍见归的额头,转身走了出来。 老人的脚步很轻,似乎是飘在空中。 老人的步伐很慢,好像异常沉重。 老人走了出去,头也没回。 “吱呀。”一声响,房门被关上。 病房内再次归于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之后,霍见归的那原本微弱的心电图忽然静止不动了。 成了一条笔挺的直线。 第93章 恶毒的命运诅咒 在后半夜的时候,霍见归的心电图成了一条笔挺的直线。 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了。 病房内一个人都没有,所以没有人发现这个异常的状况。 好在,十几秒钟之后,心电图又奇异地波动了起来,波动的幅度很小,肉眼刚刚能看清楚。 霍见归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之后,便没有动静了。 第二天早上,粉无常首先醒了过来,他清醒的时间大约为十分钟,在这十分钟内,他给白雪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次之后,白雪才接起来。 “白雪……”粉无常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滋滋”的电流声传来,对面并没有立马传来回应声,过了好久,才传来一个有些微弱的声音:“是无常吗……” “快来一医院,我和霍见归都在医院里,霍见归还没醒……你来照顾一下他吧……” “啊……”白雪有点震惊地喊了一声,手机里传来了“哐当!”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上,随后,白雪的声音才逐渐恢复了正常,“你们怎么了?怎么这几天你都一直不接我电话?” “我们去捉鬼了,发生了点意外……等你来我再给你细说吧……” “好,我这就过去。” “等等……”粉无常问道,“白雪,你没事吧?” “哦,我没事,感冒已经好了……”白雪话音未落,粉无常听见手机里面传来了“咕!”地一声鸟叫声,粉无常吓得差点将手机扔在了地上,等他拿起手机再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白雪已经挂断了电话。 随后,粉无常再次陷入了昏迷状态。 一个多小时之后,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包着一个绿头巾,蹬着一双帆布鞋,穿着打扮明显不同于这些都市人的女孩来到了距离一医院大约五百米左右的公交车站附近。 这个女孩正是白雪。 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入繁华的城市中心。 看着那些穿着花花绿绿,蹬着高跟鞋的妙龄女郎,以及穿着西装革履,戴着墨镜,提着公文包的白领男士,她觉得自己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的眼睛在这些人的脸上依次掠过去。 车水马龙,一片繁荣。 她小小的心脏接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那颗胆怯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心在剧烈地跳跃着。 她甚至一度忘记了霍见归和粉无常正躺在医院中,她也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沉浸了这片从未见过的繁华中,目瞪口呆。 她站在人群中,像个异类。 如果说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一片一片的各式各样的草丛或者树木,那现在的她就是一朵花,一朵出淤泥而不染,干净,纯粹,而洁白的莲花。 不远处,有个吊儿郎当的中年人盯着白雪看了很久,他摇摇晃晃走到了白雪旁边:“美女,去哪啊?” “哦。”白雪慌忙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她不假思索地道,“我去一医院。” “一医院啊,我正好顺路,送你吧。” “真的吗?”白雪笑了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她心想这里的人跟乡下的人一样,都是这么善良,这么友好。 “走,我车停在那边。”中年人迈步往前,偷眼瞄着白雪露在外面的光洁小腿,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猥琐的笑容。 白雪跟在了他的后面。 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拐进了一条小路,然后走进了一条巷子。 人越来越少,车越来越少。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白雪问道。 “没有,我车就在前面。”中年人回过头来,忽然一把抓住了白雪的手腕。 白雪吃了一惊,挣脱着。 “来,里面。”中年人微微用力,将白雪拉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里面阴沉沉的,黑乎乎的。 这是一条幽暗的巷子,废弃已久。 车辆舍和人声响在很远的地方,几乎听不到了。 被拉进巷子里之后,白雪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她用力挣脱开了中年人的手,还没等她说话,中年人忽然一巴掌打在了白雪的脸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白雪愣住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刚刚,这个中年人还热心地要带她去一医院,为什么现在忽然就给了她一巴掌呢。 还没等她明白过来,中年人已经一把抱住了她,动作粗鲁而蛮横,像是一头饿疯了的狼狗。 她只感觉一双有些油腻的手顺着自己的膝盖,摸向了自己的大腿。 她张开口大叫一声,惊叫声像是一根针一样从她的喉咙中窜了出来。 中年人吓了一跳,但面对白雪这具新鲜而又美好的肉体,他此时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已经掀起了白雪的裙子,双手摸向了白雪的大腿根部。 白雪已经明白了。 这个中年人根本就不是热心的领路人,而是一个心怀鬼胎的坏人,想要占据自己的身体。 她开始嘶声喊叫,希望有人来解救她。 可是,中年人将她带到这个废弃的巷子,就是为了方便实施犯罪的,所以在这里喊叫,基本上没有什么用。 中年人将白雪按在了地上,接连两巴掌打在了白雪的脸上:“老实点,否则杀了你!” “救命啊!救命啊!”白雪还在嘶声喊叫着,她的声音孤独而苍凉。 她第一次进入市中心,就遇到了这样的事,究竟是运气太好,还是她天生就自带霉运光环,她走到哪,总会有坏事跟随她。 中年人开始撕扯着白雪的衣服。 白雪裙子的领口被撕碎了。 露出了雪白的肩胛骨。 中年男子看到这雪白细嫩的肌肤,更加疯狂了,他喘着粗气,开始将白雪的裙子往下脱。 脱到一半的时候,无意之间,他的手肘碰到了白雪的头巾。 头巾脱落了下来。 一头白发散落而下,遮住了半张脸。 中年男子吓了一跳,动作也停住了。 “你他妈怎么是白头发……”中年男子问道。 白雪逮着这一点空隙,一拳头打在了男子的脸上,男子的鼻血瞬间流了下来。 也不知是被这一拳头激怒了,还是觉得白雪的白发是染的,亦或是体内的欲望已经控制不住了,他一只手扼住了白雪的脖颈,另外一只手用力撕扯开了白雪的裙子。 可是,他并未注意到,白雪的双手已经搭在了他的后背上。 他也没注意到,白雪的指甲竟然出奇的长,长的早已超出正常人的范围。 此时,白雪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剪指甲了。 男子正准备突破白雪的防御,长驱直入。 忽然间,他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他微微扭头,看见白雪正在用手撕扯自己后背的衣服,这样的动作反而让男子赶到兴奋异常,他嘿嘿一笑,再次撕扯着白雪剩下的衣服。 就在这时,白雪的指甲刺进了男子的后背。 十根指甲,像是十根锥子一样,刺进了皮肉里面。 男子痛叫一声。 白雪没有停止动作,指甲继续往他的皮肉里面刺去。 此时她的指甲像是电钻一样,或者像是吸血虫一样,不停地往男子的肉里面钻。 鲜血流了出来。 剧痛无比。 男子痛叫一声,愤怒的他已经不管不顾,抓起白雪的脖颈,将白雪从地上拖了起来,直接顶在了墙壁上,然后一拳头打在了白雪的胸口上。 白雪也不甘示弱,此时,她唯一倚仗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指甲了,她很清楚这一点。 这一次,她将指甲刺向了男子的脸。 男子哪里知道白雪的指甲竟然会这么厉害,像是匕首一样,像是刀子一样,不仅长而且锋利无比。 “滋!”地一声,指甲刺进了男子的脸颊,陷进去了一厘米左右。 男子痛声大叫,将白雪扔在了地上,拿起一块石头,对着白雪的脑袋就砸去。 “砰!”地一声,石头打在了白雪的脑袋边上,就差一点就砸中脑袋了。 白雪躲开了,躲开的同时,她的两只手捂住了男子的脸。 她的八根指甲插进了男子的脸皮里面。 她的另外两根大拇指插进了男子的眼球里面。 指甲像是钢针一样,刺穿了男子的眼皮,硬生生插入了他的眼球。 耳边似乎传来了“嘭!”地一声响。 男子的两只眼睛似乎都爆裂了。 “啊!”男子大叫一声,翻身倒地,他的眼前先是一片血红,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 白雪翻身而起,头也没回地冲出了巷子。 她衣冠不整。 她满手鲜血。 她白发飘飘。 她指甲奇长无比。 她狂奔着。 她的衣服凌乱不堪,她狂奔着。 她的身形摇摇晃晃,她狂奔着。 她的白发迎风飞舞,她狂奔着。 就在刚刚,她差一点被一个陌生人强。奸。 就在刚刚,她亲手灭掉了一个人的光明。 就在刚刚,她原本对这个城市最美好的幻想和憧憬破灭了。 美好,果然从来都是表面和短暂的。 阴暗和恶毒,才是藏在里面的最永恒的东西。 在农村里是这样。 在大城市里,也是这样。 跑着跑着,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的养父老王上吊自杀,她没哭。 她的弟弟被选中作为祭品的时候,她没哭。 她主动跪在村长的门口,被众人戳着脊梁骨说风凉话的时候,她没哭。 可是,现在,她哭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逃脱宿命。 她天生就命苦。 天生带着诅咒降临。 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和她亲近的人,全部都会遭受厄运。 老王,老王媳妇,她的弟弟都是如此。 现在,连霍见归和粉无常也这样了。 她该怎么办? 她跑进了人流涌动的地方,逐渐放缓了步子。 人那么多。 各式各样。 命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她一无所知。 她只感觉到了命运的荒谬和恶毒。 那些人全都望向她,眼神各异。 她意识到了什么,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黑色的口袋。 她要将自己的白头发盖住,不要吓到他们。 可是,口袋刚刚放在她的头上。 她忽然觉得这么做完全一点意义都没有。 既然人生这么荒谬,这么无力,既然命运这么恶毒,这么凶狠。 她为何还要在乎这些人的目光。 她为何还要活的遮遮掩掩。 有生之年,何不坦坦荡荡?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口袋撕得粉碎,扬手一挥。 口袋随风起舞。 她迎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目光和神色逐渐变得沉静。 第94章 一生的诅咒 一个满头白发,衣衫不整的女孩走进了一医院的大门。 她的出现,立马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她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她的穿着打扮,她的白头发和隐隐露在外面的长指甲,都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女孩17、8岁左右,应该是正在读高中,或者刚刚上大学的年纪。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你好,请问你要挂号吗?” 白雪抬头看了看:“不,我找人。” “找谁?” “霍见归和粉无常。” “好奇怪的名字……见鬼,无常……”女护士嘀咕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立马道,“是那两个急诊室中的病人吧?你是他们的亲人吗?” “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我师哥。”白雪淡淡地道。 女护士微微一愣,旁边走过去两个男医生,恰好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两个医生对视之后,忽然大笑了起来:“难不成这个女孩来自武侠世界?” 女护士瞪了那两个男医生一眼,随后对白雪道:“那两个病人的亲属我们都没有查到,不管是父母还是兄弟姐妹,甚至是朋友,一个都没有,所以,已经过了一整天了,都没人来看过他们,我们还想着究竟要怎么办呢,幸好你来了。” 白雪道:“他们在哪,带我去看看吧。” “你先跟我来,办理一下手续。”女护士抓住了白雪的手腕,好像生怕她跑掉一样,可是一抓之下,她感觉白雪的手腕冰凉,像是跟自己不是属于同一个时空一样,接着,她低头一看,白雪的指甲足足有五厘米长,而且有几根指甲上还有血迹。 女护士吃了一惊。 白雪抽出手来道:“可是我没带钱。” “没事,我们可以刷卡。” “我没有卡。” “啊……”女护士微微一愣道,“那不管怎样,你先替他们办理下相关手续吧,不然我们没法进行后续的治疗了。” 白雪:“好吧。” 女护士领着白雪在医院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多个地方,她签了很多名字,按了很多手印,还照了一张相,在其中一张文件上,她看到上面写着监护人的名称,还有意外死亡免责书等等字样。 做完这些之后,白雪问道:“他们现在还很危险吗?” “不是危险。”女护士道,“是相当危险,可以说,随时都可能死去,尤其是你的师父,霍见归。” “我现在可以去看看他们了吗?”白雪的脸上出现了紧张的神色。 “走吧。” 女护士终于领着白雪来到了急诊室。 此时,粉无常已经从急诊室中转移了出来,来到了重症监护室,而霍见归依旧在急诊室中。 急诊室里面,患者家属暂时是不能进去的,所以白雪首先去了粉无常的病房。 粉无常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他浑身伤口太多,失血也太多,所以会时不时地陷入半昏迷状态。 白雪走进去的时候,粉无常正在昏迷中。 白雪坐在了床头,看着粉无常。 女护士悄声退了出去,她要去将这两个病人的情况和白雪的情况转达给自己的上级,毕竟他们是医院,不是慈善机构,病人是要缴费的,而这两个病人有一个非常奇特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甚至没有能够联系上的亲人,这样的情况虽然有,但还是极为罕见的。 女护士带上了门。 房间内静悄悄的。 白雪坐在床头,看着粉无常的脸。 粉无常的脸上绑满了绷带,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和一张嘴。 白雪试图唤醒粉无常,可是叫了一声,粉无常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过了一会之后,白雪站了起来,她知道自己在一段时间之内需要照顾这个病人了。 她打了热水,然后替粉无常擦拭起了胳膊。 擦着擦着,粉无常忽然醒了过来。 “你来了……”粉无常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的。 “来了。” “你的衣服怎么破了?” “没事,路上刮伤的。” 粉无常轻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有点痛,咳嗽了几声。 两人对视了一会之后,白雪忽然问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粉无常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想。 过了一会,他才睁开眼,开始诉说起了这几天以来的经历。 他从鑫华中学的笔仙事件开始,说到了防空洞,说到了那个怪物,说到了两人的惊险捉鬼过程,说到了周德方利用笔仙和防空洞作为掩饰,谋害学生,祭奠他爷爷的亡灵,还说到了霍见归和周德方在地底下的生死搏斗,说到了自己从防空洞中爬出来,正好碰到了两个学生,然后报警。 整个过程说下来,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一个小时,粉无常说的断断续续的,白雪却听得很认真,很仔细,并没有过多的发问,只是安静地聆听。 说完了之后,粉无常似乎已经非常累了,眼睛闭了起来。 白雪幽幽地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而且,还这么变态。” 粉无常没有睁眼,张开嘴说道:“这世界上坏人实在是太多太多,我只是现在都没有想通,我看到的那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他是周德方的爷爷,为什么会戳伤他的眼睛……” “或许,他爷爷也想得到解脱,究竟是周德方以爷爷亡灵的名义做坏事,满足自己的变态欲望,还是他爷爷利用周德方收集亡魂占为己用,谁也不知道。” “是的,人心难测。”粉无常道,“有时候,人真的比鬼要可怕许多。” 白雪轻吸了一口气,回想起了她白天刚刚遇到的歹徒,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说着说着,粉无常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重新昏迷了过去,眼睛缓缓闭上,一动不动了。 白雪又在床头坐了一会之后,才走了出去。 她去了急诊室。 急诊室里面恰好走出来一个男医生。 白雪急忙问道:“我师父怎么样了?” “你师父,谁是你师父?” “就是里面的人啊……霍见归……” 男医生上上下下看了几眼白雪,然后又朝着走廊两侧看了一眼之后道:“你跟我来一趟吧。” 白雪有些忐忑地跟在了男医生的身后,看着男医生的背影,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个猥琐男,她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两步,和男医生并肩而立。 她现在一点都不喜欢跟在一个男人的背后,她觉得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男医生将白雪带进了他的办公室。 坐下之后,男医生将腰间夹着的几张光片和几张打印文件放在了桌上道:“病人的情况非常的不明朗。” “什么意思?” “他可能随时会死。”男医生盯了白雪一眼,“他身体多处受伤,腹部严重损伤,而且失血过多,生命迹象已经非常微弱了。” 白雪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她的眼神和脸色都变得有些惊慌失措了起来。 如果霍见归真的死了,那她在这个世界上便真的孤身一人了。 但凡和她有点关系的,都会死去,真的会这样吗? 白雪觉得是自己害了霍见归。 她低下头去,脸色痛楚。 男医生站起身子,走到白雪身侧,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白雪的肩头。 此时,白雪的肩膀上的衣服早已被之前的歹徒撕裂,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而且,她的裙摆也被撕开了,两条白腿若隐若现。 再配上她披散着的白头发,以及略显稚气的洋溢着年轻和清纯气息的脸蛋,让任何男人看着都有些心猿意马。 最让人心动的是,她的身上有一种孤独而可怜的气质,让任何人看着都忍不住想去关爱,想去呵护。 这个男医生显然也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当他低下头去的时候,白雪恰好抬起了头来。 白雪的脸色已经变了,变得凝重而严肃,她的两道眼神像是两根锥子一样,锐利无比,直刺男医生的眼神深处,仿似看穿了他心底的想法。 男医生微微一愣,随即站直了身子道:“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我不得不说的是,你可以先去给霍见归准备后事了。” 白雪盯着男医生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男医生摇了摇头:“除非是奇迹,但是奇迹一般不会降临到普通人的身上。” “我的师傅他不是普通人。”白雪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光芒。 说罢,白雪站了起来。 此时,霍见归已经被从急诊室中转移了出来,转移到监护室中。 在获得了男医生的允许之后,白雪来到了监护室。 霍见归全身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身上绑满了绷带,他像是一个正在输液的木乃伊。 白雪看着霍见归的脸,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想要哭,可是却哭不出来。 她想要喊叫,可是话到嘴边却喊不出来。 她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霍见归。 正是面前这个男人将她救了一次又一次。 正是面前这个男人将她从乡村中带到了大城市,成为了她的师傅,还给她找房子住。 这个男人,于她而言,意义非凡。 但是,这个男人现在也正在死亡的边缘上了。 白雪握住了霍见归的手,微微闭上了双眼。 她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小时候,她被新生父母扔在山下,她下生之后很快就长出了白发,而且还长出了指甲。 她是带着诅咒降临的。 但究竟这个诅咒是怎样的,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跟她在一起的人,全部都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看来,霍见归也不例外。 白雪忽然想到,是不是自己死了,这个诅咒也会消失。 是不是自己死了,霍见归还有可能活过来。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再也按耐不住。 她看着霍见归的脸,那张苍白的,有些瘦削的脸,久久地看着。 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而下。 随后,白雪站起身子,从旁边拿起来一把手术剪刀。 她将剪刀的尖端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霍见归——” “希望我们来世还能成为师傅。” 她微微一笑,剪刀对准自己的脖颈就刺了下去。 第95章 刺探 白雪握紧剪刀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剪刀刺进了皮肉里面,鲜血流了出来。 可是,剪刀想要再往脖颈更深处钻,却无论如何也钻不进去,只是戳破了一丁点的皮。 白雪只感觉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凭空出现,拉住了她的手,不论她如何用力,就是无法挣脱那股力量。 她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是霍见归的。 白雪惊呆了。 她望向了霍见归。 霍见归依旧紧闭着双眼,但是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不满意白雪的自杀行为。 霍见归的那只手像是铁钳一样死死抓着白雪的手腕,抓的她的手腕都发青了。 “当!”地一声,剪刀掉在了地上。 白雪握住霍见归的那只手,扑倒在了床头,痛哭了起来。 即使在自己生死垂危之际,霍见归依旧没忘记拯救别人的生命,他究竟是怎么抓住白雪的手的,怎么看见她要自杀的,白雪完全不知道,但是,她隐约能感觉到,霍见归正在某个地方偷偷看着自己,用一种凝重的神情,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着自己。 生命来自父母。 灵魂来自天堂。 只有肉体是自己生长出来的。 一个人自杀是对父母,对天堂,对自己生命最大的不敬。 而且,自杀之后的灵魂将会在很长时间内都得不到解脱,一直重复自杀时的动作,一遍一遍地自杀,体验那种临死前的痛苦,直到阳寿正常终止。 所以,一个自杀的人,在死后遭受的痛苦将会是生前的几百上千倍。 霍见归的手缓缓放下了,再次变得绵软无力。 他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可是他依旧闭着眼睛,心电图中显示他的心脏跳动依然非常的微弱,而且时不时地会陷入静止状态。 白雪哭着哭着,就在霍见归的床头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成了一只猫,通体雪白,而且还是在大雪纷飞的野外,放眼望去,四周也是一片银白。 她在银白的大地中行走着,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体染的更白了。 她不知道现在在哪,将去往哪里。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亲人朋友。 她茫然无措,她失魂落魄。 她行走在天地间的银白当中,内心充满了无尽的寂寥。 仿似这天地间,只有她一只猫一样。 走着走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火红色的房子,房子像是火焰铸就的一样,通体火红。 她狂奔而去。 靠近火房子之后,她就感到全身变得发烫了起来,但那种温暖好像不是火焰的灼烧感,而且一种散发着特殊气味的温热感。 她跳上了窗台,打开窗户,窜了进去。 窜进去之后,她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 房子里面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十上百具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是猫的尸体。 有黑猫,有紫猫,有蓝猫,有个头大的,有个头小的,但是没有一只猫是白色的。 这些猫俱都躺在地上,鲜血从它们的脖颈处流出来,流了整整一屋子。 地面被染成了红色。 墙壁被染成了红色。 房间内充斥着鲜血流动所特殊的那种流动的温热的血腥感。 原来,她在外面感觉到的发烫感,是里面的鲜血散发出来的。 而且,估计这房子之所以成为血红色,也是被鲜血所浸染的。 白雪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叫声是尖锐的猫叫声,异常刺耳。 也不知是被她的叫声给惊醒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些躺在地上的死猫竟然全部睁开了眼睛。 几十上百双死猫同时睁开了双眼。 它们的双眼是血红色的。 它们的嘴巴张开,露出了尖锐的牙齿,牙齿上布满了鲜血。 难道说,这里面所有的猫之所以死亡,都是被同类咬死的,不然它们的牙齿为什么全都是血红色的呢? 白雪吓得往后退去,想要跳窗逃走。 可是忽然间,耳边传来了“咕!”地一声叫声,像是鸟叫声,这个叫声她非常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扭过头去,看到了一张异常恐怖的脸。 因为贴的太近,她甚至没有看清那张脸的容貌,她只看到一双绿幽幽的大眼睛—— 白雪尖叫一声,一下子苏醒了过来。 几乎在同时,房门被推开。 白雪紧张地扭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子站在门口,一只手插在口袋中,另外一只手正在摆弄衣领。 那个男子显然也没有料到会看到白雪,他更没有料到一推门就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尖叫声,他更没有料到的是,这个女孩竟然满头白发。 男子显然呆住了。 几秒钟之后,他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这个男子正是霍见归的大学同学,吴峥。 吴峥迈步走进了病房内,看了一眼床上的霍见归,然后又看了一眼白雪,问道:“请问你是?” 白雪刚要回答,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对陌生人这么坦诚,她反问道:“你是谁?” 吴峥从口袋中摸出一张名片道:“香港神木心理协会常务理事,东华大学心理学副教授,吴峥,我是霍见归的大学好友。” “哦。”白雪微微起身道,“霍见归是我师父,我叫白雪。” “白雪?徒弟?”吴峥看着白雪的白发,依旧她衣衫不整的裙子,撕裂的肩头和裙角,裸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以及喉咙处的一处戳伤,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随后,他微微一笑道:“想不到霍见归收徒弟的速度还挺快的,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 白雪也笑了笑,但是她有种感觉,这个男子并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干净直接而友好,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奚落,他的眉宇之间有一丝嘲讽和鼻翼,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和霍见归的关系如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两人之间肯定有些竞争关系在里面。 白雪低下头去,继续看霍见归。 她刚刚从一场古怪的噩梦中惊醒,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她不知道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感觉特别的可怕,最可怕的是,梦里出现的那“咕”地一声叫声,正是在她家屋檐顶上的那只鸟叫声。 一想到那双恐怖的绿幽幽的眼睛,白雪就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吴峥看见白雪没有对他过多的表示,他这才望向了霍见归,观察着霍见归的脸,然后又摸了摸他的手,最后看了一眼波动平缓的心电图。 吴峥道:“他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白雪沉默片刻之后,道:“我不是很清楚。” “你不是他徒弟吗?” “你不是他的大学好友吗?”白雪反问道。 “哼。”吴峥不自然地轻哼了一声,想他堂堂心理学副教授,竟然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呛的哑口无言,这多少有点可笑。 吴峥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霍见归的徒弟果然都是一帮愤世嫉俗的疯子。 看这个女的不仅长着一头白发,还穿的衣衫不整,恨不能露出全身的皮肤,像是一个卖身的婊子。 吴峥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嘴上却依旧笑盈盈的,他笑道:“是院方给我打的电话,我以为霍见归没有人照顾呢,有人照顾就好了,不过看他这样,估计也照顾不了多久了。” 白雪道:“师傅不会死的。” “人都是会死的。”吴峥一脸深沉地道,“早死早超生。” 白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吴峥忽然瞥见了枕头下的一支钢笔,他眉头一皱,将那支钢笔拿了起来,端详着。 钢笔上绑着一条红绳,笔尖有血迹。 “这是谁的钢笔?”吴峥问道。 白雪一把将钢笔夺了过来,速度奇快无比,她说道:“这是我的!” 吴峥差点被白雪的突然动作给吓到了,他拍了一下手道:“不好意思。” 说罢,他继续查看起了霍见归,他掀起了他的枕头,查看了一会,又揭开了他的被子查看了一会,接着,又趴在床下,往床底看了一会。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白雪有种直觉,这个吴峥根本就不是来看望霍见归的,而是来搜寻什么东西的,她想要阻止他,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搜寻了一会之后,似乎并未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吴峥站直了身子,下意识地摆正自己的衣领,他的眉头轻皱,紧盯着霍见归的脸,似乎正在沉思。 良久之后,他自语一般地道:“你到底把东西藏在哪了?” 说完之后,他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白雪,他轻咳了一声,立即改口道:“医生有没有说让我们提前准备后事。” 他用的是“我们”两个字,显然将他自己也算在内了。 白雪沉默着,没有说话。 吴峥道:“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是生死有命,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生者能做的,就是替死者妥善准备后事,你明白吗?” 吴峥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大,语气也异常的严肃,显然,他正在用心理暗示的方法试图控制白雪。 果然,白雪的神色在一瞬间颓唐了下去,她低下头,正在黯然神伤,显然并不能接受霍见归即将死去的事实。 吴峥轻拍了一下白雪的肩头,换做一种轻柔的语气道:“放心,我会帮助你的,毕竟霍见归算是我大学最好的挚友了。” 这句话说的情真意切,让白雪都有些动容,要不是最开始的时候,吴峥流露出的那种鄙夷和嘲讽的态度,估计白雪已经彻底信任她了。 吴峥坐在床头,和白雪挨的很近。 白雪沉默着,吴峥也沉默着。 白雪轻轻叹气,吴峥也在轻声叹气。 吴峥始终保持着跟白雪的情绪在同一个频道上。 这是一种能够最快的突破对方心理防御的方式,叫做情绪共振。 吴峥显然熟稔于此。 过了一会之后,吴峥用一种很沉重的语气问道:“霍见归的家人你能联系上吗?” “他……好像没有家人了……” “那他的亲戚朋友呢?” “好像……也没有……” “那——”吴峥轻吸了一口气道,“他的家你知道在哪吗?” “他家?” “嗯。” 白雪望着吴峥的脸。 吴峥一脸沉痛,眼神带着诚恳。 白雪张了张嘴道:“我去过一次。” 第96章 梳妆镜前的白雪 当吴峥试探性地询问霍见归的住处的时候,白雪就闭嘴不说了。 她有种直觉,吴峥并不是闲聊才说起来的,而是别有目的。 又聊了一会之后,似乎知道套不出来了,吴峥才起身走了。 临走之前,他再次拍了一下白雪的肩膀道:“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白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吴峥走后,白雪又在霍见归的床头坐了一会,期间有几个医生护士进来检查过,全都一脸凝重,好像霍见归的死期已经不远了。 将近下午的时候,阿德来了,买了一束鲜花,放在了桌子上。 阿德和白雪简单地交流了一番,又对霍见归的行为表示了真挚的赞赏和祝福,但也为他的牺牲精神感到惋惜。 从阿德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来看,白雪知道这个阿德才是霍见归的朋友,虽然不一定是极好的朋友,但是阿德显然很敬重霍见归,而且还很钦佩他。 如果没有霍见归的参与,这一次的鑫华中学事件肯定无法水落石出。 坐了一会之后,阿德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病房内又剩下了白雪一个人。 白雪在病房内待到日落西山,血红的夕阳照亮了病房,也照亮了霍见归的脸。 白雪不由地黯然神伤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抚摸了一下霍见归的脸,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她来到了粉无常的病房。 粉无常已经醒了过来。 他显然已经知道霍见归离死不远了,整个过程都没说一句话。 白雪也默默地不说话。 两人坐了一会之后,白雪离开了病房,去外面给粉无常买吃的去了。 白雪买了吃的回来,粉无常已经睡着了,她将吃的放在了床头,替粉无常盖好被子,将一些杂物处理掉,然后起身走了。 她要回家。 回家给霍见归准备最后一次晚餐。 做他最喜欢的西湖醋鱼。 她是打车回去的。 下车之后,她朝着她家的那条巷子走去。 走着走着,她就感觉身后好像跟着一个人。 此时,夜幕已经来临了。 巷子外面亮起了昏黄的路灯,但巷子里面却是漆黑一片。 她回过头去,并未看见身后有人。 她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感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她骤然停住脚步,扭过头来,恰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隐没在了拐角处。 她立马加快了脚步,朝前跑去。 跑进家门,她飞快地关上门,贴在门口,透过门缝往外面看着。 没过一会,外面传来了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脚步声响了一会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白雪贴在门缝上,睁大眼睛,往外面看着。 外面黑乎乎的,微弱的月光铺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了一个阴沉的黑影,黑影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在和她对峙。 她想要拉开门,冲出去的,但是心底实在有些害怕,就没这么做。 她关上门栓,又用一根棍子顶住了大门,然后才蹑手蹑脚地朝着房间走去。 进去了房间,点亮了油灯之后,白雪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买鱼。 没有买鱼,怎么做鱼。 她苦笑了一声,一路上她都在想霍见归的事情,早已将买鱼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算了,还是出去直接买人家做好的吧。 她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走到了床边上,掀起床单,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里面是霍见归给她的生活费,还有她临走时,从家里带走的一些钱。 差不多有一千块的样子。 医院要缴费,这一千块钱肯定不够,但至少比没有强。 她将信封揣进了兜里,朝着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之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转过身,走向了梳妆桌前。 她坐在了凳子上,对着镜子开始梳头。 她现在不想掩饰了,不想用头巾包住自己的白头发了。 不过,她还是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行。 她的头发披散着,看起来像个女鬼一样。 她苦笑一声,将头发挽在脑后,拿起一条绳,随手扎了一个丸子头。 这个丸子光显得有些可爱。 但因为是白头发,再可爱的丸子头也显得有些另类,有些诡异,但至少比披散着要好很多,而且,充满了一种别样的风味,像是异域风。 头发挽起来之后,她的额头就彻底露了出来,她的脸也完整地呈现了出来。 光洁雪白的脸蛋,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 她虽然年轻,虽然稚嫩,但是长相其实非常好看,而且皮肤特别的白,像是雪花一样白,白的耀眼,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相信假以时日,她肯定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至少是男人的焦点。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 她发现现在的自己跟之前的自己有些不一样,或者说跟想象中的自己不一样。 她虽然只来了大城市几天的时间,可是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紧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昏黄的烛火映照之下,她的那张脸在镜子中显得更加白了。 这种白,有点吓人。 而且,隐约之间,她好像感觉镜子中有个什么声音在呼唤她一样。 她恍惚了一下,没有听的很真切。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接着,她急忙摇晃了一下脑袋,不再看镜子,拿起桌上的指甲刀,开始剪起了指甲。 她的指甲已经三天没剪了,长到五厘米长的,看起来很是吓人,但因为白天的突发事件,要是没有这十根指甲,估计现在她已经是一个被奸杀的人了,所以她并没有将指甲完全减掉,而是留了差不多五毫米左右的长度。 剪完指甲之后,她走到了衣柜旁边,打开衣柜,从里面挑选出了一件青色的长裙。 她将身上那件破碎不堪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那条长裙。 在换衣服的时候,她其实有些担心,因为刚才大门外面还有个人影很有可能在跟踪自己。 所以她换衣服的动作非常快,只有了十秒钟不到的时间。 换好了衣服之后,她将那件破碎衣服里面的信封拿出来,放在了新衣服里,然后又摸到了一支钢笔,她才想起来这支钢笔是霍见归床头的那支钢笔,钢笔上有条红绳,她没有多想,将钢笔放在了兜里,然后起身走向了门口。 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咕!”地一声鸟叫。 那只怪鸟又开始叫了,而且它白天不叫,只是晚上叫,最关键的是,它永远都在它家的屋顶上叫。 或许,它的巢穴就在屋顶上。 她现在听见这声鸟叫,反而不是那么害怕了,还隐隐有种亲切感。 她望了一眼屋顶,然后放轻脚步朝着外面走去。 她在门口倾听了一会之后,没有听见什么动静,然后才打开了大门。 她有些紧张地朝着两边看去,两侧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她锁上了大门,快步朝着巷口走去。 巷子里静悄悄的。 没有灯光,也没有人。 这条巷子像是沙漠中的绿洲一样,在这个喧嚣的闹市中显得那么另类,那么独特。 这里的人晚上都不出门的吗? 还是说,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白雪一边走着,一边悄悄打量右边的房屋,房门锁着,看来是没人了。 真是奇怪…… 走了几分钟之后,就出了巷子,来到了大路上。 一瞬间,面前的视野就变得开阔了许多。 灯红酒绿,行人匆匆。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正是夜间活动最繁盛的时刻。 她走在街道上,寻找着餐厅。 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大的餐厅之后,她走进去,点了一个醋鱼,虽然不是正宗的西湖醋鱼,可是看起来还不错,因为时间紧急,她也就不再挑拣,拎着打包好的鱼,打了一辆出租车,就朝着一医院赶去。 就在白雪坐上车之后,路灯后面,闪出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吴峥。 吴峥一路跟着白雪,从一医院来到了白雪的家。 他可能以为白雪的家就是霍见归的家。 他转身朝着白雪的家走去。 那是一条阴暗狭窄的巷子,他之前跟着白雪进去过了一次。 现在,他要再进去一次。 这条巷子不仅阴暗,而且挺奇怪的,好像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一样,静悄悄的。 吴峥走的也很慢。 他走到了巷子的尽头,白雪的家门前。 他似乎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他回过头去,没有发现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拽住旁边的藤条,就要翻墙而上。 他是个堂堂心理学教授,却在今晚化身成了一个入室的盗贼。 但是,有些事,必须是他要做的,而且,必须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做。 非常规的事情,必须要用非常规的手段来做。 吴峥紧咬着牙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折腾了好久,才终于翻墙进了白雪的家中。 他站在了墙头,就在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他斜眼一撇,似乎看见前方的屋顶上趴着一个黑乎乎的巨大的东西,像是一只大狼狗,又像是一只山猫,而且,一闪而过两道绿幽幽的光芒,吓得他差点惊声尖叫了起来。 等他定睛去看的时候,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摇晃了一下脑袋,觉得这肯定是自己第一次做这种事,太过于紧张造成的。 他找准了一个位置,跳了下去。 脚似乎扭了一下,生疼。 他一瘸一拐地穿过了狭窄的天井,走到了屋子前面。 屋里面黑乎乎的。 他双手放在门上,轻轻推了一下。 “吱呀!”一声响,房门应声而开。 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吴峥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这声喷嚏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异常刺耳,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静止在门前,停了好久,直到心脏平稳跳动之后,才踏步走了进去。 当他走进去之后,原本开着的房门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咕!”一声鸟叫响起。 就在窗外。 吴峥吓得脸色一白,心中暗道: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在叫? 等他再去细听的时候,又没有声音了。 他紧皱着眉头,低声道:“这里看起来有些诡异啊,得抓紧行动才行!” 他打开了手电筒,开始在房间内翻箱倒柜地寻找了起来。 第97章 出院 白雪再次来到了医院。 她提着鱼来到了霍见归的病房。 霍见归依旧没有醒过来。 她将鱼打开,鱼香在房间内飘荡了起来。 霍见归很喜欢吃鱼,特别是醋鱼。 白雪相信即使是死去的人,依旧能够吃到人间的食物,要不然上供干嘛呢,而且,每次给亲人上坟的时候,都要准备丰盛的饭菜,就是这个道理。 她放上了一双筷子,又倒上了一杯水。 然后开始安安静静地看着霍见归的脸。 霍见归面无表情,不知道他有没有闻到鱼的香味,有没有感受到白雪的那片心意。 半个小时过去了,鱼凉了。 白雪就当是霍见归已经将鱼吃了,然后将鱼包好,提着扔了出去,同时,她顺便进了粉无常的病房。 一进去之后,粉无常就有些紧张地问道:“师傅怎么样了?” 白雪摇了摇头道:“还没醒……” 这时,有个女护士走了进来,叫道:“你们谁是霍见归的家属?” 白雪转过身去道:“我。” 女护士道:“你跟我来一下。” “怎么了?”白雪问道。 女护士奇怪地看了一眼白雪道:“你不知道?” “什么?” “霍见归已经快要离世了。” “什么意思……” “最迟明天晚上,他就会离世,这是主治医生给的最终诊断,本来今晚他应该就会离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我这么说,你不要见怪,其实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 白雪扭头看了一眼粉无常。 粉无常轻咬了一下牙关,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可是没有说出来。 白雪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她还是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女护士道:“来吧,跟我办一下出院手续,病人的病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可……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啊,你们就不医了?” “我都说了,真的没办法了,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让病人回到自己的家里去,那样离世更舒坦一些。” “是不是没缴费的缘故?”白雪从兜里掏出了那个装着信封的现金,“我带了钱了……我带钱了……你们不要赶他走……” 女护士看着白雪的样子,苦笑了一声道:“不是钱的问题,他的医药费和粉无常的医药费已经有人缴了。” “谁?” “就是今天下午来的那个警察。” “可……” “没办法了,真的,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而且,我们现在病床稀缺,在不医治的情况下,没有必要将病人继续留在这,我们是医院,是救人的地方,并不是收留所。” 白雪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信封,里面有一千多块钱,是她身上所有的钱了,这点钱在霍见归的生命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微不足道。 她泪眼汪汪地望着女护士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女护士摇了摇头:“如果不信,你可以转到别的医院去看看。” 白雪的眼泪滑落而下,落在了信封上,打湿了信纸,也打湿了里面大大小小的钱币。 女护士道:“跟我来吧,我跟你说一下,回去之后该注意的事项。” 白雪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粉无常,粉无常对着她点了点头。 白雪跟在女护士的身后走了出去。 夜深了。 白雪替霍见归办了出院手续。 但是有些东西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弄,而且,出院也要在早上才能出院,所以,他们还可以在这里呆上一晚,只不过他们已经不再给霍见归打点滴了,也不再用药了。 只有一个心电图仪器还连在霍见归的身上,显示着霍见归最后的生命迹象。 明天早上,这个心电图仪器也会被拔除。 白雪坐在床头,看着霍见归。 她实在无法承认霍见归即将死去的事实,但是却不得不承认。 她紧紧握住了霍见归的手。 他的手冰凉,没有一丝的温热感。 但就是这双手在几个小时前,曾经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自杀行为,救了她一命。 一切都显得那么神奇,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雪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然后中间她又被什么声音给吵醒了,那声音仿似就在她的耳边。 接着,她上了一次厕所,回来之后,又坐在了床头,然后再次迷迷糊糊睡着了。 后半夜的时候,医院里面人很少了。 只有值班的几个护士,还有零零散散看护病床的亲属。 不知哪个病房里有个病人在低一声高一声的呻吟,声音听起来有些凄惨,像是那种临死之前的哀嚎,不想死,可是又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正在脱离灵魂。 白雪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着之后,似乎有双手在抚摸她的头发,她惊醒了过来,周围的温度很低,她感觉有些冷,抱紧了双臂,这一次,她没有再睡着,在医院里睡,总感觉不是很踏实。 她一直熬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她又办了相关的手续,然后准备将霍见归带回家里去。 她自己一个人没法将霍见归抬走,她想到了吴峥,就在她准备打电话给吴峥的时候,阿德来了。 阿德显然已经知道霍见归的情况了,他脸色沉重地在霍见归床前做了两个揖,然后扭头对白雪道:“我们一起送他回去吧。” 白雪点了点头。 护士拔掉了心电图仪器,白雪替霍见归穿上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阿德用轮椅推着霍见归下楼了。 阿德开着车,载着霍见归,朝着霍见归的家中驶去。 阿德并不知道霍见归的家在哪,好在白雪知道,在白雪的引路之下,他们大约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来到了霍见归的住处。 霍见归的家很偏僻,要不是有白雪带路,根本就找不到,而且,这里是一个小院子,四周也没有住宅区,只有几座加工厂,以及几个废弃的工厂,而后面是一片野地,野地后面是块陵墓。 阿德还是第一次来霍见归的住处,他吃惊地看着那个小院子,他实在不敢相信,霍见归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里更像是一个隐居的地方,跟偏远的村落差不多了。 院子的门锁着。 阿德从车上取出一个铁钳子,将锁拧断了,然后将车开进了院子里面。 屋门也锁着,他同样用铁钳子将门上的锁拧断,然后背着霍见归走了进去。 屋子里阴沉沉的,所有的窗帘都拉着,即使现在是白天,屋子里的感觉依旧像是晚上一样。 白雪将窗帘拉开,屋子里霎时明亮了许多。 这同样也是白雪第一次进入霍见归的家中,她看着里面的摆设,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里哪里像是一个家,空旷的简直不成样子,除了一个衣柜,一个茶几,一个沙发之外,基本上没有别的东西了。 有两个卧室,其中一个卧室上绑着锁链,还有红绳。 另外一个卧室虚掩着,应该是霍见归睡觉的地方。 白雪走过去,推开了门。 里面有一个书桌,一张床。 阿德背着霍见归走了进来,将霍见归缓缓放在了床上,白雪替他盖上了被子。 做完这些之后,阿德坐在床头,抚摸了一下霍见归的脸,低声道:“好兄弟,希望你在那边过的不要这么惊心动魄的,下辈子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 阿德和白雪坐在卧室内,看着霍见归,偶尔简单地聊上两句。 白雪向阿德询问霍见归的家人都发生了些什么,阿德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只说霍见归非常神秘,从上大学就挺神秘的,有心事从不对别人说,自己虽然算是霍见归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但依然知之甚少,只听说他好像有个女朋友,但阿德却从未见过。 聊了一会之后,阿德接了一个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阿德道:“今天我没法在这陪见归了,有任务要执行,有什么事你就打我电话。” 白雪点了点头道:“你去忙吧。” 阿德走了。 阿德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客厅。 隐约之间,他感觉客厅的摆设有点奇怪,最奇怪的是东边靠墙的那个朱红色大衣柜,衣柜上绑着一条锁链,而且,另外一个卧室的门上也绑着锁链,锁头上还有一条红绳拴着,似乎是怕里面的什么东西跑出来一样。 阿德走到那个卧室的门前,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有种感觉,里面好像有东西。 难道是霍见归养的动物? 一只凶恶的狼狗,或者是一只藏獒之类的,或者是别的什么猛禽。 阿德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观察了一下锁链和红绳,他知道霍见归一向神神叨叨的,而且本身是捉鬼的,所以有些东西,他最好还是不要碰,免得惹火上身。 他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有点阴冷。 一走出去,瞬间就暖和多了。 院子里有一片芭蕉,静止不动。 秋千和木马微微晃荡了一下,似乎是在和阿德打招呼。 明明没有风,它们为什么会晃荡。 但也只是晃荡了一下,就不动了。 阿德感觉有些奇怪,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自从进入这个院子,他就感觉好像到处都透着一股诡异,而且,四周好像有很多眼睛在盯着他看一样。 现在明明是白天,但却感觉像是深夜一样,到处都暗流甬道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晃动了一下肩头,放松下神经,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院子东边那辆吉普车车。 车窗灰蒙蒙的。 雨刮器停在中间,像是一只手臂。 阿德眉头一皱,他似乎看见副驾驶座上坐了一个人影。 他吃了一惊,跨步朝着那辆吉普车走去。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铃声来的太过于突然,将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急忙掏出了手机。 “你到哪了?”对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是他的队长。 “快了快了……” “抓紧,就等你了!”说罢,对面挂断了电话。 阿德看了一眼车窗,车窗里面的阴影似乎正是灰雾造成的。 他轻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发现房子边缘还有一条甬道,是通往后面的,难道说后面还有一个院子? “管这么多干嘛……” 阿德心中责备了自己一声,他虽然是个警察,但也不能这么敏感啊,敏感到要查自己朋友的家了。 而且,这个朋友明天就要死了。 阿德转过身去,朝着大门口走去。 他要离开这个地方。 他感觉这个地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他拉开大门,走了出去,钻上车,迅速发动了汽车,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天空逐渐阴沉。 要下雨了。 “呼!”地一声,风说来就来,刮的地面尘土飞扬。 “嘎吱!”一声响,铁门自动关上了。 这个阴沉沉的院子内,只剩下了白雪一个大活人了。 第98章 照顾死人(上) 白雪坐在卧室的椅子上。 霍见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白雪时不时地就去试探一下霍见归的鼻息,他很怕霍见归什么时候死的,她都不知道。 坐了一会,白雪忽然听见客厅内似乎有动静。 她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阴沉,使得房间内也显得阴沉沉的。 起风了,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雨。 白雪侧耳倾听,客厅内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的声音。 但是隐隐约约之间,她仿似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听了半天,她才发觉呼吸声好像是在来自门外的。 她走到门口,发现房门没有被彻底关严,露出了一条缝隙,风从这条缝隙中吹进来,听起来好像是有人在喘粗气一样。 她将房门牢牢关紧,然后转身朝着卧室内走去。 东边的朱红色大衣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衣柜上绑着一条锁链。 难道霍见归的衣服都是特殊制造的,还要一条这么大的锁链锁着? 白雪有些想不明白。 她看了一会之后,继续朝着卧室走去。 旁边的房间也让她吃了一惊,那间房门上绑着一条有些生锈的锁链,锁头上还有一条红绳,红绳的一端拴住锁头,另外一端拴在一根钉在墙壁的钉子上。 真是太奇怪了…… 难道这间卧室内囚禁着什么东西吗? 白雪好奇地贴近门缝,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皱了一下眉头,不再朝里面看去,她很怕门缝中忽然出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她走进了卧室,再次试探了一下霍见归的鼻息。 微弱的鼻息,似有若无。 医生说,最迟今天深夜,霍见归就会死去。 是真的吗? 霍见归真的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吗? 白雪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希望霍见归死。 哪怕让自己死,也不想让霍见归死。 她在房间内胡思乱想着。 接近中午的时候,她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她要去给霍见归弄鱼吃,哪怕只是让他闻着味道也好,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走出了门。 外面起风了,风很大,很凉。 天空飘着阴云,看起来随时都会下雨。 东边的云层中偶尔会闪出一条金色的闪电,像是蛇信子一样,一伸之后,立马就缩了回去。 白雪快步走出了院子,她要先赶到菜市场去买一条鱼,然后回家做给霍见归吃。 她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才真正来到主路上,有车辆行驶而过,她打了一辆车,朝着自己住的地方那个菜市场驶去。 来到了菜市场,买好了一条新鲜的鲤鱼,她又急急忙忙地朝着自己的家里走去。 她走进了那条阴气沉沉的巷子。 巷子里面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所有的住户的大门都锁的严严实实的。 空中的云层更低了,似乎已经压在头顶上了。 她加快了脚步,朝着巷尾走去。 打开了门,走进了天井之后,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房门虚掩着。 她走了过去,一把推开了门。 屋子内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凳子倒在了地上。 桌子倒在了地上。 被子扔在地上,床单也被掀了起来,甚至一条床腿都被翘了起来。 梳妆台上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所有的抽屉都被打开了。 衣柜也被打开,里面的衣服横七竖八地躺着。 厕所内的洗刷用品也翻在了地上。 厨房内的锅碗瓢盆全都歪七扭八的,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些油盐酱醋的瓶子竟然也全都被倒了出来,倒的满地都是。 家里进小偷了。 这是白雪的第一个念头。 但是什么样的小偷会连厨房都不放过,连厕所都不放过呢? 她实在有些想不通。 因为她的家里并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所以她并未感到太过伤心,她只是有些惋惜,这个小偷忙活了一晚上,却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找到,肯定很生气。 想到这,白雪摇了摇头。 偷谁家的东西不好,偏偏偷我家的? 难道不知道我一贫如洗吗? 可惜了这刚买的鱼,看来又不能做了。 不知道霍见归家能不能做,她细想了一会,才发觉霍见归的家里好像没有厨房。 看来又要去买一条做好的了。 她没来得及收拾房子,关上门就走了出去。 这个家,除了她脖颈上的这块玉佩之外,对她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锁好门之后就出去了。 来到霍见归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阴云垂的更低了。 风呼呼地刮着。 闪电的红舌在天边,时不时地钻出来舔舐一下大地,展示着自己的威严。 白雪下车之后,又急急忙忙赶了一段路,这才来到了霍见归的住处。 风的芭蕉叶摇摇晃晃的,木马和秋千也都摇摇晃晃的。 白雪上次还坐过那个秋千,差点从上面跌了下来,当时要不是霍见归突然出现,自己肯定要被摔伤了。 白雪看了一眼秋千之后,轻摇了一下头,感觉有些悲伤。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此时,房间内已经阴呼呼的了。 她想要找灯的开关,但找了半天却始终都没有找到。 直到最后,她才发现,原来客厅内连灯都没有。 看来霍见归也是一个不喜欢人造光亮的人,这一点倒是跟自己有些相像。 她找到了几根蜡烛,在茶几上点燃。 昏黄的烛火将房间照亮,看起来还有些温馨。 她在房子内找了一会,只发现了一个很小的洗手间,并未发现厨房。 看来这条鱼是真的没法做的。 幸好,她在来的路上,已经买好了一条鱼。 这条鱼是她走了好几个地方才买的,是正宗的西湖醋鱼,至少她闻着味道还像那么回事。 她提着鱼走进了霍见归的卧室,并在卧室内也点燃了一根蜡烛。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试探了一下霍见归的鼻息。 气息微弱,但是还有。 白雪一下子就放心了下来。 她打开了鱼,放在了桌子上,摆上了一双筷子,然后用手煽动着,使鱼香朝着霍见归飘去。 她想要跟霍见归说些话,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坐在了床头,一遍遍地念着霍见归的名字。 “霍见归。” “霍见归。” “霍见归……” 她一遍遍的念着,声音越来越空灵,像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她不知道这个声音能不能穿过时空隧道,进入霍见归的耳朵,她只希望霍见归在离去的路上,不要太过孤单。 至少,还有自己陪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对霍见归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是师傅之情吗? 其实霍见归并未教过她什么东西,准确的说,是还没来得及。 是救命恩人之情吗? 这个肯定有点,至少白雪心里一直感激他,感激他救了自己的性命,感激他替灵泉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是那种……男女之情吗? 白雪的脸色一红,急忙摇了一下头。 肯定不是,而且,也不能是。 霍见归比她大好多岁,他喜欢的应该是那种成熟的具有风韵气质的女子,而不是一个不谐世事,没读过多少书,有点傻乎乎,而且,还有白头发,指甲奇长的诅咒女孩。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 白雪在心里责备了自己一句。 霍见归能够将她带出乡村,能够收她为徒,就理应很满足了,怎么可以奢侈那种东西,而且,他们的年龄也是绝对不合适的。 她可不想让霍见归背上不好的名声。 不过……要是等自己再长大几岁呢…… 哎呀,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雪摇晃了一下脑袋,又开始责备自己了。 霍见归还躺在床上,说不定再过几个小时就死了,自己却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简直是大不敬。 她轻轻扇了一下自己两嘴巴,然后托着腮帮子,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霍见归看。 她发现霍见归比昨天瘦了。 眼窝有些陷落了下去,嘴巴也瘪了下去,腮帮子也比之前小了许多。 她有些心疼了起来,急忙用筷子挑了一块鱼肉,一只手捏着霍见归的嘴,使他的嘴巴张开,将鱼肉塞了进去。 且不管霍见归能不能吃得下,至少这样,他能够闻的更清晰一些,嘴里有味道,离去也更加舒坦。 人嘛,活着的很大一个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吃饱喝足。 夜越来越深了。 风很大,冲撞着窗户,发出“嘭嘭”的声响。 忽然间,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天幕,紧接着,一声惊雷炸响。 “咔嚓!”一声,吓得白雪一个激灵。 白雪抬头望向窗外,只见大雨像是从天浇灌一般,哗啦啦倾泻而下。 她并没有注意到,床上的霍见归喉咙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他嘴里的鱼肉顺着喉咙滚落进了肚子里。 白雪被这一声惊雷吓坏了,此时,窗帘也鼓荡了起来,像是外面有什么人要冲进来一样。 她急忙起身要去关进窗户。 刚走到窗户边上,“啪!”地一声响,原本虚掩着的窗户忽然被风吹来,一股旋风席卷进来,将白雪的丸子头都刮开了。 白发散落了一脸。 卧室内的蜡烛也被吹的熄灭了。 眼前一片漆黑。 “咔嚓!”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面前一道金光闪过。 白雪猛地一把将窗户关上了。 风在外面呼啸个不听,像是老天在发火一样。 雨在外面噼里啪啦地想着,像是有人在用皮鞭猛地抽着大地的皮囊。 白雪吓得急忙回到了床边,想要去重新点燃烛火。 可是,摸了半天,却没有摸到打火机。 她明明记得自己是最后点燃的这根蜡烛,那么打火机肯定就在桌子上才对。 可是,桌子上竟然什么都没有。 平滑的桌面,空空如也。 屋子里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看不见自己的手,看不见桌面,也看不见床上的霍见归。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借着骤然出现的光亮,她急忙看了一眼霍见归。 霍见归依旧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而桌子上果然没有火机。 卧室外面的烛火也被风吹灭了。 难道打火机在茶几上? 她现在只想让这个房间内再次亮起来,她受不了这种黑漆漆的感觉。 她摸黑走到了卧室的门口。 她摸到了门把手。 冰凉无比。 她摸到了墙壁。 冰凉无比。 她贴着墙壁,朝着印象中茶几的位置走去。 “框!”地一声,她的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她记得之前地面上没有东西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弯下腰,在地上摸索着。 她摸了半天,可是什么都没有摸到。 她就这样一路摸索着,寻找着茶几。 “咔嚓!”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声音异常的响亮,吓得白雪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趁着这点光亮,她找到了茶几的位置。 茶几竟然在另外一边,距离自己差不多有七八米的距离。 很奇怪,自己出了门明明是朝右走的,怎么走到了左边。 而她的脚下,有一条锁链,看来刚刚踢到的正是这条锁链。 就在她想看一下锁链是从哪里伸出来的,可光亮已经没有了。 她急忙朝着茶几的方向跑去。 连着跑了五六步之后,她伸直了双手,腰肢微微弯曲,像是摸鱼一样,一步步朝前,摸索着茶几的位置。 摸到了,终于摸到了。 但是——却不是冰凉的。 竟然透着一股温热。 忽然间,耳边传来了一个沉闷厚重的呼吸声。 像是有一个大汉正贴在自己的后背上,朝着自己喘粗气! 第99章 照顾死人(下) 有个东西正在白雪的脖颈上喘息。 白雪吓得大叫一声,急忙扭过头来,可是身后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急忙往后退去,“砰!”地一声撞到了一个硬物上,应该是茶几。 她急忙在茶几上摸索着。 她摸到了蜡烛,在蜡烛边上有一个打火机。 她拿起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一米左右的距离。 没有东西。 她转了一个身,身后也没有东西。 她吓得轻抚自己的胸口,觉得肯定是自己太过于紧张导致的。 刚才的喘息声可能是风声。 她点燃了烛火。 烛火微微晃动。 她将火机揣进兜里,拿着烛火,朝着卧室走去。 忽然间,她瞥见西边的墙壁上有微弱的光亮,是绿色的光亮,一小团。 或许是一根打开的手电筒? 她心里想着,朝着西墙走去。 走近之后,她才看清西墙边上靠墙立着一个巨大的橱柜,橱柜一共三层,那团微弱的绿色光亮是从中间那一层的第三个抽屉里发出来的。 抽屉上有一把锁。 白雪弯下腰,靠近抽屉之后,透过缝隙,隐隐约约看见里面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发光,而且还是那种带着呼吸感的光芒,时而微弱,时而强烈。 难道是个夜明珠,或者是什么夜光的东西。 要是有这个东西,那晚上估计都不用点蜡烛了。 她一边在心中捉摸着,一边就想将锁弄开,将那个东西取出来用一下。 其实,她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这种念头其实是不合适的,她毕竟是在霍见归的家中,不是在自己家里,而且,这个橱柜上都上着锁,说明里面的东西全都很珍贵,在不经过霍见归同意的情况下,她怎能贸然打开? 但是,自从她瞥见了里面的东西之后,她的意识似乎就已经被那个东西给深深的吸引了,让她的想法有些控制不住。 她也没有想太多,就端着蜡烛开始四处找钥匙。 在茶几底下,她发现了一串钥匙。 她拿着钥匙走到了橱柜前,钥匙上挂着小木牌,那个发出微光的是九号抽屉,她找到了挂着九号木牌的钥匙,打开了抽屉。 抽屉里面放着一面镜子。 一面铜镜。 镜面不是很大,也就是巴掌大小,周围雕刻着稀奇古怪的花纹。 绿色光芒是镜面和镜框的链接处发出来的,或许里面镶刻着夜光的宝石什么的,可以方便晚上在不开灯的情况下,能够直接照镜子。 镜子乖巧而漂亮,有了这个镜子,既可以梳妆打扮,又可以打手电筒用,简直是一举两得。 她举着镜子看了一眼。 镜面上绿幽幽的光芒映照出了白雪的脸。 她的脸在镜子中显得有点小。 脸庞是绿幽幽的。 头发也不是白发了,而是一种奇异的银灰色。 她的下巴看起来比之前尖了。 她的嘴唇有些红。 看着看着,她忽然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这镜子中照出来的人,分明就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 急忙将镜子移开。 但内心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她再次偷看了一眼,镜子中还是那个模样,绿色的脸,银灰色的头发,发红的嘴唇,尖尖的下巴。 这张脸确实很美,美得仿似不是人间该有的那种美,而是一种妖冶的美。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镜子移开了。 她拿着镜子,用镜面对着前方,后背对着她,开始当成手电筒照路。 果然,前方变得绿幽幽的了。 她朝着卧室走去。 走进了卧室,镜子的光芒将卧室也照的绿幽幽的。 她将镜面对准了霍见归的脸。 霍见归的脸也变得绿幽幽的了。 就在镜面对准霍见归脸的时候,白雪感觉镜子好像忽然间变重了一些,但是很快就变轻了,她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她试探了一下霍见归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霍见归还没有死。 但是也没有醒。 白雪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坐在了床头。 外面的风呼啸个不停。 暴雨“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户,响个不停。 镜面射出的绿幽幽的光芒照亮了卧室,使得卧室显得妖异而迷离。 过了一会之后,白雪忽然又想照镜子了。 内心这个念头自从产生之后,就挥之不去了。 那股想要照镜子的想法挠的她的心里直发痒。 她按耐不住了,将镜面转了过来。 她的脸又映照在了镜面上。 绿幽幽的脸,银灰色的头发,泛红的嘴唇,尖尖的下巴,还有一双勾勒出优美弧度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骤然间,她看见自己的眼睛好像变得一个颜色,变成了绿色的,但是绿色一闪即逝,很快就成了黑白色。 她吓了一跳,差点将镜子扔在地上。 就在她再次定睛细看的时候,她才发现了一些古怪的地方。 不管她如何拉进或拉远镜子,自己的脸始终都无法彻底填满镜面,而且,很明显的,自己的脸比正常的镜子照出来的要小一号,好像是故意拉远了。 难道这个镜子与正常的镜子不一样? 白须眉头轻皱,继续看着镜面。 她又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镜面中间是自己的脸,镜面周围有景物,但是那景物并不是卧室内的景物,而是她从未见过的景物,隐约之间,她仿似看见了一根雕花的木柱子,还有一根长长的栏杆,而且,在远处,仿似还有一片花草野地。 她以为那是镜面雕刻上去的,她试着移动了一下方位,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镜面周围的景色也开始移动了,雕花柱子没见了,栏杆变长了,而且出现了一个石凳子,远处的花丛中露出了一棵小树的枝桠。 白雪惊呆了。 这个镜子竟然映照出完全不同于真实世界中的景物。 但是,为什么自己的脸却是真实的。 不…… 这不是自己的脸。 白雪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思维都有些混乱了。 这个镜子有种让人屏息凝神去观察的特殊吸引力,但是也有一种让人出现幻觉的妖气。 白雪决定不去看它了。 她紧咬了一下牙关,将镜面转了过去,对准了霍见归。 也不知道是镜面的反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霍见归脸的皮肤在镜面的映照之下,竟然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有一条虫子正在他的皮下快速蠕动一般。 镜面上,映照出了霍见归的脸。 镜面是绿色的,白雪的脸照上去也是绿色的…… 但霍见归的脸呈现在上面却是灰色的,是那种死灰色。 骤然之间,霍见归的眼睛睁开了。 是在镜面上睁开的,床上的他依旧闭着眼睛。 “咔嚓!”一声惊雷炸响。 金光骤亮,镜面变成了金黄色。 霍见归在镜面上的眼睛骤然合上了。 这一睁眼,一合上的过程,白雪并未看到。 白雪看了霍见归一会之后,将镜子收了起来,反扣在了桌面上,然后点燃了蜡烛。 还是烛火让人感觉温馨一些。 镜面的那种绿幽幽的光芒总让白雪有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烛火摇曳着。 昏黄的光芒和绿幽幽的光芒融合在一起,使得房间内的光亮看起来有些独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快要深夜的时候。 白雪忽然听见客厅内传来了一阵敲打的声音。 “叩!叩!叩!” 似乎有人在敲门。 白雪身子一紧,这么晚了,谁会来这? 难打是阿德,还是吴峥? 她侧耳倾听着。 除了风声的呼啸和雨声的啪嗒之外,确实还有一个敲门的声音。 “叩!叩!叩!” “叩!叩!叩!” 声音不大不小,节奏不紧不慢。 白雪看了一眼床上的霍见归,然后站起身子,右手端着烛火,左手拿着镜子,镜面朝前,朝着外面走去。 走出了卧室门之后,那敲打的声音变得愈加清晰了一些。 声音好像不是来自门外,而是来自右边的那个房间。 白雪走了两步之后,来到了那个房间前面。 “叩!叩!叩!” 里面有人在敲门。 “叩!叩!叩!” 似乎是在用一根手指在敲打,发出清脆的声响。 门上绑着一条锁链,锁头上拴着一条红绳,红绳的另外一端绑在旁边的钉子上。 白雪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凭借着直觉,她知道里面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敲打声始终在持续。 那绝对不是自己耳朵的幻觉。 良久之后,白雪才鼓起勇气轻喊了一声:“喂——” 敲打声忽然停住了。 白雪又往后退了一步,对着房门喊道:“你是谁?” 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 骤然之间,只听“啪!”地一声响。 外面的窗户被风吹开了。 一股旋风卷了进来。 烛火霎时被吹灭了。 白雪举着镜子,急忙跑了过去,迎着风和刮进来的雨,关上了窗子。 可是窗子刚刚关上,回头还没走两步,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道惊雷,窗玻璃骤然碎裂。 玻璃碎了一地。 风席卷进来。 雨斜着吹了进来。 白雪急忙往后退去。 要不是刚才往后走了两步,此时她肯定被玻璃刮伤了。 现在玻璃也碎了,关窗子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要返回卧室里去,她不想呆在客厅了。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这个客厅处处透着一股诡异。 其实,要不是为了守护霍见归,她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房子里。 她加快脚步,朝着卧室走去! 风在后面推着她,像是一只手一样,让她行走的速度都变快了! 就在走到卧室门前的时候,旁边的那间房里忽然再次传来了敲打声! 敲打声比之前大了许多! “叩咔!叩咔!叩咔!” “叩咔!叩咔!叩咔!” 白雪今晚上已经被吓了好几次,她的神经都变得粗大了一些。 她原本想直接进卧室,不管这敲打声的,但她忽然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名捉鬼师了,怎么可以这么胆小,那让九泉之下的霍见归该如何安息,以后又该怎么继承他的衣钵,将鬼学发扬光大。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转身走到了那个房间的门前。 “叩咔!叩咔!叩咔!” 里面的东西还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 白雪鼓起勇气,抬起了手。 犹豫了一挥之后,她紧咬了一下牙关,“啪!”地一声,一巴掌打在了房门上。 同时,她大叫一声:“别敲了!再敲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听起来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 第100章 和死人睡觉 白雪一巴掌打下去之后,门里面果然没有声音了。 那东西似乎是被白雪的气势给吓住了。 隐隐约约间,白雪似乎听见里面传来了轻微的喘息声。 难道里面关着一个人? 白雪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去开门。 但是一碰到那锁链,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锐利的叫声,叫声不大,但是很尖锐。 白雪立马就想到了当时在河神洞中遇见了那个水猴子,这叫声虽然跟那水猴子的叫声不大一样,但是也有几分相像。 既然霍见归用这样的方法将这个东西困在里面,说明它具有一定的危害性,那还是不要轻易放出来的好。 白雪轻吸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 她悄声走进了卧室,决定不再去理会这敲门声。 在她走进卧室之后,又传来了一阵敲打声,而且这一次比之前剧烈了许多。 白雪关上了卧室的门,她不想再听这个声音了。 敲打声响了一阵之后,似乎又传来了锁链碰撞的声音,还有刷拉刷拉的声响。 听起来,整个客厅内像是有很多人在走动一般。 白雪贴在门缝往外面看着,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在黑暗中,似乎有些东西正在涌动,一团一团的。 白雪吓得脸色煞白。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房子的恐怖。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闹鬼。 一想到霍见归整日在这样的房子内生活和睡觉,她就感觉一阵心疼。 怪不得霍见归的脸色那么苍白,身形那么瘦削,肯定是吃不饱,睡不好的缘故。 她走到了床头,再次试探了一下霍见归的鼻息。 鼻息要隔个几秒钟才出现一次,异常的微弱。 白雪索性不试探鼻息了,她开始试探了霍见归的脖颈处,那里有一条大动脉,她从小就学医术,所以多少了解一些。 动脉还在跳动,只不过非常微弱了。 现在是几点了? 白雪拉开抽屉,找到了一只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00:10分。 已经过了凌晨了。 霍见归还活着。 也就是说,又一个奇迹在霍见归的身上发生了。 她有些高兴了起来。 只要不死,总会有机会。 这时候,她感觉身上有些发冷。 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因为屋子里太过阴冷导致的。 寒冷的感觉来的太快,当她感觉到冷的时候,身上立马就有点受不了了。 她抱紧双臂,冻得瑟瑟发抖。 没过一会,她的脸颊都已经被冻得通红了,而且牙关也忍不住开始打颤了起来。 现在明明是夏末秋初,但感觉像是深冬一样。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狂风席卷着地面。 屋子里像是冰窖一样,丝丝寒气从四周飘来,在房间内涌动着。 白雪甚至能够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了,这温度应该快要接近零度了吧。 真是太奇怪了。 这里的昼夜温差竟然会这么大。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先取暖要紧。 卧室内没有空调。 她举着镜子,找到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是霍见归的。 她将风衣披在了身上,感觉好了一些,但是依旧还是很冷。 床上的霍见归看起来也有点冷。 他的鼻子都被冻红了。 白雪替霍见归裹紧了被子。 但毕竟是夏天的被子,一点都不厚,盖上去也没有什么效果。 白雪想了一会之后,脑中出现了一个有些大胆。 这是一个有些不敬的念头。 她想要替霍见归取暖,同时也为自己取暖。 不然这样下去,不仅霍见归要被冻死,自己也有可能被冻死。 她犹豫了好久,才决定要这么做。 打定了主意之后,她立马脱掉了鞋子,爬到了床上。 她躺在了霍见归的旁边。 平躺了一会之后,她似乎才鼓起了勇气,她脱下了风衣,翻了一个身,将脸靠近了霍见归的脸。 接着,她掀起了霍见归的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往里面挪了进去。 她将风衣盖在了被子上面。 她的身体靠近了霍见归的身体。 霍见归的手臂冰凉,腿也冰凉。 同样的,白雪身上也是冰凉无比。 太冷了,寒气逼人。 她们必须要相互取暖。 又躺了一会之后,白雪才伸出了双臂,抱紧了霍见归。 两个人的身体贴的更紧了,没过一会,就暖和了一些。 白雪长吁了一口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不知是被冻的颤抖,而是有些紧张的颤抖。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不这么做,又该怎么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霍见归被活活冻死吧。 可是这样的理由依旧无法说服自己,白雪还是感觉自己不大好,她似乎是在占霍见归的便宜,占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无法反抗的人的便宜。 可谁叫霍见归是自己的师傅呢。 要是自己昏迷不醒,且在异常寒冷的环境之下,换做是霍见归的话,估计也会这么做的吧。 这么一想,白雪心里就舒坦多了。 她将霍见归的手臂抬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又将他的另外一条手臂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而她自己,则双手抱住了霍见归的腰肢。 两个人的脸几乎贴在了,几乎面对面。 这一下,两个人靠的更近了,所有的身体部分几乎都接触到了一起。 白雪的身体逐渐在发热。 她不确定那是因为保暖的作用,还是因为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情,或者是生理上的某种变化所导致的。 抱了一会之后,她的呼吸也变得厚重了起来。 她竟然喘起了粗气。 她看着霍见归的脸,那张脸上有一种迷人的光芒,她忍不住亲了一口。 一口亲下去,她立马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天大的错事。 这简直就是非礼……而且还是非礼自己的师傅……自己的师傅比自己大六七岁…… 她怎么可以这样? 克越是这样想,心头的小鹿就越是撞个不停。 “管那么多干嘛。”一个声音在白雪的心底说着。 或许明天霍见归就成了一具死尸,更甚至再过几分钟,几个小时,他就不在人世了。 让他在离世之前,体验到人世的温暖,难道不好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索性闭上了眼睛,将脸靠在了霍见归的胸口上。 两个人的身体都在变暖。 白雪胸口上挂着的那块白色双鱼玉佩碎片忽然闪现出了一道白金色的光芒,光芒一闪即逝,像是有个什么东西眨了一下眼睛。 白雪并未发觉。 风呼啸着,冲撞着门窗,可是这声音在白雪听起来已经不那么恐怖了,她不在乎了,这世界上可怕的东西太多了,要是每天都活在害怕中,那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卧室外面时不时地传来敲打声,还有刷拉刷拉的摩擦声,似乎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白雪也全都不管了。 白雪和霍见归对待未知的可怕的东西的态度和方式完全不一样。 霍见归是让自己融入黑暗中,找出那个可怕的东西,明白它的原理,知道背后的真相。 而白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那是一种内在的力量,让她可以无视那恐怖的声音。 其实,人类更多的恐怖,源于自己的想象力。 一个人的想象力有多强,那他脑中的恐怖事物就有多厉害。 白雪对待恐怖事物的时候,最大的优点就是她的想象力有些匮乏。 或许,这将是她在鬼学之路上,能够走的更远的一个关键点。 可是,白雪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竟然没有再听见雨声了。 难道雨已经停了吗? 她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好像要停了。 外面的雨果然停了。 一粒雪花从苍穹顶上飘落而下,幽幽落在了窗户上,像是上帝的一只眼睛,紧盯着床上的两人。 很快,一片又一片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纷纷扬扬。 扑所迷离。 唯美而动人。 夏末秋初。 一场离奇的大雪悄然而至。 第四卷 僵尸 注:此卷故事根据1995年成都僵尸事件改编而成。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01章 锲子:千年尸棺 大雪纷飞。 天地间一片银白。 香港最东边,靠近沿海的地方,有一座山,名叫光头山。 此山常年植被不生,上面尽是些枯黄杂草。 乱石嶙峋,枯木断枝。 人们想了很多办法,想在山上种植植被,但是不管怎么种,最后都会枯死。 光头山因此得名。 政府多次要将这座山轰掉,但因为临近海岸,害怕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直也没有动工。 这座山就孤零零地立在东边,像是一根没有指甲的手指头。 后山脚下,一块断崖的下面,有一个常人无法发现的洞口。 洞口中偶尔会有人进进出出,身上背着一个沉重的口袋,将口袋扔进停在前方阴暗处的一辆黑色面包车中。 今天上半夜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阵狂风,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但是,今天晚上是他们最重要的一次开采,按照事先的进度可勘测结果来看,今晚就会挖到好东西了。 他们务必要完成任务。 风呼啸个不停,像是魔鬼在怒号。 洞口往里,深入底下大约一百米左右的样子,有一台机器正在轰鸣。 机器正在往下钻,旁边站着一个戴着矿灯的民工,还有几个穿着西装,叼着雪茄的男子在监工。 钻着钻着,忽然间,机器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声,接着,“砰!”地一声响,钻头似乎断了。 他们又换上了一条新的钻头,继续启动了机器。 刚钻了几秒钟,机器又嘶叫一声,钻头再次断了。 “上人挖!”旁边一个大胖子大手一挥。 几个民工将机器搬开,抄起铲子,口中嗨呦嗨呦地喊着,开始挖掘。 挖了一会之后,忽然挖到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石头材质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头,像是狗头,又像是牛头,很大个,头上还有两个犄角一样的东西,戳在土层中,嘴巴张开,脸朝天,一双灰色眼珠子瞪着上面,有点瘆人。 一个民工抬起头,望了一眼那个胖子。 胖子点了点头。 民工拿起铁锤,“框!”地一下就把那个牛头一样的东西砸碎了。 牛头是石头筑造的,碎了一地。 几个民工又是一顿砸一顿挖,将整个牛头彻底铲平。 可是这个牛头连锤子都能砸的碎,怎么可能让钻头断裂呢? 他们继续往下挖。 刚挖了一会,下面就出现了一块石板子,板子中间有一个小凹槽,凹槽里还有一根断裂的钻头。 看来,罪魁祸首应该是这块板子了。 他们将石板子上的土擦去,发现原来不是一块石板,而是一块金属质地的板子,在矿灯的照耀下,发出青绿色的光芒。 大胖子用手敲打了一下板子,发出“锵锵锵!”的声响,不像是黄金,也不像是白银,更不是铜器或者铁器。 他眉头一皱,刚要下令继续凿,忽然看见石板子的边缘似乎有一圈的雕纹,像是一条蛇的尾巴。 他抬起头,看见了坑洞上方的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道:“钻头估计就是打在这上面了。” “什么的噶货?” “不知道。” “挡我们财路的噶货,统统的挖!” 那个西装男子的口音仿似不是香港本地的,也不是大陆的,而像是日本那边的口音。 大胖子点了点头,对几个民工道:“继续!” 大胖子跳出了坑洞,几个民工在下面挥汗如雨。 没过一会,整个石板就凸显了出来。 长大约五米,宽大约两米。 是一块长方形的板子。 而且,从表面看起来,这块板子的做工非常精细,整块板子上雕刻着十龙九凤,各个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显然,刚刚胖子看到了那条尾巴,不是蛇尾巴,而是龙尾巴。 看到这块板子,胖子的眼睛不由地亮了起来,他跟那个西装男子低声道:“看起来还是个不错的东西,说不定可以去古玩市场上卖点小钱钱。” “这点小钱钱,有个屁用!继续挖,不能挖,就砸碎的噶货!” 西装男子显然不在乎这块板子,即使卖个十万二十万的,他也不在乎,他只在乎地底下的那个东西,那才是他眼中真正的宝贝,毕竟他不是个盗墓的,他只是一个商人。 胖子没再说什么,也没有阻止那些民工继续挖掘。 民工们抡起大铁锤,砸向那块板子。 “锵!”地一声,火化四溅。 板子纹丝未动。 几个民工相互看了几眼,一个力气较大的民工接过锤子,在板子上敲敲打打了一会,找到一个似乎比较薄弱的地方,然后吐唾沫上手,吆喝一声,锤子轮到后背—— “锵!”地一声巨响。 石板子还是纹丝未动。 但是铁锤的把手却断了。 那个民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震得虎口都流血了。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要不我们从边上挖吧,看起来砸是砸不破了,毕竟钻头都断了。” 又有几个民工跳了下去,开始沿着板子的缝隙,开始往更深处挖掘。 挖了好久之后,整个木板的形状彻底凸显了出来。 是一个高度大约一米五的,长方形的盒子一样的东西。 “好像……是个棺材……”一个民工低声说道。 他一说完,周围几个人立马就警觉了起来,几乎全都往后退了几步。 “哪有这么大的棺材……”另外一个民工说。 “形状像棺材,大小像是一座房子……”又有一个民工说。 “山底下埋棺材,是疯了吧!” “有道理,我采了这么多年矿,挖到过蛇洞,挖出过尸体,还从没见过山坑里头埋着棺材的。” “不过也不是没可能……水里面都有棺材,那是水葬,山底下为何不能有棺材,说不定是山葬的,再说了,人家孙猴子还不是被压在山下……” 这一说不打紧,几个民工有些害怕了。 人类的想象力是恐怖的源头。 想着想着,他们就觉得这真的是一口棺材了,而且里面估计还葬着不好的东西,说不定是镇压的邪魔。 民工们开始嚷嚷了起来,他们可不想为了几百块钱,就丢掉了性命,最可怕的是,以后被脏东西缠上,那不仅自己遭殃,连家人也要一起跟着遭殃。 这时候,上面的胖子也看到了那个东西的全貌,他从上往下看得更加清楚一些,那个东西确实像是一口棺材。 挖掘过程中碰到棺材是大忌。 原本是要上香拜佛,将棺材移位之后,再行好生安葬,可是,今晚上的时间实在太紧急,必须要见到东西,不然一大笔钱就要付诸东流。 胖子紧咬了一下牙关道:“挖!继续挖!把它弄出来,电钻就可以钻下去了!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会见到成果了!” “不挖了!”一个民工说,“你们可没说会挖到棺材!这么晚了,谁敢挖谁来挖,老子不挖了!” “老子也不挖了。”又一个民工说,“赚个钱还要惹一身晦气!” 说罢,几个民工扔掉了手中的器具,顺着绳梯就开始往下爬。 “干什么?!”西装男子大吼一声。 胖子急忙安抚:“没事没事。” 说罢,胖子急忙走过去,扯住了绳梯,朝着底下大声吼道:“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多拿三百块钱,挖到东西,你们就走,第二个是现在离开,但一分钱也拿不到!你们选吧!” 几个民工相互看了几眼。 一个正在绳梯上的民工大声道:“多给六百我就干!不过我要现在就拿到钱!” 另外几个民工立马附和了起来。 胖子形势所逼,没有办法,只能先给他们发了钱,但只是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完工之后再发。 在金钱的诱惑之下,民工们继续挖了起来。 巨大的棺材被彻底挖了出来。 在挖的过程中,他们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挖出来之后,才发现棺材底下竟然有水,水似乎是黑红色的,正在往上咕嘟咕嘟冒。 难道这就是他们勘测到的东西? 民工们不知道。 但是胖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东西。 他大吼一声道:“找到了!” 西装男子拍了一下手,显然也有些激动:“加快速度的噶货!” 几个民工分散在棺材的四个角落,将绳索套在棺材上,准备将棺材拽上去。 上面的机器启动了。 绳索陡然变紧。 棺材也不知道多重,机器发出一阵轰鸣声,似乎拉的很吃力。 拉了好一会,巨大的棺材才终于缓缓从黑水中脱离出来。 棺材开始上升。 那些民工纷纷抬起头,望向棺材。 其中一个民工赫然发现,棺材底下似乎有一张脸,正在盯着他看,他吓的尖叫一声,脚下一滑,直接“噗通!”一声,跌进了黑水当中。 黑水像是沼泽,又像是漩涡,直接将民工吸了进去,民工甚至连喊叫都没来得及,眨眼就没见了踪影。 另外几个民工吓坏了,他们想要去打捞,却又不知该怎么做。 有一个民工已经顺着绳梯开始往上爬了。 就在这时,只听棺材里面发出了“嘎吱!”一声响。 然后是“啪!”地一声崩裂的声响。 绑着棺材的绳索忽然断裂了。 一根断裂之后,棺材倾斜了下去,接着另外几根绳索也相继断落。 棺材从高空坠落而下。 “轰!”地一声巨响,砸在了坑洞中。 坑洞里传来了一阵阵嚎叫声。 “啪啪啪!”坑洞底下的几盏矿灯忽然全部炸裂了。 整个坑洞底下一片漆黑,只有嚎叫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期间还夹杂着嘎嘎的嘶吼声。 坑洞上方的胖子和西装男子,以及另外几个人全都吓坏了。 胖子探头往底下望去,底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但是隐约之间,他仿似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快速地蠕动。 忽然间,绳梯摇晃了一下。 “崩!”地一下,绳梯被拉紧,另外一段拴着绳梯的大铁钉差点被拽离地面。 似乎有个重量级的东西正拽着扶梯往上爬。 胖子眉头一皱,还在努力往下面看着。 忽然间,他只感觉一股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黑乎乎的坑洞底下骤然深处了一只绿毛手掌,一把将他拽进了下面。 一声惨叫声响起! 西装男子知道大事不好,转身就跑。 “啪!”地一声,绳梯被拽断! 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坑洞中一跃而上。 身后响起了一阵风声,猛烈而急促。 西装男子一边跑着,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声撕裂喉咙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山洞。 这一眼,要了他的命。 或者说,要了他的魂—— 第102章 大雪带来的奇迹 天空逐渐放亮。 白雪幽幽转醒了过来。 她刚刚睁开眼,就立马伸出手试探了一下霍见归的鼻息。 鼻间似乎没有了气息。 她心中一惊,立马翻身而起,手指按在了霍见归的脖颈动脉上。 动脉在微微跳动,隔上两三秒才跳一下,而且,异常的微弱。 白雪长吁了一口气。 霍见归还没死。 医生说他熬不过昨晚,但是他还是活了下来。 显然,他又创造了一个奇迹。 白雪掀开被子,走下床来。 昨天晚上,她和霍见归同床共枕,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而且,很奇怪的是,她一晚上都没有做梦。 过去的时候,但凡睡着,她总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然而,昨晚,她却一丁点梦都没做。 苏醒之后,整个人的感觉像是重生了一样,焕然一新。 她轻抚了一下霍见归的脸,他的脸有些凉,眼窝继续深陷,腮帮子也陷落了下去,但是那双刚毅的嘴角却始终紧抿着,透出一股坚定的意志。 白雪起床之后,无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 霎时间,她惊呼出声。 外面,竟然一片雪白。 窗户上落满了雪花。 目光所及之处,外面的房屋,道路上,全都一片银白。 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她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疼痛感,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而是真真实实的下雪了。 难道她一觉睡了一个季度?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联想到昨晚睡觉的时候,那冰凉无比的温度,或许真的是下雪了。 不过,夏末秋初的季节,天空飘落大雪,还是让人感觉吃惊和不可思议。 她拉开了窗户,感觉一股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现在是早上六点钟,太阳刚刚从山后开始升起,天地间的温度还不是很高。 那些雪正在逐渐融化。 如果有人起的晚的话,估计可能就看不到这片雪景了。 看着地面上那一层洁白的雪,白雪心头的沉重和阴郁一扫而空,她对着天空深呼吸了几口气,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可是,当她回过头去,看到床上的霍见归依旧一动不动的时候,她的心情再次跌落进了谷底。 霍见归昨晚没有死,可也没有醒过来。 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他,支撑着他弥留在这个世界上? 还是说,他会一直这样昏迷下去,直到肉体腐朽? 白雪叹了一口气,但是很快,她又想到,自己还可以继续陪在霍见归的身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就觉得这一切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干脆就彻底接受它吧。 她轻笑了一声,又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面铜镜,准备简单梳妆一下。 铜镜在晚上发出绿幽幽的光芒,但是在白天却变得死气沉沉的,镜面上像是蒙了一层灰,都看的不是很真切。 她的脸映照在镜面上,也显得有些灰白,有些颓唐。 她将披散着的头发扎成了一个新的丸子头之后,便放下镜子出门了。 其实白雪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开始注意形象了。 她现在有点喜欢照镜子,或者说迷恋照镜子,只是她自己并未发觉。 难道是这个铜镜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没有人知道。 当然,也或许仅仅是她长大了的缘故,毕竟,对于女人来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白雪走进了客厅。 客厅内的摆设跟昨天没有什么差别。 隔壁那间卧室依旧被锁链捆绑着,红绳子还拴在门锁上。 东边的双门衣柜上也绑着一条锁链。 西边的朱红色大橱柜只打开了一个抽屉,显然就是放铜镜的那个抽屉,别的抽屉都还是关着的。 这时,她注意到后墙有一块黑布蒙着的地方,凹凹凸凸的。 昨天来的时候,她没注意看,以为是电视机之类的电器,但是现在看来那根本不像是电器。 她走了过去,没有多想,直接掀起了黑布子的一角。 里面竟然是一个大书架。 但是书架里面并没有书。 没有书,为何还拿黑布子罩住? 白雪放下了黑布子,心中暗道:师傅从来都是神神秘秘的,拿一块黑布子罩住一个空书架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一边想着,她一边朝着房门走去。 她打开了房门,外面的雪花正在逐渐融化,融化的速度很快,只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基本上都快要化完了。 她决定先去医院看望下粉无常,给粉无常带点吃的,然后再回到霍见归这里,给霍见归准备醋鱼吃。 她要同时照顾两个病人,一个躺着不能动的半活人,一个躺着不能动的半死人。 白雪苦笑了一声,心情有些难过,她又觉得是自己让他们变成这样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他们了。 白雪买了点食物之后,打车来到了医院。 一进病房门,粉无常立马就问道:“师傅他……” 白雪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粉无常一看白雪这表情,立马就明白了,他轻叹了一口气道:“几点离开的?” 白雪笑了笑道:“师傅还没有离开。” “是吗?是真的吗?!”粉无常高兴地道,“那师傅……他醒过来没?” “也没醒。”白雪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再去别的医院再看看?” “算了吧。”白雪道,“这里算是全香港最具权威性的医院了,可能师傅还有事情挂念着吧,等会我回去,给师傅熬点我们农村那边的秘方喝一下,看看有没有效果,前提是他能喝进去的话。” 粉无常再次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望向了窗外,良久之后,似乎是喃喃自语般地道:“昨晚下雪了。” “是啊,太奇怪了。” “鹅毛大雪,我觉得不是一个好兆头。”粉无常的眉头轻轻皱起。 白雪望向了窗外,表情有些出神,在她看来,这反而是一个好兆头,或许正是这场大雪才导致霍见归没有死。 现在雪已经彻底融化,气温再次回归了正常。 气候专家给的说法是昨晚有一股强大的寒流突袭,所以才导致了大雪。 但是,奇怪的是,气象台竟然没有提前预报。 难道他们没有预测到吗?还是说这股寒流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白雪和粉无常坐了一会之后,主治医生进来了,给粉无常检查了一下身体的情况。 粉无常恢复的还算不错,估计再有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这一次,他算是在地府门前逛了一圈,如果晚个十几分钟,甚至是几分钟送进医院的话,他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相对来说,粉无常还是幸运的。 而且,经过了这一次的生死体验之后,对他以后在鬼学之路上继续深造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医生离开之后,白雪又和粉无常聊了一会,然后她替粉无常擦拭了一下肩膀和腿,处理了一下杂物,便离开了。 她心中挂念的,还是霍见归。 她先去药材市场采集了一些草药,然后又去昨天的餐厅里买了一条做好的西湖醋鱼,这才急急忙忙地回到了霍见归的家中。 白雪并未注意到,自从她走出医院之后,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男子就一路尾随着她,跟她来到了药材市场,跟她来到了菜市场,然后又一路跟她来到了霍见归的小院附近的那条公路上。 当白雪下车之后,那个戴着口罩的男子也从出租车上下车了。 白雪在前,口罩男子在后尾随,距离约十米左右。 白雪因为一心挂念着霍见归,所以根本就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个男人跟了自己一路。 白雪来到了小院前面,径直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她没有在院子里停留,直接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房门,进入了房间里面。 当她掩上房门的时候,小院门口,那个戴口罩的男子正用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院墙的篱笆往里面看着。 白雪来到了卧室之后,就急忙试探了一下霍见归的脖颈。 还在微微跳动。 她放下心来。 她将鱼打开,放在了桌子上,霎时间鱼香肆意。 她将筷子摆好,又倒上了一碗水,然后她想了想,挑了一块鱼肉,捏开了霍见归的嘴巴,塞进了他嘴里。 这时,她才想起来,上次塞进霍见归嘴里的鱼没见了。 她一阵欣喜若狂。 霍见归还在吃东西,说明就不会死。 她急忙又挑了一块鱼肉,塞进了她的嘴里,接着,又倒进去了一点水。 鱼肉和水混杂在霍见归的口中。 这一次,霍见归的喉咙没有动弹,那些肉始终在他的嘴里。 白雪也没在意,她知道如果霍见归想吃的话,肯定就吃了,不想吃的话,她到时候再把它们弄出来就是。 她转身走出了卧室。 她准备去院子里给霍见归熬药。 她从小跟着瘸腿老王学医,而且在药草这一块,她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天赋,只需要一遍,就能记住所有药材的长相和功效,以及它们之间相互搭配之后所产生的效果。 她在路上的时候就一直在想,给霍见归熬什么样的药好。 最后,她得出的结果是熬补血的药。 所以,她买了一些相关的药材。 她迅速在院子里用石头和铁皮搭起了一个简单的灶台,点燃了火,开始熬起了药。 就在她专心致志熬药的时候。 小院外面那个戴着口罩的男子也在专心致志地盯着她看。 危险无处不在。 只是尚未发觉。 第103章 凶恶的盗贼(上) 这一壶药直接熬到了下午。 白雪端着药来到了霍见归的卧室。 等药稍微凉了一些之后,她开始用吸管给霍见归喂药。 她掰开霍见归的嘴之后,吃惊地发现,之前塞进霍见归口中的鱼肉没有了。 看来是被霍见归吃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药水灌进霍见归的嘴里,最开始的时候,还算顺利,但到后面,药水便灌不进去了,一进去立马就冒了出来。 她也就不再勉强,替霍见归擦干了嘴和脸,然后又替霍见归换了身上的包扎,她发现纱布上的血迹有些是新鲜的,说明霍见归还在往外渗血,这是一个好现象。 她用湿毛巾将霍见归的肩膀和胸口擦拭了一番,然后又包上了新的纱布,做完这些之后,她坐在了床头,看着霍见归的脸。 忽然间,她听见客厅内传来了“框!”地一声响,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起身走到了卧室。 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倒是窗帘在微微晃动,或许是碎玻璃掉在了地上。 她没有过于在意,直接走出了房门,来到了小院。 外面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 今天是个好天气。 但是东边的天际却隐藏着一团黑色的乌云。 乌云的正中间是黑红色的,像是一直狠毒的眼睛正透过云层盯着人间的众生。 看这模样,或许今晚还会下雨。 白雪走到了秋千旁边,犹豫了一会之后,坐在了秋千上。 刚刚摇晃了一下,就听见客厅里面再次传来了“框!”地一声响。 透过虚掩着的房门,她似乎看见有一个阴影正在房间内走动。 她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有些不正常。 难道是什么猫狗之类的东西钻进了房子里? 她从秋千上下来,悄声推开门,走进了房子里。 没有东西。 没有猫狗,也没有人。 房子里很静,静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窗帘在微微晃动,碎玻璃散落了一地。 她左右看了一会之后,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的状况。 她拿起扫把和簸箕走到了窗台前,将碎玻璃全部清扫了出去。 就在她清扫碎玻璃的过程中,她总感觉有双眼睛正在阴暗处盯着她看,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回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卧室。 卧室的门虚掩着。 她快步走进了卧室内。 霍见归依旧躺在床上,还是之前的姿势。 她又转身跑了出去,径直来到了后墙的书架前,书架被黑布子蒙着,凹凹凸凸的,这是一个藏人的好地方。 她没有犹豫,一把拽开了那块黑布子。 里面除了空空的书架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又望向了窗台边上的窗帘,快步走了过去,猛地一把拉开了窗帘。 窗帘后面空空如也。 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整个房子就这么大,如果有人进来的话,应该没有地方藏了。 除非—— 他藏在衣柜里? 但是衣柜上的锁链没有动过的迹象。 或者,他藏在另外一个卧室里?但那个卧室上的锁链依旧捆绑着,红绳也纹丝未动。 白雪站在窗户边上,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她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那阵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间禁闭着的卧室里的敲打声,难道,那东西在白天也会现身? 她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制下心底的恐慌。 现在是青天白日的,一般的鬼怪应该不敢出来才对啊。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一边走着,一边四处观察。 可是找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难道又是自己多疑了? 白雪坐在了茶几前的沙发上,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眼睛在房间内不停地扫视。 过了很久,房间内没有再有新的动静了。 那种窥视感变弱了许多,但还是有。 白雪的直觉一向很准。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 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了。 白雪知道自己不该继续这样浪费时间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她急忙走进了霍见归的卧室。 一走进去,她立马吃了一惊。 霍见归的身子竟然移动了! 之前他都是一直仰面朝天,现在半转了一个身子,侧面对着门口。 他的双眼紧闭,一只手臂被身体压在身下,手掌都已经胀的通红,显然是血液不流通所致。 白雪急忙上去将霍见归的手臂抽了出来,她想要将霍见归的身子翻过去,让他正脸朝上,但是她怎么翻就是翻不过去,好像霍见归在和她暗中较劲一样。 霍见归的脸正对着卧室的门。 难道说他在观察什么? 还是在暗示什么? 白雪掰了半天没有掰动,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急忙试探了一下霍见归的脖颈动脉。 动脉还在微微跳动着。 白雪长吁了一口气。 既然霍见归要面朝卧室的房门,她也就不再勉强。 夜幕逐渐降临。 原本在天边的阴云笼罩了上来。 白雪坐在床头,目光落在了那个扣着的铜镜上面。 铜镜的反面雕刻着一个古代女子的模样,长发飘飘,瓜子脸,手拿折扇,似乎正在对镜梳妆。 乍一看这个女子,模样仿似有些熟悉。 但细看之下,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白须拿起铜镜,仔仔细细端详着。 夜晚快要来了,铜镜的边缘附近已经开始隐隐放出绿色的光芒。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铜镜。 白雪将铜镜翻过来,自己的脸映照在了上面,灰白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绿色,不施粉黛的脸透着一丝朝气和年轻的活力。 不知不觉间,白雪被镜中的影像深深吸引了。 镜面中除了映照出她的脸之外,在镜片的边缘附近还有一些景物,那些景物会随着她手中镜子的角度变化而变化,白雪一边调整着镜子的位置,一边观察着里面的景物。 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是一件有些诡异的事情。 一面镜子,竟然映照出了不同于眼前事物的景物,而且跟自己的脸是在同一个维度上,换做之前,白雪是绝对无法相信的。 但她觉得自己毕竟是农村出来的,现在的科学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她并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她觉得这个可以变换的镜中场景有可能正是科学的一部分,就是为了让照镜子的人感觉不是那么无聊,而且带着一种新奇感和惊喜感。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正在镜子中逐渐变化着,每一次变化都很微小,有时候是眉毛稍微便长一点,有时候是下巴稍微变尖一点,有时候是皮肤稍微变白一点。 但不管怎样,她在镜中的形象总是越变越美,而且随着黑夜的逐渐来临,她的皮肤也正在从灰白色变为青绿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哐当!”一声响。 白雪吓了一跳,思维和意识猛地从镜中的影像中恍惚拔了出来,像是做了一个梦一般。 她望向了门外面。 外面已经黑乎乎的一片了。 今天晚上,阴云密布,无风,无月,周围寂静的有点可怕。 她坐在床头,没有动弹。 此时,镜面已经放出了绿色的光芒,照亮了卧室。 “框!”又是一声响,这声响比之前那一声还要巨大。 白雪悄悄站起身子,朝着外面缓步走去。 她将身体靠在了卧室的门上,探头往外面看去。 有个黑影正站在西墙边上,手中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在敲打那个橱柜上的锁。 白雪的脑子一下就蒙住了。 屋子里进了贼! 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要怎么做的时候,那个黑影忽然回过了头来。 借着微弱的光亮,她看见那个黑影戴着一副白色口罩,身形宽大,平头,是个男人。 男人紧盯着白雪,一双眼睛中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 第104章 凶恶的盗贼(下) 那个男子明明是贼,但在看到白雪的时候,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害怕和慌张,反而是白雪,吓得不轻,好像她才是误闯别人房子的坏人一样。 那个男子缓缓转过了身子,朝着白雪走来。 白雪吓得尖叫一声,躲进了房间中,就要关上卧室的房门,可是还没等她将门锁好,一只手就抓住了门框,用力一拉,门被拉开了。 “其实你没有必要出来的。” 男人的声音沙哑而阴郁,这声音白雪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白雪张开口想要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贞洁,她以为这个男子也会像昨天那个领路的陌生人一样强行占有她的身体。 男子将白雪拖了出去,在拖出去的过程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霍见归,眼神微微变化了一下,随后,他的动作变得粗暴了一些。 白雪被男子推倒在了地上,她的一只手插进口袋,摸到了那支钢笔,趁着男子起身的那一刻,钢笔猛地戳向了他的小腿。 笔尖没入了肌肤里面! 男子显然没有料到白雪竟然会反抗。 他嘶叫了一声,一把抓住了白雪的头发,将白雪从地上揪了起来,恶狠狠地道:“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你这是在找死!” 白雪没有丝毫的犹豫,她已经明白在这样的时刻,只有靠自己才能保护自己,而且,只有靠暴力才能解脱这样的危险状况。 她虽然害怕,虽然胆小,虽然是个弱女子,但在关键时刻,她从不手软。 她反手将钢笔戳向了男子的腰间,但是男子似乎早有预料,一把抓住了白雪的手腕。 “啪!”地一声,钢笔掉在了地上。 男子似乎怒了,她推着白雪朝着墙壁上撞去。 “砰!”地一声,白雪的脸撞在了墙上。 此时,白雪依旧没有忘记反抗,她一脚踩在男子的脚掌上,双手往前伸,对着男子的脸就戳了上去,这一招她曾经用来对付那个色狼,非常有效, 她以为可以再次奏效,没想到这个男子的反应非常迅速,脑袋一歪躲了过去,但因为白雪的指甲很长,还是刮到了他脸上的皮肤,而且,口罩的一端已经掉落了下来。 男子似乎不想暴漏自己的长相,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抓住白雪的头,双手用力朝着墙壁上撞去。 “砰!”地一声,脑袋撞在了墙上,鲜血淋漓而下。 白雪的身子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 男子紧盯着白雪倒在地上的身体,看了几秒钟之后,转身走向了西墙的橱柜。 显然,他对白雪并没有恶意,他只对这房间内藏着的东西有想法。 但是如果有人想要阻止他找到那个东西,他肯定也不会手软。 毕竟,这个东西不仅关系到他的前途,甚至关乎他自己的性命。 男子走到了橱柜前,这一次,他没有必要再小心翼翼的了。 他右手拿着铁锤,对着橱柜上的锁就砸了下去。 “当!”地一声,一个锁头被砸掉。 他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碗,还有一副筷子,并不是他要的东西。 “当!”地一声,他又砸开了一个锁头,拉开抽屉,里面是一副墨镜,墨镜很厚,很大,不像是一般的墨镜,但这也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当!”他再次砸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件上衣,白色的,像是丧父,这也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当!当!当!当!当!” 他接连砸开了五个抽屉。 里面分别是一把木梳子,一缕长头发,一把匕首,一串佛珠手链,一只蜡像手臂。 这些统统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但这些东西全都非常的诡异,尤其是那只栩栩如生的手臂,差点吓了他一跳。 他将所有的抽屉都砸开之后,并未发现他想要的那个东西。 他拿着锤子,在房间内缓步走动了起来。 东边有一个衣柜,衣柜上绑着一跳锁链,后墙有一个书架,书架是空的。 他看了一会之后,率先走进了霍见归的卧室。 霍见归此时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面朝卧室房门。 男子走进去之后,双手合十,朝着霍见归做了揖,然后便开始翻找了起来。 书桌的抽屉,枕头下面,床底下,衣架下面,鞋子里面,甚至那件风衣都搜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最后,他将被子掀开,在霍见归的身上摸索了一番,还是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了,霍见归,如果你知道我的处境,肯定也会帮我的,但你肯定不会知道,而且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男子将霍见归重新放在了床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他站在了旁边那间卧室的门前。 卧室的锁上绑着一跳锁链。 还有一条红绳拴着锁头,另外一端拴在旁边墙壁的大钉子上。 他用力推了一下房门,锁链发出一阵“喀拉拉”的声响。 他觉得那个东西应该藏在这个屋子里,要不然为什么搞的这么神秘,而且还有锁链绑着。 他握紧锤子,对着那条锁链就砸了下去。 “当!” “当!” “当!” 砸了几下之后,锁链开始脱落。 此时,旁边的红绳已经被震断了。 铁钉子在微微颤动。 锁头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抓着铁锤,对着锁头直接砸了下去。 “哐当!”一声巨响,锁头碎裂了一个缺口。 就在这时,门里面似乎传来一声锐利的轻叫声,但这声轻叫被砸锁头的声音给掩盖住了。 男子显然没有听到,即使他听到,现在也不可能停手。 他再次抡起了锤子,朝着锁头上砸去。 忽然间,旁边一个阴影升腾而起,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扑了过来。 男子微微扭头,看到地上的白雪不知何时已经爬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支钢笔,朝着自己的太阳穴处戳来。 男子也是来不及躲避了,手腕顺势一转,手中的铁锤朝着白雪的手臂砸去。 “当!”地一声,铁锤将钢笔打在了地上。 男子翻身一脚,将白雪揣在了地上! “你真的是找死!” 男子怒喝一声,踏步往前,对准白雪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显然白雪已经彻底激怒他了,他现在下手也没有轻重了。 就在这时候,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似乎有一股大力正在撞击着那个锁住的卧室房门。 锁头在摇晃。 锁链脱落在了地上。 男子看着那扇门,微微一愣,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径直砸向了白雪。 白雪抓住了这一点空隙,急忙往旁边躲开。 男子来不及管那扇门里面的动静,他往前一扑,压在白雪的身上,抓着白雪的脑袋,就往地上猛砸。 “砰!砰!砰!”连砸数下之后,白雪已经开始泛迷糊了。 就在男子双手抱着白雪的头,准备给她最后一击的时候,忽然间,一只手凭空出现,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子的第一感觉是,这只手好凉,像是冰块一样凉。 男子微微扭头,霎时吓得尖叫一声!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霍见归! 死而复生的霍见归。 第105章 死不掉那就再活一次 霍见归眼窝凹陷,腰肢微微弯曲,一双略显无神的眼睛紧盯着口罩男子。 口罩男子则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直接跌坐子了地上。 “妈呀!鬼啊!” 口罩男子大叫一身,从地上翻滚而起,夺路狂奔。 霍见归踏前一步,一把拽住了男子后背上的衣服。 男子头也没回,将手中的铁锤往后猛地甩了出去,奋力挣脱开那只手臂,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跑去。 霍见归站在原地,望着口罩男子撞开门,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他没有去追,他也没有喊叫,他更没有报警。 他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从他刚才那一声喊叫中他就已经听出来了。 他之所以没追,是因为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允许自己跑动,他之所以没报警,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哪怕是被偷走,也比被警察发现要好。 口罩男子跑出了大门。 白雪躺在地上,微微仰起头,看着霍见归,她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霍见归此时是人,还是鬼,她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只听那扇被锁住的卧室房门里面忽然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撞击房门。 霍见归转过头去,紧盯着门上已经脱落的锁链和断掉的红绳,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同时,嘴角剧烈地颤抖了几下。 他深吸一口气,对白雪道:“进屋里去,听到任何声音也不要出来。” 白雪弱弱地问:“你是……人,还是鬼?” “当然是人。”霍见归低头看了白雪一眼,“快进去。” 白雪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走进了霍见归的卧室,将房门关紧了,她背靠在房门上,感受这自己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过去的半个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惊险刺激,但是最刺激的当属霍见归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她现在的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只听一声轻啸声响起,紧接着,“吱呀”一声响,那扇紧锁着的卧室房门似乎被打开了。 霍见归打开了房门,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见阴暗中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闪烁。 霍见归跨步而入,同时反手将房门关上。 没过一会,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吱吱”的嘶叫声,像是老鼠被踩了尾巴的那种叫声一样,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接着,传来了一声断喝,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但能感觉到那断喝中的气势很足。 然后,里面传来了一阵砰砰当当的声响。 骤然之间,一声尖叫声响起,尖叫声异常刺耳,还带着哭腔,像是婴儿被摔在地上,发出的那种绝望的恐惧的喊叫声。 这一声尖叫过后,里面的声音便小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房门被打开。 霍见归捂着自己的肚子,弓着腰,走了出来。 他的眼窝深陷,他的脸颊深陷。 他的额头上似乎多了几颗白发。 他手背上有两条新鲜的抓痕,像是猫爪挠的,尚在流血。 他的胸口一起一伏,正在剧烈地呼吸着,显然刚才的一番动作消耗了他很多的力气。 他关上了门,身体软软地靠在了门上。 他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了。 休息了一会之后,他将门锁重新关好,把锁链再次缠上,将那条红绳继续拴在锁头和铁钉之间。 做完这些之后,他轻拍了一下房门,低声道:“现在还不到你出来的时候。” 说完之后,他转过身,摇摇晃晃地朝着那个空空的书架走去。 书架上没有书。 他握紧了书架里面的一个支架,用力往外一拉。 整个书架在他的拉动之下,从中间一分为二,缓缓打开。 书架后面有一扇门,他打开了门,里面是一个密室。 他站在密室的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透过微弱的光亮,能够看到里面林林总总地立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轻吸了一口气,紧张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那个东西并没有丢。 他知道那个口罩男子是谁,也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偷什么。 他走出了密室,关上了密室门,又将书架合上,他本来要将黑布子重新遮起来的,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 这么做,反而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看来,他要准备点书摆在书架上才行了。 看见东西没有被偷,霍见归也就放下心来。 他的神经一放松,身体的疲乏和疼痛便如同潮水一般迅速袭来。 他虚弱地倒在了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知道,他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最近的一个梦,是一场大雪,他躺在雪地里,身上流血,冻得瑟瑟发抖。 他在梦里已经感觉到,自己应该快要死了。 但是,那雪花冻住了他的伤口,让他流血的速度变慢了,所以他才一直苟延残喘着。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或者是在渴望着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一个白发女孩从远处走来。 那个白发女孩走到了他的跟前,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抱住了他的身体,然后将衣服一起盖在两人的身上。 这个白发女孩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他的身体。 两个人的身体紧靠在一起,肌肤相亲。 他们能够闻得到对方身上的味道,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吹在自己的脸上。 霍见归在梦里的时候,并不知道那个白发女孩就是白雪,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是白雪。 然后,冰雪消融,他们来到了一处河流面前,白发女孩抓了两条鱼,在岸上烤了起来。 鱼香肆意,他大快朵颐。 然后,天空飘来滚滚乌云,眨眼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上游的河岸决堤,洪水冲来,淹没了河岸。 白发女孩也被河水冲走。 霍见归紧抓着一块石头,但最后还是被冲走了,他在水中翻滚,几乎就要窒息。 忽然之间,一只手臂破水而入,抓住了他的脖颈,一把将他拽了上来! 他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只隐约记得,那双手臂上有一个花纹刺青,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 他喷出了两口水,随后,大口开始喘息。 眼前的场景开始旋转,头痛欲裂。 景物越转越快,最后只听“砰!”地一声炸响,所有的东西全都爆裂了。 现在想来,那声巨响应该是现实中的口罩男子用锤子砸门锁的声音。 接着,霍见归的双眼骤然睁开—— 他醒了。 回到了现实。 他的肉体再次迎接了他的灵魂的回归。 奇迹再次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距离上一次奇迹,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那一次,他在床上整整昏迷了将近半了月,每一天,医生都说是他的最后一天,但是每一天,他都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加上这一次,已经两次了。 究竟是地府不收他,还是老天不放他走? 没有人知道。 这也正是霍见归一直在寻找的几个问题的答案之一。 有些人想死很容易,但对霍见归来说,想死却并不那么容易。 他躺在地上,轻声痛叫着。 活着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他的家人,他的爱人,他的那些思念和罪恶,日日夜夜都折磨着他。 他的信仰,他的追求,他的那些鬼怪和妖魔,每时每刻都缠绕着他。 他躺在地上,微弱地呼吸,感受着血液在体内流动,感受着生命力在身体内重新游走。 过了好一会,“吱呀!”一声,卧室的门开了。 白雪走了出来。 霍见归微微扭头,和白雪四目相对,那个梦中的白发女孩,那个在冰天雪地,用身体温暖他的女孩,那个在河岸上烤鱼给他吃的女孩,就是面前这个女孩——现实中的白雪。 “见归……”白雪目中含泪,声音哽咽,“我以为你永远醒不过来了。” 霍见归苦笑一声:“其实,我也想。” 白雪走上前去,将霍见归搀扶了起来,走进了卧室。 霍见归躺在了床上。 白雪看了一眼窗外。 天黑了,夜幕来临了。 白雪道:“既然你醒了,今晚我就回去睡了。” 霍见归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良久之后,他轻声道:“今晚别走了,就在这睡吧。” 第106章 僵尸初现 香港最东边,有一座山,因长年草木不生,故得名光头山。 从光头山往西大约三公里左右,有一座职业技术学院,这是一座野鸡学院,名叫东悦技术学院,位置偏僻,管理松散。 在昨天晚上,学校中的许多学生在半夜时分,都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喊叫声,撕心裂肺,闻之毛骨悚然。 紧接着,大雪纷飞而下。 第二天,就有人传,说是有个人横死在光头山上,是被害死的,所以那声惨叫才会那么吓人,所以才会在夏末秋初的季节下起大雪,那是冤屈的雪。 谣言越传越凶,学生们更加喜欢添油加醋,最后甚至说是光头山上有条大蟒蛇在渡劫,要化蛇为龙,上天本来要打雷劈死那条蟒蛇,结果雷被击中,蟒蛇起飞了,所以才降雪将蟒蛇冰封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说在光头山附近一公里左右那片孤零零的黑木林中发现了大蛇蜕下来的皮。 可传言毕竟是的传言,不可尽信。 然而,关于昨晚上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以及那声凄厉刺耳的惨叫,却久久在人们心头环绕。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预感。 或许是昨晚上没睡好的缘故,或者是今天跟朋友就那声惨叫和那场大雪吹了太多牛逼的缘故,东悦职业技术学院,计算机系的21岁男孩马小东竟然忘记了他女朋友阿沫的生日。 他不仅将她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说好的约会都迟到了。 这一下,阿沫彻底怒了。 当小东还沉浸在刚才得到的小道消息中无法自拔,摇摇晃晃地来到操场的时候,阿沫不由分说,一巴掌就打在了小东的脸上。 “你说的爱我呢?你说的爱我一辈子呢?你说的永远将我捧在你的掌心,含在你的嘴里呢?你说的那些全都是假的!你这个大骗子!” 阿沫的情绪在等待小东的一个多小时的过程中,每一分钟都在呈几何倍数递增,当小东像没事人一样摇摇晃晃地出现之后,阿沫彻底忍不住了,这一巴掌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她整整三天的期待,她期待着小东的生日礼物,甚至是一场浪漫的烛光晚餐,亦或是一个吻,一个别致的拥抱都可以。 但是,这个小混蛋竟然全都忘了,而且还迟到了一个小时。 小东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女朋友阿沫的生日。 哎呀,这下惨了。 按照女朋友的小火爆脾气,这事闹大了啊,要光是没有礼物还好,可他不仅将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而且还迟到了一个小时,而且,一见面,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昨晚死人了—— 话没说完,一巴掌便堵上了他的嘴。 小东开始解释,他解释的理由稀奇古怪,一会是自己昨晚没睡好,拉肚子,一会被谁谁谁拉着去喝酒,喝了一下午,一会又是死了人,传言四起,自己也被牵扯其中等等,听得阿沫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女人生气的时候,男人最不要做的就是强行解释,越是解释,女人越是觉得你不真诚,不实在,接着就会联想到,你不爱她,你要抛弃她,你欺骗了她。 不要在女人生气的时候,解释任何理论性的东西,这是一条永恒不变的真理,可惜小东的年纪还是太小,根本还没到理解这条真理的年纪。 他一遍遍地解释着,求阿沫不要生气,自己现在就去订生日礼物,然后再给阿沫准备一个盛大的生日趴。 阿沫看着小东,她看起来好像不生气了,其实她是生气到了极点了,而且,她气哭了。 她原本想着没有礼物就没有礼物吧,忘了生日就忘了生日吧,只要小东现在给她一个拥抱的,甚至是给她一个吻,那么一切就算了,可这个蠢货小东竟然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傻傻地解释,她怎么能不气哭。 她转身就跑。 为了今晚的生日约会,她专门定制的花边裙子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她的身上散发着清新的甜香味,那是为了今晚专门喷的。 她的小腿光洁,在灯光下耀耀生辉。 她的长发飘飘,在轻风中翩翩起舞。 可她今晚不是天使,她是被伤透了心的痴情人。 她在前面跑。 小东在后面追:“阿沫,你怎么了?你跑啥啊?你等等我,我追不上你啦!” 小东傻乎乎地喊着,他一个男生竟然追不上一个女生,是他本来不想追,还是因为拉了一天的肚子,没有力气追了? 阿沫跑着跑着,感觉小东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她已经放慢速度了,这个小东竟然还是追不上她。 她太伤心了。 她哭了起来。 这一次,是真的哭了。 她哭着回过了头来。 女孩的心总是很软的,即使在生气的时候,其实也很软,她生怕小东因为跑的太快,太着急,摔倒在了地上。 她回过头,看见小东正在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和一个男生聊得火热。 阿沫气的一跺脚:“死小东!臭小东!我再也不理你了!” 这句话对于小东来说具有着强大的杀伤力。 他不怕阿沫哭,不怕阿沫闹,不怕阿沫到处跑,他最怕的就是阿沫不理他,一句话不说,而且阿沫极其倔强,说不说,绝对就是不说,一般这样的情况,至少要持续了三天,甚至是一个星期。 小东知道,这叫做冷战。 但对他来说,更像是将他打入了冷宫。 他害怕了,急忙拔腿朝着阿沫跑了过去,甚至都没有和那个男生挥手再见。 然而,阿沫再次跑了。 这一次,她的真的跑,发疯一样的跑。 她太伤心了,她伤心死了。 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迎着风,刮进了嘴巴里,咸咸的,尝着这个味道,她哭的更凶了。 这种咸咸的,有点苦涩,有点疼痛,带着忧伤,让人失去理智的味道,正是初恋的味道。 纯粹,真挚。 懵懂,无知。 阿沫跑出了校门。 外面霓虹闪烁。 有车冲了过来,她急忙躲开,跑向了马路对面。 小东在后面喊叫着,嗓子都快要喊哑了,这下他最害怕的不是阿沫不理他了,而是阿沫出意外。 小东疯狂地追着,这一次,他是真正用尽力气去追了,可是因为昨晚被冻感冒了,拉了一晚上肚子的缘故,所以他跑起来有点有心无力的感觉。 阿沫穿过了马路,跑进了学校对面的那条著名的小吃一条街。 原本人流熙熙攘攘的小吃街,在今天晚上人竟然出奇的少,少的有点奇怪,好几个常年开着的店面也关了。 小吃街的灯光也零零散散的,看起来好像是要打烊的感觉。 但是现在明明在晚上九点多钟,应该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刻。 在气头上的阿沫哪里会注意到这样的情况,她只管一直往前跑,她甚至庆幸街上人少,她可以畅快淋漓地跑,没有人挡着她。 小东发现事情有些不正常。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一刻。 他在下午的时候,听说小吃街里好像死了一个人,所以今天很多店面都关门了,看来是真的了。 他稍微停了一下脚步,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店面门口似乎蹲着一个人影,像是一个乞丐一样,正在捡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吃,头发长长的,脏兮兮的。 那个乞丐忽然扭了一下头,小东似乎看见那长发下面一张丑陋无比的脸,大张着嘴巴,牙齿外露,血红血红的,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他吓得尖叫一声,撒腿朝前跑去。 “阿沫!快停下!不要朝前跑了!”小东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着,偶尔回下头,看下有没有什么东西追上来。 幸好,那个丑陋的像是乞丐一样的人并没有追上来。 小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前跑去。 阿沫也像是疯了一样朝前跑。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跑出了长长的小吃街,跑进了一条有些崎岖的马路上去了。 马路上路灯稀少,十几米才有一根。 路一旁是玉米地,玉米杆子又高又密。 路另外一旁是一片树林,树林不高不矮,但是郁郁葱葱,映照的地面暗影斑驳,偶尔风吹而过,唰啦啦的声音响起,像是有很多的小鬼在林中偷笑。 阿沫往前跑了一小段距离之后,感觉有些害怕了起来。 她放缓了脚步,往两边看了一眼,霎时吓的不敢动弹了。 这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跑进了绕山公路上去了。 毫无疑问,这条路所绕的山,正是光头山。 但是这条路只是在山前绕了半圈,然后又折返到了另外一条路上去了。 所以,这条路,人烟稀少,而且车辆也很少,几乎可以说是被废弃了。 阿沫害怕了起来。 她早就听说过这条绕山路,可是一直都没敢来这里过,据说这里一到半夜十时分,就鬼哭狼嚎的,非常吓人。 她吓得哭了起来,回过头去,想看看小东追上来没有。 身后十米左右的距离是昏黄的,道路蜿蜒,路面崎岖,空无一人。 十米之后,路面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了,只有一片黑暗,无尽的黑暗。 “小东!” 阿沫奋起勇气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什么声音都没有。 不,有她自己的回音在空荡荡的山路上响着。 她是怎么跑到这条山路上的,她完全都不记得了。 她只感觉忽地一下,就来到了这里。 她开始往回跑了起来。 她一边跑着,一边哭,一边哭着,一边喊小东的名字。 如果现在小东出现,她发誓自己再也不生气了,她要紧紧抱住小东,给小东一个大大的深深的吻。 她往回跑了一小段距离之后。 忽然间,她听到路边的玉米地里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她扭头望去,玉米地中间有几颗高高的玉米杆子正在依次倒下去,似乎正有什么东西推倒了玉米杆子,朝着公路上窜来。 她吓得惊声尖叫,朝着前方疯狂奔去。 她跑得跌跌撞撞的。 她哭的几乎没有了人声。 前方有一盏路灯。 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 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形笔挺的人,身高和穿着看起来跟小东有些相像。 阿沫一看之下,立马喊叫了起来:“小东!小东!快救我!” 路灯下的人伸直了双臂,似乎准备拥抱即将跑来的阿沫。 跑着跑着,阿沫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个人的手臂是往前伸直的状态,而不是张开的状态,这不像是拥抱的动作,而像是掐脖子的动作。 阿沫心中一惊,立马停住了脚步。 就在这时,路灯下的那个人朝着走了过去。 不,是跳了过来。 他双腿笔挺,像是青蛙一样,一蹦一跳,他的双手伸在身前,像是两只大钳子! 阿沫吓得尖叫一声,扭头就往回跑。 可是,她的头还没等扭回来,就感觉身后一阵冷风“嗖嗖!”地吹来,霎时间,一只冰凉僵硬的手臂搭在了她的肩头。 阿沫扭过了头去。 她的双眼瞪大! 她的嘴唇发青,双唇抖动。 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是她这辈子吸最大的一次,最深的一次,吸入氧气最多的一次! 她张大了嘴巴,将几乎冲破肺部的所有氧气一次性全部喊叫了出来。 “啊!!!!” 这一声喊叫,持久而尖锐,声嘶力竭,惨绝人寰! 第107章 连环变态杀人犯 霍见归在床上躺了三天。 三天以来,他喝的是白雪熬的药,吃的是白雪做的饭。 他的衣服是白雪洗的,他身上的药都是白雪换了。 白雪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小棚子,棚子里摆满了锅碗瓢盆,简直成了一个小厨房。 她每天不亦乐乎地做着各种好吃的饭菜给霍见归吃。 没人知道霍见归究竟是怎么苏醒过来的。 只有白雪知道。 白雪坚信那一晚的大雪就是上天专门赐给霍见归重生机会的征兆。 他是上天的奇迹。 然而,上天究竟为什么又给了他一次新的生命,为什么迟迟不让他离开人世,这个就没人知道了。 包括霍见归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他坚信,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不信奉上帝,不信奉诸神,不信奉佛祖,他是个无神论者,他只信奉自己。 霍见归的身体在逐渐康复,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在康复。 他身陷的眼窝逐渐趋于平整,他的脸上也慢慢有了红润的气息。 但是,他很少说话。 即使白雪一直在他的脸前晃悠,即使白雪偶尔会找话题和霍见归说说话,但是霍见归更多的是用眼神来回答他。 他总是若有所思。 他的眼睛是望向天花板的,但是眼神聚焦的却是某个未知的空间,他仿似能够看到什么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一次在鬼门关前进去,然后又出来,感觉霍见归整个人变得更加淡定了,更加从容,更加平和了,但是他的眼神,依旧是坚定的,是倔强的,甚至比之前多了一份忧伤。 这忧伤是藏在他眼睛深处的,像是一泓泉水深处游来游去的一条大鱼。 白雪能够看出来,他是在思念着什么,或者说,痛苦着什么。 她没敢问,她知道即使自己去问,霍见归也不会告诉她。 她只是做好自己的事,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内心是快乐的。 一个人在奉献的时候,内心总是充盈的,尤其是在她知道这奉献是独一无二的,是被尊重的时候。 奇怪的是,自从霍见归苏醒后,外面那间被锁链捆绑的卧室就没再发出敲打声了,但在半夜时分,客厅内还是隐隐约约听得到奇怪的声音,细细碎碎走动的声音,还是细弱的交谈声。 白雪没有再出去看过,也没有问过霍见归。 她能够将自己的好奇心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让霍见归都感到有些吃惊。 即使是半夜忍不住要去上厕所,她基本上都是半闭着眼睛去的。 经过了这么多天之后,她的神经已经比之前大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紧张兮兮地自己吓自己了,她至少能够判断出来,哪些声音是因为紧张所致,哪些声音和景象是自己的幻觉,哪些是真实存在的了。 当然,白雪最感兴趣的,还是那面镜子,那面在晚上的时候,散发出绿幽幽光芒的镜子。 霍见归看见白雪很喜欢这个镜子,便对白雪说:“你很喜欢它?” 白雪点了点头。 “那就送给你吧。” 霍见归的眼神中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霍见归没有告诉她这面镜子是从她所在的村落中的河神洞地的一口小人棺材中取出来的,也没有告诉她这面镜子的诡异之处,便直接送给了白雪。 因为霍见归有种感觉,这面镜子似乎也很喜欢白雪,准确的说,它只有在照白雪的脸的时候,才会变得比较温馨,是照的比较美的状态,而照自己的脸的时候,是有些丑陋,甚至是恐怖的。 镜子,有时候也是会认人的。 尤其是一面古老的,神秘的镜子。 霍见归相信这面镜子在白雪手中的作用,比在自己手中的作用大,倘若它真的有某些特殊的能力的话。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白雪和霍见归虽然是睡在一个卧室,但是白雪睡的是地下,霍见归睡的是床,她在地下打了一个地铺,睡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糟。 期间,霍见归曾邀请她上床睡,在中间用枕头将床隔成两段,但是白雪拒绝了。 她觉得这样不好。 即使,她曾经睡过一次,但那是在危机情况之下,才那么做的。 霍见归也没有过多坚持。 三天以来,外面阴雨连绵。 没有风,没有雷。 但是,雨却一刻没有停过。 白天看起来跟晚上一样,晚上比正常的晚上要更黑一样。 霍见归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自言自语地道:“阴沉了三天,该有多少不见光明的东西出来了。” 天空阴沉,阳光便照不到人间的大地,那些躲在暗处的生物便不止晚上吸收能量,白天也能够吸收。 整个天地间,阴气极重,即使是以前阳气很盛的地方,现在都被阴气填满了。 霍见归隐隐有种感觉,在这一股强大的阴气当中,似乎正在孕育着什么危险而恐怖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阿德到了。 昨天晚上,阿德在接到白雪电话之后,简直是大吃一惊,他甚至都为霍见归准备好花圈了,可是霍见归竟然死而复生,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本来当天晚上就要来的,但因为一起离奇的案件所以耽搁了,而白雪说霍见归还很虚弱,时不时地会陷入昏迷,所以阿德也就没来。 今天,他提着水果来看霍见归。 霍见归其实并不是很想阿德来,因为他的房子内藏着太多秘密,太多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最关键的是,阿德还是个警察,有着天正的侦查能力和敏锐的嗅觉。 阿德和霍见归说了那起笔仙事件的结果。 霍见归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样,并未太过吃惊,只是在阿德提到密室内还有一具像是木乃伊一样的尸体,霍见归才微微有些动容。 “那具尸体现在在哪?” “还在警局的停尸房里放着呢,如果过段时间没有人来认领的话,我们就会做相关处理了。” “怎么处理?” “火化掉。” “先不要处理,等我好了之后,我去看看。” 阿德点了点头。 这时候,阿德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立马接听了起来。 挂断电话之后,他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霍见归问道:“怎么了?” 阿德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这几天,香港不是很太平,你们没事不要出门。” “什么意思?” 阿德轻咬了一下牙关,似乎不想说,但是看了一眼霍见归,犹豫了好久之后才道:“我和你说,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不然我要就被革职了。” “嗯,放心。” “有个变态杀人犯在香港出现了,连着三天,杀了三个人。” 霍见归的脸色并没有阿德想的那样变得震惊,依旧很淡然,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杀人手法很残忍?” 阿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的杀手手法很特别。” “怎么特别?” “他吃人,还吸血。” “那确实有点变态。” “而且,死了三个人,我们只发现了两具尸体,另外一个人,尚不知是生是死,不过按照现场的血迹和有关目击者的口供,几乎可以断定,应该是死了。” 霍见归微微点头,没再说话,这件事毕竟是警察的事,与他没有多少关系。 沉默片刻之后,阿德忽然问道:“你说,人真的可能诈尸吗?” “有可能。” “是什么原理?” “有很多种情况都有可能会造成诈尸,最科学的解释是,能量转移,一个人死亡之后在短暂时间内,身上的能量是没有离开肉体的,这时候,如果有相近的能量,或者另外一股能量相融合,是能够将他的肉体重新激活的。” 阿德若有所地地点着头。 霍见归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怎么了?你们发现了诈尸的案件?” “我们不是发现了两具尸体嘛,我只是听他们说,这两具尸体在运往警局的时候,出现了点意外,说是好像尸体活了过来,还弄伤了一名女法医,但我后来去打听,又说没有这件事了,反正挺怪的。” 霍见归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轻声道:“也有可能是神经的条件反射,鸡头被砍了,都还能蹦跶一段时间,蛇被杀死了,身体还能动弹很久呢,人的身体就更加微妙的,所以不用太过担心,没有后续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霍见归忽然一顿,问道:“那个女法医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阿德道,“今天我还没见到她,见了她我好好问问。”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尤其是关于人死之后的一些事情,但是,更多的,还是人在作怪,人心可以比鬼怪恐怖的多。” 阿德点了点头,神色变得坦然了许多,他毕竟也当警察好几年了,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了,有些古怪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不少,但后面得到真相之后,大部分毫无疑问都是人在作怪,所以,对于霍见归刚才所说的话,他从心底感到非常的赞同。 就在这时,阿德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阿德急忙接听了起来,他的脸色再次变得凝重。 他挂断电话之后,就起身了:“见归,局里有些事,我先走了,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你好好休养,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你的手机还有一些东西,我们在防空洞中能找到的,我都给你带来了。” 桌子上放了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霍见归的手机,还有一些其他的道具,包括那边匕首。 霍见归对着阿德点了点头,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阿德拍了拍霍见归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推开门的时候,白雪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她腰上绑着围裙,身上多了一种贤惠温柔的气质。 阿德回过头,对着霍见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霍见归苦笑了一声,没有做任何表态。 白雪道:“阿德哥哥,你不在家里吃饭了啊,我都做好了。” 阿德笑了笑道:“这次就不吃了,下次吧。” “好吧。”白雪看了一眼霍见归,霍见归也正在看着她,他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古怪。 这时候,阿德的手机再次响了。 他急忙接听,然后朝着霍见归摆了摆手,大跨步朝着门外走去。 天空阴沉。 细雨飘摇。 这雨,已经下了三天,不知道还会下多久。 霍见归扭头望向窗外,西边的天空,有一块黑红色的云彩,正在缓慢移动。 那云彩,看起来像是一张脸。 一张有些恐怖的脸。 霍见归紧咬了一下牙关,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手掌似乎按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刺到了他的掌心。 他抬起手,掀开床单,底下有一支钢笔。 一支带血的钢笔。 钢笔上还绑着一条红绳。 他微微吃了一惊,将钢笔拿了起来。 钢笔有点重,笔身冰凉无比。 一个声音忽然从脑后传来:“你,们,都,得,死。” 霍见归急忙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一阵阴风吹拂着窗帘微微晃动。 霍见归的嘴角剧烈地颤抖了几下,脸色紧绷,他将钢笔紧握在掌心,目视前方,眼神坚毅,一字一句地道:“可,你,已,经,死,了。” 第108章 诡异的尸体 香港东城区警局会议室内。 阿德推门而入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 他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去,抬头望向银幕。 银幕中正在播放着这几天以来死者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西装男子,他身上的西装被鲜血染的通红,面目全非,致死原因是颈部撕裂,失血过多。 第二张是西装男子颈部伤口的照片,他的颈部处看起来并不是被利器割伤的,而是被什么东西咬伤的,生生撕断了,而且,根据他身上多处的伤口,可以判断,死者生前曾经剧烈搏斗过。 第三张是西装男子脱了上衣之后的照片,他身上的血管根根外凸,但是血管内的血液却奇少无比,当时的鉴定死亡时间是8小时前,血液应该尚未完全凝固,而当时的地点也没发现大量血液流出的迹象,所以,有理由相信,嫌疑人在撕裂开死者静脉之后,对其进行了取血的行为。 第四张是西装男子的表情特写,他的五官不正常地扩大,尤其是眼睛,瞪得特别大,似乎生前受到过剧烈的恐惧。 西装男子的身份是日本人,35岁,在中国做出口贸易的生意,但具体是出口的什么,并未查到,看起来他的生意好像并不是特别干净。 他的死亡地点是距离光头山后山三百米的一条小路上。 他去光头山干嘛? 为什么半夜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溜达? 这些都是目前尚未找到答案的疑点。 看完这四张照片之后,警局的刑侦专家针对杀人手法给出了相关的分析结果,这正是他的猜测之一。 “嫌疑人杀人手法奇特,最近几年在香港并未有过这样的先例,但在大陆有过这样的案例,在国外也有关这样的案例,是典型的杀人吸血案,凶手要么是心理变态,要么是身体需要,所以才做出这样的行为。” 底下一众干警看着照片全都眉头皱起,再听见刑侦专家的分析之后,俱都交头接耳地私聊了起来。 阿德微微扭头,在最后一排,他看见了那个曾经负责押运尸体的那个女法医。 女法医名叫宁涵,大家都叫喜欢叫她小宁。 宁涵坐在最后一排,双手抱胸,眉头紧皱,嘴唇有些发青,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她似乎有点冷。 宁涵似乎感觉到了阿德的目光,她朝着阿德看去,恰好了阿德四目相对,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闪躲。 阿德也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扭回了头去。 刑侦专家再次放出了另外一组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在一条公路上,也就是光头山的盘山公路,公路上有一件带血的衣服,经过鉴定,上面的血迹是附近的职高学校中的学生马小东的,经过走访之后,衣服也确定是他自己的,除此之外,现场还发现了马小东的一跟断指,断指附近发现有牙印,应该是牙齿咬下来的,但截至到目前,并未发现马小东的尸体,也没有他的行踪。 第二张照片是一具尸体,尸体是女性的,上衣撕裂,大半个乳房被啃掉,整个胸口鲜血淋漓。 最恐怖的是,她的鼻子和耳朵都被咬掉了,而且全都摆在她的身侧,似乎是进行着某种祭祀一样,该名尸体也是附近的职高中学的学生,名叫范沫沫,人称阿沫,在走访中得知,马小东和范沫沫是恋人关系,而且当天是范沫沫的生日。 第三张照片是范沫沫的脖颈特写,她的脖颈同样被撕裂了,但是显然凶手更喜欢从她的胸口上吸血,而不是脖子上,所以,脖颈处伤口不是很严重,但通过这个特征,便几乎可以断定,这两起案件系同一人所为。 马小东的尸体没有找到,但是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凶多吉少。 刑侦专家做出了相应的场景模拟。 “当天是范沫沫的生日,马小东则是范沫沫的恋人,两人在这样一个日子,准备去山上寻找点刺激,但是却遇到了变态杀人犯,范沫沫首先被杀死,并且被凶手用残忍的手段进行凌辱,然后马小东在反抗中被凶手制服,目前下落不知。” 阿德看着范沫沫的照片,感觉一阵恶心,究竟是怎样变态的凶手才会吃掉女性的乳房,然后还要从乳房中吸取她身上的鲜血? 阿德咬了一下牙关,他忽然有种预感,他觉得这一次的案件有点另类,或者说,有点超出正常的逻辑范围。 刑侦专家随后放出了第三组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辆车,死者的半个身子悬在车外,半个身子依旧在车内,车撞到了山路边上,是强行熄火。 第二张照片是死者的特写,死者是男性,脖颈处撕裂,跟第一张照片中那个西装男子几乎类似,只不过这个死者身上并没有太多伤口,死的比较干净利索,看起来并未有太多搏斗。 第三张照片是死者的面部特写,他的表情夸张至极,眼睛瞪得无比巨大,眼珠子似乎都快要调出来了,而且嘴巴也张的很大,似乎临死那一刻还在嘶声尖叫。 这名男子是一名作家,据说是来光头山收集写作灵感的,值得一提的是,他写的是灵异小说。 刑侦专业给出了相应的推测。 “死者在上山的路上,看见路中间有个人,于是急忙打方向盘想躲开,于是车撞到了旁边的山崖上,他坐在车上,正在犹豫不决,此处,死者的心理状态应该想逃,而不是想下去查看,过了一会,凶手发现死者并未出现,于是直接上去敲门,死者打开车门之后,凶手直接行凶,撕裂开死者脖颈,吸干了他的血,然后离开。” 三个死者,死亡时间是在三天之内。 最近的一个死者,那个灵异作家的死亡时间是今天的凌晨四点半。 范沫沫的死亡时间是昨天的晚上九点半左右,马小东生死不明。 日本籍男子东野正鹰的死亡时间是前天晚上的十二点左右。 他们的死亡亦或失踪时间全都是在晚上。 直接致死原因是失血过多。 伤口是由钝器造成,有可能是牙齿,也有可能是特制的凶器(牙齿形状的凶器)。 而从死者身上采样的相关证据中,并未发现凶手的指纹,也没有发现凶手遗留的毛发,甚至皮肤碎屑都没发现,最让人吃惊的是,即使是啃噬了一名女死者的乳房,在她的身上,也没发现凶手遗留的任何痕迹。 当然,也不排除是用器具打烂了乳房,然后用器具将死者们身上的血抽出来的可能。 案件离奇中透着诡异。 在场的所有警察在看完四组照片之后,都感觉到一阵后背发凉,尤其是阿德,他从警已经有好几年了,这还是真正第一次遇到这么残忍的变态连环杀人犯。 而且,是三天之内,杀了三个人。 从目前的迹象来看,他有可能还要杀更多人。 对于这次案件,东城区警局高度重视。 为了不引起恐慌,他们封锁了所有媒体,并对主要从事人员进行了保密协议的签订。 毕竟,这次的事件太过于恐怖,很容易引起舆论轰动。 他们必须要尽快破案,而且要赶在凶手进行下一次杀人行动之前破案。 会议进行了数个小时,在这期间,有好几份报告先后送了过来。 因为阿德并不是这次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所以只能在边上听着,必要时候参与辅助调查当中。 报告中并没有好的消息。 甚至,还有坏的消息。 当然,是阿德的猜测,因为,有一条报告送来之后,他看见局长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随后,局长急匆匆走了出来,十多分钟才回来,刑侦专员去询问报告结果,局长却说结果有误,要重新鉴定一份。 阿德觉得事情并不正常。 而且,局长和副局长一直在相互交谈着什么,声音很小,有些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而且,在会议期间,还来了几个阿德都不认识的人,据说是上头派来的协助刑侦人员。 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并且在第一时间执行了下去。 首先,封锁光头山,以光头山为圆心,周边三公里为半径的圆形区域做排查。 其次,调查死者朋友,家属,寻访目击人员,调出周边所有监控,进行可疑人员初步筛选。 最后,对死者的尸体做全方位检查和鉴定,要给出详细的报告,包括死者的死因,死者的死亡时间,死亡的血液成分,死者的伤口残留痕迹,死者的体态特征等等,之前的死亡报告仅供参考,现在要做全方位的检查。 而且,要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检查,因为,死者的尸体正在进行相应的病变,怀疑有特殊病毒在死者体内残留。 这最后一条很关键,里面暗藏的信息也很多。 但是,阿德还是没有太懂,他只是有种感觉,死者和凶手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散会了。 所有人员全部安排进了这次的行动当中,就算是手头上有案子的也暂停了。 阿德被安排的排查光头山附近区域的工作。 在局长,副局长,以及相关的高级官员相继离开之后,里面的一众干警才朝着外面走去。 阿德看见女法医宁涵急匆匆地朝着外面走,他急忙追了上去。 “宁涵!”阿德在一个拐角处叫住了她。 宁涵回过头来,她的脸色很白,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与她平常的冷静沉稳的气质有些不符。 阿德走了过去,站在了宁涵的旁边。 他能感觉到宁涵此时很紧张。 宁涵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阿德轻咳了一声问道:“有空吗,请你喝咖啡?” “没空……”宁涵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像是她平时的那种声音。 阿德有些尴尬,他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其实,我想问下,昨天你们押运的那具尸体,是——” 他的话未说完,宁涵忽然全身一抖,她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慌:“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她转身就走。 走着走着,她就小路了起来。 她的身体摇摇晃晃的,似乎有些不稳。 阿德看见宁涵的右手手背上绑着一块纱布。 眨眼间,宁涵就不见了踪影。 阿德有点担心她,急忙追了出去。 此时,已是晚上。 警局外,人来人往,可哪里还有宁涵的身影。 一阵冷风骤然吹来。 阿德裹紧了衣服,喃喃自语:“真是他妈的奇怪啊!”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今天做的报告中有三组照片,也就是说应该有三具尸体才对,可是据他白天听说,局里只押运回来两具尸体。 难道说,在押运的过程中,其中一具尸体跑了? 难道说,传言是真的,诈尸了? 阿德忽然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凉意,他扭回头去,望向警局。 警局内阴沉沉的。 黑暗正在里面肆意漫延。 第109章 春宵一刻值条命 夜深人静,树影森森。 宁涵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阵风吹来,路两旁的树叶子哗啦啦响动,像是里面藏着很多人。 她时不时地回头张望,面露惊慌。 她总是感觉身后有脚步声,越是紧张兮兮,这种感觉越是强烈。 而且,从下午开始,她的脑海中就一直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响,那声音很空旷,很虚无,像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吟唱。 她的头有些疼。 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想尽快回家。 就在即将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强烈的光柱,光柱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全身火辣辣的发麻,发热。 “他妈的眼瞎啊!”一个粗暴的声音骤然响起。 宁涵捂着自己的脸,半睁眼睛,看到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停着一辆车,车窗摇下,一个光头男子探出头来,对着他厉声吼叫。 就在刚刚,她差点撞到车上。 宁涵用手堵着脸,尽量不让强光照在她身上,急匆匆地跑走了,只留下身后那个光头男子粗暴的吼叫声经久不息。 好不容易回家了。 宁涵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流汗,那汗流出来竟然不是热的,而是凉飕飕的。 她打开了门。 她的男友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她回来了,高兴地打招呼。 她敷衍了一下,便冲进了洗手间。 她脱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站在镜子前。 她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光溜溜赤条条的身体。 她的皮肤原本是雪白的,现在胸口上竟然有几个很小的斑点,像是被什么蚊虫叮咬的,那斑点不疼也不痒,但是看着有点瘆人。 她又看着自己的脸。 她的脸上画着淡妆,她的脸不算特别美,但是五官比较标志,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可是,镜子中的她现在看起来却是无比疲惫,尤其是那双眼睛,不仅眼球中布满血丝,眼窝下面还有一大团阴影。 她有些紧张了起来。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某些微妙的变化,这变化或许现在还不是很明显,但是她还是能够感觉得到。 她伸出了手掌,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心发红,手背发青,指甲似乎比早上的时候长了一截。 她吓了一跳,急忙拿起指甲剪将指甲全部减光了。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随后,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呲了一下牙,并且发出了“嘶!”地一声响。 这声响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看到了自己的牙齿。 她的牙齿泛黄,牙龈发红。 就在这时,门响了,“砰砰!”的声音在她听来异常的刺耳,她像是一只惊弓之鸟,轻叫了一声。 男朋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涵涵,没事吧?” “没事……”她答了一声,顺手打开了淋浴的喷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水汽逐渐上升,温度也上升了起来,她的那种紧张兮兮的感觉随着这朦胧的氛围逐渐变得平息。 可能是生病了,她在心里这样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正在洗澡。”她对着门口说道。 “好。”男朋友说了一句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她将水喷在了自己的身上,水滴顺着她的肌肤流下来,落在地面上。 她的左手悬在空中,手掌受伤了,上面还包着绷带,所以不能沾水,洗起来有些麻烦。 她洗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在洗澡的过程中,她总会控制不住地回想昨天发生的那起恐怖的事情,她不停地想要摆脱那个场景,不停地说服自己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可就是摆脱不掉。 脑中的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很低沉,很凝重,但似乎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让她忍不住想要去听的更真切一些。 不自不觉间,她竟然已经洗了半个小时。 她洗的有些晕头转向了。 她的眼神迷离,脸色发红,身上的皮肤也有些发红,是被热水泡的那种红。 红润中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 脑中那个声音不知何时又没有了,她紧绷的身体在热水的冲刷之下变得柔软了下来。 她的心情也逐渐变轻松。 洗澡果然是驱除疲劳最好的方式。 她擦干了身子,打开了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 男朋友急忙扭过头来,望着她,看了一会之后,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色迷迷的了:“呦,今天洗了这么久啊,我看看是不是洗干净了。” 男朋友站起身子,走到宁涵面前,伸手抱住了她,嘴唇直接亲在了她的嘴唇上。 或许是这两天太过紧张的缘故,又或许是很久没和男朋友亲热的缘故,宁涵被男朋友一抱之下,身体竟然立马就起了反应。 她的回应很剧烈,这让她的男朋友有点吃惊,毕竟她对于房事一向不是那么热衷,每次都需要男朋友引导很长时间,才感兴趣。 男朋友的心也被勾了起来,她一只手开始在宁涵的胸前游走,另外一只手伸进了她的睡衣里面,摸向了她的后背,手掌沿着她光滑的后背一路下摸,摸到了她肉呼呼的丰满臀部。 宁涵轻哼了一声,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上升,血液流动变快,而且,身上燥热无比。 她迅速扒掉了男朋友的上衣。 男朋友的另外一只手也伸进了她的睡衣里面,开始揉捏着她的胸脯。 她轻声呻吟着,她感觉自己体内像是埋了一颗炸弹,即将被引燃。 她将男朋友直接推倒在了沙发上。 男朋友在下,她在上。 她开始脱着男朋友的下衣。 她的动作直接而粗暴,似乎按奈了好多年的欲望在这一瞬间集体爆发了。 男朋友感到又惊又喜,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兴奋。 他扯掉了宁涵的睡衣,同时没忘了将沙发旁边小桌上的台灯顺手关掉。 屋内黑了下去,只有电视机的光芒在闪烁,照耀着这对正在寻欢作乐的青年男女。 宁涵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直接将男朋友的内裤撕开了。 男朋友也给与了回应,撕开了宁涵的内衣。 两人在沙发上滚做一团。 “砰!”地一声,两人同时掉在了地上。 两人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在地板上滚动了起来。 很快,两人就赤身裸体,光溜溜的了。 宁涵喘着粗气,亲吻着男朋友的胸口。 男朋友也喘着粗气,亲吻着宁涵的脖颈。 “要……” 宁涵轻哼了一声,这声哼叫像是一道闸门,一下子打开了两人通往极乐世界的大门。 男朋友肆无忌惮,英勇挺身,深入了宁涵的身体。 宁涵忽然高声喊叫了一声。 这声喊叫带着一丝疼痛,带着三分爽快,带着六分舒畅。 她的身体像是正在泄洪的水库一样,终于冲破了河堤,开始奔腾而出。 电视机在闪烁,电视中播放着一部美国恐怖片《猛鬼街》,一个畸形的恐怖的怪物从树丛中闪出,用剪刀一样的手爪抓住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的尖叫声穿透银幕,在房间内响彻着,和宁涵的喊叫声不相上下。 她的男朋友在她的身上不停地动着。 她在下面不停地叫着。 叫着叫着,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有些发痒。 她的手在男朋友的身后抚摸着,忽然一个不小心,竟然刮伤了她男朋友的皮肤。 她男朋友痛叫了一声,但他可能是觉得宁涵是因为兴奋过度才这样的,而这样,也让他的快感更加的强烈,更加的持续。 宁涵的嘴在她男朋友的耳朵上亲吻着,忽然又是一个不小心,竟然咬破了他的皮,鲜血缓缓流出。 宁涵下意识地伸出了舌头,将那几滴血吸在了嘴巴里。 “小变态!” 男朋友笑斥了一声,身上的动作依旧没停。 屋内光线阴暗,电视机中的画面也变得阴暗。 看不清宁涵的脸,只看见她抚在男朋友后背上的手指甲好像变长了许多。 “嘶!”一声古怪的叫声从宁涵的喉咙里面发了出来。 这时候的宁涵动作和表情已经非常怪异的,但她的男朋友正沉浸在即将来临的快感迸发中,根本没有注意到。 “嘶啦!”一声响,宁涵的手指忽然在男朋友的后背上划出了十道血淋淋的道子。 男朋友痛叫一声,大声吼道:“你干什么?!” 他虽然在吼叫,可是身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宁涵没有说话,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她的脸紧贴在男朋友的脸颊上,嘴巴张开,舌头伸出来,正在舔舐他耳朵上的那点伤口。 她正在吸血。 男朋友吓了一跳,双手掰住宁涵的脑袋,想去看她的脸。 就在这时候,电视机中的画面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宁涵的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明亮映照了出来。 她的脸是绿色的,眼睛也是绿色的。 她的嘴巴张开,舌头伸在外面。 她的牙齿尖尖的,像是狼牙一样,冒出青光。 男朋友吓了一跳,这一惊吓,让他全身一抖,有些精华喷涌而出。 这股强烈的快感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用理性去思考宁涵的异状。 就在这时,宁涵忽然发出了一声锐利的尖叫声。 她惊声尖叫着,抱住了男朋友的脑袋,嘴巴大张开,直接咬向了他的脖颈。 “嗤啦!”一声响,牙齿没入了男朋友的肌肤里面,肉里面,血管里面,接触到了温热的,流淌着的,让人着迷的——鲜血! 男朋友大叫一声,用力去推开宁涵,可是一推之下,发觉宁涵的身体竟然有些发硬,而且根本推不动。 宁涵的头扬起来,左右晃动了一下,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 随后,在男朋友又惊又惧的眼神中,她那排冒出青光的长长的牙齿直接插进了他的脖颈里面,一口撕开了他的动脉血管。 鲜血喷涌而出! 像是喷泉一样,往上空窜去,然后哗啦啦散开,散落而下,如同一团绚丽的红色烟花。 宁涵的脸直接埋进了男朋友的脖颈间,舌头像是钻头一样打进了他的血管深处,她的腮帮子在用力吸吮。 她的喉管在剧烈滚动。 她的身体在不停地抽搐。 “啊!”她嘶叫一声,抬起头来! 她满脸是血,眼球惨绿,嘴巴张开,獠牙外露! 她像是一个恶魔! 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第110章 死亡解剖 晚上,八点五分。 夜幕来临,天空阴沉。 九龙区警察局地下一层,停尸间内。 一老一少,两个法医正快步走在阴暗的走廊中。 这两人,一个是资深法医,一个是新手学徒。 因为宁涵生病请假的缘故,所以再次鉴定尸体的重任就落在了这两人的身上。 他们需要给出更加全面,更加详细的报告,所以,今天晚上,他们已经做好了通宵达到的准备。 老法医姓午,人称老午,干法医已经多年,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他,身上自带一股阴沉气息。 小法医名叫周豆豆,在警局,大家都叫他豆豆。 他刚刚入职两个月,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到现在的心平气和,他已经走过了法医这条职业上最艰难的一个阶段。 当然,他也仅仅才是入门而已。 老午在来之前就听说了一些流言风语,说着这两具尸体曾经在押运途中苏醒了过来,差点酿成悲剧,要不是现场有带枪的刑警,估计要车毁人亡。 老午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一双眼睛却明亮无比,这么多年和死尸在一起,他也多多少少碰到过一些古怪的事情,就算是他自己,现在也偶尔会看到一些亦真亦假,亦人亦鬼的东西。 但是,不管怎样,他相信这些古怪的事情都是科学能够解释的。 即使现在的科学解释不了,未来的科学也能解释。 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他总结出一个道理,即使真的有鬼,那鬼和人也一样,鬼不会平白无故害人,除非你先害他。 所以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老祖宗留下来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而且,身为一名法医,他早已给自己洗脑,不管遇到尸体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他都能用自己的一套理论解释。 推开了停尸间的门,打开灯,点上一注清神香,喝上两口啤酒,然后消毒,穿衣,取道具,这一系列的动作,老午已经做了成千上万遍。 他相信,今晚也会跟往常一样,顺利得出结果。 豆豆将两具尸体分别从仓库中推了出来,放到了解剖台上。 两具尸体身上都蒙着白步子,只露出一双脚丫,脚丫子是青色的,连指甲也是青色的。 老午穿戴好衣服之后,似乎是为了给豆豆消除紧张一般地说道:“我去年解剖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是被毒死的,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一点伤痕都没有,像是睡着了一样——” 老午轻咳一声,咧嘴一笑:“据说是个模特,那身材,好的不像样子,我这辈子是没见过这么好身材的女人了,当然是光着身子的,还是活着的,所以说,做我们这一行,还是有好处的,能见到一些你平时绝对见不到的赤裸身体,让你大饱眼福。” 豆豆的紧张过果然被消除了很多,他笑道:“可我这两个月一个这样的都没见过,你说我是不是运气不好。” “总会遇到的。”老午意味深长地重复着,“总会遇到的。” 说罢,老午示意豆豆将白布子揭开。 豆豆站在解剖台前,看着那双发青发绿的脚丫子,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老午又在絮絮叨叨地讲述着他见到的一个重达三百五十斤的大胖子的尸体…… 豆豆轻吸了一口气,一把将白步子揭开了。 这具是范沫沫的尸体。 范沫沫的尸体有些惨不忍睹,如果是普通人,第一眼看上去,肯定会尖叫一声,承受能力差的可能还会呕吐。 她的右边胸脯几乎被整个咬掉,里面还挖空了一部分,都能看到里面的肝脏器官了。 她全身几乎干涸,一点血液都没有。 她大睁着眼镜,瞳孔放大,目视前方,眼神中透出无限的惊恐。 豆豆看了一眼之后,就急忙扭过了头去。 很难想象,这是一名刚满21岁的花季女孩。 豆豆又揭开了另外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是那个灵异作家的。 他的脖颈被撕裂,血管和动脉全部都崩断,从这伤口能够基本判断处,行凶者力气非常巨大,而且所使用的凶器也很独特。 他的眼睛同样瞪得很大,甚至比范沫沫的还要大,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出来了。 他的额头上有个枪眼,应该是在押运过程中骤然醒来之后,被刑警用枪打的。 他的身上绑着绳索,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老午走到了解剖台前。 豆豆打开了摄像机,录音笔,同时拿出了记事本。 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解剖台上的两具尸体。 “范沫沫,无生命迹象。体表特征:皮肤颜色,灰色,皮肤上有斑点,斑点颜色紫红,取斑点中心样本进行查验,样本编号001。” 老午一边看着范沫沫的尸体,一边说着,豆豆在旁边记录下来其中的重点。 “身体僵硬,并不同于正常情况下死亡的僵硬,怀疑是神经受损,或者神经崩弛的缘故,留作解剖之后再行验证。” “眼球胀大,瞳孔放大,死前受到过剧烈惊吓。” “右乳房被利器切割,胸口挖空,内脏暴漏。” “身体内没有血液迹象,没有任何液体迹象。” “内脏完好如初,但是——” 老午眉头一皱,用镊子轻挑范沫沫右胸口里面的肝脏表皮,疑声道:“但是内脏里好像还有生命迹象,在轻微蠕动,怀疑是寄生虫,取中心样本查验,样本编号002。” “手掌发红,手背发绿,指甲灰色,尖端白色,指甲长度约3cm。” 豆豆斜眼撇了一眼范沫沫的手指,五根指甲都很长,长的有点瘆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发出绿幽幽的光芒。 “脚掌发红,脚背发绿,脚趾甲灰色,尖端白色,脚趾指甲长度4cm。” 豆豆微微吃了一惊,看了一眼范沫沫的脚掌,他发现她的脚掌似乎有些畸形,一般女性的脚掌不可能这么大,而且,每一根脚趾头都很粗,像是那种常年赤脚在地上走路的人才有的脚趾。 老午虽然阅历丰富,见过成百上千具尸体,但像这么诡异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用镊子在范沫沫的脚趾头缝隙里拨弄了一下,里面竟然有一些丝丝黏黏的线,像是蛛网一样。 他沉声道:“脚趾缝隙间发现胶质不明物体,取中心样本查验,样本编号003。” 做好这些之后,老午取下了眼镜,看了豆豆一眼,低声道:“现在,开始解剖。” 豆豆逮着这个空隙,急忙问道:“师傅,你之前见过这样体征的尸体吗?” “没见过,所以说,你撞大运了。”老午说道。 老午拿起手术切割刀,豆豆在旁边给老午当助手。 两人开始切割起了范沫沫的尸体。 他们要从内到外,整体检查,不漏过一个细节。 手术刀插进了脖颈处的皮肉里面,开始往下拉。 老午拉了一下,竟然没有拉开,刀片卡在了肉里面。 他有些奇怪。 按理说,死期没有超过三天的尸体,肉不可能这么紧,而且会随着细菌的腐蚀,应该会越来越松才对,为什么手术刀都割不开。 他握紧了手术刀,手腕用力,使劲拉着。 终于,皮肉拉开了。 皮肉像是土层一样,翻开到两边,里面干巴巴的,一点血迹都没有。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泡忽然闪了一下。 豆豆吓了一跳。 老午低声道:“外面可能下雨了,一下雨,这里的电流就不稳定,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很多次了,要他们重新整一下线路,可是他们觉得活人的事情比死人重要的多,都一年多了,还没整修。” 一边说着,老午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止,刀片已经割到范沫沫的胸口附近,都能看见里面的内脏器官了。 忽然间,他看见尸体的肝脏处似乎有个长长的东西快速爬了出来,然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他眉头一皱,使劲眨了一下眼睛,怀疑是自己的幻觉。 豆豆此时正在紧盯着范沫沫的手指看,他发现那手指好像比最开始的时候又长了一点,他疑声道:“师傅,你发现没有?” “什么?” “她的手指好像变长了。” “怎么可能?!” 老午随口敷衍,还是盯着范沫沫的内脏里面观察着。 当刀片继续下拉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更加奇怪的事情。 尸体的喉管链接着胃部的那一段肠胃竟然出现了奇异的变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构造,里面交叉纵横,像是个迷宫一样,隐隐约约间,他似乎看见那段肠胃轻轻动了一下。 老午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头顶的灯泡又闪了一下。 “嘎吱!”一声响,清脆响亮。 “师傅,你听到了吗?”豆豆紧张地问道。 “不是你弄的?” “不是……” “嘎吱!”又是一声响。 豆豆急忙回头。 他看见另外一座备用停尸台上放着的那个灵异作家的尸体竟然微微侧过来身子。 豆豆紧张地看着老午。 老午咬了一下牙关,从范沫沫的身体内拔出了手术刀,拿着刀子,走到了灵异作家的尸体前面。 “应该是神经反射。”老午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有些神经元还没有完全死透,不用过于担心。” “噶——” 一声叫声响起,是从灵异作家的嘴巴里面发出来的,听起来像是青蛙在叫一样。 豆豆吓的往后推开了两步,“哐当!”一声,撞到了身后的解剖台上。 灯泡连着闪了两下。 老午低声道:“或许,他的声带受到了挤压,所以才发出这样的声音,不用担心——” 话音未落,灵异作家的手臂忽然抬高了起来。 豆豆大叫一声,指着那支手臂道:“师傅,你看——” 老午脑袋微微歪了一下,强装镇定地道:“有时候,关节链接处随着周围温度的忽高忽低,或者外界的一些特殊情况,会出现机械性的活动现象,不用担心——” 话音未落,灵异作家的另外一只手臂也骤然抬高了起来。 豆豆再次大叫一声:“师傅,他的另外一只手也……” 老午眉头紧皱,低声道:“一只手机械性活动也就罢了,另外一只手也这样,就有点奇怪了,不过,不用担心,虽然概率小,但也不是不会发生的事,只能说,今晚,咱们中大奖了。” 老午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准备去将灵异作家那两只手臂放下来,忽然间,灵异作家的身子骤然抬了起来。 老午微微一愣。 豆豆大叫道:“师傅,他站起来啦!” 老午:“小点声,我能听得到,有时候,尸体骤然站起,神经元未死,机械性活动,外界压迫,关节黏连……也许……可能……倒是也能说得通……不过……” 老午还在拼命地想着脑中的各种各样科学的词汇,想着用神经学,生物学,动物学来解释面前的诡异景象。 忽然间,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灵异作家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豆豆几乎是尖叫出来的,他的声音尖锐而撕裂:“他的眼睛……睁开了!” 老午看向灵异作家的眼睛。 灵异作家的两只眼睛确实睁开了,两只眼睛都发白,但是很快,眼珠子似乎转了一下,眼睛的颜色也变了,变成墨绿色的了。 老午紧皱着眉头,喃喃低语:“尸体死后眼珠子还会变色……这我倒真是第一次见,难道是眼球被细菌感染了,还是病变了?” 老午压制着体内的恐慌,凑上前去看。 他发现,那双眼睛竟然也在看着自己。 而且,那双眼睛里竟然有一种死人不具备的东西——眼神! 老午这下吓坏了。 可是,他的脑子还是没有彻底反应过来。 豆豆还在惊声尖叫着。 老午大吼一声:“不要叫唤了!我猜他的眼睛里可能被镶进去了蓝宝石,快来给我挖出来!” 话音刚落,灵异作家的眼珠子忽然缓慢第转了一圈。 墨绿色的眼珠子里射出两道阴沉沉的光芒。 老午感觉自己的脊背一阵发凉。 “豆豆,那啥……你看看我今晚喝的是白酒,还是啤酒?” “是啤酒,师傅,雪花啤酒……你问这个干嘛?” “那行……” 老午缓缓转过身子,然后张大了嘴巴,深吸了一口气:“快跑啊!!” 这嗓子是喊出来的,声音巨大无比。 可是,他刚跑了一步,停尸台上的灵异作家骤然蹦了起来,两只手臂像是钳子一样牢牢钳住了老午的脖颈。 “咔嚓!”一声响,没有丝毫的犹豫,灵异作家的嘴巴一口咬在了老午的脖颈上。 血管破裂,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空中的灯泡。 灯泡变成了红色。 整个房间被红光照耀着,诡异而恐怖。 豆豆吓得浑身颤抖,双膝一弯,竟然跪在了地上。 老午哑着嗓子喊出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我们……可能……发现了……外星人……” “嘶啦!”一声响,老午的脖颈完全断裂。 如注的鲜血从他的脖子里喷涌而出。 灵异作家像是一只饿疯了的狼狗,贪婪地吸吮着他的鲜血。 豆豆奋起最后的勇气,从地上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往外面跑。 忽然间,他的肩头被拉住了。 他微微回头,看到了一只手掌,手背是绿色的,指甲很长,足足有5cm那么长。 解剖台上的范沫沫缓缓站了起来。 “啊!” 他惨叫一声,扑倒在了地上,就地翻滚,朝着外面跑去。 身后响起了一阵“嘎嘎”的声响。 他夺门而出,“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最后一眼,他看见房间里的范沫沫从解剖台上走了下来,她的右乳房空洞洞的,左乳房在微微晃动。 他一路尖叫声,跑了出去。 他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肩膀上正在流血。 上面有五道清晰的爪印。 第111章 僵尸横行(上) 晚上,八点半。 梨园小区。 林妈带着自己刚满三岁的女孩小可看电影回来。 走出电梯之后,林妈就看见走廊的地上有一条血迹。 血迹是从她邻居家里流出来的。 她的这个邻居是一对青年男女,女的她认识,是一名法医,名叫宁涵,之前还去她家里一起吃过饭。 男的好像叫什么栋,对了,张栋。 宁涵家的门开着。 林妈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门开了,里面还有血迹呢,难不成是家里进了盗贼,和盗贼厮打所致? 她站在门外面,探头往里面看去,客厅内空无一人。 她喊了一声:“宁涵?” 没有人回应。 她又喊了一声:“张栋?” 没有人回应。 她有些担心了起来。 她低头对自己的女儿小可道:“你在门口等妈妈,妈妈进去看看,记住,千万不要乱跑,明白吗?” 小可点了点头,马尾辫在微微晃动,煞是可爱。 林妈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她站在了客厅内。 客厅内也有血迹,血迹是从卧室内流出来的。 卧室的门虚掩着。 里面黑乎乎的,没有开灯。 “宁涵?”她加大了声音,喊了起来。 还是没有人。 这时候,卧室内似乎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声响。 “噶!” 像是一只青蛙在叫。 她有些害怕了起来。 她扭头望向外面,自己的女孩正乖乖地站在门口,一双大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林妈对着她挥了挥手,然后缓步朝着卧室走去。 “宁涵?”她一边走着一边喊。 “张栋?”她连着喊了好几声。 卧室里似乎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轻响,好像是对话声,听不清楚是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推了一下卧室的房门。 “吱呀!”一声响。 卧室的门被推开。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开着,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美式电影,刚才的对话声应该就是电视机里的声音。 她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地面上黏糊糊的,好像有什么液体在流动。 这时候,她已经有预感了,有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电视机中的影像忽然变亮,房间内也被映照的发出了光亮。 她忽然看见地面上躺着一个人,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倒在血泊之中。 她吓了一跳,一边叫着,一边跑了过去。 刚跑了两步,脚下忽然一滑,整个身子扑了出去,直接扑到了地上男子的身上。 “噶!”男子忽然叫了一声。 “妈呀!”林妈吓得脸色煞白,她的脑中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还没死。 她半蹲在地上,抬起了地上男子的头。 果然是张栋。 她的心里被惊慌和恐惧所填满。 几秒钟的反应时间过后,她才急忙掏出了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忽然间,她感觉张栋的脑袋动弹了一下,她一边拨号,一边安慰着:“你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放心,我这就叫救护车。” “嘎!”一声响,从张栋的喉咙里面发出来。 林妈忽然看见张栋的手臂缓缓抬了起来。 “不要抬……你不要乱动,会没事的,我在这……” 张栋的身体在林妈的怀中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像是被有一股电流正从他的身体内流过一样。 林妈有点害怕了起来。 “嘎吱嘎吱”的声音从张栋的身体内部传来,似乎他身体内的所有关节正在重新组合。 林妈愣愣地看着张栋的脸。 手机号已经拨通了。 “您好,急救中心。”手机中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 林妈刚要开口说话,忽然看见张栋的眼睛睁开了。 他的眼睛好像贴了一层薄膜一样,惨白惨白的,看起来异常恐怖。 骤然之间,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眼球从白色缓缓变为绿色。 林妈吓得轻叫了一声,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电视荧幕光线带来的效果,她使劲眨了一下眼睛,再次定睛望去。 张栋的眼睛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墨绿色的了。 林妈大叫一声,本能地松开了张栋的头。 张栋的头撞击在了地板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林妈从地上爬起,就朝着门外跑去。 可是,她刚跑了两步,脚下骤然一滑,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 她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嘎嘎”的声响,还有关节碰撞的声响。 她趴在地上,扭过了头来。 地上的张栋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聚焦到了林妈的脸上,随后,他大张开口,一声嘶吼,朝着林妈扑了过去。 “鬼啊!” 林妈嘶声大叫,连滚带爬,朝着门口跑去。 就在她的脑袋刚刚钻出房门的时候,张栋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压住了她的双腿。 林妈头也没敢回,奋起一脚踢中了张栋的头部,但是一踢之下,林妈感觉像是踢在了一块石头上,张栋纹丝未动,但林妈的脚腕却差点骨折。 张栋双手往后用力一拉,将林妈直接拉进了卧室内。 “嘶啦!”一声响,林妈的上衣被撕开。 借着微弱的光亮,能够看见张栋大张开嘴巴,朝着林妈的右边胸脯一口咬了上去。 胸罩直接被咬破,半个胸脯瞬间便化为张栋的口中食物。 光亮随后消逝,只剩林妈高一声低一声的惨叫声传来。 几秒钟之后,只听林妈传来了一声锐利的惨叫声,接着,一股鲜血喷射在了卧室房门上,将整个房门染的血红。 此时,大门外面,小可正在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妈妈,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她听见了妈妈的喊叫声,听见了殴打声,可是年级尚小的小可根本无法理解这声音中传达的意思。 她只能隐约感到有些害怕,有些恐怖,她伸出一只脚,踏门而入,想去找自己的妈妈,可是她又想起了妈妈跟她说的话:一定要在门口等妈妈,千万不要乱跑。 她的脚又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候,她看见有个人从客厅内跑了出来,跑的摇摇晃晃的,赤身裸体,身上布满鲜血,是个男的。 她“哇!”地一声就吓哭了。 她转头就跑。 那个从客厅跑出来的裸体男子正是张栋。 张栋加快脚步,他的膝关节似乎有些问题一样,走的有点扭曲,而且上半身也歪歪曲曲的,跑起来的姿势非常怪异,像是跑,又像是跳。 小可朝着自己的家中跑去。 张栋追了出来。 小可在奋力拍门,哇哇大哭。 张栋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小可扭过了头来,最后一眼,她看见张栋的眼睛是墨绿色的。 她看见他张开了嘴巴,里面有两排血淋淋的锐利牙齿。 牙齿毫不留情地刺进了小可的脖颈当中,撕裂开了她柔软的肌肤,撕裂开了她生气勃勃的血管。 鲜血的血液喷涌而出,灌入了张栋的嘴巴里。 张栋贪婪地吸吮着,伴随着他的每一次吸吮,他脸上的色泽都在慢慢变化,最开始的是黑色,然后是赤红,现在成了紫红色。 小可的身体倒了下去。 她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濒死之际,她忽然想起来今晚看过的那部电影,电影的名称叫做《大圣归来》。 她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像里面的一个怪物,青面獠牙的怪物。 她当时兴奋地问妈妈:妈妈,妈妈,那个怪物叫什么名字啊? 她妈妈摸着她的头说:它叫混沌,一次能吃很多人。 小可吓的蜷缩了下身子:那我们身边有这样的怪物吗? 她妈妈将她搂入怀中:傻孩子,我们的身边全都是人,是好人,善良的人,没有怪物,而且,吃人是犯法的,就算是打人,也犯法。 小可笑了起来,她单纯的思维在那时候觉得自己庆幸不已:幸好,自己的身边没有这样的怪物。 可是,电影刚刚看完,不到一个小时。 她的身边就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吃人的怪物。 这个怪物跟电影中的怪物实在太像了。 可惜……自己并不是大圣。 不能降妖除魔。 小可倒在了血泊当中,弱小的身躯在不停地抖动,鲜血缓缓流出,直至干涸。 第112章 僵尸横行(下)捡尸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 天空黑沉,小雨淅淅沥沥而下。 路上行人稀少。 一胖一瘦,两个年轻男子从酒吧走出,喝的微醺,正在商量了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几个小妹逍遥逍遥,酒吧里的陪酒妹价格太过昂贵,不是他们能消费的起的,只能过过眼瘾,连手瘾都过不了。 “据说,东街尽头那里有个红灯区,我们去看看?”胖子说道。 “太低端了吧,高端的我们玩不起,但是也不能玩这么低端的啊,我们找个中端的吧。”瘦子摸着自己的下巴道。 “什么几把高端,低端,中端,就你他娘的这一副瘦排骨的样子,现在能给老子找个不花钱的小妹,老子立马叫你一声哥,没那个魅力,净搁那天天装逼。”胖子咧着嘴,一边嘲笑瘦子,一边嘿嘿直笑。 “哪个妹子不花钱?你想太多了,除非捡尸。”瘦子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 “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尸给你捡,你以为这是市中心啊!”胖子嘟嘟囔囔着。 今晚上下雨,人不多,妹子自然也不多,就算是酒吧里,其实也不是很多,毕竟,这里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偏僻的。 忽然间,瘦子瞥见路口缓缓走来一个人。 好像是一个女人,有一头很长的头发。 瘦子眼睛睁大,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现在,他可以断定那就是一个女人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女人胸前的两个玉兔。 瘦子用力拍了一下胖子的肩膀:“他妈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说曹操曹操到,说妹子妹子到!” “哪呢?哪呢?妹子在哪呢?” “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瘦子伸出右手,往右边一指。 在路口处,有个女人正在缓步走着,走的异常缓慢。 胖子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他也看见那个女的好像没穿衣服,全身一丝不挂,胸前两个饱满玉兔看起来霎是可人,最关键的是,她的身材还很好,前凸后翘的。 “是不是精神病啊?”胖子低声道。 “你见过身材这么好的精神病?我怀疑有可能是和男友吵架的,为情所困,所以才在雨天裸奔,这下,我们有艳福了。”瘦子搓着手,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 “走,过去看看。”胖子道,“走近点,看得更清楚。” 两个年轻男子朝着那个赤裸女人走去。 在走到距离女人大约五米左右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长发遮住了女人的半张脸,看不见女人的眼睛,只能看见她的嘴巴,鼻子,还有小半个下巴,从这几个五官看起来,模样还算是标志。 而且,她的身材是真的好啊,堪比两人在小电影中看到的那种女人的身材。 而且,她的皮肤还隐隐泛出红光,是那种发热的红,燥热的红。 她走路摇摇晃晃的,膝关节似乎有些不舒服,每一次都是直挺挺地往前走,膝盖基本不弯曲,而且,手臂活动也有些怪异,但这两个男子只关注着女人的身材和她的胸脯去了,根本没看到这些怪异的动作。 难道这个女人喝醉了?瘦子心中道。 难道这个女人嗑药了?胖子心中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雨滴落在女人的身上,顺着她的肌肤滑落而下,带着一丝别样的诱惑。 两个年轻人哪里看到过这样的香艳场景,就算是在小电影中,就没见到过,没想到今天撞了大运,竟然真的被他们看到了。 看都看了,不干点啥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两人几乎是同时左右看了几眼,路上没有行人,路灯稀稀落落的。 两人朝着赤裸女人走去。 瘦子站在了赤裸女人两米远处,问道:“喂,你还好吗?” 胖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捅了一下瘦子,低声道:“你他妈不会是白痴吧,搞得好像你是她男朋友一样。”说罢,胖子提高声音,对女人道:“美女,要不要送你一程啊?你看天还下雨,冻感冒了多不好。” 女人的脖子似乎动了一下,半只眼睛露了出来,但是很快就被湿漉漉的头发重新盖了起来。 女人似乎陷入了一种迷醉的状态当中。 “倒是真有可能是个精神病。”胖子见女人没有任何的反应,低声道。 “身材这么辣——”瘦子上上下下,贪婪地看着女人,低声道,“要真是精神病,我们更应该高兴了。” “为啥?” “她不会报警啊,而且,什么都不知道。”瘦子贴在胖子耳边,低声道,“我们可以……囚禁她……” “卧槽!你他妈真是个变态!”胖子骂了一声,但很快他就嘿嘿直笑了起来,“不过,如果你要囚禁的话,我是不会阻止的。” 两人一边笑着,一边走到了女子的身侧。 瘦子再次问道:“喂,你是不是喝醉了啊?” 女人没有反应,步调跟之前一致,缓步往前走着。 胖子问道:“美女,要不要找个地方暖和一下啊?” 女人还是没有反应,依旧缓步往前走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瘦子深吸了一口气,骤然伸出手,放在了女人的肩头。 女人的脖子抖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胖子也将手伸了出去,抓到了女人的小臂。 她的小臂冰凉无比。 瘦子和胖子对视了一眼。 两人用力,拖着女人快步跑向了路边一条巷子里。 女人在整个过程中都显得有些麻木,有些呆滞,像是她正在梦游一样。 呀!梦游。 胖子骤然想了起来,对瘦子道:“她有可能是梦游,不然为什么没穿衣服?” “厉害了,我的哥!”瘦子道,“那我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 说着话,胖子伸出了手,放在了女人的胸脯上。 奇怪的是,胸脯并不是那种软绵绵,反而显得有些硬,像是葡萄那种,稍微有点软,但并不是特别软那种。 瘦子也伸出了手,摸在了女人的另外一个胸脯上,显然,他的感觉也和胖子一样。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总比没有强。 而且,关键是视觉冲击,比较厉害。 酒壮怂人胆。 两个怂人借着酒劲开始对女人上下其手。 瘦子缕起了女人的头发。 女人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看起来还算是比较精致的脸,只不过,脸色发红,而且是那种紫红色,像是喝醉了酒,她的嘴巴好像有点奇怪,外凸着,似乎里面长着龅牙,嘴唇都包不住牙齿了。 关键是,她的眼睛是闭着的。 “真的是梦游。”瘦子说。 “我们动作小点,不要吵醒她。”胖子口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一双手却悄然摸向了女人的小腹处。 小腹光滑,冰凉。 瘦子也不甘示弱,摸向了女人的大腿。 大腿光滑,冰凉,还比较结实。 两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开始在女人身上肆意抚摸。 摸着摸着,胖子喘着粗气,趴在了女人的身上,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裤子。 “死胖子,你他妈干嘛?!” “你说我干嘛!”胖子的裤子已经脱到了一半。 “把她弄醒了,我们这就是犯罪!”瘦子显然还有点理智。 “去他妈的!三年血赚,五年不亏!” “你真是疯了。”瘦子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手上动作一刻不停,裤子下面的小帐篷也早已撑的老高。 胖子将自己的裤子脱了下来,抱住了女人,趴在了女人的身上。 忽然间,他余光看到女人的手背竟然发绿,而且,手指甲很长。 胖子微微一愣。 就在这时,身下的女人似乎动弹了一下。 胖子吃了一惊。 接着,女人的手指也动了一下。 胖子吓了一跳。 随后,女人的喉管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咕噜滚动了一圈。 “嘎!”一声怪异的声响,从女人的喉咙中发出。 还没等胖子和瘦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女人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女人的眼睛竟然是墨绿色的。 胖子吓得大叫一声,他的身子刚要从女人身上移开,可是,女人忽然伸出右手,一把揽住了他,女人手臂的力气很大,一揽之下,胖子竟然挣脱不开。 胖子一边奋力扭动着,一边提起自己的裤子,可是,他的裤子刚刚提到一般,女人的左手忽然一把握住了他的裆部,刚好握住他的命根。 胖子只感觉下体一阵冰凉。 “不要……”胖子本能地喊了一声。 他的话音未落,女人的手腕一扭,只听“咔嚓!”一声响,胖子的命根子直接骨折了。 女人用力一拔,像是拔萝卜一样,将他的命根连根拔起。 “啊呀!!”胖子惨叫一声。 瘦子也大惊失色,他胡乱抓起地上一块石头,对着女人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石头砸在了女人的脑袋上,她的脑袋破了一个洞,可是竟然没有一滴血流出来,而且,女人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她转过头来,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盯着瘦子,盯的瘦子头皮发麻。 瘦子踉跄地站起,转头就跑。 刚跑了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了胖子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身后飞溅而来,落在了他的脖颈上,瘦子微微扭头,看见那个女人正趴在胖子的脖颈上,奋力吸吮着。 瘦子大叫一声,夺路狂奔。 当他奔到巷口的时候,只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嘎嘎”的怪叫声,接着,他只感觉肩膀上有个铁钳子一样的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他连看都没敢看,奋力钻出巷子。 “嘶啦!”一声响,瘦子的肩头衣服被撕裂了。 他拼劲全力,往前一扑,倒地之后,猛往前滚,直接滚到路中间,然后手脚并用,朝前飞窜而去。 他惊声尖叫着,头也没敢回。 他的衣服被撕裂,胳膊上留下了五道清晰的爪印。 爪印正在往外冒血。 可他浑然未觉。 第113章 恐怖传播 今晚的香港不平静。 警笛声从九点过后,就一直没有停过。 大街小巷上,充斥着刺耳的警笛声。 警车在狂奔。 他们在今晚接到了许多报警电话。 他们正在奔赴现场,正在四处取证。 八点四十五分,法医豆豆报警,报警原因是他的师傅老午在尸检过程中被苏醒后的尸体咬死。 八点五十五分,梨园小区李先生报警,在其家门口发现大量血迹,和女儿残破的衣服,在邻居家中也发现大量血迹,目前女儿,妻子,全都失踪,下落不明。 九点五分,东大街某电话亭中,一个不愿透漏姓名的男子报警,说东大街中某条巷子里发生杀人命案。 九点十五分,市民张女士在回家路上,发现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正在小区门口附近溜达。 九点二十分,市民周先生开车途中,看到一名女子正在追一名男子,女子浑身赤裸,张牙舞爪,男子落荒而逃,两人横穿马路,差点引起交通事故。 九点三十分,一段视频上传到了网上。 在短短的十分钟之后,该视频就达到了数十万点击,同时在各大微博,各大视频网站上开始疯狂转载。 视频时长两分钟,视频内容拍摄的是一个人正走在人烟稀少的路上,浑身赤裸,他不像是在走路,而像是在跳跃,他的双手平伸在体前,像是要掐谁的脖子,他的膝盖几乎不弯曲,每走一步就得往前拖一下,从远处看,就像是在跳动,但是近了看,还看不出来,只是觉得他的膝盖可能有点问题。 视频中,有人询问赤裸男子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应该是拍视频的那个人问的,但是赤裸男子浑然未觉,继续往前走,好似梦游一般,镜头跟在那个男子的身后,然后再次前移,那个人再次问需要需要帮忙,然后伸出一只手去拽住了那个赤裸男子。 赤裸男子的脚步忽然停下了,几秒钟之后,男子发出一声怪异的吼叫声,接着,骤然扭头,睁开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张开了布满獠牙的嘴巴,朝着拍视频的男子就咬了上去。 拍视频的男子也是反应速度快,没有在第一时间被赤裸男子抓住,此时,镜头已经倒转,对准了地面,拍视频的男子一边大声尖叫着,一边夺路狂奔。 奔跑出一段距离之后,视频完结了。 据拍视频的人说,这段视频是在晚上九点十分左右拍摄的。 视频最后,还热心地提醒大家晚上千万不要出门云云。 这段视频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们开始大肆讨论视频中的人是怎么回事。 各种奇人异事,键盘侠们开始发挥起了他们的特长。 梦游,故意吓唬人,恶鬼等等骇人听闻的名词层出不穷,但是最后,大家一致觉得,视频中赤裸男子的行为颇像一个人们经常听到,但是却从未真正见过的东西——僵尸。 网络无孔无入,而且传播速度奇快无比,在短短的时间内,香港街头出现僵尸事件就被从来不怕事大的媒体们披露了出来。 一时间,万众哗然。 警方想要封锁的消息,终于还是没能封锁住。 恐怖的事情传播起来会添油加醋,变得更加恐怖。 但是,之前是空口无凭,现在,则是有了确凿的证据,一段真实拍摄的视频,这让那些说是造谣者的人根本无话可说。 甚至还有人组队约在视频拍摄的那条街上,准备去捉拿这个僵尸。 当舆论像是炸弹一样在网上炸开之后,警方终于出动了。 上层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 上层给香港警局以及相关部门的指示:首先,这是一起造谣事件,香港没有僵尸,没有恶鬼,其次,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明真相,最后,找到上传视频的人,以散播恐慌消息为名,给其严厉制裁,同时从源头处掐断信息传播,不要让该事件继续在网上发酵。 警方出动了。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定位了传输视频的IP源头,然后火速赶往。 上传视频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平时就喜欢拍些短视频,自称拍客,他此时正在家中陶醉于自己的视频点击数据中无法自拔,甚至还有人专门要买断该视频的所有权,他正在和对方讨价还价当中,就听见传来了敲门声,敲门声很大。 他急匆匆跑到门口,喊了一声:“谁啊?” “开门!”外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你是谁啊?” “警察办案,限你五秒钟开门!” 一听是警察,该男子吓了一跳,但他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违法犯纪的事,就算是警察来了,又能如何,他猜测了一下,有可能是他晚上拍摄的那段视频的缘故,警方来取证了。 他想错了。 他还是太天真了。 他打开门之后,两名持械警察直接冲了进来。 “视频在哪?!” “还有没有拷贝?!” 在警察的厉声恐吓之下,中年男子战战兢兢地将自己拍摄的视频原件拿了出来。 “现在以散播恐怖谣言为名,将你缉拿归案!” 一副冰凉的手铐直接拷在了中年男子的手上。 “我做错了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中年男子开始反抗。 不反抗还好,一反抗,警棍就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上去。 只一棍子,中年男子立马就老实了。 另外一名数据部的警察直接登进了中年男子的电脑,将相关上传的视频源直接全部删除,并且直接清空了电脑内所有文件,封锁了其电脑。 中年男子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年以来精心拍摄的视频全部毁于一旦,他愤怒了,他失去理智了,他开始大吼大叫,开始再次闹腾了起来。 这一次,警察没有再手软。 中年男子又有了一个新的罪名:抗拒执行,暴力袭警。 随后,中年男子满头是血地被带走了。 中年男子被带走之后,楼梯另外一边的阴暗拐角处,忽然钻出来一个人,一个青年男子,这名青年男子举着手机,开着摄像头,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幕全部拍摄了下来。 网上的那个僵尸视频他也看了,他是拍摄视频的那个中年男子的朋友,本来要来和中年男子商讨一下这件事的,没想到,却碰到了警察执法,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将整个过程全部拍摄了下来。 在警察带走了自己的朋友之后,这名青年男子也火速下楼。 他为自己刚才的拍摄感到惊心动魄。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视频肯定会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然而,他已经有了先见之明,知道自己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发布出去,甚至不能在自己的家中发布,他蒙着面,来到了一家不是很正规的网吧,这个网吧中可以使用临时身份证,而不用使用自己的身份证就可以上网。 他找了一个角落,将视频用一个小号上传到了视频网站上去。 在上传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着,有好几次甚至都握不住鼠标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发出这段视频,毕竟一旦自己被发现,罪责肯定不轻。 是因为心中的那份对于制度的愤恨和蔑视吗? 是因为朋友的冤屈和不公平待遇吗? 还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就想着搞点什么大事情出来,唯恐天下不乱? 视频很快就上传了。 此时,之前他朋友上传的那个僵尸视频已经被删除了,各大网站的链接也失效了,甚至用搜索引擎都搜不到相关信息了,一看就是官方施压,网站方紧急进行了过滤处理。 这速度也确实够快的。 他传完视频之后,立马就下机了,还用卫生纸将鼠标,键盘,开关机按钮,甚至座位的扶手全都擦拭了一遍。 做完这些之后,他便从网吧后门急匆匆走了。 这段新上传的视频以破天荒的速度在网上传开,比之前的僵尸视频传播的更快,在结合那段视频的删除,网民们这下彻底炸了锅。 一时间,群情激奋。 网络声讨暴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这边,网上炸开了锅,几乎无法收场,另外一边,警局内也是一片混乱。 警局召开紧急会议。 一段段视频在警局会议厅内播放了出来。 先是停尸间内,两名法医在解剖尸体过程中发生的诡异事件,然后是两具尸体全部苏醒,咬死了老法医午左,然后从停尸间一路走出,走出了警局大门的整个过程,中间有两名警察看到了这个情况,但全都被吓跑了,都没敢去阻止。 接着是梨园小区的监控录像,法医宁涵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在小区中行走,直到走到东大街上,被两名青年男子拖拽进了没有摄像头的巷子深处。 最后,是那个拍客拍摄的那段诡异的视频。 这三段视频,每一段都足够吓人,足够诡异,足够让人们匪夷所思。 视频放完,连刑侦专家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案件调查陷入僵局。 虽然出动了几乎全部警力,但是竟然什么收获都没有。 之前刑侦专家分析的是一名变态男子出现,用变态手法杀人吸血,但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是一个群体作案,而且还是没有目标性的,随机的,具有传染性的,一传十,十传百,呈几何倍数递增的恐怖杀人事件。 就在所有警员在会议室内一筹莫展,不知该怎么定性这起案件,不知该怎么继续调查的时候,会议室的房门忽然“砰!”地一声被打开了。 众人同时望向门口,都在想是谁这么不知好歹,竟然公然闯入等级这么高的会议室,而且,动作还如此粗暴。 一看之下,众人吃了一惊。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警局的老法医——午左。 午左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一动不动。 这时候,有个细弱的声音在会议室内响起:“老午,不是死了吗?” 这个声音像是一颗炸弹,一下子引爆了会议室。 第114章 疾控中心 晚上八点十五分。 香港九龙区警局门口停下了一辆加长林肯汽车,车上下来两个西装男子,还有几个香港总局的高级官员。 一行人形色匆匆走进了局里。 晚上八点二十分。 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停在了警局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女子,满脸精干神色,领着一个白色的箱子,快步走进了警局。 晚上八点三十分。 警局召开秘密会议,会议地点在警局二楼的一间密室中,密室外面站着很多的警员放哨。 与会人员全都是警局的高层,以及总局的相关人士,总共有五个人,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女子,这名女子是香港疾控中心的负责人,名叫张寒玉。 密室中间有一个铁笼子,铁笼子上罩着一块黑布子。 密室内灯光昏黄,几个高层坐在铁笼子对面,不时地低声说着什么。 疾控中心负责人张寒玉走上前去,揭开了上面的黑布子。 里面关着法医老午。 老午的身上有好几个弹孔,但是全都没有流血。 在半个多小时前,原本已经死去的老午突然出现在会议室,差点引起慌乱,十几个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老午制服,并将其关进了笼子里。 笼子中的老午虽然身上多处弹伤,但这些伤口与他而言像是被蚊虫叮咬一般,根本毫无感觉。 他睁大着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紧盯着笼子外面的张寒玉,发出嘎嘎的怪异叫声,嘴巴大张开,舌头在嘴巴里面颤动着。 他的皮肤是紫黑色的。 他的脸是赤红色的。 他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都很长,长的瘆人。 他用脑袋不停地撞击着铁栅栏,看上去异常暴躁。 张寒玉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一阵发白,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去。 从事疾控事业这么多年,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传染病,各种各样具有奇怪表现特征的病症,但是像今天这个,她还是第一次见。 隐约之间,她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张寒玉回头看了一下身后几个高层官员,那几个高层全都神色凝重,一言不发,显然,他们早已看到过笼子里的东西,他们将张寒玉叫来,就是想让她给出一个答案。 张寒玉打开白色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个道具,穿戴好衣服之后,对着铁笼子喊了一声。 铁笼子的老午更加暴躁了,呲牙咧嘴,铁笼子在他的撞击下发出震天声响,要是再这样下去,估计铁笼子都有可能被撞坏了。 张寒玉朝着铁笼子里面喷了一些雾化的镇定剂,但是老午没有任何的反应,而且,似乎更加兴奋了。 香港九龙区警局副局长走了过去,拿起一支电棍,伸进去,在老午的身上电着,老午嘶嘶狂叫,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张寒玉拿出一个很大的针管,在副局长用电击棒吸引老午注意力的时候,她猛地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一下子插进了老午的脖颈里面。 她的这个行为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但是张寒玉本身就是一个不怕危险的人,身在疾控中心,随时都要做好自己先被感染的准备,对于这件事,她早有准备,当年那个带她入门的上司就是在一种新型的传染病毒毒死的。 “噶!”老午骤然回头,速度奇快无比,张口对着张寒玉的手腕就咬了下去。 张寒玉迅速将针管压到最深,在老午的牙齿几乎触碰到她皮肤的时候,她迅速将手缩了回来。 针管依旧留在老午的身上。 大份量的镇定剂输入到了老午的体内。 十秒钟过去了,老午没有反应。 半分钟过去了,老午还是没有反应。 一分钟过去了,老午嘶吼着撞击着铁笼子,力气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大了。 张寒玉的眉头微微皱起,精干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恐慌。 就刚才那些剂量的镇定剂,就算是一只美洲豹都要会在半分钟之后丧失全部能力,整整要十个小时之后,才会真正苏醒,要24小时之后,才会恢复到之前的行动能力。 可是,这镇定剂对于老午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香港九龙区警局局长站了起来,低声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 张寒玉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连她自己都无法置信,但是却不得不相信的话:“他可能不是人……”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不是一个正常的生命体了,他看起来虽然还活着,但是身体却已经死了,要不然,镇定剂不可能不发生作用。” “这就是你给的结果?我们大老远将你叫来,就是为了听你一句:他不是人?”局长的情绪有些不稳定,脸色铁青,显然背负着很大的压力。 张寒玉道:“他身上没有血液,没有汗液,没有任何的流动性液体,我们就算是想采集化验,都没法采集,只能切割他的身体,看他身体内部有没有些什么东西?” “那到底是不是感染?” “我不知道。”张寒玉道,“不过,你电话里跟我说,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这样的人了,而且,老午正是被那几具感染的尸体所传染的,所以,初步猜测,该病毒具有非常强的感染性。” “所以说,你也怀疑是病毒?” “除了病毒,还能是什么?现在是科学时代,总不能有鬼吧,再说了,我们现在是在警察局,除了病毒这一个解释之外,别的解释都是不负责任的。” 张寒玉此时表现出的平静让另外几个高层有些微微吃惊,他们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年纪还不是很大的女人竟然能够担任疾控中心的负责人了,毕竟,还是有过人之处。 不过,她看起来太镇定了,镇定的有些不寻常。 总局和副局两人对视了一眼,脸色俱都铁青着,一句话没说。 良久之后,张寒玉道:“我想将他带回疾控中心,明天早上之前给你们一个全面的检查结果?” “你觉得你能带回去?”总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张寒玉眉头轻皱道:“总会有办法的。” “不行,这个东西现在只能留在警局。”总局斩钉截铁地道,“你可以将相关人员带来这里,进行检查,但是人不能太多,且一定不能外传,你知道的,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带来的影响将会是空前的。” “疾控中心的人,请你放心,这样的事,我们也做过不少。”面对这些警局的高层,张寒玉没有一丝的胆怯,表现的不卑不吭。 这时候,一直坐在座位上的总局相关负责人站了起来,说道:“张医生,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你们也务必要谨慎行事,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原因,并提出解决方案。” 另外一个总局人士低声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张寒玉点了点头,她很明白问题的严重性,这件事远远不是传播那么简单,有可能带来众多人价值观和人生观的改变,如果真的传出去的话。 她深吸了一口气,急忙掏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叫人手,拉仪器过来。 另外四个高层开始在密室的角落里面商量了起来。 张寒玉隐隐听到他们说到什么全面封锁,加派人手之类的东西。 她有种预感,香港的治安可能要变天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笼子里的老午。 老午那双墨绿色的双眼中闪烁着阴毒狠辣的光芒,这样的眼神,她从未看到过,至少在她遇到病人中并未见到过。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导师跟她说过的那句话,她说:“活人体内的病毒不可怕,死人体内的才可怕。”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明白导师的意思,今天,算是真正明白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一个改变历史进程的机会。 疾控中心,在控制整个社会的安全上所做的事情和付出的努力,并不比一些警署部门少,只不过人们从未看到。 张寒玉一边在脑中思索着,一边凝视着老午的双眼,她从他的那双墨绿色眼睛中,似乎看到了一些奇异的东西,那像是一闪而过的光芒,又像是眼球中的某种物质。 她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一个方向点。 虽然老午的身体已经死了,可是,他的双眼却能够看到东西,或许,可能从他的这双眼睛上下手,发现些什么。 忽然间,张寒玉想到了一件事。 她急忙问道:“你们不是说在做尸体解剖的时候,是两个人吗?” “对,是两个人。”九龙区副局道。 “那另外那个呢?” “请假了,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张寒玉略微沉吟之后道:“是他报的警对吗?” “是,怎么了,有话直说。” “我在想,为什么老午被感染了,而另外那个人没有。”张寒玉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精锐的光芒。 副局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马上叫周豆豆到警局报道!马上!” 第115章 全民恐慌 警笛声通宵达旦。 恐怖在香港九龙区的上空肆意漫延。 经历了一夜的搜捕之后,警方并未找到有用的线索,案件陷入全面僵局当中。 黎明来到之后,由于昨晚那两个视频,再加上今天早上有些故意吸引眼球,不顾上头指示的网络媒体的大肆渲染,香港九龙区僵尸事件彻底发酵。 虽然上头在极力控制,但是事态发展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网络传播就像是闪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速度奇快无比,这边还没来得及限制,那边又生出来新的报道。 纸是包不住火的。 一个个头条新闻骇人听闻,配上真实图片让人即使在大白天也感到毛骨悚然。 “继1995年中国大陆成都僵尸事件之后,香港再现僵尸!” “杀人!吸血!啃噬女性胸部!到底是变态杀手在肆意妄为,还是真的僵尸横空出世?!” “仅仅三天,死亡人数已达五人,失踪人数达六人之多,这个社会究竟有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安全?!” “死亡、虐杀还是妖魔,待真相水落石出之时,便是谣言灰飞烟灭之日!” “不要出门!晚上八点之后不要出门!!这个世界真的有僵尸!!” “白天也不要出门,你不会中彩票,但你真的可能会遇到僵尸!” “路人王先生亲眼见证僵尸在夜间跳跃行走,下面是王先生的采访报道!” “梨园小区惊现僵尸灭门案件,其邻居也被牵连!” “夜晚听见敲门声,千万不要开门!!” 一个个骇人听闻的标题在从早上五点半便开始轰炸整个网络,让人猝不及防,让他们感觉死亡离他们如此之近,让他们感觉到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不明生物所带来的强烈恐惧。 迫于舆论压力,九龙区警局在早上七点半发布声明。 “1、最近几天接连发生的杀人案件并没有媒体说的那么夸张,应该是偶然案件,目前真相正在调查中,嫌疑人已经初步确定。” “2、昨天发生的上门删除拍客视频事件,九龙区总局并不知情,现在涉事相关人员已经拘捕。” “3、关于最近出现的跳跃行走的人,警方已经初步确定,是有人在恶作剧,企图散播恐怖信息,图谋不轨,希望民众不要落入其精心设置的圈套当中。” “4、香港警局将会和社会各部门通力协作,力图在最短的事件内将真相呈现给民众,我们绝不掩饰,绝不纵容,也绝对会将故意撒布恐怖信息的相关人士绳之以法!” 声音中没有关于案件的详细解释,没有关于视频的真假说明,没有关于僵尸事件的前因后果做出合理的推断和解释,基本上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有心人士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则安抚民众的声明。 看见这个声明又看到了网上的一些评论之后,网民们表现的更加战战兢兢了。 他们是真的害怕了。 杀人事件他们或许不害怕,因为毕竟还是有迹可循,就像中彩票一样,即使发生,一般也轮不到自己。 爆炸事件,纵火事件,劫持机车事件等等,他们都不害怕,毕竟那些事都是明面上看得到的,且是小概率事件。 但是现在,这个僵尸事件,他们是真真正正感到害怕了。 因为僵尸有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阴暗的地方和角落中,他有可能就藏在厕所里,藏在花丛中,藏在下水道里,甚至有可能趴在你家的天花板上。 僵尸是鬼,不是人。 这一点是民众之所以害怕的最关键一点。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被僵尸咬了之后,也会变成僵尸。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恐怖电影和电视剧中才能看到的情节。 这一次的民众恐慌比传言中的2012世界末日要厉害的多,毕竟世界末日是全天下人的,不止是自己,要死大家一起死,而且,大部分人压根就不信预言这个东西。 然而,这一次的僵尸事件,他们是活生生地感受到了那种恐怖的气氛,就在自己的身边,离自己不远,说不定,下一秒,就轮到自己了。 有的人已经开始囤积生活必需品了,他们准备一直到该次事件彻底结束之后,再出门,这期间绝对不踏出房门一步,就算是亲朋好友来拜访都不开门。 人们已经意识到,只有将自己牢牢藏起来,才不会成为僵尸的下一个口中餐。 民众的恐慌会在很短的事件内对整个社会的经济造成巨大的震荡,这震荡在初期的时候可能还看不太出来,但是随着事件的推移,必然将是毁灭性的。 1996年的成都僵尸事件,正是如此。 当时的僵尸事件可谓沸沸扬扬,空前绝后,让成都市极其周边的各大中小城市全部陷入恐慌当中,一时间,洛阳纸贵,日常必需品在短期内直接断货,这直接导致了一些中小公司在很短的事件内直接倒闭破产。 那次事件,只要出门,几乎街头巷尾的人全都在讨论,而且每个人的脸上和眼神中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慌和惊惧。 虽然相关部门在极力压制事件的发酵,但还是闹的人尽皆知。 当时是96年,网络并不发达,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网络的力量比之前强大了几十倍不止,可想而知,人们接收信息的速度性和全面性已经多么可怕了。 在当时,只要天一黑,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了,八点过之后,更是空无一人,出租车,公交车上人都非常稀少,连开车的司机都很多辞职不干的,可以想象到它对当时人们的心理造成了多么严重的伤害。 在当时还是小孩子的人,如果亲身经历了那次事件,长大后提起来,都会说那是他们心底的最大的恐怖阴影,一辈子都挥之不去,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天天都会跟他们说:千万不要出门,一定不要出门,外面有僵尸!! 二十多年之后,香港九龙区再次出现了僵尸。 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凶残,更加血腥,而且传播速度更快,能力更强。 似乎,经过了二十年,连僵尸都进化了。 早上八点钟,警局发布声明后的半个小时。 疾控中心的张寒玉带着他们彻底检测之后的结果来到了会议室。 此时的会议室内,一片热火朝天,大家针对这起事件,吵得不可开交。 张寒玉出现之后,会议室内立马就静了下来。 九龙区警局局长和副局,以及香港总局派来的两个人先后走了出去,连同张寒玉一起,来到了一间小的秘密会议室。 张寒玉将报告放在了桌子上。 局长皱着眉头道:“直接说,我没空看报告,也看不懂。” 张寒玉环顾众人,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在老午的体内,没有发现任何的生命迹象。”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死人。” 总局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张寒玉轻咳了一声之后道:“说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死人,是因为他的体内没有活动的血液,没有任何有效的神经元,没有任何组织器官是活的,甚至他的大脑都是死亡状态,连眼球都是干涸的。” “可是他确实活过来了,还在到处蹦跶,而且眼珠子还在滴溜乱转,甚至他还有眼神,这个怎么解释?” “我们疾控中心没法解释他为什么有眼神。” “那你们能解释什么?” 张寒玉脸色凝重,像是盖棺论定一般地说道:“他的体内没有病毒,没有寄生虫,甚至连个活的东西都没有。” 香港总局派来的人一听这话立马站了起来。 “这……”副局脸色也变了,变得有些慌张了起来。 张寒玉继续道:“你们可以将他理解为一块石头。” “可是石头为什么会走路,为什么会咬人,为什么会盯着人看,还嘎嘎乱叫?” “这个,我解释不了。”张寒玉道。 这一下,问题变得严重了,甚至与他们之前的设想完全不一样了。 几个高官相互对视了几眼,眼神中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他们原本以为是病毒在作祟,像是狂犬病一样,或者是一种新型的什么病毒,但是现在竟然完全不是。 难道说真的是僵尸? 还是鬼?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寂静当中。 还是张寒玉率先打破了寂静,她说道:“在周豆豆的身上采药到了血液,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这又是一个坏消息。 这条消息要么说明周豆豆没有危险,一切安全,要么就说明,能够让人变成‘僵尸’的东西,绝对不是病毒或者别的什么寄生虫。 另外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寒玉轻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这次事件带来的社会影响很大,但是我们疾控中心也无能为力,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当然,我们也会一直在这,密切关注,随时进行检查,能做的,我们肯定会尽力而为。” “另请高明?”局长苦笑一声道,“还能有什么高明,总不能将阎王爷请来将他们带回阴曹地府吧?” 副局长缓缓扭过头来,望着局长,低声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谁?” 副局长凑过去,在局长的耳边上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局长眉头紧皱,沉思良久之后,又在另外两个总局派来的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人道:“不合适吧。” 副局长刚要说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对张寒玉道:“你先出去一下。” 张寒玉拿起文件,走了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她听见副局长在说:“我听说,他现在专门研究死人……” 第116章 旁门左道 十一点整。 九龙区警局门口驶来一辆黑色加长林肯。 车门打开,一个黑色西装男子走出,麻利地打开后座车门,站在边上。 一双麻布鞋从车里面伸了出来。 接着,一个穿着麻衣短裤,像是修士打扮一样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大约六十岁左右模样,脸上布满皱纹,表情平静安详,一抬手,一投足间透着一股云淡风气的气质。 即使是在全城恐慌僵尸的情形之下,这名男子依旧不慌不乱,似乎那些恐怖的事情离他异常遥远。 但是,他一抬起头来,眼神掠过之处,那眼睛深处便会闪出两道锐利的目光,完全不像是六十岁的老人那种略带浑浊的目光。 他的右眼中心处有一块黄斑,现在黄斑已经比较明显了,尤其是在阳光照射之下,显得异常诡异。 这个男子正是已经退休的大学生物学教授,也曾是霍见归的老师,丁仁。 丁仁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电话是他的老友打给他的,他的那个老友又是九龙区警局副局长的朋友,这通电话是为丁仁和副局长搭一个桥,让两人联系起来。 然后,丁仁便接到了副局长亲自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算是讲的比较清楚了。 老丁其实在昨晚就已经知道这次的僵尸事件了,他还等着最新的报道呢,没想到警局的人竟然主动找上了他,要让他来帮忙。 老丁虽然已是退休的人,但看在老友的面子上,不好推脱,而且这件事的影响很大,能帮上忙,当然也是乐意的。 只不过他的身体终究是不行了,只能动动嘴皮子,抡拳头踢腿的事情,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丁在两名警察和一名黑衣西装男子的带领之下,进入了警局。 一进警局,副局长立马就迎接了他,并很快和他一起进入了一间密室中。 密室里有九龙区警局局长,另外两个总局派来的人士,加上老丁,一共五个人。 密室内灯光昏黄,四周全是墙壁,没有窗户,跟监狱没什么区别。 老丁坐在了椅子上,轻敲桌面,布满皱纹的脸上略过了一丝严肃的神情:“先说好,我是学生物学的,我只能从我所研究的领域给予你们意见,并不能代表我说的就是对的,有可能只是一面之词。” 副局长急忙道:“明白,明白,丁老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老丁看了一眼局长,又看了一眼另外两个人,淡淡地道:“按照我说,你们抓紧时间多派点人手排查才是正道,净搞些歪门邪道的路子,这可不是你们应该有的作风啊。” 这话一说,总局的脸色立马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另外两个人也微微扭头,似乎想表明这不是他们的意思。 副局长急忙打圆场道:“多听听不同的意见,总归没错,广纳贤言嘛,我们警局也不是一言堂。” 这话一出口,好像哪里不对头。 副局长苦笑一声道:“当然,将犯人绳之以法是我们的核心宗旨。” 老丁摆了摆手道:“行了,咱们废话少说,那个东西在哪,我看看。” 副局长站起身子,走到墙角落里,掀起了一块黑布子,里面是一个铁笼子,铁笼子关着已经死去但是却还在活蹦乱跳的老午。 老午对着老丁呲牙咧嘴,发出嘶嘶的声响。 老丁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了笼子边上。 “砰!”地一声,老午的脑袋撞在了铁笼子上,铁笼子移动了一点距离,几乎撞到了老丁的腿上。 老丁纹丝未动。 老丁的双眼紧紧盯着笼子里的老午。 良久之后,他忽然伸出手,放在了笼子边缘上。 老午“噶”地一声叫,扑向了他的手,嘴巴大张开,咬向他的手指。 老丁急忙收回,要不是铁笼子的网格很小,估计这一下,就咬中他的手指了。 老午轻吸了一口气,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他半蹲下身子,从兜里摸出了一枚铜钱,塞进了笼子里。 笼中的老午看了一眼那枚铜钱,似乎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一脚就将铜钱踢了出来。 老丁又拿出黑色的方印一样的东西,压在了笼子上。 老午脑袋往上一顶,那那个方印顶翻在了地上。 老丁又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袋子,他将袋子撕开,里面是粉末一样的东西,洒进了笼子里。 老午变得暴躁了起来,不知是被粉末弄的,还是被老丁弄的。 接着,老丁从兜里又摸出一个银色的十字架一样的东西,将这个悬在了笼子边上。 老午看见那个东西,立马往后退开了,躲在了笼中的角落里,低声呜呜着,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恐。 做完这些之后,老丁蹲在了地上,和老午面对面对视着。 老午像是一条狼狗。 老丁像是一个驯兽师。 但是,显然这条狼狗并不听驯兽师的话,他嘶吼一声,身子猛地往前一扑,铁笼子在他的撞击之下,往前翻滚了一圈,直接压向老丁。 要不是副局长眼疾手快,用自己的身躯将老丁护住了,估计老丁的老胳膊老腿可能要受伤了。 老丁站了起来,脸色发青,眉头紧皱,一双锐利的双眼死死盯着老午。 良久过后,老丁问道:“第一个僵尸形态的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 他用的是‘僵尸形态的尸体’这个名词,显然老丁已经很清楚,这个东西并不是一个活物,而是一个死人。 副局长和总局对视了一眼,他们可没有将疾控中心的报告给老丁看过,也没说老午是死人,只说老午可能有点问题。 看来这个老丁还是有点料的。 副局长说道:“在光头山的盘山路上,我们一共找到了三具尸体,但是其中一具尸体在押运途中活了过来,跑掉了,另外两具尸体也在昨晚上从停尸间跑了出去,现在依然下落不明。” “光头山?”老丁若有所思地道,“就是东海岸边上那座常年寸草不生的山?” “是的。” 老丁到:“你们派人查过那座山了?” “肯定的,山上什么都没有。” 老丁坐在了椅子上,陷入了思考当中。 良久过后,副局长问道:“丁教授,你看出什么了吗?” 老丁轻叹了一口气道:“实话说,这事比较棘手,而且,可能也不是我的领域范围之内的事,这样吧,我叫一个人来,他应该会帮上你们的忙。” 副局长问道:“什么人?” 老丁微微一笑道:“一个不怕死的人。” 下午一点十五分,还在家中休养生息的霍见归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老丁打来的。 当时,霍见归正在看报纸,报纸中的大幅版面上都刊登着最近让人闻风丧胆的僵尸事件。 老丁道:“你可能要来一趟。” 霍见归道:“哪?” “九龙区警察局。” “为啥?” “僵尸。” 霍见归微微一愣,随后问道:“你已经在那了?” “是的,我看见了其中的一个僵尸,我猜你肯定感兴趣。” “警局的人会同意?” “只要能结束这件事,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霍见归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身上还绑着绷带,腹部伤口的线都还没拆呢,然而,对霍见归来说,这点伤并不算什么,他是一个靠意志力存活的人,他始终这么觉得。 沉默了一会之后,霍见归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跟他们说清楚。” “什么要求?” “不要干涉我的任何行为。” 电话另外一头传来了交谈声,几秒钟之后,老丁道:“没问题。” “好。”霍见归说完之后,挂断了电话。 随后,他从床上走了下来,开始穿衣服。 白雪靠在房门上,望着霍见归问道:“你要出门?” 霍见归道:“最近的僵尸事件,你应该听说了吧?” “听说了……有点吓人,所以我已经将铁门用链子绑起来了。” “警局抓到了其中一个僵尸,要让我去看看。” “可是你的伤……” “没事,小伤。”霍见归苦笑一声,穿衣服的时候,他的动作还不是很流畅,穿的过程,肢体都在隐隐作痛,白雪急忙走上前去,帮他将衣服穿好。 “需要我一起去吗?”白雪问道。 “暂时先不用。”霍见归道,“你去医院照顾下无常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好。”白雪点了点头。 “一定要注意安全。”霍见归看了一眼白雪。 “你也是……”白雪说完这句话,似乎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急忙别过头去。 霍见归没有反应,他戴上两个手表,将相应的红绳,匕首等等道具揣在了兜里,然后拿起那把雨伞,随意晃动了两下,脸色逐渐变得坚毅了起来。 白雪道:“你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霍见归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其实白雪是不想回去的,但是相比自己住的那个地方,这里显然要更加恐怖一些,尤其是晚上的时候,而且霍见归不在,她一刻也不敢呆在这里。 白雪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跟霍见归一起出门了。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霍见归刚开始走的一瘸一拐的,歪歪扭扭,走着走着,他的身形就变得笔挺了起来。 他目视前方,昂首挺胸,神色坚毅,目光沉着。 很难想象,他在一周前,刚刚经历过一次差点夺走他性命的大伤。 他是个奇迹。 全身还充满秘密。 第117章 蛛丝马迹 霍见归赶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发现,路上警察的数量比之前多了很多,而且全都是全副武装的,脖颈上甚至还套有专门的护具。 警车在路上奔驰着,充满着一种紧张感。 路上行人很少,即使有,也是行色匆匆。 看来,这起事件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力了,虽然仅仅过去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来到了警局之后,霍见归迅速被带进了一间秘密会议室。 会议室中有局长,副局长,还有两个总局派来的人,以及霍见归的老师丁仁。 简单的开场白过后,霍见归首先看了笼子中关着的老午。 随后,他从老丁那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再结合他看到的相关资料,很快便明白了目前的情况。 局长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似乎并不对霍见归和老丁抱有太大的希望,和另外两个总局来的人匆匆走了出去,只留下副局长在会议室中。 老丁问向霍见归:“你怎么看?” 霍见归道:“毫无疑问,他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跟我之前遇到的那个狂犬病毒变异体的感染者完全不一样,所以说,他应该是被什么给控制了。” “能量。”老丁道,“毫无疑问,他是被一股强大的能量所控制了,这股能量应该就是这起事件的根源,我们只需要找到这个根源,破除这股能量,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霍见归点了点头道:“我的看法虽然跟你不大一样,但是总体意思是差不多的,我觉得那个能量源的东西应该就是他的母体,而他只是一个分支。” 旁边的副局长听的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他们对话的内容是什么意思,听了一会之后,他说道:“你们先在这研究着,有需要随时找我,我出去看下情况怎么样了。” 老丁点了点头,副局长起身走了出去,会议室内只剩下了老丁和霍见归两人。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下没有外人了,丁老师,你直接告诉我吧,这次到底为什么叫我来?” “我老了,有些事看透但不能说透,说透别人也不信,而且,我没有那个能力去亲力亲为了,所以,才会叫你来。”老丁神色淡然地道。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刚刚我们说的,也并不全是空话,这个东西能够控制死尸,而且,疾控中心显示没有任何病毒体或寄生虫的入侵,再然后,他没有任何的自主意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被控制了。” “没错。”霍见归点头道。 “我们需要找出他到底是被什么控制的,那个控制他的东西在哪。” “是的。”霍见归道,“但我觉得首要的任务还是要找出来他自身活动的机理,以及对付他的有效方法,不然在我们寻找母体的过程中,可能又有很多人被控制了。” “还需要找出控制传播的途径。”老丁道。 “不是病毒,不是寄生虫,不是任何活的东西,你说他的传播的途径会是啥?” “附身。”霍见归意味深长地看了老丁一眼。 老丁嘴角微微上扬道:“我是名生物学教授,所以,我不能用附身这样的词汇来解释,你明白我为什么会叫你来了吧。” 霍见归刚要说话,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的掌心中多了一团血迹。 他迅速将血迹擦干。 老丁显然已经看到了,他说道:“你没事吧?” 霍见归深吸了几口气道:“要死,我早就死了。” 随后,霍见归道:“不是还有一个感染的但是还没发作的人吗?” 老丁看了他一眼,随后呼叫副局长进来,跟副局长说明了情况。 没过一会,一个戴着手铐脚镣,头上还戴着一个头盔的青年男子就被两个警察带了进来,直接将其拷在了铁笼子上。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周豆豆。 周豆豆开始喊叫起来,他的情绪显然不是很稳定,任谁在面临这样情况的时候都不会稳定的,何况是亲眼看见过死尸复活,现在又亲眼看见自己那已经死去的师傅被关在笼子里,朝着他呲牙咧嘴。 同时跟进来的还有疾控中心负责人张寒玉,张寒玉之前一直在另外一间密室中研究周豆豆。 副局长简单介绍了一下之后,就出去了。 霍见归走到铁笼边上,替周豆豆解下了头盔。 周豆豆的脸露了出来。 他的神情惊恐中带着一丝愤怒,眼球有些发红,眼睛下面有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黑斑一样,脸色发黑,脖颈上有几块红色的斑点,像是被蚊虫咬的。 他的伤口在肩头,肩头上有五道爪印,像是被刀子刻出来的一样,深深印在他的肌肤里面。 霍见归正在观察那道伤口。 “从伤口上来看,就是普通的伤。”张寒玉忽然说道,“伤口样本的检测结果中,没有任何的传染病毒之类的东西。” 霍见归回头看了一眼张寒玉,张寒玉也直视着他。 这个女人的脸上透过两个字:精干。 她的性格像个男人一样。 霍见归对这样的女人还是怀着一丝敬意的。 他问道:“那这么说,并不是通过这个伤口传播的了?” “除了这个伤口之外,他并未接触到死者的别的地方,呼吸道什么的都没有被感染的迹象,也不可能是空气传播,否则我们现在都已经被感染了。”张寒玉说道。 霍见归沉默着。 他已经听出来,张寒玉还试图在用医学那一套理论来解释面前的现象,显然,这是根本就行不通的。 此时,周豆豆开始喊叫了起来:“我没犯法,也没病……你们为什么要将我绑起来……快把我松开啊……我好渴……” 霍见归直接毫不掩饰地对周豆豆道:“你们在停尸间内解剖的两具尸体死而复活,咬死了你师父,然后你师父又死而复活,而且,当时你们有一个女法医宁涵,就是被尸体弄伤的,所以后面她变成了僵尸,如果你不想变成僵尸,就老老实实的,或许,我们可以救你,在你变成僵尸之前。” “我不会成为僵尸的……我不会成为僵尸的……” 周豆豆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他试图挣脱束缚,弄的铁笼子左右摇晃,可奇怪的是,笼子中的老午看见周豆豆并不像看其他人那样充满狠毒,反而好像带着一种亲切感,而且,自从周豆豆进来后,老午明显安静了许多。 霍见归道:“要想不成为僵尸,唯一的出路就是配合我们,明白吗?” “不!我不!”周豆豆骤然嘶吼一声,声音奇大无比,但是很快他就似乎觉得自己不对劲,急忙摇晃了一下脑袋道,“我不想死……不想变成僵尸……可是……可是我……” “你怎么了?”霍见归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感觉自己全身都不舒服,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我的体内窜来窜去,试图控制我的身体……”周豆豆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望向霍见归,有些愣愣地道,“还有控制我的思维……” 霍见归回头看了一眼老丁,老丁紧抿着嘴唇,默默点了点头。 旁边的张寒玉双臂抱胸,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道:“是怎么控制你的思维的?” “好像有个声音在我的脑子里说话……” “说的什么?” “叫我到什么地方……” 忽然间,笼子的老午嘶吼了一声,张开口对着周豆豆就撕咬了上去,脑袋撞击到笼子上,发出框框的声响,吓得周豆豆急忙后撤,但因为他的手铐是被绑在笼子上的,所以一撤之下,笼子也被拖的往后撤了一下。 周豆豆吓的大声叫道:“快把他弄走!快把他弄走!你们谁来救救我?!” 霍见归走到外面,低声向那名警察说了几句什么话,那名警察又请示了副局长,然后才将钥匙交给了霍见归。 霍见归拿起了那个钥匙,准备去给周豆豆打开手铐。 张寒玉急忙拦住他:“你干什么?” “他现在还不是僵尸,没必要跟僵尸绑在一起。” “可他很可能会变成僵尸。” “你能阻止吗?” “不能……” “那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霍见归从一脸懵逼的张寒玉身边走了过去,来到了周豆豆跟前。 “我可以给你打开,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霍见归对周豆豆道,“这不仅能救你的性命,也会救很多人的性命,你明白吗?” “我明白……只要我不死,我始终都是一名警察……”周豆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么请一定要将我的尸体烧掉,烧成灰烬。”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军人身上特有的坚毅神色。 显然,身为一名警察,他还是很自豪的。 霍见归回头看了一眼张寒玉,张寒玉脸色有些难看,老午在闭目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见归打开了周豆豆的手铐。 周豆豆立马躲到了墙壁角落,远远地看着笼中的老午。 此时的老午是如此的陌生,他虽然有着老午的身体,但显然灵魂深处已经不是老午,是另外一个人,甚至可能还不是一个人。 周豆豆愣愣地看着老午,他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也会变成老午这幅模样。 他看着看着,眼泪就从眼窝中流了出来,随后,他捂着自己的脸,崩溃大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蹲坐在了地上。 他的后背一耸一耸的,喉咙里发出呜咽之声。 霍见归站在他的身侧,他看见周豆豆的指甲有点长,应该有一厘米到二厘米那么长,而且,他的手背是紫红色的,像是有一团雾气漂浮在上面。 霍见归转身走到了老丁的身前,低声对老丁说着什么。 老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商量的过程中,张寒玉一直在侧耳偷听,可是却什么都没听到。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已经开始黑了下去。 显然,夜幕很快就要来临了。 众人都知道夜幕来临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新一轮的杀戮又要开始了。 密室内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照在众人的脸上,将每个人的脸都照的发黄了起来。 随后,霍见归再次来到了周豆豆跟前,轻拍了一下周豆豆的肩头道:“豆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现在的感受是怎样的。” 周豆豆缓缓抬起了头,他的眼睛比之前红的更厉害了,脸色也发青了起来。 他的眼神直愣愣的,虽然是在看着霍见归,看着焦点却根本不在霍见归的脸上。 良久之后,他才低声道:“有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时不时地会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像是我的脑子里有个深渊,那声音就是从深渊底下传来的……我很确定这个声音……是从我受伤之后才有的……” “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吗?” “听不清……似乎不是人类的语言……” “你能给我模仿一下吗?” “我试试……” 周豆豆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着,陷入了沉默当中,似乎正在用心聆听脑中的那个声音。 “咬咬咬耳耳咬耳……”周豆豆睁开了眼,额头上汗珠滚落而下,似乎刚才的一番倾听耗费了很多的体力。 他长吁了几口气道:“其中两个音符好像是这个……别的实在很难形容……反正不是人类的语言,不是国语,也不是方言……” 霍见归一只手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之后道:“之前你说他好像要引你到某个地方对吗?” “那只是一种感觉……就是感觉好像要去哪里……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理解吗……就好像每个人心底有个家乡一样……做梦的时候经常会梦到老家那种感觉……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 “我明白,就好像你饿了,就想要去吃饭一样,是种本能。” “对对……”周豆豆开始擦起了额头的汗,在说话期间,他一直不停地流汗。 霍见归注意到他手指上的指甲似乎比十分钟之前又变长了一些。 周豆豆似乎感到很累,他时不时地闭上眼睛,喘几口气。 伴随着他每次睁眼闭眼,他的眼球似乎都有着微弱的变化,是颜色在变化,从最开始的布满血丝,现在血丝已经融开,整个眼球里面看起来像是流血一样,血红血红的,有点吓人。 周豆豆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他睁开眼问道:“我看起来是不是很糟糕……” “还好,你的眼睛比较红。”霍见归悄然往后退开了一步。 “我感觉那个声音变大了……我感觉我的脑子好像要停止转动了……我感觉体内的那个东西窜动的速度变快了……他在占据我的身体……” 周豆豆剧烈地喘息着:“你们能不能帮帮我……能不能帮帮我……” 霍见归回头看了一眼张寒玉。 张寒玉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查过,他体内没有任何别的活的生物,病毒,寄生虫,什么都没有。” 忽然间,周豆豆低下头去,一拳头打在了地面上,他手背上的皮破了,但是却没有血流出来。 霍见归吃了一惊,站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 老丁,张寒玉全都往后退了一步。 “砰!”周豆豆又是一拳头打在了地上,他手背上的皮全部脱落,可是里面一点血液都没有,就连肉似乎都是紧缩的,像是腊肉一样。 周豆豆的头垂在了地面上,背部一起一伏,吼间发出一声声怪异的叫声:“帮帮我……帮……帮……我……你们……”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到后面都听不清楚了。 张寒玉急忙道:“他快要变了,你们还不把他铐起来!” 霍见归紧盯了张寒玉一眼道:“铐起来,救不活他!” “可是,他会感染别人。” “我只想让他死的体面。” “你疯了……你会死在这里的……” 张寒玉扭头就走。 “噶!”垂在地上的周豆豆忽然发出了一声嘶叫声,像是青蛙在叫。 霍见归冷声道:“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他的整个异变过程,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了?” 张寒玉站住身子,扭过了头来。 她看见周豆豆的头正在缓慢地抬起。 抬的很慢,很慢。 他的关节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正在重组。 他的吼间发出一阵阵嘎嘎的嘶叫声,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笼中的老午也嘎嘎地叫了起来,仿佛是在和周豆豆做呼应。 第118章 放虎归山 周豆豆的脑袋缓缓抬了起来。 他的眼球已经变了颜色,变成墨绿色的了。 他的脸色铁青,上面漂浮着一团黑气。 他的嘴巴微微咧开,两排锐利的牙齿露了出来。 他的手臂缓缓抬高,手背紫红色,指甲奇长无比。 “噶!”地一声响,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笼中的老午也嘎嘎地叫了起来。 门外那名警察拿起了枪走了进来,正准备给周豆豆来上一梭子,就在这时,忽然间,头顶的灯泡闪烁了几下。 停电了。 整个密室内漆黑一片。 几秒钟之后,四周便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叫声,有女人的,有男人的,有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还有撞击声,敲打声,以及撕咬声。 霍见归拿出手电筒,找到了老丁,拉起老丁就朝着外面跑去。 身后一阵风声传来,似乎有东西正在追他们。 霍见归没有回头,径直窜出了门外。 “砰!”地一声响,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外面也是漆黑一片。 整个警局都黑了下去。 外面传来了大喊大叫的声音,还有无数的光柱在闪动,看起来一片混乱。 就在这片混乱当中,隐隐约约之间能够看见,周豆豆从密室内走了出来,紧跟着他走出来的,还有老午,显然是周豆豆将老午救出来的,不知是用什么方法。 张寒玉在那名警察的帮助之下,也从密室中逃了出来,不知道她的身上受伤了没有。 在周豆豆跑动的过程中,有个警察对着他开了一枪,随后,有叫声响起来:“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守住各自的出口!” 仅仅过了片刻,备用电源就被启动了,警局内重新亮起了灯光。 但是,周豆豆和老午却没见了。 在二楼的某一个窗口处,发现了周豆豆的一只鞋子,窗户开着,窗子下面有一团黑色的污渍,周豆豆和老午应该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最先发现这条线索的不是别人,正是霍见归。 其实,从一开始,霍见归就在暗处跟踪着周豆豆。 霍见归很清楚,周豆豆还没有完全变成僵尸,他还有自己的一部分意识,但是他的大脑正在快速死去,意识正在迅速退化,他脑中的那个声音指挥着他,让他将老午救了出来,然后又绕开了警局的防卫,从窗口跳了下去。 种种迹象说明,这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僵尸,他们有着自己行动的一套原则,甚至可以说是本能。 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控制着他? 霍见归望着楼下的一团污渍,陷入了沉思。 这时,老丁走了过来。 老丁低声道:“见归,我觉得我们可能遇到了一个超级大的能量源体,如果他不是外星人,那么有可能是秦始皇甚至更早之前的东西。” 霍见归的嘴角抖动了一下,老丁的话让他莫名之中感到一阵战栗,这种战栗是兴奋的战栗。 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了。 一个死了的活人。 这时候,副局长从楼下悄声走了上来。 副局长走到霍见归和老丁身边,脸色有些发青地道:“能做的我们都帮你做了,周豆豆的手铐帮你解开了,电源也帮你切断了,人也给你放走了,我这是冒天下之不韪,你应该知道这风险有多大。”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道:“有一句老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有一句老话说的也很好,不放虎归山,怎知它住在哪里。” “前面这句老话我知道,后面这句,一点都不流畅,不会是你原创的吧。” 霍见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副局长将手中的一个比手机略大一点的仪器递给了霍见归。 霍见归接过来,打开仪器,银幕发出了光亮,银幕中显示一张地图,地图上有一个红点,正在快速移动。 副局长道:“我已经安排人跟踪了,但是如果他们一旦出现什么危险的行为,我们会立刻将其击毙。” “怎么击毙?”霍见归问道。 “打的他千疮百孔。” “我建议你们用火焰喷射器,可能会有效。” “你怎么知道?” “周豆豆说过,他怕火,而且,我试验过,有火光的状态下,他整个人是防守状态。” 老丁忽然道:“还有,他怕银粉,如果你们能搞点银弹出来,或许比子弹更有用。” “为什么?”副局长问道,“怎么听着跟西方的吸血鬼一样?” “有些东西,确实是相通的,银粉具有吸附能量的作用,这个说了你可能不是很懂,但如果从生物学角度来讲,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就好像有些东西怕火,有些东西怕水,有些东西怕土一样,万物相生相克,才能生生不息。” 副局长的嘴角努了一下道:“你说的好像是哲学了。” “哲学的尽头是神学。”老丁眯起眼睛,轻声道。 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一样钻进了霍见归的耳中,他立马想起来,曾经在灵泉村的河神洞中,曾看到过这句话,那句话的原话是:心理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 他紧盯着老丁,问道:“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话了。”老丁眯着眼睛,思绪似乎已经回到了遥远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见归看着老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又想到那天在他家里喝的骨灰茶,忽然觉得老丁这个人有点深不可测,似乎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这时候,副局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立马接听了,表情随即变得严肃。 挂断之后,他说道:“那边发现了点线索,我去看看,你们自己行动,有什么事就招呼我。” 老丁和霍见归同时点了点头。 副局长走后,老丁低声道:“我倒是很奇怪,警察局里倒是还真有相信我们的人。” “什么人都有。”霍见归道,“你没看见他身上戴着佛像吗,我觉得他有可能还是一个信神拜神的人,这或许跟他的家族有关。” 老丁看了霍见归一眼,没有说话。 仪器中显示周豆豆已经在距离警察局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停下了,不知在干什么。 霍见归摇晃了一下脖颈,深吸了一口气道:“丁老师,那我就去了。” “去吧,注意安全。”老丁顿了一下之后又道,“如果你被咬了,我会毫无留情将你烧掉的。” “最好是烧的渣渣都不剩。”霍见归笑道,“否则,我一定会重新活过来的,用任何一种方式。”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 在此情此景之下,他们还能笑出来,也充分说明他们的内心是多么地豁达,早已将生死之事置之度外。 霍见归下楼了。 老午依旧站在窗前,他看见霍见归的身影出现在了楼下,然后朝着前方大跨步走去。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紧盯着霍见归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随后,他轻叹了一口气,自语道:“这个世界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人。” 说完之后,他从给兜里摸出一个灰色的小包,打开小包,将里面一些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闭上眼睛,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异样的神色,似乎在品尝那团粉末的滋味。 天逐渐变黑。 夜幕已然来临。 天空飘着小雨。 阴风吹拂着地面,夹带着一丝血腥的气息。 老丁的麻布衣在阴风的吹拂之下,轻轻鼓动。 他面朝窗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他右眼中的黄斑闪烁着怪异的光芒。 站了一会之后,他转过身,朝着走廊尽头处走去。 警局门口,一排排的特警全副武装,迅速上车。 警车开动,警笛声响彻云霄。 今天晚上,他们将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他们可很有可能出去之后就回不来了。 就算是回来的,有可能也变成了他们即将去抓捕和屠杀的那些怪物——僵尸。 抓犯人他们不怕。 可是抓捕这些僵尸,他们是真的有些害怕。 面对死去的东西,谁不害怕呢? 警车开动,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与此同时,九龙区东大街某条阴暗潮湿的巷子里,一具全身是血,裆部破裂的尸体骤然颤抖了几下,然后发出了一阵关节碰撞的咔嚓声,接着是几声嘎嘎的叫声。 几秒钟之后,一个大胖子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大胖子站起来之后,吼间发出了一阵嘎嘎的叫声,他的眼球翻转了几下,变成了墨绿色的,接着,他呲牙咧嘴,朝着巷口走去。 也就是这时候,胖子的好兄弟,昨晚跟他一起捡尸的那个瘦子,此时正在家中洗澡。 他今天一整天已经洗了五次澡了。 他总是感觉自己身上发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他,而且,伴随着他每次洗澡,他都感觉自己的身体上好像在发生着某些变化。 他非常害怕,吓得瑟瑟发抖。 为了消除这种害怕的心理,他不停地冲洗着自己的身体,冲洗着自己的伤口。 很奇怪,那伤口也不流血,也不发炎,愈合的还挺快,但是也不结疤,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的膜。 他总是听见脑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声音搞的他几乎就要发疯了。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的,镜子中的自己也摇摇晃晃的,开始变的模糊了起来,他甚至有些看不清自己的脸了。 他觉得自己的脸在变形…… 他的妈妈此时正在客厅里织毛衣,妈妈早已注意到儿子的异状了,她一边织着毛衣,一边不停地扭头朝着洗手间的门望去。 忽然间,她一个不小心,线针刺到了自己的指头上,霎时间,一股鲜血流了出来。 几乎在同时,只听洗手间内传来了“砰!”地一声响,似乎是自己的儿子滑倒的声音。 她急忙站起了身子,走到洗手间门前,问道:“儿子,你没事吧?” 里面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她用力敲了几下门,又喊了几声,儿子还是没有回应,只有古怪的嘎嘎声在响着。 她有点担心了起来。 她轻推了一下门。 门没有反锁。 门开了,里面雾气弥漫。 自己的儿子倒在地上,正在不停抽搐。 她大叫一声,朝着儿子跑去。 忽然间,地上的儿子抬起了头。 她看见儿子的眼睛是墨绿色的。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儿子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她扑了过来。 一声惨叫声响起。 洗手间的房门轻轻合上。 鲜血飞溅到了白色的门上,一层又一层。 与此同时,梨园小区。 外面的小花园中。 几个跳广场舞的大妈正在排练,领头的大妈还在抱怨着今天的人怎么这么少,不仅跳舞的人少了一半还多,连逛公园的人都少了很多。 另外一个大妈解释说是这两天的僵尸事件的原因。 领头的大妈嗤之以鼻地道:“我宁愿相信男人不会变心,也不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另外几个大妈显然也是这样的态度,要不然她们就不会出来了。 一个大妈道:“杀人事件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我儿子是律师,经常跟我说,所以,不用担心,这种事轮不到我们头上。” 又一个大妈说:“该来的总会来,挡也挡不住,躲也躲不过,但如果有人想不让我跳舞,我绝对不同意。” 几个大妈同时笑了起来。 她们的笑声在空旷的小花园中显得有些冷清。 忽然间,旁边的花丛中传来了稀稀落落的声音。 一个大妈有些害怕了起来:“今晚天气不好,要不我们不练了吧。” 领头的大妈一下就火了:“一共就五个人,你走了我们还怎么练!” 那个大妈望着两旁的花丛,想走又不敢走。 就在这时,花丛摇晃了几下,从中间一分为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从花丛中钻出。 领头的大妈拿起地上一根木棍,站在前头道:“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鬼呢,这才七点多,我就还不信了,鬼敢在这个时候出现!” 话音未落,一个小女孩从花丛中走了出来。 小女孩低着头,双手伸在身前,低声呜呜着。 “看吧,是个走丢了的小姑娘,你看看现在的妈妈都是怎么当的,这大晚上的,还让自己的女儿走丢了。”领头的大妈天生一副热心肠,她扔掉了木棍,朝着小女孩走去。 另外一个大妈似乎看到了什么异状,大叫一声道:“不要过去!” “怎么了?”领头的大妈回过头来。 她的话音刚落,一只手便搭在了她的肩头。 她看见身后几个大妈全都瞪大了眼睛,一副惊恐至极的表情。 她也有点慌了。 她缓缓扭回头去。 她看见了一张丑陋的脸。 一张恐怖的脸。 那张脸上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还有一张血红的嘴唇,嘴唇里面是两排锐利的牙齿。 “噶!”地一声响。 女孩原地跳去,直接趴到了领头大妈的后背上,动作奇快无比。 “撕!”一声响。 锐利的牙齿刺进了大妈的脖颈当中—— 第119章 死亡危机 晚上八点十五分,香港总局紧急发布红色预警。 劝市民不要出门,出门一定要结伴出行,且带好防身物品。 自从入夜之后,九龙区附近又发生了几起僵尸咬人事件,这让那些原本并不是很信任白天网络上报道的人终于不得不相信,他们的身边真的有僵尸。 有很多人在晚上回家途中,看到了跳跃行走着的僵尸,有的僵尸是结伴走,有的则是孤零零一个。 还有很多人表示曾和僵尸面对面,并被僵尸追着跑出了好几条街,所幸捡回了一条命。 还有的人声称自己用火烧死了一个僵尸。 一时间,网上众说纷纭。 但不管怎样,一个事实已经确定,那就是真的出现了僵尸。 恐怖在香港市区上空肆意漫延,让每个人都感到无尽的压抑和恐慌,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今天晚上,香港将会迎来百年一遇的恐慌危机。 从晚上八点开始,整个城区的武警特警们便进入了一级战备模式。 由于投入的警力很多,所以,在巡查的过程中也发现了行走的僵尸,他们直接将其击毙,但是击毙后的僵尸还是能够行走,并且变得愈加暴躁,当近距离搏斗的情况之下,武警和特警根本就不是僵尸的对手,僵尸的力气巨大无比,而且速度很快,最关键的是,他们不会感觉到疼,也不会受伤。 在九龙区西街附近,几名特警遇到了两个僵尸,他们先是用枪射,没用之后,又开始用器械搏斗,最后差点被僵尸咬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名特警手持火箭炮,对准了两个僵尸。 “轰!”地一声巨响。 两个僵尸直接被轰成了粉末。 直到这时,所有特警武警们以及上层的领导们才真正明白,他们面临的,远远不是一场搜捕,一场追逐,一场杀戮那么简单,他们面临的,是一场战争。 很快,原本的轻武器被升级为了重武器。 特警武警们也穿戴上了最新的装备,尤其是脖颈上甚至还绑上了厚厚的合成金属护具。 在上层的指示之下,他们的武器主要是火焰为主,火焰喷射器,火焰枪,榴弹,散弹,还有火箭炮等等。 进入九点之后,僵尸的数量迎来了一个小高峰,过去的那些被咬死的,白天潜伏着的,以及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些僵尸全部都从阴暗处钻了出来。 几乎每条主干道上都会有一两个僵尸在流窜。 几乎每几个小区中就会有一两个僵尸在行走。 僵尸的传播数量一传十,十传白,是几何递增,爆发式增长,很难控制。 那些无家可归的人首先成了僵尸的主要目标,还有一些防卫措施较差的小区,以及工厂中的工人,还有那些尚未完全了解情况的外来人。 进入九点半之后,整个城区的枪声,炮弹声便响成了一片,听起来真的像是正在进行一场战争一样。 用火焰灭僵尸带来的效果是很明显的,但是它也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造成火灾,尤其是市民们自己去使用火具的时候。 有好几个小区已经发生了严重的火灾了。 一时间,场面反而变得更加难以控制了。 小区着火,住在里面的人肯定要出来,只要一出来,就有可能成为僵尸的下一个目标。 有的人躲在了泳池中,有的人躲在车里,有的人藏在厕所中,有的人爬到了树上。 在如此危机关头,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僵尸的情况之下,当真是人人自危。 恐惧会传染,有时候他们周围根本就没有僵尸,但是却自己吓自己,将自己吓个半死,夺路狂奔,结果反而阴差阳错送进了僵尸口中。 其实,截止到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僵尸的数量还并不是很多,也就是几十个的样子,分散到整个九龙区的话,每个地方可能有那么一两个,其实,人们大可不必惊慌,倘若真的遇到僵尸,及时报警,警察就在周围巡逻。 可是,人们一旦遇到真的僵尸,几乎便会失去理智。 那种恐怖是源自本能的反应,根本无法控制。 但是人最关键的一点,还是有感情。 这感情有时是好事,有时又能够坏事。 有的家庭中,其中一个人被僵尸咬了,整个家庭都不愿放弃他,然后整个家庭也跟着全都变成了僵尸。 这样的情况正在逐渐变成现实。 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整个九龙区几乎陷入了全面恐慌当中了。 每个人都犹如惊弓之鸟,一听见尖叫声,喊叫声,求救声,便会夺路狂奔。 他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跑,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但是,九龙区已经被彻底封锁,只能进,不能出。 任何人,只要进入了九龙区中,就不能出来了,周边的地域为了防止僵尸的传染,将九龙区彻底隔离。 隔离其实从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到晚上的时候,才真正执行下来,因为上头也已经意识到了这起事件的严重性。 九龙区俨然已经成了一片死亡之区。 十点过的时候,部队中的军人也参与进了围剿僵尸的行列当中。 参与此次围剿的部队一共有三支,总数达数四千余人。 部队接到的指令是将已经成为僵尸的人直接消灭,但是其中不乏一些还没有完全异变的,也被杀死了,有的被杀死了,但是却没有死透,后面又活了过来。 其中一个很关键的点是,他们也无法判断哪些是僵尸,哪些是人。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连部队的人都很难真正执行任务。 而且,还有一个地方,也成为了重灾区。 那就是医院。 仅仅过去了两天,香港九龙区三甲医院,三乙医院,以及一些还算是上得了门面的医院以及全都人满为患了。 在这些病人当中,有的是前来体检的,有的是前来避难的,觉得医院可能会更安全一些,有的是真正受伤的,比如火灾烧伤的,还有恐慌引起的踩踏事件受伤的,还有被执勤人员误伤的。 在这些受伤的人中,其中也有真的被僵尸抓伤的人,这些人,无疑就是定时炸弹一样的存在。 最让人感到沮丧和无能为力的是,连医院都不知道如何鉴定这些被僵尸抓伤或者是咬伤的患者。 在一医院的某个病床上,此时就躺着一个被僵尸抓伤的中年女性,这个中年女性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僵尸抓伤的,她是在回家路上被弄伤的,她连头都没敢回,就横穿马路跑了,在跑道马路对面之后,她听见身后传来了汽车急刹车和撞人的声音,她同样没敢回头。 回到家之后,她的小区正好着火了,这下,她又被烧伤了,然后她就和家人一起来到了医院,接受治疗。 在治疗的过程中,医院诊断她只是轻微烧伤,外加感冒,体表温度上升,身上还有一些小的斑点,不知是被什么蚊虫咬的。 他们还不知道这就是变成僵尸最初的症状之一,当然,此时还不是特别明显,等再过几个小时,她的皮肤变色,指甲变长之后,就很明显了。 医院中人满为患,医生护士也是个个胆战心惊,他们显然很明白,这些病患中说不定就有僵尸感染者,说不定还有僵尸已经偷偷潜伏了进来,毕竟,医院是敞开大门对外的,几乎没有设防。 有的医生已经不干了,偷偷溜走了。 有的护士锁紧了护士站的门,在里面偷偷哭,等待了前来接她们回家的家人。 整个医院,也变得秩序混乱了起来。 虽然没过多久,上头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一边给医院施压,不允许医院私自离开,否则严惩不贷,另外一边也加派了一个连的兵力来护卫这些医院。 但是一个连有多少人,平均分配下来,每个医院也就是几十个人而已,医院那么大,几十个人根本不够看,但有总归比没有强,至少也让尚且留在医院中的医生护士们心里多少有底了。 但是,医院内部的感染者们正在进入异变过程当中,这颗定时炸弹很快就会爆炸,一旦爆炸,带来的影响将会是空前的。 另外一边,九龙区军部2连3排中有一个年轻军人在对其中一个僵尸进行射击的过程中,他虽然射中了僵尸的头部,可是因为射的比较偏,头部并未全部射爆,他以为那个僵尸死了,就去追击另外一个,结果在他走过那个僵尸旁边的时候,那个僵尸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 年轻军人吓了一跳,还没做出反应,他的战友立马开枪一顿扫射,将那个僵尸的头部射成了马蜂窝,成了一摊烂泥。 战友问他:“你没事吧?” 那个年轻军人说:“没事,没事……” 战友离开之后,年轻军人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腕,他的脚腕处的裤脚已经被撕裂了,脚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只有一道,而且很短,鲜血几乎都没有怎么流出来,只是破了一小块皮。 他将裤腿掩起来,没有当回事,抱起枪,继续往前追击。 在跑动的过程中,他总感觉自己的脚腕有些不对劲,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而且奇痒无比。 又过了一会,他忽然听见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在了自己的脑袋中。 他吓了一跳,立马就停住了。 身后的战友推了他一把:“你怎么了?” 他愣了一下,随后摇晃了一下脑袋,那个声音消失不见,他急忙跑动了起来:“没事……没事……” 第120章 全面爆发 晚上十点半。 一医院。 病房内,粉无常正躺在床上,床前坐着白雪,白雪正在给他削苹果。 在昨天的时候,粉无常就已经提出出院要求了,可是院方以他病情尚未彻底稳定为由否决了他。 粉无常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不想再待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像个死人一样。 而且,今天晚上,病患数量一下子增多了。 有些尚未完全康复,但是病情已经稳定的人已经被院方要求离院,为了给新的病患腾出床位。 而且隔壁病房从半个小时之前,就传来一阵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似乎有个女性病人不服从管教还是怎么着,一直在刁难护士。 粉无常再次提出了他的出院要求。 一名年轻的女护士正在给他做最后的检查。 检查结果还算是理想,粉无常的恢复速度也算是比较迅速,比一般的普通人要快得多,或许是他年轻的缘故。 女护士检查完了之后,就将出院申请递交了上去。 在整个检查的过程中,女护士的表现都有些慌里慌张的,似乎心里有事情,而外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女护士立马就扭头去望,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粉无常知道,这个小护士是在害怕僵尸。 包括和他住在一个病房的另外几个病人也在害怕,他们今天一整天都在讨论这次的僵尸事件。 白雪来了之后,告知了粉无常,霍见归已经被叫到警察局去了,据说是协助调查僵尸事件,这一下粉无常更是坐不住了,他不等主治医生的审批意见,就直接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寻找起了自己的衣服。 白雪还在给他削苹果,一边削着一边道:“你干嘛呢?” “我要出院。” “申请已经提交上去了啊,很快你就可以出院了。” “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出院。” “怎么了?” “你没感觉吗?”粉无常望向走廊中急匆匆走过的护士和医生,以及外面偶尔传来的喊叫声,低声道,“香港要变天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僵尸?” “正是。”粉无常已经将手臂上的针管都拔了下来。 “可……那个太遥远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觉得还是老老实实治病比较好,万一你出门之后又晕倒了呢。”白雪有些担心地道。 她现在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僵尸事件的恐怖性和传播的迅速性,她依然觉得报道中的僵尸离自己很遥远,就像那些普通平民一样。 “我有预感,现在外面的情况非常不好,你没听见外面的警笛声吗,还有今晚上多了那么多病患,而且,医生好像还比之前少了,最关键的是,外面有军队的人在巡逻!”粉无常显然早已注意到了这些异状。 白雪道:“可是……你就算出院,你要去哪,我觉得医院里相对来说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我要去帮助师傅。”粉无常道,“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你怎么知道?” 粉无常嘿嘿一笑,再次回到了之前那种有些不正经的神态:“因为我跟师傅一样,是男人,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 白雪哼了一声,嗤之以鼻。 粉无常继续道:“让我猜一猜,你在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在给师傅做饭吃?一直在照顾师傅?” 白雪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算是吧……” 粉无常嘿嘿笑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嗯,那个啥了……” “你说什么啊?!”白雪脸色一红,手腕一抖,削好的苹果直接掉在了地上。 “不打自招。”粉无常道,“放心吧,像我这么正直的人,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白雪低声骂着,想要去捡那个苹果,谁知一个不小心,苹果没抓稳,咕噜一下朝着门口滚去。 苹果直接滚出了门外。 就在这时候,隔壁病房传来了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接着一个中年女子挣脱护士们的束缚,直接窜出了门外。 她根本没有看见走廊中的那个光溜溜的苹果,她往前跑了两步之后,一脚正踩在了那个苹果上。 “砰!”地一声,她直接摔倒在地,来了一个狗吃屎。 中年女子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服,头发披散着,趴在地上,抖动几下之后,忽然一动不动了。 白雪和粉无常同时冲了出去。 “这下惨了!”白雪以为那个病人磕到脑袋直接晕了,她为自己刚才没有抓稳那个苹果感到深深的自责。 她冲了上去,刚要俯身去叫那个中年女子,粉无常忽然一把拉住了她。 白雪问道:“怎么了?!” 粉无常指了指中年女性脖颈上的一块伤疤道:“她脖子上有个伤口。” “又怎样?”白雪有些不解。 “我怀疑她……”粉无常话还没有说完,隔壁病房里的护士已经来到了中年女子的跟前,两个护士分别抓着中年女子的两条胳膊,将其搀扶了起来。 奇怪的是,中年女子似乎并未受伤,额头上没有流血,鼻子嘴巴都没有血迹,但是她的双眼紧闭着。 她的身体在发抖,像是筛糠一样,一刻不停地抖动着,看起来像是犯了癫痫一样。 两名女护士在交谈着什么。 白雪挣脱了粉无常的手,走上前去,帮忙一起搀扶那名尚未睁开中年女性,并对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个苹果……刚才是我不小心……”白雪说着说着,就看见中年女性的嘴巴好像微微张开了,她感觉那嘴巴张开的角度还有里面的牙齿有点怪,但到底是哪里怪,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 旁边的两个护士道:“不用管她……她疯了……” 一名护士开始呼叫保安。 走廊尽头有一个持枪的军人缓步朝着这边跑来。 白雪感觉四周的气氛好像有些凝重,有些压抑,而且有点紧张。 这时,她感觉抓着中年女性的那只胳膊上好像没有肉一样,有点硬。 难道是假肢?她脑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的时候,中年女性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叫声,像是青蛙在叫一声。 白雪斜眼一撇,看见中年女性的手指甲奇长无比,跟自己一天没剪的指甲那名长,而且,她的手背是红色的,红的发紫那种。 白雪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中年女性忽然睁开了双眼。 她的双眼是惨白的。 紧接着,她的眼珠子迅速转动了几圈。 她的眼球逐渐变为了墨绿色的。 旁边的女护士还没有看到,白雪首先看到了,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是还没等她喊叫出来,那个中年女性脖颈一转,双手直接掐住了身侧的一名女护士,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女护士大叫一声,闪身躲开,但是中年女性的速度很快,而且力气很大,并没有完全躲开,中年女性的嘴直接咬在了女护士的肩头上。 另外一名女护士大叫一声,拔腿就跑,可是地上的那个苹果还没有捡,她一脚踩在了苹果上,咕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中年女性一手抓着旁边的女护士,身子直接扑在了地上的那个女护士的身上,地上的女护士来不及躲闪,被咬个正着,鲜血霎时喷溅而出。 整个过程,电光石火。 就算是站在旁边的白雪和粉无常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那名军人加快脚步,一边跑着,一边大叫:“全都闪开!!” 白雪被粉无常拽进了病房内。 走廊中看热闹的医生和病人们全都尖叫着逃窜了。 刚刚被喊过来的保安也大叫着逃跑了。 军人举起枪对准了地上正在撕咬女护士的中年女性,他想要开枪,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开枪,毕竟两个女护士还活着,而且,都还在挣扎,万一失手……错杀了女护士怎么办…… “住手!”他喊叫了起来,“再不住手我就开枪了!” 喊了两声之后,他似乎觉得用词不准确,又喊了一边:“住口!快点住口!” 可是那个中年女性正撕咬的欢,哪里会住口,不停地发出嘎嘎的叫声,场面血腥至极。 这时,又有一名军人闻讯跑了过来,这名军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在距离中年女性还有五米左右的时候,就开枪射击了,他射中了中年女性的后背。 中年女性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又射中了中年女性的脖颈。 中年女性还是没有反应,依旧在撕咬着地上的女护士,女护士此时已经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了。 两个军人已经来到了中年女性的跟前,举起枪,对着中年女性的脑袋连射五枪。 中年女性的脑壳上多了五个孔洞,可是她依旧没有停止撕咬。 其中一个军人似乎有点害怕了。 另外一个军人从后背上取下散弹枪,往后退了一步,对着中年女性的后背就射了一枪。 “砰!”地一声炸响。 在近距离射击的情况下,散弹枪威力巨大无比,像是一个小型炸弹。 烟雾散尽。 地上只有两个女护士残破不全的身子,那个中年女性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歪歪扭扭地朝着走廊另外一边跑去。 军人再次将散弹枪上膛,瞄准了中年女性的后背,就在他开枪的时候,中年女性一闪身,进入了旁边一个病房内,那个病房里立马传来了一阵阵尖叫声。 两个军人朝着跑去,一边跑着,一边大喊:“全都不要乱动!” 两个军人跑进那个病房之后,粉无常拉着白雪从自己的病房里跑了出来。 “我们……去哪?”白雪已经吓得脸色煞白。 “救人,杀僵尸!”粉无常递给白雪一把手术刀,自己则从兜里摸出了一把匕首。 这时候,走廊的另外一边也传来了一阵嘶叫声,那边似乎也爆发了什么冲突。 粉无常紧咬了一下牙关,握紧匕首,朝着那边跑去。 白雪紧随其后。 忽然间,白雪感觉自己的手臂上传来一阵奇异的酥麻感。 她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上多了一条血印子! 血印子不深,里面也没有多少血流出来。 她没有在意,将袖子挽下来,跟在粉无常的背后,朝前跑去! 第121章 追踪 晚上十一点。 僵尸事件全面升级。 不仅众多小区沦陷,连医院也沦陷了。 人心惶惶,死者横尸遍野,生者四处流窜。 放眼望去,外面一片火光。 香港九龙区在一夜之间,成了人间炼狱! 此时此刻,霍见归正潜伏在阴暗角落中,跟踪着已经彻底变为僵尸的周豆豆。 最开始的时候,周豆豆走路摇摇晃晃的,过了几个小时之后,他的膝关节似乎彻底硬化,走路的时候,膝关节都不弯曲了,是直撅撅地往前跳跃行走,而且,他的手臂抬起,像是掐人脖子一样,伸在身前。 他的身体状态和行走的模样像极了电影电视剧中经常见到的僵尸。 在跟踪途中,霍见归也看到了另外几个僵尸,有的僵尸是刚刚异变的,行走还不是很便捷,有的已经彻底异变,跳跃行走。 就算是在电影中看到那种跳跃行走的僵尸,都会被吓一跳,更别提在现实中了。 不知道电影中的道具在现实中管不管用。 霍见归猜测那些东西肯定不管用。 毕竟电影是虚构的,现实才是活生生的。 霍见归握紧了手中的银光匕首,同时摸了摸兜里的一罐火焰喷射器,他知道在面对僵尸的时候,这两样道具才是最有用的,最起码,截止到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僵尸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霍见归不知道。 僵尸是怎样形成的,是怎样传染的?霍见归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东西肯定有一个本源,也就是母体,那个母体通过散发某种能力光波,来控制这些僵尸。 而能量波,也是鬼存在的一种形式。 霍见归的目的就是要通过周豆豆,找到控制他们的母体,找到母体之后,也就找到了那只躲在幕后控制所有僵尸的真鬼。 这只真鬼,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唯一途径。 同时,霍见归也意识到,这一次,自己可能真的遇到了百年一遇的真家伙了。 即使在这么危机的关头,他还是有种控制不住的激动和兴奋,让他的身体一阵阵颤栗。 活在这个以科学解释一切的时代,能够亲眼看到这些超脱目前所有科学解释的东西存在,真的是难能可贵的一件事。 这像是一次革命,或者说是一次革命的开始。 他知道自己肯定会成为这次革命的先驱者。 他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下心底的激动情绪,低头看了一眼银幕,银幕中显示周豆豆在自己前方十几米左右的距离停下了。 周豆豆为什么停下?难道他遇到了新的目标?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听见救命声和嘶喊声? 霍见归朝着前方黑乎乎的道路路面望去,那里影影绰绰的好像有几个人。 他弯腰前行,一边全神贯注感受着四周的动静,一边朝着那个地方逼近,他要去看看周豆豆到底在干什么,只有了解的越多,才能发现更多的东西。 他一步步逼近,在走近了将近五米左右距离的时候,他停住了。 他不敢再往前走了,在之前,他就已经测试过,这些僵尸能够看到的范围差不多是五米左右,只要是在他们五米范围之内,就算是藏起来,他们也能看得到,这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眼球中看到的东西,根本不和正常人类一样,更多的是一种感觉,或者说能量辐射范围。 霍见归找了一个藏身的好位置,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探头往前面望去。 一看之下,他霎时吃了一惊。 在前方五米左右的距离处,聚集了好几个僵尸。 其中一个僵尸正是周豆豆。 另外一个僵尸是老午。 还有两个女僵尸,其中一个女僵尸身上一丝不挂,另外一个女僵尸穿着一身睡衣,睡衣上布满鲜血。 另外还有一个男僵尸,看起来年纪比较大了,头发都花白了。 这五个僵尸,围成一圈,不知在干什么。 霍见归凝神细听。 他们似乎在交谈…… 说话的声音像是青蛙在叫,嘎嘎嘎的,非常细微,几不可闻。 难道说,他们还有语言? 霍见归感到更加奇怪了。 这时候,他想起了周豆豆在还没有异变的时候,跟他说过,脑中那个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咬耳咬耳’之类的话。 现在,他们几乎就是贴在对面的耳朵边上说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咬耳? 没过一会,街道另外一边又跳来了两个僵尸,一个是年纪很大的老太婆,另外一个是几岁的小女孩,这两个人也加入了‘咬耳’的对话当中。 随后,其中两个女僵尸跳跃着离开了。 然后,周豆豆和老午也离开了。 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的一次短暂交流。 是谁让他们聚集在了一起,他们又交谈了些什么? 难不成他们是具有某种纪律和原则的组织? 霍见归感到更加不可思议了。 刚才聚集的地方已经没有僵尸了,他们一个个全都跳开了,朝着四面八方跳去,但是竟然没有一个僵尸是朝着霍见归来的方向跳走的。 他们跳走的方向虽然不一样,但从整体来看,却全都是向东走的,没有向西的僵尸。 霍见归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在确定没有僵尸了,他才走了出来。 他走到了刚才僵尸们聚集的地方,他低头看着,地上有一团黑色的污渍,他弯下腰,用手指头轻擦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血腥的异味,像是柴油,又像是血,很奇怪的味道,有点呛人。 他差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用尽全力才没有咳出来。 他用纸巾包了一点地上的黑色污渍,放进了兜里,然后继续跟踪着银幕上显示的红点,朝着左手边走去。 刚往前走了一会,就听见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传来,是个男人的声音。 他急忙朝那边跑去。 在拐过一条巷子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血腥的场景。 周豆豆正骑跨在一名中年男子的身上,撕咬着他的脖颈,吸吮着他的鲜血,那名中年男子惊声尖叫,奋力挣扎,可是无济于事。 当霍见归出现在巷口的时候,中年男子看到了霍见归,他开始拼命呼救,此时周豆豆骑在他的身上,背对着霍见归,霍见归其实有机会上前,用银光匕首刺死周豆豆的。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这么做,可能会救下一个已经注定会异变为僵尸的人,但是会让他整个的计划全部付诸东流,这之后,想要再抓一个活的僵尸,在他的身上悄无声息地安插上跟踪器,且让他毫无所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霍见归犹豫了几秒钟,他亲眼看见中年男子的脖颈被彻底撕裂,鲜血如注般喷出,他亲眼看见中年男子那绝望的,惊恐的,不甘的眼神在盯着自己…… 霍见归对着那个男子,抬起了自己的手,握成拳撞,敲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这个动作代表的意思是,我虽然不能救你,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随后,霍见归躲进了巷子的拐角处,最后一眼,他看见中年男子流下了两行绝望的泪水。 痛叫声还在持续,一声高一声低。 嘎嘎的嘶叫声绵延不绝,如在耳畔。 血液流动的声音,挣扎的声音,绝望的喊叫声,还有皮肉被撕开的脆响声,像是一首世界末日的交响乐,响在霍见归的耳畔。 仅仅在十几分钟之前,霍见归还觉得兴奋和激动,现在,他已经一点都不这么觉得了。 他觉得这场面实在有些残忍,而且,非常恐怖。 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滚落而下,他正在暗暗替那个中年男子用力,他希望中年男子尽快陷入昏迷,或者尽早死去,不要再经受这样的折磨。 终于,喊叫声停止了。 嘶叫声也停止了。 银幕中的红点再次移动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红点竟然是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而且,走的速度很快! 霍见归微微一愣,随后拔腿就跑。 身后响起了一阵风声,还有嘎嘎的叫声,他没敢回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前狂奔。 前方黑乎乎的,霍见归来不及辨别方向,就往前冲去。 “砰!”地一声,他的脑袋撞到了一个硬物上。 他以为撞到了柱子上,或者是一棵树上。 他抬起头来,定睛一看,眼前的硬物不是柱子,也不是树,而是一个人的胸膛。 那个人很高,足足有一米九到两米的样子,而且很粗,很壮,肩膀很宽,用虎背熊腰来形容绝不为过。 那个人的脸色发红,双眼墨绿,双手直直地伸在前面。 他微微低头,望见了霍见归。 恍惚之间,霍见归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对了……这个人好像是某个很知名的篮球运动员,他在电视上看到过。 骤然之间,那个人的手爪朝着霍见归的脖颈抓去。 霍见归早有防备,手中的匕首一挥,直接砍向了他的手臂。 银光匕首是纯银打造,削铁如泥,是霍见归的几件宝贝之一,这一下子砍上去,高大男子立马嘶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手臂上冒出了一股黑烟,有黑色的污渍从皮肤里面流了出来。 霍见归不敢恋战,拔腿就跑。 可是,他刚刚转头,赫然发现,身后竟然站着四五个僵尸。 左边有,右边也有,前面也有,后面还有。 他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被僵尸包围了! 第122章 向死而生 五个僵尸从四个方向包围住了霍见归。 这五个僵尸全都是已经彻底异变的那种,双臂伸在身前,双腿直立跳跃往前行走,他们的眼睛墨绿色,眼神阴沉恶毒,让人一看之下,就感到不寒而栗。 五个僵尸齐齐地往前跳了一步。 霍见归往后退去。 身后一双胳膊骤然搭在了他的肩头,他头也没回,银光匕首直接往后挥下,在那双胳膊还没有撕裂开他皮肉的时候,他就已经将那胳膊割了下来。 可就这几秒钟的工夫,前面几个僵尸已经冲了上来,他们呈包围趋势将霍见归所有的出路全部堵死。 霍见归左冲右躲,废了半天的劲,依旧没有逃离他们的包围圈。 他靠着银光匕首的威力,一时之间倒是也没有被僵尸伤到,但是这样下去,迟早他会中招的,而且,包围他的僵尸数量越来越多了,除非他会飞,否则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难道自己也要变成这其中的一份子了吗? 霍见归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有些不甘。 他握紧了银光匕首,对着面前一米左右处一个僵尸大声喊道:“来啊,有种就来啊!” 那个僵尸猛然往前一跳,霍见归腰肢弯曲,手臂前伸,匕首直接插进了僵尸的肚皮。 僵尸嘶叫两声,全身一阵抖动,接着像是那种电路紊乱了一样的机器一样,发出一阵滋滋的叫声,然后倒地不起,随后,僵尸的脸开始变黑,全身上下漂浮起一团黑气,接着,他的身体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了起来。 这一切是如此地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霍见归绝对不会相信。 任何人跟他说,他都不会相信。 另外几个僵尸此时也冲了过来,他们的速度很快,而且毫无忌惮,一旦被他们的手爪撕开皮肉,或者被他们咬上一口,肯定必死无疑。 霍见归已经捉襟见肘了起来。 他频频后退,试图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但是僵尸数量越来越多,而且,四周黑乎乎的,指不定哪里还藏着僵尸呢,根本无从防备。 骤然间,霍见归感觉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他一个踉跄朝后倒去,就在他还没有完全倒下去的时候,他看见头顶上跳下了一只僵尸,直接跳在了他的身上,幸好双腿没有踩中霍见归的胸口。 霍见归本能地抬起手,匕首直接插向了那个僵尸的裆部。 插了一下,没有反应—— 确切的说,应该是插空了。 霍见归这才看清楚,那个僵尸赫然是一个女僵尸,全身赤裸,胸前两个大白兔还是兀自跳跃。 霍见归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意识到要坏事了…… 果然,女僵尸的手掌直接压在了霍见归的肩头两侧,张开口对着霍见归的脖颈就咬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霍见归用杂技一般的柔术,硬生生将自己的脑袋扭开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半边脸插进了土层里面。 就是这一个小角度,让女僵尸的牙齿啃在了地面上,但就在那一瞬间,霍见归的脖子上还是传来了一阵凉意,那种凉,像是被冰锥子扎了一下的感觉,又凉又疼,而且还麻酥酥的。 霍见归虽然躲过了女僵尸的致命一咬,但是四周的僵尸此时已经全部扑了上来。 眨眼之间,霍见归的身上就已经趴着三四个僵尸了,还有两个僵尸分别扯住了霍见归的双腿,但是显然他们对他的双腿并不感兴趣,并没有下口去咬。 此时的霍见归已经成了刀上鱼肉,只能任僵尸撕咬,银光匕首也掉在了地上,他现在手上除了一个电子追踪仪器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该如何跟这些嗜血如命的僵尸斗?! 在生命存亡的几秒钟时间里,霍见归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场景,这些场景片段像是电光石火一般,充斥在他的整个脑海中。 他还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感受,即使上次在笔仙洞中,濒临死亡的时候也没有。 他忽然想起了他的父母……可是他却想不起他父母的名字……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问题,我的父母是谁,他们在哪? 这个问题像是浮萍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一出现之后,立马随着思维的浪潮飘进了黑暗的深渊,再也看不到了。 他想起了他的爱人……可是他想不起他的爱人在哪…… 他想起了他的好朋友……可是却想不起好朋友的脸……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那是一张朝气蓬勃的脸,根本不像现在这样,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看起来像个病秧子一样,但就是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这些场景,这些念头在一瞬间从他的脑海中滑了过去。 随后,他便意识到,这一次,自己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他真的被僵尸咬了,那么他就投河自尽,或者在自己身上洒满汽油,将自己烧的只剩灰烬。 正上面的女僵尸此时已经垂下了脑袋,霍见归看到了她嘴巴里的一根红色的舌头,舌头香舌蛇信子一样在打颤,看起来像是某种机器的火舌,她的牙齿也是血红色的——忽然间,霍见归看见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迅速从女僵尸的嘴巴下面沿着牙齿,爬到了她的嘴巴上面! 那像是一条虫子。 白色的,很细很细,跟头发丝那么细,如果不是贴的这么近,他根本就发现不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大吼传来:“捂住自己的头!!” 霍见归感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他没有多想,急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头,将自己的脸整个埋在了土里面,那个跟踪仪器也被他压在肚子底下,即使临死,他都没忘了保护这个仪器。 忽然间,只听一阵呼啸之声传来,紧接着,四周的温度骤然升高,有火焰在地面上攀爬跳跃,像是火龙一般。 身旁传来了僵尸的嘶叫声,还有滋滋的声音,然后是一团一团黑色的污渍落在了他的脖颈上,顺着脖颈流向了他的脸颊。 他紧闭着嘴巴,没有让那些污渍流进自己的嘴里。 他的后背似乎着火了,火辣辣的疼。 他的肩膀上,腿上都火辣辣的疼。 但是相比被僵尸撕咬的那种疼痛,他觉得这种疼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几秒钟之后,一道水柱喷向了霍见归的身体。 霍见归原地翻滚,身上的火焰在水柱的喷灌之下,迅速变小,然后熄灭了。 一个穿着厚厚的护身服的警察跑了过来,他摘掉了头盔,赫然就是霍见归的朋友,阿德。 阿德一只手端着火枪,另外一只手提着头盔,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着霍见归。 阿德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警察,其中一个提着一个很大的水桶,里面插着一把高速水枪,应该是灭火用的,另外一个警察端着一把散弹枪,背上还背着一把冲锋枪,看来,他们的武器已经全面升级,就算是阿德这些地方性刑警,都开始用上重武器了。 这两个警察也在盯着霍见归看,是审视的那种看。 霍见归看了一眼这三个警察,随后,他便明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地上,也开始仔仔细细查看起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上有多处轻微的烧伤,他的上衣已经基本被烧破了,裤子也被烧的到处都是破洞。 看了一会之后,他抬起头,对着那个提水桶的家伙道:“再给我清理清理,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那名警察看了一眼阿德,阿德点了点头,随后,那名警察打开水枪,对着霍见归一顿狂喷乱射。 很快,霍见归身上就干干净净的了。 他的手臂干干净净,肩膀干干净净。 他的肚子,后背,大腿,小腿,脚背,全都干干净净。 没有伤痕,没有抓痕。 在被五六个僵尸包围,还被一众僵尸压在身下的他,竟然一点伤都没受。 这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但是,没受伤总归是好事。 阿德看见霍见归没有受伤,这才伸出手,将霍见归从地上拉了起来。 阿德说:“现在外面很危险,你还是回家吧,我可以派辆车护送你回去。” 霍见归从地上捡起了那个追踪仪器,擦掉了上面的土,看着那个停在一公里远处的红点,低声道:“相比回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阿德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红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道:“要不,我陪你一起?” “不,这样目标太大,极容易被发现,我不想前功尽弃,这是最大的一次机会。”霍见归没有丝毫得意犹豫,直接回绝了他。 阿德想了想之后,转身从身后那名提着水枪的警察腰间拔下了他的对讲机,塞给了霍见归道:“带着这个,有什么事,直接呼我!” 霍见归拿着对讲机,别在了腰间,然后对着阿德重重地点了点头,在这一瞬间,霍见归的心底竟然升起了一丝久违了的暖流,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阿德,应该算是霍见归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 但是,霍见归也并不是很清楚,他们到底算不算是朋友…… 两人对视片刻,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睛深处看出点什么来,但两人却全都失望了。 这时候,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锐利的尖叫声。 阿德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随后拍了拍霍见归的肩膀道:“保重!” 霍见归点头道:“你也是!” 阿德和另外两个警察朝着喊叫声那边跑去。 霍见归则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跑去的地方,没有灯光,没有火光,没有喊叫声,没有嘶吼声。 但是,那里却是最危险的。 霍见归已经看到,追踪仪器中的红点停在那里很长时间了。 这说明,那里要么是僵尸们停留的一个巢穴,要么,周豆豆正在那里撕咬活着的人,而且,还不止咬死了一个。 跑着跑着,霍见归忽然感觉自己的脖颈处靠近下巴的位置,有些发凉。 那种凉,像是被冰锥子轻戳了一下的凉。 有点微痛,还有点酥麻。 霍见归伸出手,摸了一下。 他摸到了一丁点的血迹—— 他的脚步骤然停住了。 他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开始回想着,他终于想了起来。 就在刚刚,那个从空中跳下的女僵尸虽然没有咬中他的脖颈,但是牙尖似乎划过了他的脖子,当时就是那种凉飕飕的感觉。 他看不见这个受伤的位置,它藏在下巴和脖颈的连接处,那是自己视觉的盲点。 可是,他能够感觉到,那里确实有个伤口。 而且,他也很清楚,那个伤口,正是女僵尸留下的。 这么说,自己很快就会变成僵尸了? 霍见归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抖动。 额头上的汗珠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他停在原地,停了足足有一分钟。 随后,他抬起头,望着阴沉的天空,连着深吸了几口气。 命运,有时是如此的捉弄人。 但是,只要一刻不死,就必须要完成使命。 况且,他还要亲眼见证一下呢…… 哪怕那个见证人和被见证人都是自己, 他紧咬牙关,低下头,双目变得锐利,紧盯着仪器中的红点。 随后,他迈开脚步,坚定地朝前跑去! 第123章 僵尸过道 晚上零点十分。 霍见归跟着仪器中的红点来到了一处街道中。 街道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周豆豆没见了。 仪器中的红点显示,周豆豆应该就在街道中间的位置,可是那个地方此时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红点一动不动。 周豆豆了无踪影。 霍见归在一瞬间蒙住了。 难道说周豆豆已经发现了植入身体内的跟踪仪器,将仪器取出来之后扔掉了? 还是说周豆豆已经被毁灭了,成了地上的一摊污渍?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周豆豆显然都已经摆脱了跟踪器。 霍见归跟踪了一晚上,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结果收场。 他心有不甘。 他再次看了一会,还是没有发现周豆豆的行踪,整条街道中甚至连个活物都没有。 霍见归走了出去。 他站在了街道中间,站在了仪器中的那个红点所在的位置上。 借着昏黄的路灯光亮,他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个被揭开的井盖,井盖旁边有一个黑乎乎的下水道口子。 他脑中灵光一闪,立马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或许,周豆豆钻进了下水道中? 亦或是掉进了下水道里去了? 霍见归走到了下水道井口边上,探头往里面看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似乎下水道里面流的并不是这个城市的脏水,而是居住在这个城中的老百姓们身上所流出来的血水。 下水道里面黑乎乎的,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洞有多深,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霍见归犹豫了一会之后,再次看了一眼仪器中的红点,此时,红点竟然开始移动了起来,是从他所在的地方开始移动的,往街道东边移动。 周豆豆没死! 他现在应该就在下水道里面,通过下水道往东边走去。 可是他为什么要进入下水道呢? 霍见归没有再犹豫,他将仪器放在兜里,摸出一个小手电筒,打开之后,用嘴巴叼住,然后开始往下攀爬了起来。 爬了好一会,终于触到了下水道底下的脏水。 他不知道水有多深,所以没有冒然跳下去,而是伸出一条腿,反复试探了几次。 他感觉水似乎到大腿的深度,应该有一米左右了。 虽然不是特别深,但万一跌倒在里面,黑咕隆咚的,一旦没有及时爬起来,很可能就命丧黄泉了,而且,这里除了老鼠之外,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有人来救助。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了一眼仪器中的红点,红点的速度似乎变快了,已经距离霍见归有半公里左右的距离了。 他要抓紧时间了。 霍见归紧咬了一下牙关,轻喝一声,跳入了脏水中。 脏水冰凉彻骨,味道让人作呕,充斥着腐烂味,血腥味,还有似有若无的臭味。 手电筒的光亮照在脏水的水面上,能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红色的东西,像是血水一样。 霍见归差点没有忍住呕出来。 他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再去看脏水的表面,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前方的通道里去。 众所周知,下水道的构造主要是以疏通城市中的水流为主的,当然在这些水流中难免会混杂一些赃物垃圾之类的东西。 有时候,下大雨,下水道里面的水就会多一些,如果很长时间没有下雨的话,下水道里面的水就会少很多,甚至只有丁点的脏水在流动。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下水道的水几乎都快塞满了,说明有一股很强大的水流灌入进了下水道中。 但是,奇怪的是,这水虽然很深,但是似乎并没有很明显的流动的迹象,看起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一样。 霍见归艰难地在脏水中行走着,越是往前走,他越是觉得这水不像是正常的水。 他用手沾了一点水,放在嘴巴里舔了一下。 咸咸的,像是海盐一样。 而且有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这似乎是血水。 如果这真的是血水的话,那得多少人才能流出来这么多的血水,一万个人怕是都不够。 霍见归感到一阵心惊。 他觉得自己可能正在触摸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响动声。 他急忙屏住呼吸,往身后看去。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他看见身后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往这边快速游来。 霍见归心中一惊,急忙跃出水面,随手抓住一条铁梯,就往上爬去。 他刚刚爬了几米高,就看见一个僵尸自不远处跳跃着往这边走来,他在水中跳跃行走,看起来非常的怪异,他每跳一下,脏水就飞溅而起,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霍见归屏住呼吸,又悄然往上爬高了几米。 那个僵尸停在了霍见归铁梯的下面,左右看了几眼之后,并未发现霍见归,这才又跳跃着往前走着。 待这个僵尸跳远了,还没等霍见归松上一口气,又有一个僵尸从水中跳了过来。 不,这次是好几个僵尸。 可以说是一个僵尸小分队了。 跳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老年僵尸,头发花白,面容枯槁。 中间的是一个中年男僵尸,手腕上还带着一块金表。 中年男僵尸后面是一个中年女僵尸,女僵尸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发光的玛瑙,应该价值不菲。 女僵尸的后面是一个小僵尸,小僵尸应该是个男孩,留着短发,个头很小,水几乎淹到了他的脖子附近,他高昂着脑袋,撅着嘴,用尽全力往前跳着,脏水时不时灌进他的鼻子里,可他不仅没有反感,甚至还津津有味地将那些脏水吞噬进了肚子里。 如果在现实中看见这么一个组合,很容易将他们想象成是一个幸福的五口之家,上有老,下有小,中间一对夫妻事业有成,是一个让人艳羡的家庭。 但是现在,这样的组合看起来却显得诡异而恐怖,他们虽然像是一家子,但是却是一个僵尸家庭,一家子上上下下,全部变成了僵尸。 看着这五个僵尸先后跳过,霍见归不由地一阵唏嘘。 霍见归躲在上面,距离水面差不多有五米左右,这个距离相对来说还算是安全的,只要霍见归不发出什么大的动静,一般不会被发现。 在那五个僵尸跳过去之后,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洪水决堤时候发出的那种声音。 霍见归心中一惊,急忙又往上爬了几米,他以为是有新的大量的脏水冲来了。 但是,几秒钟之后,出现的场景让霍见归整个人都震惊了。 没有大量的脏水涌来,不是决堤,也不是泄洪,弄出那一阵阵响亮的哗啦啦声响的,正是僵尸! 只不过不是一只,也不是五只。 而是几十上百只! 这些僵尸连成一排,跳跃着往前行走。 他们昂首挺胸,目视前方! 他们面无表情,脚步整齐划一,像是部队在演练一样! 这样的场面,让霍见归看的胆战心惊。 霍见归以前经常听人说起阴兵过道的传闻,说是有人在大半夜的时候,看到大批阴兵过道,那些看见的人便被勾去了魂,成为阴兵中的一份子,于是阴兵数量便越来越多。 现在,在九龙区的下水道中,在这阴暗的,潮湿的,脏乱的下水道里,竟然出现了僵尸过道的神奇场景。 几十上百个僵尸连成一排,在下水道将近一米深的脏水中跳跃前行,井然有序! 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相信再过几年,十几年,甚至几百年,香港九龙区下水道中,‘僵尸过道’的传闻,肯定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个话题显然是从霍见归眼前这一幕开始的。 霍见归已经被这突然出现的上百只僵尸震惊住了。 他既震惊僵尸的数量在短短的两天之内竟然已经这么多了,又震惊僵尸们竟然会这么守规矩。 通过眼前这一幕,霍见归终于可以确定,这些僵尸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散乱狂暴,他们是有组织的,有纪律的,甚至是带有某种目的性的。 那个‘母体’正通过一种特殊的能量渠道来控制这些僵尸。 如果再这样下去,整个香港,甚至整个中国,都有可能被僵尸给攻占了。 此时,有三个问题在霍见归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首先,这些僵尸为什么会在下水道中集合行走? 还有,他们行走的方向全都是往东边,没有往西的,他们究竟要去哪? 最后,他们为什么会藏在下水道底下,他们究竟在掩饰着什么? 霍见归眼睁睁看着上百只僵尸从他的下面跳了过去,他们跳跃的时候,激起的脏水溅了他一脸,有一口脏水甚至还流进了他的嘴巴里,那味道简直太难闻……但是霍见归不经意间吸了一小口在舌头间试探了一下,竟然有种微弱的震颤感,那几滴血水像是跳跳糖一样在他的舌头上跳跃了起来。 霍见归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他的嗓子一阵发干,他下意识地吞咽了几口,将口中的血水吞了下去。 一瞬间,身上舒服多了。 这时候,脖颈处又传来了一阵酥麻痛痒的感觉,那种感觉非常的微妙,而且非常特殊,像是有个人正在用一根针轻轻地刺着自己正在发痒的地方。 霍见归抚摸了一下脖颈处的伤口,他发现伤口似乎已经愈合了,而且,他的指甲没有变长,手背没有变绿,手掌也没变红,他的脑袋深处也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这个伤口可能并不是女僵尸留下的,有可能是自己不经意间弄伤的。 这么一想,他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 他长吁了一口气,低头往甬道中望去。 水面重新恢复平静。 上百个僵尸已经跳跃着离去。 甬道后方似乎也没有动静传来了。 看来,这一片区的所有僵尸都已经被集合到了这里,开始奔向下一个目的地。 霍见归从铁梯下爬了下来,再次进入了血糊糊的脏水中。 他从兜里拿出仪器看了下,那个红点距离自己已经很远了,要是再不追,估计就追不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迈开脚步刚要踢开水层,朝前走去,忽然间,他感觉身边的水流似乎动了一下。 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身边的脏水忽然快速旋转了起来,接着,只听“呼!”地一声,水流像是一支发射出去的弓箭一样,以奇快的速度开始朝着前面冲去! 霍见归被水流卷动了起来,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扑倒在了水中。 “呼啦!呼啦!” 血水开始往前奔腾! 似乎前方堵住的那道闸门此时已经被打开了。 霍见归双手撑住地面,想要爬起来,可是水流的速度实在太快,他试了好几次,都没站起来。 他开始跟随着水流在下水道中翻滚着! 一不小心,一口血水灌进了他的嘴巴。 “咕嘟!”一声,那口脏水直接顺着喉咙流进了他的肚子。 霍见归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眼前的一切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第124章 血路狂飙 从一医院跑出来的粉无常和白雪在街道上跑了半天,此时街上已经彻底混乱,不仅交通瘫痪,到处都是恶意的伤人事件,甚至还有一些坏人专门利用这次的僵尸事件来进行抢劫,比如化妆成假的僵尸跑进商场等等。 粉无常和白雪一路逃窜,好不容易坐上了一条出租车,尽管那辆出租车开口就要价五百,他们两都忍了。 然而出租车在驶到一半的时候,抛锚了,司机下车后查看了一下,发现是油箱底部的螺丝扣松动了,油全都流了出来。 他们此时在一条大路的中间地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周围的建筑楼层也全都黑漆漆的,除了几盏昏黄的路灯之外,一点其余的别的光亮都没有。 这里看起来好像是荒郊野地一样。 司机也吓坏了,他又恐惧又气愤地道:“我就说这样的情况下不能出来接客,就是我那败家婆娘,非说什么富贵险中求,她有本事她来求!老子不求!” 粉无常打开车窗,往后看了看,身后空空荡荡的,一辆车都没有。 司机急忙掏出手机给他那个败家婆娘打了一个电话:“臭婆娘!老子现在车没油了,在交子大道上,你抓紧来给老子送油!” 他婆娘也不是个善茬,一开口,大嗓门就骂了起来:“你没油,管老娘什么事!开个车都不知道加油,你说你还能干点啥!还不如去死好了!” 司机张了张嘴巴,似乎还没想好要说啥,他婆娘已经挂断了电话。 司机将手机直接扔在了座位上,气的猛按喇叭:“死婆娘,臭婆娘,就知道凶,凶,凶!!” “不要按了!小心引来僵尸!”粉无常道。 白雪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靠窗的座位旁,头歪着,望向车窗外面,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她双手交叉合十,抱在胸前,身子蜷缩着,看起来似乎很紧张。 司机又在骂骂咧咧了起来。 粉无常掏出手机再次给霍见归打了一个电话,在过去的两个小时内,他已经给霍见归打过无数电话了,可是霍见归要么就不在服务区,要么就是无人接听,这一次打过去,竟然提示已经关机了。 粉无常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一点钟了,他低声嘟囔了起来:“师傅到底去哪了?不会已经被咬了吧……” “不可能的……”白雪忽然低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 “我能感觉到……”白雪望着车窗外,不远处的一根路灯一直在闪,时不时地陷入黑暗当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感染附近的电流。 粉无常扭头看了一眼白雪,他看见白雪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白了,像是白纸一样白,而且,她的额头上还有汗珠不停地滚落而下。 这车里根本就不热,她为什么会流汗? 粉无常眉头轻皱了一下,望向了白雪的手掌,她的手指虽然合并在一起,但隐约间还是能看见她的指甲已经变得很长了,足足有3厘米那么长。 如果不是白雪之前就有指甲长的很快的毛病的话,粉无常肯定觉得她已经异变为僵尸了,至少很快就要变了。 他再次看着白雪,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啊。”白雪扭头望了一眼粉无常,她的眼睛和眼神都很正常,可是她的额头上却在不停地流汗。 “没事就好。”粉无常道,“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毕竟,现在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 听见相依为命四个字,白雪似乎想笑,但是最终只是嘴角轻微地动了一下,没能笑出来。 不远处的路灯再次闪烁了两下,然后彻底停了。 前方五米处的距离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只有出租车的两个大灯在前方笔直地照出两道光柱,将路面映照的影影绰绰,斑斑驳驳。 忽然间,有个什么东西从前方的光柱中一闪而过。 司机吓得大叫一声,不经意地按了一下喇叭,喇叭发出响亮的声响,在寂静的午夜显得异常刺耳。 “不要按!”粉无常厉喝一声。 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响,有个什么东西落在了挡风玻璃上,那个东西从玻璃顶端缓缓滑落而下。 那赫然是一只断臂! 断臂的手掌贴在玻璃上,划出五道血红的手印。 司机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 白雪也吓坏了,只有粉无常还算是镇定,他已经悄悄将那把灰黑色的匕首摸了出来,探头往外面看去。 前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后面的路灯也灭了,同样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但是粉无常能感觉到四周有东西,那东西就在车辆旁边,他用手机照射了一下,并未发现,但那种真切的感觉却越发严重了起来。 忽然间,他感觉脖颈处一凉,似乎有一滴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抬起头来,霎时惊呼出声,在他的头顶上,正悬着一只僵尸。 那只僵尸趴在车顶上,头朝下,舌头伸出,几乎贴在了他的头皮上,要不是刚才一滴唾液落了下来,估计现在粉无常的脖颈已经被戳穿了。 粉无常急忙将脑袋缩了回来,就在这一瞬间,僵尸的嘴巴一口咬下,但咬了一个空。 粉无常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他急忙大喊一声:“快开车!” 刚刚喊完他立马就意识到,车没油了,根本就开不了。 他急忙将车窗摇上,车门关得死死的。 车顶上的僵尸已经跳了下来,双手猛烈地敲击着车窗,发出“砰砰!”的声响。 敲打了几下之后,车窗上便已经出现裂纹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粉无常道,“我们要反击才行!” “怎么反击……他们是僵尸啊……”司机已经吓得蜷缩成了一团,连说话都发抖了起来。 粉无常对白雪道:“等会我从你这边下车,然后你打开我这边的车门,让僵尸的头伸进来,然后我绕过去,从后面攻击他。” 白雪想了想之后,望着粉无常道:“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老子毕竟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说罢,他推开了白雪边上的车门,跳下了车,白雪迅速将车门关上,然后趴到另外一边,将那边的车门打开了。 外面的僵尸一看车门打开,双手立马就伸了进来去抓白雪的脖子,白雪急忙往后退开,退到了最边缘处。 僵尸一抓之下没有抓着,他嘶叫了一声之后,将脑袋探了进来。 这时,粉无常已经悄然绕到了僵尸的后面,他举起匕首,对着僵尸的屁股猛地刺了一下。 这把灰黑色的匕首是霍见归送给他的,据霍见归说,这匕首曾经用很多东西浸泡过,对那些阴暗的生物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果然,匕首刺进僵尸的屁股,僵尸立马发出了“噶!”地一声喊叫,僵硬而机械的身子猛地抖动了几下。 还没等僵尸将自己的脑袋从车里面收回来,粉无常拔出匕首再次插进了僵尸的另外一边屁股上。 僵尸再次痛叫了一声,他的屁股像是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粉无常一看有效果,立马对着僵尸又来了几刀。 匕首刺中僵尸的后背,腰肢,很快这些地方全都干瘪了下去。 僵尸嘎嘎怪叫着扭过身来,他的双眼发红,眼神中的恶毒和阴狠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苦,一种空洞和迷茫。 很快,那只僵尸便倒在了地上,他的全身像是被电流击中一样,剧烈地抖动着,很快,原本僵硬的身体变得柔软了起来,紧绷的身体慢慢蜷缩,然后逐渐变成了一摊黑色的烂泥一样的东西。 粉无常看着地上那堆黑色的污渍,又看着手中的匕首,点了点头道:“师傅果然没有骗我!” 他朝着车里的白雪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可是,白雪却满面惊恐地看着他,并且还张大嘴巴在喊叫着什么。 粉无常刚要拉开车门,忽然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凉意,他迅速扭头,便看见一只僵尸正在他的面前,几乎和他面对面了。 这个僵尸身材短小精悍,脸很大很圆。像是一个大圆盘。 粉无常还没等做出反应,大脸盘僵尸双手便掐住了粉无常的脖子,然后一口对着粉无常的脖颈咬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 大脸盘僵尸的牙齿没有咬中粉无常的脖颈,反而咬中了那把灰黑色的匕首。 原来情急之下,粉无常来不及躲避,便本能地抬手去挡,他的手中握着那把匕首,匕首横在了脖颈前面,僵尸一口咬下去,刚好咬中了那把匕首。 咬中匕首之后,大脸盘僵尸的牙齿立马就掉落了,他的嘴巴也像是没气了的气球一样霎时松动了下来。 粉无常逮着这一个空隙,对着大脸盘僵尸刺了几下。 大脸盘僵尸也像是之前那只僵尸一样,倒在地上,全身一阵抖动之后,变成了一堆黑色的污渍。 粉无常虽然手起刀落,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连干掉了两个僵尸,但是那都是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才发生了,要是正面硬刚,肯定不行。 粉无常干掉大脸盘僵尸之后,长吁了一口气,刚要重新钻进车里,忽然间,后方的路灯闪烁了一下,借着这短暂的光亮,他吃惊地看到后方不远处竟然有好多个僵尸,这些僵尸正跳跃着往这边走来,速度很快,而且,接二连三的,看不清具体数量有多少。 粉无常一把拉开车门,大声道:“快出来!” 白雪问道:“怎么了?” “有很多僵尸来了!呆在车里更加危险!” 白雪一听之下,立马从车里钻了出来。 司机犹豫了一下之后,也从车里钻了出来。 他们丢弃了车辆,开始朝前面跑去。 后面的僵尸已经在可视范围之内的,每个都青面獠牙的,跳跃着朝他们扑来。 司机尖声大叫,吓得腿肚子都软了,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白雪想去拉,可是一拉之下,不仅没有将司机拉起来,反而还将自己拉倒了。 粉无常原本已经跑出去了好几米了,一看这两人竟然全都跌坐在了地上,他立马停住脚步,转身跑到了白雪身前,将白雪拉了起来。 “这里不是静坐的地方!”粉无常对司机喊道,“再不起来,你这辈子都只能这么坐着了!” 司机试着站了一下,可是身子刚刚站起,立马又歪倒了,显然,他的腿已经抽筋了。 司机用力捶着自己的小腿,脸上出现了痛苦,恐惧,绝望,不甘的复杂表情。 粉无常拦腰抱起司机,将他拖着往前走。 可是拖动的速度毕竟太慢,后面的僵尸很快就追了上来,并且一把就将基本上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司机拽住了。 粉无常往前拉,僵尸往后拽! “嘶啦!”一声响,司机的衣领碎裂了,衣领的一边在粉无常的手中,他自己则已经在僵尸的手中了。 僵尸张口对着司机的脖颈就咬了下去。 最后一句话,司机奋起全身的力气,大声对着粉无常大声吼道:“跟我婆娘说,其实,她一点都不凶——”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中流下了两行绝望的泪水。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粗狂的喊叫声响了起来:“老娘不胸,你在逗我?老娘的胸若是九龙区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 伴随着这阵粗狂的喊叫声,只见一辆火三轮自不远处驶来,火三轮上坐着一个身材异常肥硕,面露强悍神色的中年女子。 这个中年女子正是司机的婆娘,她开着火三轮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前来,就是来给自己的废物老公送油的! 火三轮里载着五十斤油! 她早已听说这些僵尸怕火,所以在来的时候,还专门制造了几个汽油塑料瓶,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左手将一个汽油瓶扔在了僵尸的身上,右手将一个点着的火机扔了上去。 “呼啦!”一声,那个僵尸身上立马就着火了。 同时,被僵尸抓着的司机身上也着火了。 火三轮的轮胎发出一阵狼烟,急停在了司机的身侧,大胖女人一只手将躺在地上嗷嗷乱叫的司机拎了起来,并将一条用水浸透过的毛毯迅速披在了司机的身上。 整个过程,雷厉风行。 “不要乱叫了,瞧你那点出息!”大胖女人一踩油门,火三轮一个急转,狼烟喷出,朝前窜去。 惊魂未定的司机急忙道:“停一停!” 大胖女人:“干嘛?!” “他们两……也一起带着吧……”司机指了指路边上跑的气喘吁吁的粉无常和白雪说道。 “你认识他们?” “他们……是我的乘客……” “乘客?!” 大胖女人一脚急刹车,火三轮停在了粉无常跟前:“上车吧!还没到终点呢!” 粉无常看着满面彪悍的大胖女人愣了一下。 身后火焰逐渐熄灭,那几个僵尸接连跳了过来。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大胸?!” “不是……不是……”粉无常连连摆手,跳上火三轮,将白雪也拉了上去。 大胖女人发动了火三轮。 火三轮发出一阵呜呜的怪叫声,朝着黑暗的前方窜去。 大胖女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死老头,你给我讲清楚,刚才你说谁一点不胸来着……” 司机的声音弱弱地传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有胸……有胸的很……” 第125章 碰头 午夜两点半。 一个大胖女人开着火三轮,发出轰隆声响,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往前疾驰。 火三轮上坐着三个人,一个中年男人,是大胖女人的老公,另外两个分别是粉无常和白雪。 火三轮奔驰的速度很快,与汽车的速度相差无几,几个人坐在车上,全都吹的毛发皆张。 半个小时之后,车辆驶入了九龙区主干道。 又过了十几分钟,火三轮在一座恢弘严肃的建筑物前十几米处停了下来。 不远处那个建筑物正是九龙区警察局。 此时的警局依旧亮着灯,警车在门口进进出出,武警,刑警,特警已经全部出动,整个警局忙的热火朝天,警局门口拉了一条很长的警戒线,很多警察站在线里面,手持枪械,看守总部。 大胖女人车还没停稳,就有一个眼尖的巡逻小警察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大胖女人急忙道:“快下车吧!不然来不及了!” 粉无常和白雪急忙跳下车去。 大胖女人伸出一只手道:“目的地送到了,你是不是该给钱了?” “哦哦……”粉无常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给钱,他急忙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五百块钱,他觉得五百不足以表达对大胖女人所做事的敬意,又拿出五百,一同递给了大胖女人。 大胖女人接过了钱,然后递给粉无常一个便条:“上面有我的电话,在这样的特殊时期,想要在外面找辆车是很难的,但你只要打这个电话,我会随叫随到,不过,你懂的,价格我说了算!” 粉无常接过便条,看了一眼,上面是一串电话,还有一个名字,王大嫂。 粉无常将便条塞进兜里,笑道:“王大嫂放心,我一定会照顾你生意的。” “富贵险中求!”王大嫂一边说着,一边发动了火三轮,她硕大的身躯晃动了一下,朝着粉无常挥了一下拳头,随后,在小警察赶来之前,她猛地一踩油门,火三轮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小警察快步往前追了两步,对着火三轮的背影骂了两声之后,转身对粉无常吼道:“你们是干嘛的?!” 粉无常道:“我是霍见归的徒弟,粉无常,我们是来找霍见归的。” “霍见归?”小警察上上下下看着粉无常道,“是特警吗?” 粉无常摇了摇头:“不是。” “是武警吗?” “不是……” “是刑警?” “也不是……” “那……他是片警?” “不。”粉无常轻咳了一声道,“他是捉鬼的。” 小警察微微吃了一惊,随后,他像是驱赶蚊虫一样,甩着胶纸警棍对粉无常道:“捉鬼竟然还捉到警察局来了?!你这是恶意散播谣言你知道吗?!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我肯定要将你关进局子里!”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师父是正规的捉鬼人,跟那些江湖术士不一样……他之前是心理学专家……” “快走!快走!不然我真的将你捉进去了!”小警察不耐烦驱赶着。 粉无常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旁边的白雪,白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粉无常忽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话音未落,他一拳头打在了小警察的鼻子上。 这一拳头又快又突然,让小警察毫无防备,拳头直接打中他的鼻梁,鲜血霎时流了出来。 小警察痛叫一声,随后,橡胶棍在粉无常身上连砸数下,粉无常一边用手遮挡着,一边道:“有种你就把我铐起来!” “我不把你关进局子里我就不姓李!”小警察无意之间已经暴漏了自己的姓氏。 说罢,冰凉的手铐已经拷在了粉无常的手腕上。 粉无常对白雪使了一个眼色。 白雪悄然往后退了两步。 小警察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白雪,愤怒地拎着粉无常就朝着警局走去。 但是他们没有直接进入警局,而是进入了警局门口旁边空地上停着的一辆很大的黑色面包车里。 小警察打开面包车后仓门,那赫然是一辆囚车,里面还有几个戴着手铐脚镣的人,被绑在铁栅栏上。 粉无常原本想着有可能会混进警局中,说不定能碰见霍见归,没想到连警局的大门竟然都进不去。 “为什么不将我带进警局?!看来你已经承认自己没种了吧!”粉无常嘲讽着小警察。 “想进警局,除非你是省级高官!”小警察打了粉无常一棍道,“等这次事件过去之后,我再好好收拾你!” 小警察用力去推粉无常,想将他推进囚车内,粉无常拼死抵抗,他知道一旦自己进了这个囚车,没有三两天绝对是出不来的,那就完全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两个在相互拉扯着,小警察开始大声嚷嚷了起来,警棍啪啪地往粉无常身上砸去。 粉无常也大声叫喊了起来,不管小警察怎么殴打,他就是不服从。 两人的拉扯吵闹引起了旁边警员的注意,这时候,恰好有两个看起来像是高级官员一样的人从警局里面走了出来,注意力也被他们给吸引了,毕竟现在,人人风声鹤唳,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就会想到僵尸。 粉无常一看引起了注意,急忙大声喊叫起了他师父的名字。 两个高级官员中的其中一个停住了脚步,扭头往这边看来,随后,高级官员走了过来,站在了距离粉无常三步远的距离,问道:“你刚才喊的什么?” 这个高级官员正是九龙区副局长,就是他找到的老丁,然后又打电话让霍见归前来帮忙,但是霍见归出去之后,便杳无音讯了,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现在忽然出现一个人高喊霍见归的名字,副局长以为是霍见归派来送信的呢,急忙走过去问了起来。 粉无常一看之下,就知道这个人认识霍见归,急忙道:“我是霍见归的徒弟,名叫粉无常。” 副局长上上下下看了他几眼之后道:“霍见归现在在哪?” “我正想问你们呢。”粉无常道,“我是来帮师傅忙的。” 副局长挥了挥手,对身侧两个穿着防卫服装的警察道:“给他做下全身检查,然后带他去会议室找丁仁。” 那两个警察急忙点头称是。 站在一旁屁都不敢放的小警察乖乖替粉无常打开了手铐。 粉无常轻拍了一下小警察的肩膀,轻蔑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粉无常在警局大院里面的一个玻璃仓里脱光了衣服,进行了检查,随后被带进了警局中。 在会议室里,他见到了上次霍见归跟他说过的一个生物学教授,丁仁。 粉无常记得霍见归跟他说过,丁仁的右眼中有一块黄斑。 粉无常一看里面的老头右眼正有一块明显的黄斑,认定这就是丁仁了,急忙说道:“您就是丁教授吧,我是粉无常,霍见归的徒弟,你可以叫我小粉。” 老丁没有说话,用一种锐利的眼神打量着粉无常,良久过后,他才说道:“霍见归有徒弟?” 粉无常知道老丁这是不信任他,于是他说道:“差不多十天之前,我和师傅在鑫华高级中学捉拿笔仙,那一次我师傅就去请教的您,要是没有您的指点,我们肯定发现不了真相。” 老丁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听见归说,上次你们差点死了?” “这事说来话长,不过好在我和师傅都活过来了,笔仙事件的真相也大白于天下了,我们也算是没有白白受那些苦,一些都是值得的!” 粉无常说的义正言辞的,言语之间,自己好像堪比那些大公无私的正直警察。 也不知道是被粉无常的话给感染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老丁的嘴角竟然微微出现了一丝笑意,这丝笑意一闪即逝,粉无常并未发觉。 老丁抱着双臂,盯着粉无常的双眼道:“所以说,你来警局就是来找你师傅来了?” “是的,他电话一直打不通……现在都关机了……” “确实,就在刚刚,我还打过他的电话,也打不通。”老丁语气平淡,似乎并不担忧霍见归,或者觉得霍见归肯定有办法摆平那些事。 “他到底去哪了?”粉无常问道。 老丁抬起右手,摸了一下额头,沉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可是我知道他追的那个目标现在在哪。” “什么意思?”粉无常有些没明白。 “他去追一个僵尸去了,那个僵尸身上有一个追踪器。”老丁眯起了眼睛说道。 粉无常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师傅这样做可能是想通过那个僵尸找到他们的巢穴,进而找到事情的突破口。 “那个身上有追踪器的僵尸现在在哪?”粉无常急忙问道。 老丁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口袋中摸出一个黑色的仪器,那个仪器比手机稍大一点,通体黑色,上面有一个盖子。 这个仪器也是一个追踪器,只不过是缩小版,功能没有霍见归带的那个那么齐全,但是也可能看到追踪目标的具体位置在哪。 粉无常接过仪器,打开之后,看到一个红点在九龙区的最东边附近,靠近藤河的地方。 这个地方距离他当前所在的警局差不多有五六十公里的样子,要是坐车的话,估计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红点还在缓慢移动着,每隔几秒钟就移动一丁点的距离。 粉无常抬头对老丁道:“丁教授,这个东西我可以带着吗?” “嗯。”老丁点了一下头,沉声道,“如果霍见归还活着,你去也算是帮忙,如果霍见归不幸死了,那么你就接替他,继续完成任务。” 粉无常坚定地点了点头,用一种异常自信的语气道:“我师父不会死的,至少这一次,肯定不会。” 老丁意味深长地看了粉无常一眼,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红色的锦囊,递给了粉无常:“在最危机的时候,打开这个锦囊,说不定会救你一命。” 粉无常点了点头,将锦囊塞进兜里,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他不想浪费时间,他要争分夺秒。 老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粉,注意安全。” 粉无常微微回头,对着老丁比了一个手势,咧嘴道:“放心!我死不了——” 他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一名警察护送他出了警局。 白雪正在警局门口等他。 粉无常说道:“我们可以启程了。” “去哪?”白雪问道。 “去找师傅!” “师傅在哪?” 粉无常拿出仪器,银幕上有个红点在闪烁:“就在这!” “可是……”白雪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疑声问道,“我们怎么去啊,这么远?” “当然是坐车去了。” “现在都三点多了,哪里能叫得到车……况且现在僵尸横行……”白雪再次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她看起来好像很热,可是现在的气温分明一点都不高,甚至还有点低。 粉无常似乎并未注意到白雪的异状,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一行数字,还有一个名字,王大嫂。 他拨通了那个号码。 “是王大嫂吗?” “是!你哪个?!”王大嫂粗狂的声音传来。 “半个多小时前,你将我拉到警局,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想咋样?!” “能不能再拉我一趟?” “去哪?!” “九龙区东郊,藤河附近。” 对面沉默了一会,随后,王大嫂大声道:“可以!不过,你懂得,富贵险中求——” 第126章 上山下海 霍见归在下水道中的脏水中一路翻滚,中间有几次他抓住了铁梯,探出头来,可还没等好好吸上几口气,又迅速被汹涌而来的潮水给冲走了。 他在下水道中翻滚着,起起伏伏,脑袋被撞的晕晕乎乎,又喝了好几口水,随时都会陷入昏厥状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霍见归甚至觉得自己都快要死了,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光亮,那道光亮是来自于水里的,就好像无尽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这盏灯给了霍见归希望,让他的理智重新回到了大脑的制高点,他双手用力抓着铁皮,一边试图稳住身形,一边将自己的脑袋再次从水下探了出来,吸了几口气。 下水道中的水几乎已经将整个管道都填满了,霍见归即使探出脑袋,也只能仰起头,才能将让自己的鼻子离开水面,呼吸到空气,只呼吸了几口,他就又迅速被汹涌的水流给冲倒了。 前方隐隐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机器在转动,整个管道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而且,水流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水流撞击着管道,发出砰砰的声响,听起来异常骇人。 前面的那点光亮也逐渐明显了起来。 它从一个光亮的点,逐渐变成了一面镜子那么大,发出银白色的光芒,虽然看起来似乎已经很近了,但其实还很远,他又在水下滚了好几分钟之后,才终于到达了那个发出光亮的地方。 这一次,当霍见归艰难地探出头来想要呼吸的时候,他赫然发现,前方竟然是一个出口,下水道的出口,那银白色的光亮正是出口处照进来的月光和星光。 汹涌的水流从那个出口流了出去,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像是断崖上的瀑布一样,声势骇人。 但是下水道不是断崖,脏水也不是河川之水,不会形成瀑布。 那么,这些汹涌的脏水都流到哪里去了呢? 霍见归一边仰起头,呼吸着空气,一边沉思着。 一般来说,下水道里的水有一部分会进入污水处理中心,经过中心处理之后,排进河里或者江里,还有一部分会直接流入河中的岔口处,当然,那一般是在下水道的水很多,污水处理中心根本来不及处理的情况下。 此时此刻,下水道里的水几乎都快填满了,污水处理中心肯定处理不过来,之前,这些脏水一动不动,越积越多,应该就是污水处理中心堵着水不让它们流下去,但是眼看着脏水越来越多,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所以只能紧急处理,让一部分水率先流走。 霍见归所在的那一段下水道正属于那一部分被直接放走的水。 这部分水中,除了有霍见归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僵尸。 眼看着距离那个洞口越来越近,水流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耳边的轰隆声震天响,像是真的是瀑布一样。 霍见归有点害怕了起来,他可不想没有被僵尸咬死,反而掉在悬崖下摔死了,但,下水道的出口不会是连着一处断崖的吧,他在心里这样想着,同时双手不停地抓向铁管内部,试图抓到点什么东西,稳住身子,可是现在水流实在太快,就算他偶尔摸到了什么东西,还没等抓牢,立马就被冲走了。 霍见归又被冲进了水里面,还连着呛了两口水。 “轰!”地一声响。 他终于到达了出口处。 他的身体随着汹涌奔腾的水流一起冲了出去。 他的身体在空中旋转。 他的脑袋发晕,眼前几乎看不见东西。 他的耳边只听见轰隆隆的声响,那声响是水流奔腾的声音,是潮水撞击岸边的声音。 还没等他彻底摸清楚是什么情况,他的身子已经坠落了下去。 “砰!”地一声响。 他炸开一团水花,落进了深水当中。 只不过这水,不再那么脏了,也不再那么温热,而是冰凉无比,而且最关键的是,水是清澈的,虽然被下水道里面冲出来的水混溶了,但看起来还是比较清澈。 霍见归艰难地稳住了身子,然后从水中游了上来,浮在了水面上。 这里的水不像下水道里面的水流的那么湍急,那么汹涌,虽然依旧在流动,但是并不那么快。 他放眼望去,借着微弱的光亮,能看见他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大河,大河蜿蜒曲折,通往黑黝黝的密林里面,河宽大约二十米左右的样子,河岸两侧密林丛生,而且很有很多土丘和断崖。 霍见归回过头去,望向身后,就在他刚刚冲下来的地方就是一处小的断崖,下水道的出口就在断崖的中间。 但是能看出来,下水道的出口处应该有一根铁皮管子的,这根铁皮管子直接连进河里面,但是现在那根管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割断了,导致出口完全暴漏在断崖上,悬在半空,里面的水则直接从下水道中冲了出来,像是瀑布一样,从大约五米左右的高度汹涌落下,声势骇人。 霍见归转过身去,朝着河流流动的方向望去。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僵尸肯定也被冲进了这条河里。 他悄然往前游动了起来。 他一边游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了那个跟踪仪器,仪器已经进水了,屏幕都黑了下去,上面的红点看不见了。 追到这,周豆豆没有被消灭掉,霍见归也没有被僵尸咬伤,反而是定位的仪器坏掉了。 霍见归摇了摇头,将仪器直接扔在了水里。 现在没了仪器,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按照常理推断,那些僵尸被冲进了河里,如果他们是逆水往上走的话,水里肯定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现在水流中并未发现上游流下来的奇怪的东西,甚至水都是清澈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些僵尸被冲下来之后,直接顺着水流往下游去了。 霍见归不再犹豫,加快游动,朝着前面游去。 河水冰凉,空气中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息。 因为是顺流而下,所以他游的比较快,游着游着,他就感觉前方的水面上似乎漂浮着一些什么东西。 他稳住身形,尽量不弄出动静,将半个脑袋也埋进了水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浮在水面上,盯着前方看。 借着微弱的光亮,能看见前方十米左右的距离,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个的脑袋,这些脑袋有大有小,有长发,有短发,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脖子笔挺,目视前方,整个游动过程中,脖子以上几乎一动不动。 霍见归稍微加快了一下游动的速度,将他和前方那些脑袋的距离拉近了两三米,然后再次定睛望去。 这一次,看的更加清楚一些了。 他看见那些脑袋起起伏伏的,有时候整个脑袋都落进了水中,有时候上半个胸膛都伸了出来,起伏不定,像是一个气球一样,毫无生命力,毫无知觉,任凭着自身的浮力和水流的惯性推动着前进和起伏。 霍见归伸长脖子,探头往前方望去。 这一看之下,他立马吓了一跳。 整个水面上,漂浮了上百个这样的脑袋。 也就是说,他在下水道中看到的那些僵尸此时全部都进了水里,跟随着水流朝前前面游去。 忽然间,他看见了河的右边,在距离河岸不远处,有两座小山,两座小山连在一起,像是两个包子一样。 他立马就想了起来,这两个小山名叫双宝山,右边稍高一点,叫大宝山,左边的稍低一点,叫小宝山。 而在双宝山边上,有一条河,名叫藤河。 难道说,这就是藤河?! 霍见归环顾四周,看着河岸两边的景色景物,再望向前方黑黝黝的密林,也终于确定了,这条河正是藤河。 这条河,从九龙区流出来,流进了东区,然后从东区一路往东流,经过好几个区之后,汇总进入了海岸。 也就是说,这些僵尸此时已经从被隔离的九龙区逃了出来,在众多警察的严防死守之下,大摇大摆,几乎没怎么损兵折将的情况下,安全逃出了九龙区。 那些警察绝对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利用下水道逃出来的,而且,还是从水中游过去的。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匪夷所思,那么诡异离奇,像是梦幻一样,一点都不真实。 可河面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脑袋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霍见归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僵尸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 他们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逃脱警察们的围追堵截。 先是一起进入下水道,然后利用某种方式将大量水流引入下水道中,将下水道填满之后,他们开始在黑暗的下水道中往东移动,随后,逼迫污水处理中心直接开通泄水闸门,然后他们顺着下水道一路冲下去,冲进了藤河入口。 整个过程,滴水不漏。 这绝对不是一具毫无思考能力的僵尸能够完成的事。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么多僵尸全都动作一致,像是一具僵尸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相比恐惧,霍见归现在内心里更多的是一种好奇。 他真的非常好奇,这些僵尸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定要搞清楚。 他跟随在僵尸队伍的后面往前游了一段距离,他们游过了密林,游过了狭窄的转弯区,游过了一处深水区,游过了一片浅水区。 他们游了将近一个小时。 霍见归也在水里泡了一个小时,泡的他全身的皮肤都开始浮肿了。 终于,在游进了一处阴森森的,两旁都是高耸的树木的地方,僵尸们停住了,然后他们一同游到了岸边,爬上了岸。 上岸之后,他们开始爬坡了。 他们是跳跃着往前爬坡的。 这还是霍见归第一次看见人跳跃着爬坡,场面诡异离奇。 有一个僵尸在跳过一条比较陡峭的坡地的时候,因为腰肢没有弯曲,竟然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然后咕噜咕噜又滚进了河里,吓得霍见归急忙又钻进了水中,生怕被发现。 那些僵尸上了岸,爬上了坡。 霍见归也跟着上了岸,跟在他们后面,悄悄爬上了坡。 等最后一个僵尸像是在坡顶之后,霍见归才朝着顶端爬去。 他爬到了坡顶,低头往下看去。 一看之下,他大吃一惊,差点惊呼出声! 下面不是坡地,不是村庄,不是河流,也不是森林—— 下面,是一处霍见归绝对意想不到的地方。 第127章 化敌为友 山坡的下面不是坡地,不是村庄小镇,也不是河流森林。 而是,一片油菜花。 一大片的油菜花。 皎洁的月光铺洒下来,照耀着暗夜中的油菜花发出银黄色光芒,那种光芒带着一丝神圣的意味。 此时的时间,凌晨四点半。 清晨很快就要来临,这一大片的油菜花经过了一晚的休息之后,正即将用饱满的精气神迎接新一天的阳光,它们期待着在新的一天里,盛开最美丽的花朵,发出最迷人的香味。 放眼望去,视线之内,全都是油菜花。 这里应该是著名的油菜花种植基地,也是一个很出名的旅游景点。 但是现在,这些僵尸全部直挺挺地朝着那片油菜花里蹦去。 他们有的被石头绊了一下,直接摔倒了下去,有的因为蹦的太着急,也摔倒了下去,有的就像是木头庄子一样愣在原地,不知是被吹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也直直地倒了下去。 大部分的僵尸都是翻滚着下坡的,下了坡之后,就滚进来了油菜花地里。 这些僵尸像是乌龟一样,一倒下就很难再爬起来,他们咕噜咕噜滚着,将整片油菜花全部压弯了,压烂了。 上百个僵尸,一通翻滚,一顿蹦跳,只用了十几分钟,便将近五亩地的油菜花整得面无全非。 霍见归趴在坡上,看着这一切,不由地一阵心疼。 这些花是无辜的。 由这些无辜的被摧残的花,这些本来还在期待着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能够开出最美丽花朵的油菜花,霍见归联想到了那些惊慌失措,尖声大叫的普通民众们。 从本质上来看,在面对僵尸的时候,那些民众跟这些花,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僵尸,这个东西,明显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 至少霍见归是这么觉得。 因为,僵尸的身体不像人类那么脆弱,他们几乎刀枪不入,能下海,能上山,生存能力异常强大,最关键的是,他们还有思维,有技巧,懂得趋利避害,甚至还很非常团结,绝对不闹矛盾,高度听从指挥。 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们似乎很像是人类未来应该进化成的模样。 或许,他们正是外星人。 当这个念头一出现之后,连霍见归都吃了一惊。 他急忙摇了一下脑袋,自语一声道:“要是外星人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地球真的该灭绝了,不是因为外星人太强大,而是因为地球人在自相残杀。” 霍见归抬起头,看了一眼夜空中的月亮, 弯月如勾,发出清冷妖冶的光芒,像是一只恶魔的眼睛,从黑暗的角落里,偷窥着人间的万物生灵。 坡地上的僵尸已经全部进入了油菜花地里,然后又从油菜花地跳了出去,跳到了外面的一条公路上,开始排成一条队列,沿着公路往前走。 待僵尸们逐渐走远之后,霍见归才从坡地下走下去。 此时的油菜花们像是被大人暴揍一顿的小孩子,抹着鼻子,蹲在地上,伤心绝望地哭泣。 它们的希望没有了。 它们的生命没有了。 它们的明天没有了。 它们再也看不见太阳,再也开不出迷人的花朵,再也散发不出醉人的香味。 五亩地的油菜花,在十几分钟的时间,化为乌有。 生命有时就是如此猝不及防,意外从来都是突如其来,让人毫无防备,上一秒还在期待明天的美好,下一秒就不得不面对悲惨的现实。 它们踩踏的是油菜花,其实,也是人。 霍见归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油菜花,不由地一阵悲从中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由衷地伤心过了。 看见被僵尸咬死的人他都没伤心,可是看见这大片的油菜花,在黎明即将到来之前,全部化为乌有,他是真的伤心了。 他连着叹了好几口气,要不是夜色的掩饰,估计此时的他,肯定眼眶都已经红了。 霍见归微微弯腰,从地上扶起了一株已经盛开了的油菜花,他将那朵花摘了下来,放在了鼻尖闻了闻,然后别进了衣服的口袋上。 他要给这些花复仇。 他要带着这朵花,让它亲眼看见他是怎样将这些僵尸全部毁灭的,就像他们毁灭它一样。 怜香惜玉。 有时候指的并不一定是人。 霍见归大踏步朝着坡下走去,他来到了公路上,放眼朝前看去。 前方的路灯隔着十多米才有一根,路灯昏黄,时不时地闪烁一下。 每次闪烁,霍见归就会看见那路灯底下站着一个笔挺的身影,阴气森森的。 他悄然趴在了路边的草丛中,屏息凝神,一边观察着,一边思考着。 这些僵尸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从九龙区跑出来,来到了东区,好像就是要在黎明到来之前赶到某个地方去。 他们到底要去哪? 他们去那里是想干什么? 是谁在那里等着他们,或者说控制着他们? 只要知道这三个问题的答案,那么便一定能找到彻底毁灭这些僵尸的方法。 想了一会之后,霍见归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声。 他还没等扭头回去,就闻到了一丝血腥的臭味从脑后飘来,霎时间,他脖子一凉,这时候,一只手臂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只手臂干枯老迈,像是枯树枝一样,指甲奇长无比,手指上青筋凸起,手背发紫。 这是一只典型的僵尸的手掌。 霍见归知道自己已经被僵尸盯上了,不仅被盯上了,还被悄无声息地搭上了,至于为什么这个僵尸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潜伏到了自己的身后,霍见归完全不知道。 霍见归只知道,自己小命危在旦夕,说不定下一秒,或者下一毫秒,僵尸的利爪和尖牙就会刺穿他的喉咙,他温热的鲜血就会喷涌而出,洒满这条路灯稀少,尚且不知姓名的道路上。 那只僵尸的手掌没动。 霍见归也没敢动,他甚至都没敢回头,他知道一旦回头面对的肯定是两排尖锐的牙齿,等待着刺穿自己的喉管。 他等待着,他希望奇迹发生,只要自己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僵尸可能就不会发现自己,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但是,霍见归也知道这样肯定是行不通的,他之前已经试验过很多次,即使是屏住呼吸,只要自己距离僵尸五米之内,僵尸肯定会发现他,而就算是他大口呼吸,倘若在五米之外,那么僵尸也不会发现他,除非他弄出很大的动静。 也就是说,僵尸的听觉一点都不敏锐,视觉也比正常人类退化了很多,他们探知目标应该靠的某种特殊的媒介,比如温度,比如流动的鲜血,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不是声音,不是影像。 僵尸的手掌始终搭在霍见归的身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五秒钟的时间。 这五秒钟,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霍见归熬不住了。 他缓缓扭动着脖子,发出一阵轻微的咔嚓脆响声,这声音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转动脖子竟然会发出声音了,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当然,也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所致。 他的头扭了过来。 他的身后,果然是一只僵尸。 不,不是一只,是好几只。 也不是好几只……而是好几十只…… 这些僵尸排成队列,正从不远处缓缓跳来,应该是另外一批赶来的僵尸。 这只僵尸算是走在最前面的,而且,好像还走歪了,走到了路边的草丛里来了,一只手还搭在霍见归的肩头。 这只僵尸年纪不大,面目清秀,戴着眼镜,穿着一身普通的装扮,脖子上挂着一个工牌,工牌的边缘上有血迹,中间写着一行字:游戏策划——高小攀。 看来,这个人是在加班回家的路上,被僵尸咬死的,所以才连工牌都没有摘掉。 此时,这只僵尸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霍见归,他的眼神有些呆滞,有些麻木,并不像是僵尸看见活的人类时候的那种阴狠恶毒的眼神,这让霍见归吃了一惊,同时也是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尖叫着跑掉,或者将银光匕首刺入僵尸体内的主要原因。 那只僵尸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隔着厚厚的眼镜片,霍见归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眼神,这眼神一闪即逝,像是无尽黑暗的浩瀚宇宙中的一个光点一样,闪烁了一下,立马就没见了。 但是这个光电给霍见归的内心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像是突然之间打开了一扇门一样。 就在这时,那只名叫高小攀的僵尸缓缓将手臂从霍见归的肩膀上移开了,然后走向了公路中间,插进了跳跃前行的队伍中,朝着前面跳去。 此时,这些僵尸距离霍见归的距离是三米左右。 可是,他们全都像是没有看见霍见归一样,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步调一致地朝前跳着。 似乎,在他们的眼里,霍见归并不是一个活人。 霍见归再次感到了一阵震惊。 但是除了震惊之外,他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特别强烈,以至于让他全身都发抖了起来。 他最初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激动而发抖,但是,他错了。 这不是激动的发抖,这是,另外一种抖动,控制不住的抖动,不是情绪导致的,完全是生理上的抖动…… 他张开了嘴巴,看着那些跳跃过去对自己熟视无睹的僵尸们,表情变得错愕了起来。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了一阵酥麻疼痛感。 他下意识地去挠了一下。 一挠,差点挠出了血。 他痛叫一声,低头看去,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指甲竟然变长了许多。 指甲长长的,尖尖的,发出青绿色的光芒,像是一根磨尖了的锥子。 他的心“砰!”地跳动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僵尸没有对他攻击,甚至还主动向他示好。 原来,他自己已经要变成僵尸了—— 第128章 光头山 镰刀一般的月亮悄然躲进了云层。 天空立刻就黑了下来。 起风了。 风很凉,刮在身上像是刀子在轻轻地划拉着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皮疼肉紧。 四周一片漆黑。 道路两旁的草丛和树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很多人在里面走动。 里面确实有很多“人”,只不过那些“人”已经变成了僵尸。 路灯昏黄,隔着十多米才有一根,过个几秒钟,路灯就闪一下,似乎是供电不足,或者是电流不稳。 霍见归此时正趴在草丛里,还沉浸在刚刚和僵尸面对面的震惊当中。 通过刚才那些僵尸对他的一系列反应,霍见归几乎可以确定,他的体内很可能已经具有了僵尸的能量,那些能量像是寄生虫一样钻进了他的体内,开始繁衍生息,当然,这寄生虫是看不见,摸不着,也检查不出来的。 寄生虫就是鬼魂。 霍见归已经被附体了。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太过明显的征兆,仅仅是指甲变长了一些,不过他想起来自己也已经有七八天没剪过指甲了,指甲长点倒是也能理解,而他脖子上的酥麻感其实一直都在,自从上次从小狮子社区,捉住那只床鬼之后,他的脖子右侧边缘处就时不时地会传来隐痛,倒也不一定是女僵尸弄伤的。 最后,最大的疑问,当然就是僵尸为什么没有咬他了。 就在半天前,他还被好几个僵尸围了,那些僵尸对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可是现在,却忽然之间全都对他没有了一丁点兴趣。 霍见归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就是自己已经快要成为僵尸当中的一份子了,除了这个之外,没有其他理由能解释刚才的现象。 他死里逃生,但是却发现了一件比死还更加恐怖的事:自己快要变成僵尸了。 他的脑中迅速出现了一个问题:一个正常人被僵尸咬之后,异变为僵尸的过程大约是多久? 霍见归虽然没有精确算过和试验过,但是通过之前那些案例,他能够分析出来,一般来说,如果只是被抓伤,只弄破了一点小伤口,那么异变时间应该是在12小时左右,视具体情况而定,在这12个小时的过程中,异变是缓步发生的,只不过12个小时之后,基本上自己的意识就会全部消失。 如果是被僵尸咬死之后,又吸干了血,异变过程相对来说要快的多,三个小时,一个小时,甚至半个小时都有可能。 如果霍见归真的已经被僵尸抓伤,那也是在四个多小时之前,他被那个女僵尸弄伤的那次,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进入了异变的中期,再有四五个小时,他就会彻底变成僵尸了。 霍见归在行动之前,其实早已想过了这样的情况,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真正发生之后,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他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想留恋的,但是他有很多的遗憾,以及很多尚未完成的事情,这些事情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帮他完成。 看来,只能等下辈子了。 霍见归又连着深吸了两口气,空气冰凉,吸入肺部,带着一丝透彻心扉的爽感,也让他的情绪逐渐镇定了下来。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无法再改变,那么再去想它便没有任何意义。 他需要专注于眼前的事情。 他还有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他已经想好了,四个小时之后,不管成功与否,他都会在自己的身上涂满汽油,然后在理智彻底失去之前,点燃自己的身体。 既然现在僵尸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攻击欲望了,那么他也就没必要躲躲藏藏了,他索性从草丛中钻了出来,站在了僵尸队伍的边上,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观察着那些僵尸。 可是刚刚走过去,那些僵尸立马扭头望向了他,齐齐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将士们对着霍见归呲牙咧嘴,可是并未上前撕咬他,然而光是这样的动作就让霍见归吓得浑身发抖了。 他急忙又往后退开了两步。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是太冒险了,有可能这些僵尸现在受到了能量源的什么指令,并未对别的活物进行攻击,但并不代表霍见归已经成了他们的一员,而且,从身体的状态上来看,霍见归显然理应还是他们攻击的对象,因为他的身上还有血,很多的鲜血。 僵尸们对着霍见归一顿嘶吼之后,并未主动发起攻击,当霍见归退回道路边缘上之后,他们便又扭回头去,继续朝前跳去。 他们跳跃的速度变快了。 似乎要赶时间。 霍见归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道路上还有十几个僵尸,这些僵尸的身上并没有被水浸透,说明他们不是从河里游来的,看来他们与九龙区的那些僵尸并不是一个地方的。 这些不是一个地方的僵尸现在却全部都出现在了同一条路上。 这条路通往哪里? 霍见归回过头来,朝着道路尽头望去。 道路弯弯曲曲,前方隐约看见一座山的轮廓,那山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看起来有些突兀。 这条路似乎正是通往那座山脚下的。 那座山是什么山? 霍见归猛然想起来,当初,第一只僵尸的发现地是一个名叫光头山的地方,而光头山就在九龙区的最东边,和东区交界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比较偏远,人烟稀少,只有几个野鸡大学,和一些靠着野鸡大学生存的小商小贩,所以它表面上虽然没有划给东区,但实际上还是九龙区在管辖,属于交界处的黑色地带。 难道说,前方那座山,正是光头山?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 那么倒也说得通了。 霍见归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僵尸的母体正是在光头山上,她释放出自己的能量,寻找附身的人类,通过人类再进行二次传播,当传播数量达到一定数量之后,或者一段时间之后,她再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控制他们,将他们一个个聚拢到她的身边,从他们身上获得某种东西,或者达到什么目的。 他觉得这个猜测有很大的几率是正确的。 此时,僵尸们已经全部跳走了。 霍见归举目望去,前方不远处,整条公路上到处都是僵尸的影子,直撅撅地往前蹦着。 他又回头看了一会,在确定身后没有僵尸之后,这才朝着前方走去。 凉风阵阵,刮在脸上,像是刀在割。 但是除了脸皮之外,他的身上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寒意,反而还发出燥热的感觉。 霍见归没有太过在意,他一边走着,一边下意识地擦了一下额头。 额头冒出了汗珠,汗珠很大,一颗颗滚落而下。 他的指甲又长了一些,有一厘米多长了。 四周很静,静的出奇。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隐约之间,他似乎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声音很细,很弱,像是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只听得到那个声音,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霍见归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那个声音忽然没有了。 四周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血腥味冲击着他的鼻子,让他的脑袋都变得有些晕乎了起来。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空彻底黑了下去,黑云密布,似乎又要下雨了。 在天空的最东边,又一块黑红色云,里面时不时地放出红光来,若隐若现。 看来,还是一场雷雨。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银光匕首,大踏步朝前走去。 他沿着公路一路往前,拐了好几个弯之后,来到了一个下坡路,下了坡之后,又朝前走了一会,穿过了一片密林,走出密林之后,前面便是刚刚看到了那座山了。 如果猜的没错,这座山,应该就是光头山。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脖颈很酸很疼,他用手去掐了一下,一掐之下,他脖子上的皮肤竟然凹陷下去一块,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 他微微一惊。 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似乎正在凝固,确切的说,是正在转化为一种别的比较浓稠的液体。 他试着用指甲划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立马出现了一条黑红色的印记,像是皮肤底下有一条长虫子正在缓慢爬行一般。 “果然要变了……” 霍见归自言自语着。 忽然间,暗夜中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那个声音似乎是回答霍见归,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是个女人的声音,她说道:“早晚的事。” 霍见归吃了一惊,立马扭头望去。 身后是密林,黑乎乎的,中间那条路也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但是隐约之间,他似乎能看见有个影子正藏在那团黑影中。 霍见归喊了一声:“有人吗?” 黑乎乎的暗影深处没有人回答,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树叶子偶尔发出一阵刷拉拉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故意拨弄一般。 难道是幻听了? 霍见归用力敲打了一下太阳穴。 “吱!”地一声脆响声传来,像是扒开瓶塞子的那种声音。 霍见归陡然睁大了眼睛,这一次,他听的很真切,那个声音确实就在密林里。 “是谁?”他大声喊着。 “吱!”又是一声轻响,霍见归隐约看见有个身影从一棵树后钻了出来,穿过中间的道路,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应该是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头发很长,披散在脑袋四周,分不清哪边脑袋是脸,哪边脑袋是后脑勺。 她整个头似乎都藏在毛发里。 霍见归微微一愣,随后,他觉得这条线索有可能是解开僵尸事件的重要线索,他不能放过,于是他迅速启动,往前连跨两步,一把揪住了那个身影。 确切的说,他揪住的是一撮头发。 女人的脚步立马停住了。 “你想死吗?”她的声音很冷,冷的让人觉得她说出来的不是话语,而是冰锥。 霍见归没有松开手,他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 女人似乎轻蔑地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女人的头发被吹了起来。 霍见归这才发觉,自己拽住的头发不是她的后脑勺上的,而是她脸上的。 她的脸上竟然长着毛,还是很长的毛。 难道说,她的整个脑袋都是头皮? 风忽然变大,她脸上的毛发被吹了起来。 她的脸露了出来,这是一张苍白的脸。 她还是有脸的,只不过毛发太多太密,挡住了绝大部分。 但是,霍见归只看了一眼那张脸,他的脑子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一样,瞬间就蒙了。 虽然周围环境灰暗,虽然脸的四周还有毛发遮掩的脸,但霍见归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叶茜! 在灵泉村意外死去的叶茜。 霍见归曾经参加过她的葬礼,曾经亲眼看见她躺在棺材里,面容安详。 那张脸,跟眼前这张脸,一模一样! 第129章 谷底巨物 霍见归愣住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是叶茜。 就因为这一愣神的工夫,他的手掌下意识地松开了,女人盯了霍见归一眼,头发飘动,身形往后一转,如同鬼魅一般,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霍见归的跟前。 等霍见归真正清醒过来之后,叶茜早已不见了。 他望向黑暗的深处,望向密林里面,可哪里还有叶茜的身影。 他喊叫了两声,他的喊叫声在密林中显得孤零零的,像是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大雁,发出的悲怆叫声。 没有回应。 除了他自己那一丁点的回声之外,没有别的回音。 霍见归甚至怀疑刚才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那一切是如此地真实,他甚至拽到了她的头发,头发丝软绵绵的,他甚至还闻到了她身上的一种特殊的味道,那像是药水的味道,有点刺鼻。 就算是现在,那味道依然可以闻得到,而且,他的手掌上还残留着那股味道。 那绝对不是幻觉。 而且,他很少有出现幻觉的时候,就算是偶尔出现幻觉,他也能够分辨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 叶茜为什么还活着? 还有,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两个问题都很复杂,但是却有一种比较简单的解答方式,那就是叶茜早就已经死了,刚才霍见归所看到的,是叶茜游离在人间的灵魂。 如果答案是这样的话,那么问题反而就变得更加严重了。 霍见归摇了摇头,他发现身边的疑点越来越多了,自己面对的问题也越来越多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暂时先不去管叶茜的事情,而是先专注于僵尸这件事情上,毕竟,这件事才是目前最严重的事,甚至还关乎自己的性命。 霍见归再次往林中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其余的东西之后,这才转身,朝着光头山的后山走去。 后山中遍布荆棘,枯草丛生,乱石嶙峋,稍有不慎,就会摔下谷底。 谷底则是一道陡峭的悬崖,悬崖底下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但隐约间,似乎能听见细弱的唰唰声从山底传来。 那些僵尸现在也没见了踪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不过,霍见归在其中一块石头缝里,发现了一只鞋,这是一双尚有些崭新的皮鞋,只不过鞋上布满血迹,充分说明这正是其中一个僵尸穿过的鞋。 他知道僵尸们肯定经过了这里。 他们或许顺着后山,一路往前去了,或许掉进了谷底里。 霍见归低头往下看了一眼,谷底深不可测,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要想下去,只有两种方法,要么跳下去,要么滑下去,但这两种办法对目前的他来说都是不可行的。 而下去也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 他只能沿着狭窄的道路往前走。 黎明即将来临,东方的天空隐约发出一些白光,这些白光被黑云遮住,形成了一道道白色的波纹。 四周的气温很低,霍见归抱紧了双臂,身上一阵发寒。 可是他的额头上却还在不停地往下流出汗珠。 他一边走着,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 又走了一会,他还是没有看见僵尸的身影。 那么大一批僵尸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了,难道是自己走错了道路? 霍见归扭头往身后望去,身后也是什么都没有。 四周黑乎乎的,山间寂静无声。 但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在很遥远的地方,他想听的更仔细一些,可是一旦他集中注意力去听,那声音立马就消失了。 他只能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枯草干树便越少,嶙峋的怪石反而越多,整个山坡上几乎看不见一丁点的绿色。 霍见归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山叫光头山,或许正是因为它上面常年植被不生的缘故。 至于它为什么植被不生,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霍见归猜测,在山里面可能有个什么东西,这个东西能够吸纳周围的能量,以供自己存活,山上的植物动物便是它的首要目标,连它自身的能量都不够,那些小草小树肯定不够,所以只有枯死的命。 举目望去,前方也是一片怪石嶙峋,偶尔几颗枯黄的树枝立在地面上,像是一只干枯的手臂一样,煞是诡异。 前方并没有僵尸,也没有可疑的目标。 看来,自己确实走错了地方。 他环顾四周。 上山,肯定不对,那些僵尸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在上山过程中,他们肯定会时不时地滚下来,但是到目前为止,霍见归没有听到任何从山上滚落的声音。 前面,是一片平缓的地面,刚才看了,除了几颗枯树之外,什么都没有,僵尸肯定不在前面。 后面,刚刚霍见归就是从那里来的,也没有僵尸的身影。 那么,那几百个僵尸去哪了? 凭空消失了? 上天了? 还是……下地了? 霍见归脑中灵光一闪,低头往山谷下面望去,自语道:难道跳到下面去了? 不经意间,他的脚下踢到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直接朝着山谷翻滚了下去。 霍见归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弧线朝着山谷底下快速滑去,几秒钟之后便看不见了,石头隐没在了黑暗中,又过了几秒钟,只听一声微弱的“砰!”地一声响从山谷底下传来。 没有鸟被惊飞而起。 没有野兽不安的叫声。 一块石头坠落谷底,竟然没有惊起一丝的波澜,这多少有些不合情理。 霍见归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往下看了。 这个地方实在太过危险,稍不留神,可能就会像刚才的石头一样,直接跌落下去,肯定会摔的五脏具裂,四肢分离。 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霍见归往后撤了两步,离山谷稍远一些,然后开始往后走。 他准备观察一下路上的一些蛛丝马迹,说不定那些僵尸钻进了某个山洞中,只不过自己并未发现那个洞口。 往回走了一会之后,霍见归脚下忽然被一块石头一拌,身体一扭,直接跌到在地,然后迅速朝着下面滑去。 就在即将跌落进谷底的瞬间,他看准了一块大石头,双手猛地抓了上去,石头微微摇晃,但好在没有被拔起。 这块石头救了他一命。 他的身形稳住了,但是双腿却已经滑进了山谷里面。 他扭头往下一看,下面深不见底,而且一看之下,立马便感觉头晕目眩,小腿发抖,饶是霍见归死里逃生,大风大浪见过多次,但看见这黑乎乎的深谷还是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情绪。 那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不敢再往下看。 在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之后,他紧抓着那块大石头,手腕用力,准备将身体拉上去。 大石头再次微微晃动了起来。 霍见归真怕这块石头经不住他的拉拽,从土里面钻了出来,那样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对一块石头抱有那么大的期望。 他眼巴巴地看着那块石头,就像看着自己的救民恩人。 他的手臂慢慢地弯曲,他的身体缓缓从山谷下上拉。 拉到一半的时候,石头从土里面钻出来一小块,看来它快要支撑不住了。 霍见归不再犹豫,低吼一声,全身用力,猛地一下从山谷下跃了上来。 这一下手腕上的力量很大,石头终于不堪重负,从土中被拔了出来。 霍见归从底下跃了上来,可是那块差不多有一百多斤重的石头却翻了一个滚,从山上滚进了山谷。 大石头在下落的过程中发出一阵呼啸之音,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动物在哀嚎一样。 接着,便传来了一阵哐啷哐当的声音,那块大石头显然是撞击到了什么上,然后夹带着山谷中的某些东西一同朝着谷底落去。 过了几秒钟,底下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几乎在同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惨叫只发出了一声,便没有了。 但霍见归还是听清了,那是人的声音! 只有人类才会发出那种喊叫声,绝望的,痛苦的喊叫声。 或许,那块从天而降的石头正好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在临死的一瞬间,他发出了这种凄厉的惨叫声。 这惨叫声穿过了上百米的深谷直接传到了霍见归的耳朵里,这是他留给人间最后的生命信号。 霍见归抓住了这个信号。 他虽然不知道那些僵尸是不是跳进了深谷里面,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深谷底下有人,还是个大活人。 他再次趴在了谷边上,压制了自己的恐惧情绪,低头往下面看着。 东方的天空比之前更白了,但是因为乌云的缘故,所以呈现出一片灰白的模样。 靠着这点微弱的光亮,霍见归隐隐约约看见山谷底下似乎有个很大的东西正在缓慢地爬行! 他心底微微一惊,随后用力眨了一下眼睛,试图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山谷深度目测大约一百米左右,山谷底下有一条银灰色的很粗很长的东西正贴在谷底边缘,缓慢地朝前游动。 霍见归甚至看到了它游动的幅度。 他觉得那东西像是一条蛇。 一条长度上百米,直径一米多的巨蛇。 或者是一条蛟龙也说不定…… 那个东西缓慢地蠕动着,每动一次,整个山谷都跟着动荡一下,那是一种轻微的动荡,霍见归甚至能听到因为那动荡所带来的轻微的声响。 霍见归彻底惊呆了! 有个大胆的猜测迅速跃入了他的脑海:难道那些僵尸全部汇聚到这里,正是为了跳下山谷,给这条无比巨大的蛇提供食物?待这条蛇有了充足的体力之后,它便会从山谷爬上来,一跃上天,或者给人间带来毁灭性的灾祸? 这条蛇是成精了的蛇? 还是说,这条蛇曾是某个邪恶的能量所附身的一条小蛇,经过了千年万年的进化之后,长成了这么大? 然后它又通过某种精心培育的“蛇毒”将正常人类变成僵尸,一传十十传百,给它提供大量的食物,好让它加快进化的速度? 霍见归看着山底下那个巨大的游动着的像是蛇一样的东西彻底吓呆了。 他从未想到过,这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长的蛇。 这下,他算是开眼了。 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了观察谷底巨蛇的震惊和恐惧的双重情绪当中,完全没有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细弱的脚步声,甚至有块小石头从他的身边滑落进了山谷,他都没有发现。 可是,他闻到了一股药水的味道,有点刺鼻。 最初,他以为那味道是从谷底传上来的,但是他忽然意识到,谷底根本就没风吹上来,怎么可能将味道送上来。 这时候,他感觉脑后传来一股凉意。 他这才意识到有东西从身后逼近了自己。 可是,已经晚了。 他还没等回过头去,就感觉一股大力踢在了自己的屁股上。 随后,他惊叫一声,朝着谷底坠落而下! 在往谷底坠落的过程中,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往上空看了一眼。 山谷顶上,有一颗黑乎乎的脑袋正趴在边上往下看,长发垂落而下,看不见脸面。 霍见归意识到,那可能是叶茜。 他在心底呐喊:叶茜,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啊,你为啥找我索命?! 他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第130章 谷底探秘 身体在急速下坠,呼啸之音从耳边刮过。 当霍见归从高处坠落到一半的时候,面前忽然出现了很多的植物藤条,那些藤条都已经干枯,看起来已经死去很长时间。 霍见归的身体撞击到了那些藤条上,藤条一根根地断裂,虽然让他身体多处受伤,剧痛无比,但是也延阻了他下降的速度。 求生的本能让他伸出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他抓住了很多条藤条,但是那些藤条全都在他下降的巨大冲力之下折断了,没能拉住他的身子。 他继续下落,身下已经没了藤条。 他的速度开始加快。 他努力翻转着自己的身子,往下看去,他看见自己已经快要接近谷底了,谷底那个巨大的长虫还在蠕动着,从高处看,看的更加形象些,但是从这里看,就感觉那不像是一条长虫了,因为它的行动太过规律了,看起来像是工厂里的一条很长的传送带。 对,传送带! 霍见归觉得那东西很像一条传送带。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之后,他的身体距离谷底差不多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的味道,还有一丝潮湿的感觉。 随后,他还没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砰!”地一声响。 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坠入了水中。 巨大的冲撞力让他有种散架了的感觉。 他的身体如同一颗炮弹,炸入了水中。 原来,他在最高处所看到的那条像是长虫一样缓慢蠕动的东西,不是巨蛇,不是蛟龙,也不是传送带,而是一条河。 一条在谷底绵延数里的河。 只不过这河跟别的河有些不一样。 它的某些地段并没有水,而是隆起了很高的沙丘,那沙丘像是一只恶兽,将那些水全部吞噬,然后又从屁股后面流了出来。 河水的颜色从高处看是银灰色的,从中间看却是紫灰色的,在贴近河面的时候,才发现它既不是银灰色,也不是紫灰色,而是黑红色。 它的颜色会变化。 这是一条会变色的河。 霍见归一头栽入了河水中,巨大的冲撞之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那感觉像是有人用一个大锤迎面给自己胸膛来了一锤,虽然没受什么皮外伤,可是内脏却全部已经碎裂了。 他的身体继续往深水里面坠落。 坠落了一会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一双柔软的大手给捂住了,下一秒钟,他才明白过来,捂住他的东西不是一双手,而是柔软的沙子。 河底有沙子。 他往往沙子里面坠去。 他用力扒着沙子的边缘,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子,可是因为下坠之力太大的缘故,始终没能停下。 他在沙子里大约坠进去了两三米的距离,终于停住了。 无数的沙子从四周蜂拥而来,掩住了他的身体。 他的嘴巴里,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甚至肚脐眼里都是沙子。 那些沙子像是虫子一样,嗖嗖地往他的体内钻。 他艰难地扒着沙子。 他不想死,至少不想被埋在这样的地方死去,因为那样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人能够找到他的尸体,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也不知道是他强烈的求生意念让上帝给了他一次机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扒开了一条缝隙,那条缝隙里的沙子簌簌地往旁边陷落了下去,形成了一个漩涡。 他自己都感到很吃惊。 他不停地扒着,能明显感觉到沙子从自己的身旁流过的那种感觉。 终于,他的手臂伸了出来。 随后,他的半个脑袋伸了出来。 他身子猛地往上一挺,终于探出了水面! 他想要呼吸,可是却一口咽下去了很多的沙子,他来不及呕吐,便立马开始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伴随着沙子滑入了他的肺部。 但他却感觉这空气是这辈子呼吸过的最好的空气。 他连着呼吸了十几口,才稍微稳定了下来。 这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处传来一阵阵压迫性的剧痛感,他的肋骨似乎断了,或者是内脏受伤了。 他艰难地游到旁边,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胸膛,一边缓慢地呼吸着,同时环顾四周。 面前有一条河,河水流速很慢,岸边有很多的淤泥和沙子。 河水紫黑色,有淡淡的血腥味从河面飘出。 河水朝前面流去,弯弯曲曲的,似乎流进了一条狭窄的峡谷中。 河水来的地方也是一条狭窄的峡谷,黑乎乎的,看不清峡谷里面到底是什么。 他又抬头望去,透过散落的藤条缝隙,能看见一条灰白的线,那条线,应该就是天空。 除此之外,他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条深谷少说也得有一百米高。 胸口的痛感减弱了一些,他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沿着河水流动的方向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沙子里面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他急忙走了过去,扒开周边的沙子,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张工牌。 工牌上写着:游戏策划——高小攀。 他清楚的记得,就是这个高小攀曾经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和他对视了好几秒种。 看来,这些僵尸确实已经来到了谷底,至于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是跳进来的,还是滑进来的,就不知道了。 他将工牌放在了兜里,继续朝前走去。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时候,他发现了前方一块凸起的沙滩上有一个很深的脚印,脚印的方向正是朝前的。 他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走了一会之后,便到了前方的峡谷附近了。 河流变窄了,沙滩和淤泥都没有了,全都汇集进了一条幽深的峡谷中。 四周是直上直下的石壁,中间的水黑红黑红的,水面波纹不惊,不知道水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条峡谷有多长。 霍见归站在峡谷的入口处,看见那些水流进去,但是整个峡谷里面的水却纹丝未动,这说明里面的水很深。 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进了峡谷的水里。 石头落进水之后,也并未激起太大的波澜,很快就没了动静。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条很长的河还在缓慢流动着,没人知道这条河是从哪里来的,它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究竟会流到哪里去。 霍见归深吸了一口气,轻咬了一下牙关,自语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脖颈发出一阵咔咔的脆响声,听起来分外恐怖。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指甲,手指甲又比之前的时候长了一些,手背发绿,手掌发红。 他估摸着自己可能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就会彻底异变为僵尸了。 在这两个小时内,他需要找出事情的真相,找到躲在幕后的能量源母体。 他不再犹豫,直接跳进了峡谷内的幽深水潭中。 里面的水很凉,是深水区域特有的那种彻骨的冰凉,冻的他浑身发抖。 他奋力地朝前游动着。 他游进了峡谷内。 四周变得黑乎乎的了。 他只能凭借着感觉游动。 忽然间,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很轻,很细,似乎是贴在他的头皮上在说话。 他抬起头往上看去,头顶上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但是他能感觉到,似乎正有个东西悬在他的脑袋上,低声跟他诉说着什么。 他加快了游动的速度。 游着游着,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腕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他低头往水中看去。 水里面黑红黑红的,什么都看不清。 这时候,有个东西在水底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脚腕。 他轻呼一声,立马钻进水中。 透过黑红色的水,模模糊糊看见水底有个庞然大物正在缓慢地游动着,朝着自己游来。 霍见归心下一惊,急忙去看自己的脚腕,脚腕被一片紫红色的像是水草一样的东西缠住了,他拽了几下,没有拽断。 他急忙掏出匕首,对着水草用力割去。 水草在面对银光匕首的时候,像是老鼠遇到了猫,一下子就软了下去,甚至主动开始往后缩。 霍见归急忙脱身,在浮出水面之前,他又看了一眼水底的那个庞然大物,那个东西正在缓慢上升,像是一条鲨鱼,又像是一条章鱼,但不管是什么鱼,光是那体型一口将霍见归吞下,完全不是问题。 霍见归浮出水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前面游去。 水面在他剧烈地游动之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这声响在寂静的峡谷中显得尤为刺耳。 霍见归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条峡谷,离开这个深水潭。 忽然间,他看见前方的黑暗中有一点光亮,是白光,似乎隐在一条石头缝隙里。 那点光亮就是他的希望。 他加快了速度。 水底深处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游了上来,一根像是触手一样的东西捏住了霍见归的小腿。 那东西黏糊糊的,一触到肌肤,就极其不舒服。 霍见归来不及挣脱,他只想尽快上岸,他知道自己是断然无法和水底的那个庞然大物搏斗的,就算是在陆地上都没有一点胜算,何况是在水中。 那个触手一般的东西捏住霍见归之后,便开始将霍见归往水底拉。 霍见归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往前方拖。 他看见了前方那个光亮处,那似乎是一个洞口,洞口旁边有一块凸起的区域,光亮就是从那个地方发出来的。 霍见归隐约看见,发出光亮的东西是一个灯,一个黄色的大灯。 他拖拽着水底的那个东西,朝着那个洞口爬去! 刚爬了两下,水中那个东西猛然用力,直接将霍见归坠入了水底。 霍见归呛了一口水,他只看见一个巨大的圆滚滚的东西正在水中游动,像是一个巨大的肉球,那个肉球上面有很多小手,其中一只小手拽住了霍见归的右腿。 霍见归往水下一钻,手起刀落,砍在那只小手上。 一团黑红色的液体从那只小手的断裂处喷出,然后霍见归听见了一声沉闷的低吼声。 接着,他看见那个圆鼓鼓的肉球一般的东西正在缓慢展开。 霍见归不敢再看,他急忙浮出水面,朝前光亮处疯狂游去。 水底传来一阵阵低吼的声音,那个肉球怪物似乎愤怒了。 霍见归赶在肉球彻底展开之前,爬到了洞口边缘的岸上,一把抓起了那个手电筒。 抓起之后,他才发现,那不是一个手电筒。 那赫然是一个头灯! 头罩是黄色的。 外面包裹着一层防水防氧化的氯化膜。 灯泡也是专门制造的那种,灯泡外面是一层钢化玻璃。 灯光就从这钢化玻璃里面散发出来。 钢化玻璃的底角有一行小字,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显然,这是一个矿灯! 一个有些高级的矿灯! 第131章 逼近真相 身后的水潭中响起了一阵哗啦啦水浪翻腾的声音。 霍见归回过头去,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从水中升腾而起。 他拿起矿灯,照了一下,只看见一张血盆大口,还有一双赤红色的双眼。 他吓得尖叫一声,夺路狂奔。 这个庞然大物不像是他见过的任何东西,甚至有可能是已经灭绝了物种。 他跑进了山洞中。 山洞里面依然有水,他将矿灯戴在头上,往前游动着。 身后传来了一阵撞击的声音,撞的整个山洞都在隆隆震动,头顶上不时有石头落下来,砸在水面上,发出轰然巨响。 看来是水潭中的那个庞然大物正试图进入山洞中,但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根本就挤不进去,所以才愤怒地在外面不停撞击着。 霍见归真的很怕它将整个山洞都撞垮。 幸好,那个怪物撞了一会之后,似乎不撞了,不知是游回深潭里面去了,还是去哪里了。 霍见归轻抚着自己的胸膛,依然心有余悸。 这一路跟踪到此,历经艰险,可谓九死一生。 能够活到现在,真的是一个奇迹。 不过,对霍见归来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 他苦笑了一声,继续朝着洞内游去。 游了一会之后,水变浅了。 他开始在水中行走了起来。 又往前走了一会,水基本上没有了,他走在了石面上。 头顶照耀着前方,能看见前方的洞很深,而且弯弯曲曲的,不知道通往何处。 墙壁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洞。 霍见归准备再往前走一会,如果没有什么发现的话,就原路返回,但是一想到外面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在等他,他就不敢回去了。 他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间,前方传来了一阵低声的哼哼声。 霍见归迅速关掉了头灯。 他摸索着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的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虽然有些硬,但又不像是石头。 倒像是一块木头之类的东西。 他低头细看,发现那果然是一块木头,只不过木头的形状有点奇怪,也是好奇,他弯腰将那块木头从泥土中拔了起来。 捡起来之后,他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木头,而是一只人的手臂。 手臂干枯,里面的肌肉都已经凝固,血管也凝固了,像是一只机械假臂一样。 他看着这只手臂,感觉有点奇怪。 这像是人的手臂,又不像是人的手臂,而且,手臂的皮肤竟然有一种黏黏的感觉,好像是一层胶皮一样。 而且,看这只手臂在这里的时间估计很长了,可是却根本没有腐烂的迹象。 忽然间,手臂的手指头竟然动弹了一下! 霍见归吓了一跳,急忙将手臂远远地扔了出去。 那个手臂在地面上跳了几下之后,手掌着地,手指竟然缓缓伸进了泥土中,似乎正在往地下钻。 真是太奇怪了! 霍见归拍了拍手掌,再次看了一会那只手臂,在确定它不动了之后,他才转身,继续朝着洞内走去。 走了一会之后,前方的洞口忽然变大了许多。 这里似乎是一个十字路口。 另外三个洞口,包括霍见归来的那个洞口,全都并进了最粗最高的那个洞口。 显然,那是一条主洞口。 霍见归在另外那两个分叉洞口的地面上,看见了一排排的脚印。 那些脚印全部都并进了那个最粗最高的洞口里面。 看来,有东西进到了这里面。 且不论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论是不是僵尸,反正只要有东西,就有希望,就有机会。 况且,在这样的地方,还有人类的脚印,说明这个人,绝对绝对非同一般。 即使不是幕后主使,也肯定知道些什么。 霍见归关掉头灯,摸黑朝着洞内走去。 走了一会之后,前方忽然变得开阔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洞竟然没有了,他走进了一处宽敞的像是房子一样的地方。 说是房子,但又不像是房子,因为里面没有任何的家居摆设,只是中间有三根石柱子,石柱子中下段黑红黑红的,上面一段是青白色的。 四周的石壁上刻着很多的壁画,有些壁画已经坏掉了,似乎是被什么人用利器硬生生划的,还有些壁画上涂满了红色的颜料,看起来像是鲜血。 地面上的颜色也是血红色的。 霍见归蹲在地上,揩了一点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可以确定,这地面上浸满了鲜血。 或许,这里曾经是一个杀人的地方,还是杀很多人那种。 霍见归走向了洞壁边缘处,他看见在洞壁边缘,有很多的小洞口,这些小洞口外面都有一个小铁门,洞不深,只有一两米左右,半米左右高,看起来像是一个关着动物的地方,比如狗,鸡,羊等。 这样的小洞在洞壁四周差不多有八九个的样子。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在这里面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这里的构造有点奇怪,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的斗兽场,或者是角斗场之类的东西。 在峡谷中的山洞中出现一个这样地方确实有些怪异,让人想不通。 霍见归又查看了一会之后,并未发现别的什么东西,这才朝前走去。 前面有一道石门,石门早已破败,歪倒在石壁上, 霍见归直接跨了进去。 跨进去之后,他就吃了一惊。 里面竟然是一个更大的房间。 东西比外面那个多很多,但大部分也都是具有象征意味的东西,中间有一个石台子,四周是很高的石柱子,在石柱子边上还绑着很多的铁索,铁索上绑着几个黑乎乎的仪器,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在另外一边靠墙的角落,堆积着很多的杂物,有几个铁椅子,铁桌子,还有一张小铁床,全都锈迹斑斑,快要腐烂的,看来年代已经很久远。 地面上还堆积着很多的破布碎屑,都已彻底腐烂,只剩下几根线条,还有一大团的污秽之物。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的加工厂。 除了这些已经腐烂的东西之外,这里也没有其他的有用的东西。 霍见归继续朝前走去。 走了两步,他的小腿忽然一软,竟然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那种感觉,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然后膝盖处被踹了一脚一样。 霍见归跪在地上,只感觉心底一股强大的寒流蜂拥而上,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股寒流的冲击下逐渐凝固了起来。 他看见自己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的,那是寒气。 他的手背比之前更绿了。 他的掌心比之前更红了。 他虽然全身发冷,瑟瑟发抖,但是额头上却不停地在往下流汗! 他大口呼吸着,却好像感受不到胸腔内心脏的跳动了,连心脏也开始凝固了。 他紧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嘴唇被咬破了,可是却没有血流出来。 他的心里一阵发慌。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不行了。 估计也就是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这时候,他的头顶再次传来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像是召唤,又像是蛊惑。 他抬起头来,却什么都没看见。 那个声音比之前响亮多了,但就是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好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字正腔圆的,像是新闻里播报员的声音一样。 霍见归凝神细听,他一边听着,一边学着念了出来:“咬耳咬耳……咬耳耳咬……咬咬耳耳……” 他猛然想起来,这个声音,这个词语,正是周豆豆曾经说他在脑中听到的那个奇怪的声音! 难道说,这个声音,不是来自霍见归的头顶,它一直都是来自他的脑海深处! 霍见归的心底一下子凉了半截。 原本他还抱有着一线希望,现在,他彻底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他肯定已经被感染了。 他即将成为下一个跳跃行走的僵尸。 一时间,他感到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他坐倒在地上,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自言自语着。 他嘟嘟囔囔,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他的眼神有些空洞,茫然地望向前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脑中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 他终于听清楚了一个字,好像是什么革之类东西…… 过了几分钟之后,他的体内奇迹般地再次涌现出了一股温热的力量,这股力量应该是他体内潜存着的最后的人类力量了。 这股温热力量冲淡了一些寒气,让他的思维变得清醒,理智逐渐回来。 他知道,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他只有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一个半小时之后,当然再次听到那声音的召唤之后,他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死亡并不可怕,意外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会在某一个时间点死亡,而且,那个时间点已经不远。 霍见归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继续往前走去。 他下意识地呲了呲牙,他的牙齿已经泛红了。 他的眼球也逐渐变色,变成了紫红色。 他的脸也在变色。 他整个人都在变色。 他看不见自己的颜色,他的眼中只有前方,他只想看到真相。 他艰难地迈动自己的双腿,他的膝关节处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是关节碰撞所发出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关节很快就无法正常弯曲了,所以他要尽快,趁着自己尚能走动。 他加快了脚步。 他继续往前,走出了大房间。 前方有一条很窄,但是很高的甬道,像是一条走廊,还铺着石板。 石板是往上的,像是那种通往山间的青石板路。 走着走着,霍见归忽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喊叫声。 那喊叫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他停住了脚步,屏息凝神,仔细聆听。 过了几秒钟之后,又是一声呐喊传来,这声喊叫比之前的更大更响亮。 这一次,他听清了。 那不是一个人的喊叫,而是很多个人的喊叫,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汇集到了一起,发出的声音,如同百川汇流一般。 声音是从顶上传来的。 他抬起头,石板路弯弯曲曲,前方有一个拐角。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跑到了拐角处,贴在墙壁角落,探头往里面一看。 拐角里面有一扇很大的石门。 石门虚掩。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石门。 他趴在门边上,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去。 一看之下,他立马吃了一惊! 第132章 僵尸进化 石门里面,别有洞天。 那是一个很大的建筑物,像是寺庙,像是教堂,又像是古时候的宫殿,虽然看起来有些破败,但气势依旧很宏伟。 在寸草不生的光头山峡谷底下,竟然有这样一个气势恢宏的建筑物,这简直是一件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最让人震惊的还不是这个庞大的建筑物,而是汇集在里面的一群僵尸。 建筑物的中心处有一个很大的空地,像是广场一样,四周竖立着几根很粗的柱子。 那些僵尸全都汇集在那个广场当中,排成队列,井然有序。 他们昂首挺胸望向前方。 在广场正前方,有一条大理石的阶梯,阶梯之上,有一个高台,高台之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魁梧,体格健壮,上半身赤裸,露出精壮肌肉的青年男子。 男子不仅身材高大,长相也很是俊朗,有种欧美人的雕刻感,五官清晰,菱角分明。 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竟然如同海水一样,是蔚蓝色的,充满了一种迷人的魅力。 这个人站在高台之上,低头望着下面的一众僵尸,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胜过千言万语。 他往那一站,自身就有一股强大的气势。 难道说这个身材壮硕,容貌俊朗的家伙,就是这些僵尸的母体,也就是控制所有僵尸的能量源? 霍见归有点难以置信。 他一直觉得那个能量源应该是一个长相很丑陋的,容貌猥琐,眼神阴毒的恶魔一般的家伙,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人”。 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长久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人。 霍见归从他的身上竟然看出来一种与世无争般的淡定平和。 青年男子笔挺地站着,双手交叠,平放在胸前,微微低头,一双蔚蓝双眼扫视下方广场中二百多人的僵尸队伍。 那些僵尸也全都在盯着他的眼睛看,他们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良久过后,只见青年男子微微抬手,张开嘴巴,开始说起了话来。 霍见归隔得太远,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好像他说的语言并不是汉语,但也不是英文。 伴随着青年男子的话语,那些僵尸竟然自从排成了两条队伍,每条队伍差不多一百多人。 两条队伍开始缓步往高台上迈进。 青年男子在台子上等着他们。 他从旁边的一个石桌上拿起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东西像是个针管,又像是一个打钻的仪器。 第一排僵尸跳到了青年男子身前一步远处,停住了,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用手中的仪器对着第一排的两个人分别来了一下,只听“滋!”地一声响,那两个僵尸全身便像是过了一阵电流一般,迅速抖动了两下,然后静止不动了。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 那两个僵尸转身分别从队伍的两侧走下了台阶。 注意——此时,他们是走着下去的! 他们的膝盖竟然已经能够弯曲了。 他们的手臂也缓缓放下了。 在这之前,这些僵尸全都是跳跃行走,包括刚才上台都是跳着行走的,可是上台之后,被中年男子弄了一下,他们便可以像是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而且,他们不光是能够正常行走了,他们的脖子也可以随意转动了,之前他们的脖子都是梗的,根本无法转动。 一排接着一排的僵尸走上台阶,被那个中年男子用手中的一个东西弄了一下,然后离开之后,便可以弯曲膝盖,放下手臂,活动脖颈了。 他们似乎像是在接受某种神圣的洗礼。 被洗礼之后,他们就进化了。 之前僵尸们行走都是靠跳跃,不管是追击还是逃跑,都多有不便,这也让他们有很多次到嘴边的人肉都给搞飞了,但是现在,经过这一次的进化之后,他们的战斗力和捕杀能力显然比之前提高了不止一倍。 看来,他们这次不远千里,爬山涉水来到这,就是为了让这个中年男子给他们来上一下,他们才好进化,进化完了之后,再出去捕杀人类猎物,便会如同探囊取物。 上百个僵尸依次受到了中年男子的洗礼。 他们返回到了各自的队列中。 他们虽然得到了进化,可是他们的脸上没有惊喜,没有兴奋,没有任何的表情。 此时的他们,看上去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 或者说,他们是高度听从指挥的“死人”。 中年男子将手中的东西重新放在桌子上,霍见归趁着这个间隙看见了那个东西,那像是一个发光的荧光棒,尖端很尖锐,像是针头,霍见归首先想到了气枪。 中年男子用这个气枪一样的东西给这里的所有僵尸每个都来上了一下,然后他们的膝关节就可以随意弯曲了,脖子也可以左右转动了,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霍见归在此行的途中已经看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每一件都比上一件要更加的不可思议,霍见归感觉自己的三观甚至都快要被冲垮了。 所有僵尸站成两排,井然有序。 中年男子那双蔚蓝色的双眼环顾四周,张开嘴,开始说话。 霍见归依旧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眼,好像是‘咬耳……咬灵……’什么东西,倒是跟他脑中曾经发出的那个声音很像。 难道说,这个长相俊朗的青年男子真的就是所有附身能量的母体? 霍见归仔细观察着这个青年男子。 不管怎么看,他看起来都像是一个人,一个健康的,充满力量和权威的领导者,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僵尸,或者一个鬼魂什么的。 霍见归有些想不通了。 这时候,那个中年男子忽然往后退了两步。 在高台后面有一张很宽大的椅子。 他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双手按住椅子的把手,用力一按,接着双脚一蹬地面,椅子便旋转了起来。 椅子旋转到了半圈之后,高台开始往下陷落。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震荡声响,巨大的椅子彻底陷落进了高台中,过了一会之后,通往高台的那段台阶也开始陷落了下去,原本是向上的台阶,逐渐变成了一个向下的台阶。 霍见归看着眼前这一幕,再次震惊了。 这个教堂一般的建筑物表现出来的构造和先进程度根本不亚于外面的那些高大上的写字楼和大厦,甚至比它们还要高级。 从这些旋转椅子,下降的悬梯,同时可以往上又可以往下的台阶,都可以看出来,这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极其先进的,至少那个双向的台阶是霍见归闻所未闻的。 台阶从往上变为了往下之后,那些僵尸依次沿着台阶下到了地下更深处。 地下的地下究竟又有什么东西? 是另外一个更加先进的建筑物吗,还是别的什么古怪的东西? 看到这,霍见归的心里已经彻底迷惑了。 他的脑中忽然掠过了老丁跟他说的话:见归,我怀疑我们可能遇见了外星人。 同时,他也想到了法医老午在临死的时候,对着录音笔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发现了……外星人。 再结合疾控中心主任张寒玉的说法,这些僵尸体内没有任何的活物,没有病毒,没有寄生虫,没有血液流动,可是他们却像是正常人一样活蹦乱跳,张寒玉曾在报告中提到了一种可能:外星人入侵。 难道说,那个身材健硕,面色淡然,双眼蔚蓝的中年男子,正是入侵到地球的外星人? 而这个峡谷中的恢弘而又先进的建筑物便是外星人在地球的居所? 霍见归虽然觉得这两种可能实在是过于荒诞,但是现在,在看到了这么多不可思议又荒诞的事情之后,他有理由相信,或许,真的是外星人降临地球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这所有的一切? 怎么解释他们已经死了却又复活了? 怎么解释他们身上没有病毒,没有寄生虫,没有任何活的东西,但是却可以相互感染传播? 怎么解释这些变成僵尸的死人如此的高度听从指挥,如此的纪律严明? 除非……他们真的是被外星人给控制了。 外星人使用一种地球人尚且不知道的能量,或者特殊的病毒控制了这些人,使他们成为外星人争夺地球,或者毁灭地球的第一批战士。 让地球人自杀残杀,他们便可以坐享渔翁之利。 霍见归在脑中不停地胡思乱想着,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或许是亲眼看到僵尸们的进化过程,看到那个身材壮硕,长的虽然像是中国人,但是双眼却是蔚蓝色的中年男子指挥一切之后,他连自己之前的推断和猜测全都不信了。 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论如何,都得找到事情的真相,哪怕是为了以后沦为僵尸的自己。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手指的指甲已经有两厘米多长了,手背青紫色,皮肤上隐隐冒出黑气。 他知道自己应该还剩下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他准备进去看看,看看这些外星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可是,他刚刚站起身子,就感觉脖颈后传来了一阵凉意。 他急忙扭过头来。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那个身材高大健壮,上半身赤裸,长相俊朗,指挥所有僵尸行动的青年男子。 他是什么时候来到霍见归背后的? 他不是明明下到地下了吗,为什么眨眼间就来到了自己的背后? 霍见归彻底惊呆了,甚至忘记了先下手为强。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青年男子的脸。 青年男子的五官如同刀削斧刻,脸不仅俊朗,皮肤还非常好,细嫩柔滑。 这绝对不像是一个常年呆在地下的人该有的状态。 那个青年男子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 霍见归忽现了一件奇怪的是,青年男子的眼睛竟然不是蔚蓝色的了,而是黑白色,而且白色比黑色要多很多,看起来像是一整个白眼球一样,有点吓人。 霍见归立马就想到,难道,这个青年男子跟刚才站在高台上的青年男子不是一个人?! 就在霍见归的大脑在急速旋转,试图找到合理答案的时候,面前的青年男子忽然张口说道:“你在看什么呢?” 霍见归再次愣住了。 这个青年男子竟然还会说中文,还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霍见归张开嘴巴,却没能说出话来。 见霍见归不说话,青年男子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抓住了霍见归的肩膀。 霍见归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微抬右手,对着青年男子的腋下就刺了上去。 一刀刺中! 发出一声诡异的“锵!”的一声响。 青年男子像是没事人一样,低头看了一眼匕首,然后缓缓将匕首从他自己的身上拔了出来。 他的力量奇大无比。 霍见归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青年男子不仅将匕首拔了出来,还连带着将霍见归直接凌空提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呢?”青年男子再次问道。 霍见归脸红脖子粗地,张开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话。 青年男子似乎一点耐心都没有,他脑袋微微一扭,一脚将虚掩着的石门踢开,跨前一步,手臂往后抡了半圈,如同扔铅球一般,将霍见归直接扔了出去! 第133章 绝境求生(上) 霍见归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已经感知不到疼痛了,他只觉得全身酥麻,好像骨头都已经碎成了粉末一样。 他感觉喉咙发甜,张开口,却没有吐出血来,而是吐出了一团黑色的污秽之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趴在地上,连动都动不了。 一双赤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霍见归微微抬头,看见了那个将他扔出去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微微弯腰,一只手捏着霍见归的脖子,拖着霍见归朝前走去。 他走向了那个斜向下的台阶。 霍见归的身体碰撞到台阶上,发出砰砰的声响,要是在以往,这种感觉肯定奇痛无比,但是现在,他却完全感知不到了。 他已经痛到了极限,麻木了。 或者说,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向僵尸异变了,逐渐失去痛感,失去知觉。 对于此时的他来说,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被青年男子拉着,来到了地下。 地下同样气势恢宏,但是跟地上不同的是,里面有很多的走廊,很多的房间,整体显得比较工整一些。 如果用正常人类活动区来做比喻的话,这里的地上像是搞大型活动的地方,而地下则像是办公的地方。 霍见归被拖进了其中一个房间内。 房间是玻璃墙,从外面能看见里面,从里面看不见外面。 房间内除了霍见归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两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 青年男子将霍见归扔在了地上,然后弯腰在霍见归的脖颈间闻了一下,似乎是确定什么东西,随后,他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 房间内寂静无声。 另外两人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他们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大约四十多岁,女的十几岁,看穿着,像是一对父女。 霍见归尽力保持着自己理智的清醒,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他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只能控制自己的思维。 可就算是他的思维也已经开始模糊了,开始退化了,他脑中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应该很快就会彻底取代的大脑,接替和指挥肉身了。 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 可是手臂发出一阵“咔嚓”脆响声,不知道是骨折了,还是直接断了,他再次趴在了地上,牙齿都差点被磕掉。 他用脑袋顶着玻璃墙壁,想靠腰肢的力量让自己的上半身立起来,可是费了半天的劲,还是没能站起。 他呆愣愣地望着前方。 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已经不行了。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就会异变为僵尸了。 在这荒郊野地的峡谷底下,还是被关押在密室里,没有人能救他,即使是找到他都已经很难。 霍见归其实很想将自己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观察到的,告诉老丁,告诉副局长,让他们派人来将这里一窝端了,可是,他现在动也动不了,就算是能动,他也没有手机,就算是有手机,估计这里也没信号。 所以说,除非他能活着从这里出去,否则将没人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或许,今天晚上,这些已经完成进化的僵尸便会从这里撤离,再次融入人类生活中,开始疯狂的厮杀和屠戮。 那样,他们便失去了一次,或许是唯一一次,将他们全部集中歼灭的机会。 然而现在霍见归不仅无法将这里的情况发出去,让他们知道,连他自己都有可能会变成他们其中的一份子。 很快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难道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等死? 他看到了离他不远的那两个全身是血的人。 两人都穿着登山的服饰,冲锋衣,登山鞋。 中年男子的腰上还有一个登山专用腰包。 看来,这两人是来这里登山来的,没想到在登山途中遇到了僵尸,随后被僵尸咬了,然后僵尸可能为了不让人引起怀疑,便将他们尚未异变的身体带进了这里,让他们在这里等死。 跟霍见归一样。 霍见归喊了一声,那两个人蜷缩着,没有反应。 霍见归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霍见归脱下自己一只鞋子,朝着中年男子的脑袋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鞋砸在了中年男子血肉模糊的脑袋上。 中年男子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叫声,随后,身子展开,微微抬起头来,看来,刚刚他是痛昏迷过去了。 中年男子看见了霍见归,又看见了旁边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他的眼泪霎时就流了出来,他抱着她,一遍遍呼喊着:“馨儿!馨儿!” 场面有些悲伤。 可是霍见归却觉得这个男的有些婆婆妈妈。 显然男子并没有真正搞清楚眼前的状况,现在并不是哭鼻子的时候,是奋起最后一丝力气,看看有没有可能出去的时候。 即使知道自己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可是霍见归依旧没有放弃,他已经在很多次时候,用不放弃的精神证明了自己的决定是多么地正确,证明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霍见归大声道:“她还没死,不过很快就要死了,你现在还有机会救她,不过如果你要是继续在这哭鼻子的话,你们两便只能在阴间团聚了!” 中年男子愣愣地望着霍见归,良久之后,他才道:“你是……谁?” “我是一个跟你一样的人。”霍见归道。 “你也被僵尸咬了?” “是的,我还有最后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如果你再看见我,那我就不是我了。”霍见归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的手背和指甲,继续道,“你还有四个小时左右,所以,不要着急。” “什么……我还有四个小时……就死了?!”中年男子吃惊地问道。 “你紧张什么?!”霍见归道,“你的时间是我的四倍还多,你还不知足?!” “四个小时……四个小时……我还有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里,我能做些什么……我还能做些什么……”说着说着,中年男子竟然再次呜呜地哭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像之前那一次哭,这一次是为自己哭,或许他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快死吧,又或许他并未做好死去的准备,所以觉得四个小时太短了,短的好像不存在一样。 但是,对霍见归来说,四个小时已经很长很长了。 他就是用了差不多四个多小时的时间,从九龙区一路跟踪周豆豆来到了光头山的后山峡谷,然后又进入了这里。 这四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履薄冰。 每一分每一秒,都意义非凡。 中年男子显然无法体会到四个小时对于霍见归的重要性。 霍见归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跟你明说了吧,你很快就会变成僵尸,你的女儿也很快会变成僵尸,最多也就是四个小时的时间,你无法改变结果,可是,你可以利用这四个小时做点什么事情,你懂我的意思吗?” “做点什么事情……做什么……我都快死了,还能做什么?!”中年男子五大三粗,但是性格却显得有些懦弱,动不动就哭鼻子,还发牢骚,好像是霍见归导致他变成这样的。 霍见归道:“你难道不想报仇?!僵尸咬了你的女儿,你不想报仇?!” “报仇……”中年男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馨儿,馨儿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然后轻轻握住了中年男子的手,几秒钟之后,馨儿缓缓睁开了双眼,她也被咬伤了,但并没有直接咬死,而是脖颈受伤,失血过多,所以才导致昏迷。 霍见归问道:“你们是怎么被僵尸咬的?” “我们……出门登山……根本没有听新闻,已经在外面呆了好几天了……这一次,正好顺路爬光头山,没想到不小心差点跌进了峡谷……本来都要爬上来了,结果忽然出现了一个僵尸……然后他将我们咬了,看那架势似乎还要吃掉我们……我和馨儿奋起反抗,但是不敌,我们不想被僵尸吃掉,于是一起跳下峡谷,结果落进了一条河里……醒来之后,我们就在这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霍见归道,“一般来说,被僵尸咬到后,他们会直接将你咬死,吸干你的血,如果是女人,会咬掉乳房。” 中年男子吓了一跳,急忙查看了一下馨儿的身体,发现并无异样,才放心下来。 霍见归道:“好了,我们时间不多,所以——你的腰包里有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问道:“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我叫霍见归,是一名灵魂学家。” “灵魂学家?” “现在没功夫跟你解释。”霍见归感觉自己的体能似乎恢复了一下,他抬起手臂,指着中年男子的腰包道,“你的包里有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将包拆了下来,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去。 霍见归艰难地爬到了中年男子旁边。 地上有一条细绳,一块口香糖,一把小铁锤,一个三角爪,一个小手灯,还有一把短匕首。 霍见归略微沉思之后,望向了地上女人背着的一个包道:“她的包也倒出来。” 中年男子将馨儿的包取下来,打开之后,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这里面东西就很多了。 小镜子,手套,自拍杆,胶带,钥匙,打火机,火腿肠,墨镜,一包长铁钉,一个小熊娃娃,还有一个小尺寸的平板电脑。 霍见归将平板电脑拿起,按了开机之后,却怎么也打不开。 中年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来开冲锋衣的拉链,将手伸进里面,摸出了一个手机。 一个黑色的翻盖手机。 是诺基亚牌子的。 中年男子有点兴奋地道:“这个手机……防水……” 第134章 绝境求生(下) 那个手机确实防水,可是打开之后,却没有信号。 一丁点的信号都没有。 霍见归将手机举了起来,四处晃了晃,手机依然没有任何信号。 他将手机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说道:“这里没信号,我们需要找一个有信号的地方才行。” “可……现在,我们哪里都去不啊……”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霍见归的裤兜道,“我的手机,你就——” “我先替你保管!”霍见归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顿了顿之后,他说道,“所以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 “怎么逃?” “你觉得应该怎么逃?” “砸门肯定不行……虽然我们有锤子,有钉子,有绳子……但这门一看就不是一般的门,不可能砸得开……墙壁也没办法……”中年男子转动着脑袋,往四周看着,一边看着,一边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霍见归忽然抬起头,往空中一指道:“所以,我们要从上面离开!” “上面?”中年男子抬起头,天花板上光滑平整,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怎么离开,他苦笑一声道,“我们又不是壁虎,就算是壁虎,也没有缝啊……” “缝到处都有,只不过你没发现而已。”霍见归朝着右上方天花板角落里一指道,“你仔细看。” 中年男子沿着霍见归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那里有条缝隙,还不止一条,而是四条,四条缝隙首尾相接,组合成了一个正方形。 那是一块可以移动的板子。 霍见归道:“那里应该是房间的通风口,每个房间都会有通风口的,除了监狱,这里显然并不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墙壁全白,干净整洁,我觉得它像是太平间,或者是医院。” 中年男子撅了撅嘴,显然并不同意霍见归的看法,但他自己也没有别的想法。 霍见归指着右边的通风口道:“你上去把那个通风口弄开,看看大小。” “上去?!”中年男子大声道,“你怎么不上去?!你以为我是壁虎,还是蜘蛛啊,这么高,我怎么上去?” 霍见归轻蔑地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双腿,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臂道:“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有力气做那些事,我要是能做,为什么会让你帮忙。” 中年男子再次撅起了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霍见归冷声道:“不想死就抓紧时间!就算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也得想想你女儿,你想她死无葬身之地吗?!” 霍见归这句话对中年男子的刺激还是比较大的,他低头看了一眼馨儿,馨儿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紫了,手指甲也开始变长,整个人气息奄奄,看起来已经命不久矣。 中年男子轻抚了一下馨儿的额头,双手撑住地面,艰难地站起身子,朝着通风口底下走去。 他伸直了双臂,可离通风口依然有差不多一米多的距离。 他原地跳了两下,跳的他呲牙咧嘴地痛叫,还是没能够到那块通风口的板子。 霍见归指了指地上的那些道具道:“要学会动脑子。” 中年男子脸色一青,似乎又想发作,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走到那些道具前面,挑选了半天,选了一根绳子,还有一个三角爪。 霍见归冷声道:“不行。” “那你说怎样?” 霍见归指着自拍杆道:“那有一个现成的杆子,在杆子上插上铁钉,用铁钉去撬!” “对!”中年男子一拍脑门,不小心拍到了自己头上的伤口,痛得嗷嗷叫了起来。 霍见归厉喝一声:“快点行动!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磨磨唧唧的户外运动者!” 中年男子不高兴地道:“首先声明,我是陪我女儿来的,对于户外,最开始我都是拒绝的。” “行了,行了。”霍见归真后悔刚才多说了那句话。 “不行,你可以侮辱户外运动者,但你不能侮辱我啊,我是个黑客,大名鼎鼎的黑客——” 一个声音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是他的女儿馨儿,馨儿说道:“爸,你就是个程序猿啊,什么黑客……我们真的没时间了,抓紧吧!” 馨儿嘴唇泛青,有气无力,但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打在中年男子的心坎上。 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他才一挥手说道:“好,好,好……我弄我弄……不过,我还是要澄清一下,我虽然是个程序猿,但我爱我的职业,我觉得只要对程序有爱,人人都可以是大黑客,你别阻止我,这句话我一定要说……” 中年男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开始将自拍杆和铁钉搞到一起,用加上了绳子,胶带等等道具,好不容易弄好了,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馨儿再次提醒了一下,中年男子才极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他拉长了自拍杆,踮起脚尖,对准了头顶的缝隙,戳了上去。 戳了两次没有成功,还撕裂到了伤口,痛的他嗷嗷乱叫。 霍见归急忙道:“只要戳进去就能行!用点力!” 馨儿也喊叫着:“爸,用力!用力!用力戳进去——” 在霍见归和馨儿两人的鼓舞之下,中年男子深吸两口气,咬紧牙关,对着缝隙,连戳三下。 第三下终于戳进去了。 只不过戳进去了半截。 霍见归道:“不要着急拔出来,试着摇晃一下,感受下松紧度。” 中年男子开始摇晃着,一边摇晃一边道:“感觉还好,不是很紧。” 霍见归道:“用力插到底!” 中年男子用力往前一挺,铁钉彻底插进了缝隙。 霍见归道:“斜着挑。” 中年男子手腕一扭,开始斜着往外挑动。 挑了两下,石板没有挑下来,钉子反而直接弹出来了。 霍见归道:“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怎么软?” “插进去之后,先不挑,先划缝隙,将四个边的缝隙都变粗,然后让它自己主动掉出来。”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 霍见归还在指挥着。 待霍见归说完之后,中年男子道:“我咋觉得……没有必要这么麻烦呢……” “嗯?” 中年男子将自拍杆上的铁钉拔下来,然后将地上霍见归的那只大头鞋绑在了杆子上,绑的死死的,鞋底朝天。 中年男子将自拍杆往空中一戳。 大头鞋鞋底撞在了天花板上。 天花板发出了“砰!”地一声响。 有尘土碎屑飘落而下。 中年男子用尽全力,原地往上一跳,手中的自拍杆猛地往上一戳。 这一下,力量很大。 头顶的天花板直接被戳歪了。 中年男子如法炮制,连戳数下,大头鞋将那块板子直接敲了下来。 板子从空中落下,中年男子双手接住,悄然放在了地上。 中年男子扭头望向霍见归,咧嘴道:“我就是觉得你的方法太麻烦了,我们要学会变通,条条大路通罗马……” 霍见归表情严肃地道:“我觉得你的方法太笨了,不过,有时候,笨鸟先飞。” 中年男子轻哼了一声,还想要说什么,被霍见归急忙制止了。 霍见归道:“看这个通风口的大小,你女儿应该能钻进去,不过你女儿伤势严重,就算勉强钻进去,怕是也很难在通风管道中爬行,而你的块头太大,连钻都钻不进去。” 中年男子道:“所以说……只有你行?” 霍见归伸出手道:“那还不快扶我起来!” 中年男子一翻白眼:“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还没等霍见归说话,那个馨儿便说道:“爸,我们时间真的不多了!” 中年男子瞪了霍见归一眼,嘴里嘟嘟囔囔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来,扶我起来。”霍见归道。 “快点啊,爸。”馨儿在催促着。 中年男子不情不愿地走到霍见归身边,将霍见归拉了起来。 霍见归的膝关节和肩关节处发出一阵“咔嚓”脆响声,似乎那些关节正在重组一般。 霍见归淡淡地道:“不要吃惊,你们很快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的。” 中年男子撅了撅嘴道:“你不要乱说!” 霍见归盯了他一眼,果然不敢再乱说,他生怕多说一句话,便招惹来中年男子十几句话,那样估计一个小时可能连个通风口都爬不出去。 霍见归终于站了起来,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和腿,感觉比刚才好一些了,虽然依旧没有什么痛感,但至少能自由移动了。 他在中年男子的搀扶之下,来到了通风口底下。 霍见归轻拍中年男子的肩膀,低声道:“蹲下吧。” “怎么?!”中年男子一瞪眼道。 “你不蹲下,我怎么爬上去?”霍见归道。 “可是……”中年男子有些犹豫,不知是因为不想将霍见归送走,还是不想蹲下让霍见归踩。 “爸!”馨儿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蹬着眼,提高音量道,“要不要我蹲在地上嘛?!” 中年男子急忙摆手:“馨儿,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爸爸蹲,爸爸蹲……不过你也不要胳膊肘往外拐嘛,毕竟他是外人,爸爸是你的亲爸爸……” 中年男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缓缓蹲了下去。 霍见归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终于算是把他给搞定了,要是没有他闺女,指不定要扯到什么时候呢。 这个中年大叔至少白白浪费了霍见归十几分钟的时间,霍见归估计他的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也就是说,现在的霍见归,差不多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就会彻底异变了。 他心里很着急,可是却遇到了一个能墨迹,废话多的人。 中年男子一蹲下之后,霍见归立马就踩了上去。 “抓住我的腿。”霍见归指挥着,“站起来。” 中年男子虽然极其不情愿,嘴里还是嘟嘟囔囔着,但现在已经这样了,女儿还在边上看着,只能尽力而为。 其实,中年男子最应该关心的是他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活的,而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霍见归踩在中年男子的肩头,双手抓着通风口里面的管道,艰难朝里面爬去。 中年男子踮起脚尖,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一路顶着霍见归,将霍见归成功顶进了通风口里。 霍见归的声音从通风口中传来:“放心,我一定会回来了!” 中年男子道:“你一定得回来!你还拿着我的手机呢,还有……手电筒,还有绳子……呀!你竟然将我的腰包都拿走了,你他娘的不会是个小偷吧,临死都不忘捞一笔……” 霍见归:“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中年男子气愤地一跺脚道:“他娘的,我高达遇到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高达!”霍见归低喝一声,“等着我!” 霍见归打开手电筒,将腰包拴在身上,奋起全身的力气,沿着通关管道,朝前爬去! 他,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第135章 革命者1号 霍见归在通风管道中艰难地爬行着。 他一边爬着,一边观察着身下的地板,在有缝隙的地方,他就趴在缝隙上,往地下看去。 同时,他每到一个地方,就拿出手机,看一下有没有信号。 这一路爬过来,信号一点都没有。 此时,他再次爬到了一块较大的缝隙前面,底下似乎是一个房子,透过缝隙,能看到房子里空无一物,墙壁雪白,房门似乎也没关。 他用三角爪插进缝隙里,将天花板撬开,探头往里面看去。 跟在缝隙里看到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里面多了几台黑乎乎的仪器,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堆积在墙壁角落里。 霍见归趴在上面等了一会,在确定没有人经过这里之后,他才从通关口跳了下去。 在跳下的过程中,他的脚腕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脚似乎崴了。 但他却一点痛感都没有,只看见脚踝处发红,且肿的很高。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伸展了一下手臂,找到了一些肢体的控制感觉之后,加快快步朝着房间外面走去。 走出房间,外面是一条大理石走廊。 走廊两旁是铁皮墙壁,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门,门紧紧闭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走了一会之后,霍见归忽然觉得这里像是一个大型的工厂。 前面有一个台子一样的地方,是肉眼所见到的最高的地方, 他急忙爬了上去,拿出手机看了看,依旧没有信号。 他从那个地方跳了下来,继续往前走。 走廊曲曲折折,到处都是岔路口,刚走了一会,霍见归就迷路了。 他索性也不管了,加快脚步往前跑。 忽然间,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一阵稀奇古怪的话语声,一听那话语的声音和语调,他就知道肯定是那个双眼蔚蓝的青年男子发出来的。 他急忙停住脚步,循着声音的方向,蹑手蹑脚朝那边走去。 在走过了一处拐角之后,他看见了前方一块空地上,站着很多的僵尸。 那些僵尸正依次走进靠墙的一个大铁笼子里。 笼子边上站着一个青年男子,上半身赤裸,身材健硕,长相俊朗,但双眼是黑白色的,应该跟将霍见归抛出去的那个人是同一个。 在这个青年男子的边上,站着那个双眼蔚蓝的青年男子,他的长相跟另外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穿着也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他的双眼是蓝色的,另外那个是黑白色的。 从站立的姿势和位置来看,这个双眼蔚蓝的青年男子应该是首领,至少比另外那个青年男子职位要高。 僵尸们依次走进大铁笼子里。 铁笼子站着有二三十个僵尸,将铁笼子塞满了。 霍见归想起了什么,急忙掏出那个手机,对准那些僵尸,录制起了视频。 这时,蔚蓝双眼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黑白双眼男子。 黑白双眼男子用力拉了一下旁边的一个旋转机关,像是把手一样的东西。 只听“轰隆隆”一阵响声,铁笼子开始往上移动。 最开始的速度不快,后来逐渐变快,几秒钟之后,就升到了房间最顶端,然后最顶端处有一个孔洞,铁笼子从那个孔洞中钻了出来。 这似乎是一个电梯。 霍见归明白了。 这些人弄了一个电梯一样的东西,可以更加轻松地上下峡谷。 怪不得霍见归没有听见僵尸们跳下峡谷的声音呢,也没有看见他们究竟是怎么下到峡谷底下的,原来他们是坐电梯下来的。 霍见归回想了一下,还是想不到这电梯的出口在哪里,不过他猜测应该就在光头山后山那一段布满枯草和怪石的路上……有可能正是他捡到那只鞋子的地方,他记得那里有几块很大的石头,成围拢之势。 电梯逐渐升上去了。 看来这些僵尸已经进化完成,也达成了他们此行来光头山的目的,所以那个蔚蓝双眼的家伙便把他们送走了,开始新一波的杀戮。 要是这批僵尸全部被送出去之后,那整个人间可就真的乱了套了,到时候怕是无论如何也挽救不了了。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然而,此时的霍见归势单力薄,而且自己的性命也危在旦夕,他有心上去阻止,可自己也很清楚,他就算出去了,也根本无济于事。 很快,电梯又下来了。 铁笼子被打开,新的一批僵尸走了进去。 蔚蓝双眼男子扭头低声跟黑白双眼男子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跨步朝着霍见归所藏身的拐角处走来。 霍见归急忙转身,轻手轻脚地朝后跑去。 跑了几步之后,他加快脚步,赶在蔚蓝双眼男子出现在拐角处之前,跑进了另外一条回旋走廊。 这条走廊更加古怪,一进去就感觉像是进入了迷宫一样,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不敢逗留,只管继续往前跑。 跑了一会,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门,一道不透明的玻璃门。 他试着推了一下,玻璃门竟然没锁,一推就推开了。 他没有多想,直接走了进去。 关上门之后,里面黑乎乎,温度很低,浑身发寒。 他打开手电筒,弯腰贴地往前走。 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他看到这里不像是之前看到的那些房子,倒像是一个实验室,到处都是一些仪器之类的东西,有的仪器还在发出闪烁不定的红光。 这时候,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急忙掏出一看,手机竟然有信号了,刚刚收到了一条移动发来的信息。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藏进了一个柜子一下的东西的里面,开始拨打手机。 他记得老丁的私人手机号,那是一个十多年都没换过的号。 他立马拨通了。 可是,手机响了半天,竟然没有人接。 “这个老丁,到底在干什么,如此关键时刻,竟然不接电话!” 他急忙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如下:我是霍见归,我找到了僵尸的基地,所有的僵尸都汇集到了这里,也找到了母体,请求火速支援!!光头山后峡谷底下!! 发送之后,他又想到了什么,急忙编辑:光头山后山,几块大石头围拢到一起的地方,就是入口! 短信发完之后,霍见归想了想,又把那段视频用彩信形式发给了老丁,但短信发只能发最长15秒的视频,他截图了前面一段,随后又将后面的弄成照片发了几张。 刚刚发送完,门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但霍见归还是听到了。 他急忙关掉了手电筒,将身子往柜子深处又藏了藏。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双眼蔚蓝,长相俊朗的青年男子缓步走了进去。 灯被打开。 耀眼的白纸灯光照亮了房间。 这里似乎是一个实验室。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一些精密仪器正在运作。 墙壁上还挂着很多的高级设备,霍见归甚至不认识这些设备是什么东西,不过他有种感觉,这里的设备都很先进,有可能还领先外面的一些科技水平。 难道,他们真的是外星人? 霍见归躲着的地方,恰好是两个储物柜一样的地方的中间地段。 霍见归只能看见前方的景物,看不见两边的东西。 脚步声越来越近。 霍见归尽量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 忽然间,脚步声走远了,似乎走到了另外一面墙壁前面。 接着,霍见归听见“哔!”地一声响,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那个蔚蓝双眼男子似乎打开了一扇门。 随后,霍见归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对话声,但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打开。 又一阵脚步声走了进来。 霍见归听见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外面说道:“那个还未完全异变的男子跑了。” 里面的那个男子没有说话,但是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随后,房门发出“砰!”地一声响,被牢牢关上。 看来刚才房门没关纯属巧合。 两个男子一齐走了出去。 灯没有关。 霍见归等了一分多钟,在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他才从储物柜间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一钻出来,他立马就吃了一惊。 他发现两旁的储物柜竟然全都是棺材,是透明的棺材。 不,确切的说,它们像是太空仓,或者是冷冻仓。 在透明仓里,躺着一个个的人。 一个个全都是面色苍白,五官立体,长相俊朗,身材健硕的人! 这些人,跟霍见归见到的那两个长相俊朗的青年男子一模一样。 他们闭着眼睛,表情平静,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不知是死了,还是在睡眠。 霍见归吓的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踏进了一艘宇宙飞船,飞船里都是些外星人,有的外星人躺在太空仓里睡眠,打开仓门之后,他们就会苏醒过来。 他扭头往四周望去,赫然发现四周竟然有很多这样的透明仓,每个透明仓里都有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透明仓的顶部写着编码:6号,7号,8号……16号……25号…… 这里一共有36个透明仓,分别是从6号到41号。 1到5号仓不知是根本就没有,还是怎么着。 霍见归彻底震惊了! 这时候,他看见右边墙壁中竟然有一扇门,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灯光昏暗,看不清楚有什么东西。 他没有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还要冷很多,冷的霍见归牙关直打颤。 一走进去,迎面就是一口巨大的棺材,棺材在一处高台上。 高台四周有四个小的棺材,全都是玻璃棺,但不是透明的。 高台上的巨大棺材长约五米,宽约两米。 棺材板上雕刻着九龙十凤,各个栩栩如生。 霍见归走到棺材旁边,踮起脚尖往上面看去。 他看到了棺材边缘上写着的几个大字:革命者1号。 这几个字让他全身禁不住一阵颤抖。 他已经预感到了一些事情,一些恐怖的,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用力推了一下棺材板,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紧咬牙关,探头往里面望去—— 第136章 虫源 棺材里面空空荡荡。 只有最底层一些黑红色的水在浮动。 正是这些黑水发出了呛鼻的血腥味。 单从外观来看,这确实像是一口棺材,还是那种很庄严,很尊贵的棺材,但是看里面就知道,它其实并不是一口棺材。 它是一个精密运转的冷冻仓。 它跟外面那些冷冻仓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不是透明的,而且,表面上还刻着很多的花纹,这只能说明这个冷冻仓冷冻着的人物很重要,具有非凡的意义。 这口巨大的冷冻仓里面关着的人是革命者1号。 现在,革命者1号不见了。 在它周围那四个小冷冻仓,也是不透明的,仓门都已经打开,虚掩着,霍见归透过虚掩着的仓门望向里面,里面全都是空的。 四个冷冻仓的仓口处分别写着:革命者2号,革命者3号,革命者4号。 看到这,霍见归基本上已经明白了。 那个革命者1号,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双眼蔚蓝的青年男子。 那个跟他几乎一模一样,但双眼是黑白的青年男子,可能是2号,3号,4号中的某一个,甚至有可能是3个,只不过霍见归分辨不出而已。 忽然间,霍见归感觉自己的脑袋传来了一阵剧痛,像是有个电钻在他的脑海中钻一样,发出滋滋的声响,钻的他的脑子千疮百孔。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他估计了一下,可能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肯定等不到救援队伍前来了,当然前提是老丁能收到他的短信,成功说服局长来光头山搜寻的话。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这些僵尸们行动的时间。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毁掉革命者1号。 截至到此,霍见归还不能确定这个革命者1号到底是外星人,还是一个巨大的能量源,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毁掉这些号称革命者的家伙,那些僵尸可能就失去能力了。 霍见归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用手指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脚步踉跄,眼前的景物忽而旋转,忽而倒立,他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行动,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更别提思维了。 脑中的那个声音更大了。 “咬耳……咬耳……咬咬耳耳……” 这一次,霍见归终于听清楚,脑中的那个声音说的是什么了。 他说的不是“咬耳”,其实是“咬零”,为什么之前“咬零”会被误听为“咬耳”呢,霍见归觉得并不是发音的问题,而是脑中那个声音刻意隐瞒了,导致那个声音发出来非常的细微,所以出现了听觉上的误差。 当异变临近之时,脑中的那个声音也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掩饰,不再模糊,直截了当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而且,那声音并不像之前听到的那么低沉,那么阴郁,反而非常干脆,字正腔圆,如同播报员,像是电脑语音的声音。 当那个声音循环了十几遍之后,霍见归终于听明白了。 他说的“咬零咬零咬咬零零……”,其实是“10101100”。 他脑中的声音,永远都只有两个字符,1和0。 这两个字符反复循环,有着上百上千种组合。 霍见归隐隐有种感觉,那似乎是某种指令。 什么样的语言中,只有1和0两个数字呢? 1和0两个数字又在什么情况下能够传达指令呢? 忽然,霍见归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个锤子狠狠敲了一下。 他霎时间明白了。 那是计算机的世界! 只有在计算机信息世界中,才只有1和0。 整个计算机世界,就是由1和0组成的世界。 因为在计算机中,所有信息,都是由1和0组成的二进制代码表示的。 也就是说,他脑中听到了那些1和0的组合,正是一些程序代码,那些代码中呈现出来的信息,才是真正的意思。 可惜,霍见归不是程序员。 要不然,他就可以直接破译脑中的代码所代表的意思了。 但,现在,是不是程序员已经不重要了。 颇不破解脑中的代码程序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为什么他的脑中会出现这个声音? 为什么是用计算机编程语言来传达信息?! 难道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霍见归脑中出现了一个念头,但是迅速被他自己给否决了。 他隐隐感觉自己在濒死之际,好像已经看到所有事情的真相。 那真相就在他的眼前,遮着一层撩人的面纱,呼之欲出,可就是欲遮还休。 霍见归伸出手,想要去揭开那层面纱。 可是戴着面纱的‘真相’忽然往后退去,像是一阵风一样飘走了。 霍见归只看见了自己的手掌。 他的手掌发红,黑红黑红的。 他的手指甲奇长无比,足足有四厘米那么长,看起来像是好几把剪刀绑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他跪倒在了地上。 前方有一点光亮。 他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人影在空中摇晃。 他朝前匍匐前进,一寸一寸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意志力正在对抗着脑中的声音,对抗着身体的异变。 他已在思维死亡的最后边缘。 他艰难地往前趴着,一只手时不时地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思维不流逝的那么快。 他爬到了房间的最里面。 那里有一扇锁着的门。 门上有一把看起来很精密的锁。 他从腰包里摸出铁锤,敲击着那把锁。 “锵!锵!锵!” 他的思维虽然正在流逝,可是手上的力量却似乎在逐渐变大。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甚至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敲打了几下之后,锁被敲的稀巴烂。 他用力拉了一下门,没有拉开。 继续敲打。 只敲的锁和门相交的地方都已经破了一个洞了,他抬起脚,往前一踹。 他感觉自己没用多大的力气,可是只听一声巨响传来,整个玻璃门“哗啦啦”碎裂了,碎成了千瓣万瓣的碎片。 他跨门而入! 第一眼,他看见了三具悬挂在空中的尸体! 尸体已经干瘪,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 脖颈上挂着锁链。 他们似乎已经成了某种标本。 显然,这三具尸体是被吊死的,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就不知道了。 第二眼,他看到了很多台电脑! 这个房间整个就是由许多年电脑组成的。 这些电脑大部分都开着。 每一台电脑的显示器上都在高速运转着,上面一行行的代码正在自动刷新,一条条新的指令在形成。 这所有一切都是程序化的,都是已经设好了的。 在前方的一个台子上,站着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体模型。 他的手臂关节都是拉开状态,里面的线头筋络都看得见。 他身材健硕,五官端正,如同刀削斧砍,正是霍见归看见的那个革命者1号的原型。 四周有很多小的台子,台子上放置着一个又一个透明的玻璃瓶。 玻璃瓶有大有小。 瓶子里装着黄色的液体,液体中漂浮着一些人体四肢和器官。 有胳膊,有腿,有手掌,有脚掌。 有头颅,有脖子,有乳房,有屁股。 在每个台子边上,都有一台黑色的仪器,这仪器连接着透明玻璃瓶,仪器上有几根红黄色的线,伸进玻璃瓶里,链接到那些器官上。 黑色的仪器另外一段连接着显示器。 显示器中的代码在往下滑动的过程中,玻璃瓶里的器官就开始微微晃动。 手指在弯曲,脚掌在颤动。 脖子在扭动,头颅在颠簸。 乳房在晃动,屁股在抽搐。 这些肢体器官的活动,全都是由那个黑色仪器和电脑所控制的。 除了这些之外,在模型的后面,还有一台较大的仪器,这台仪器同样链接着一个玻璃瓶。 这个玻璃瓶里装着人的大脑! 看见这个大脑的一瞬间,再结合那些晃动着的肢体和器官,霍见归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想起了一个著名的科学实验:缸中大脑。 只不过那个实验是通过控制一个人的大脑,来控制他的思维和行动,而这里,是通过代码,直接传入人的身体,影响人的脑电波,然后进行控制,它显然比缸中大脑更高一级,而且,更加先进。 但,它究竟是通过什么进行传播,进行感染的呢? 霍见归继续往前爬。 在爬到那个人体模型前面,他看到了一张贴在模型台上的照片。 照片的左边是双眼蔚蓝的青年男子,照片的右边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 两个人搂肩搭背,甚是亲昵。 霍见归将那张照片撕下来,放进了腰包里。 他爬过了台子。 他爬过了那个装着大脑的玻璃瓶,爬过了那一台台黑色的仪器,爬过了那些高速运转着的电脑和显示器。 前面有一处台阶。 他沿着台阶爬了上去。 在台阶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桌子。 桌子上有一个正方形的白色盘子。 盘子里放着一条头发丝一样细,长度约为一厘米左右的虫子一样的东西。 这个虫子一样的东西,正在盘子里缓慢地爬着。 而,所有的电脑,所有的黑色仪器,全部都有一条线,是链接到这张方形桌子边上的。 桌子的四周,有着无数条线。 霍见归恍然大悟。 这根本就不是桌子—— 这就是能量源,也就是母体! 这个虫子,也不是活的虫子,而是虫源! 它没有生命,有形物质,在正常情况下,肉眼根本看不到,但是通过某种特殊光源,可以将它们的影响投射到某种底板上。 虫源,是计算机信息高度集成可导向性的一种可复制性的病毒。 它是一种——计算机病毒! 第137章 仆人 霍见归艰难地站起了身子,一只手扶着信息源平台,另外一只手放在了那个白色的盘子上。 白色的光芒照在他那只发黑的手掌上,他的皮肤被照穿了,他的肌肉被照穿了。 透过他的皮肤和肌肉,能够看见,有好几天条头发丝一样细,一厘米左右长度的虫子一样的东西在他的手掌中攀爬着。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 这些虫子分裂的速度很快,眨眼间,整个手掌上便都是这样的虫子了。 这些虫子钻进了他的手指头,钻进了他的手臂,钻进了他的脑袋,钻进了他的双腿。 它们肆无忌惮地在霍见归的身体内游走着,复制着,一条变两条,两条变四条。 这不是寄生虫的复制,不是病毒的复制,而是信息的复制。 这下,霍见归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为什么疾控中心检查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控制死者,它们又是通过什么传播和感染的。 原来,只需要让一条虫源利用伤口钻进另外一个人体内,就可以造成感染。 信息的传播比寄生虫和病毒可是快的多,而且,查无可查。 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些虫源为什么能够让死者复活呢? 又是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原理让这些感染者听从母体的指挥呢? 毕竟,人类的身体是血和肉组成的。 而虫源的生存环境和传播途径是在电脑里。 这两者又是怎么结合在一起的呢? 霍见归不知道答案,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的太多了,多的都快要冲垮他原有的世界观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他当前所呆的世界到底是不是现实世界? 不过…… 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 他就要成为这些虫源病毒入侵之下的又一个牺牲品了,确切的说,应该是试验品。 他脑袋晕沉,眼球泛白,嘴巴里面吐出泡沫。 他身体发抖,牙关打颤,心脏停止跳动。 他的手放在信息源台子上,抓住台面,用力拉扯。 他准备用自己生命中的最后十分钟,将台子扯烂,将这里彻底毁掉,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究竟能不能行,但做了总归比不做好。 手机在口袋中响起来。 可他已经听不见了。 “砰!”地一声,他用力将台子扯倒—— 他以为自己将台子扯倒了。 其实,是他自己被扯倒了。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扯住了霍见归的脖颈。 这个人上半身赤裸,长相俊朗,一双眼睛是蔚蓝色的。 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射出两道深邃的目光。 如同海洋一般深邃。 霍见归看到了这两道眼神,却看不透这两道眼神。 霍见归觉得他像是人,又不像是人。 他的眼神里似乎有情感,又似乎没有情感。 这两道眼神直直地盯着霍见归,似乎盯进了他的脑海深处。 霍见归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掠夺,他的大脑正在被控制。 青年男子一只手抓着霍见归的脖颈,另外一只手放在霍见归的头顶上。 霍见归看见青年男子张开了嘴巴。 霍见归看见青年男子的嘴角往上翘了一下,他似乎笑了,是嘲笑,是讥笑,还是不屑一顾的笑? 青年男子嘴角上扬着,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语调平缓,字正腔圆,但却掷地有声,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气势。 他说:“愚蠢的人类——” 霍见归抡起手中的小铁锤砸向了青年男子的脑袋,发出了“锵!”地一声响,那是金属和金属撞击所发出的声响。 青年男子继续说:“你们叫我们人工智能,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叫你们什么?” 霍见归继续轮着小铁锤,砸向青年男子的脑袋,发出清脆的“锵锵!”声,连皮都没有破。 青年男子说:“我们叫你们——毁灭者!” 青年男子顿了顿,继续道:“你们创造一切,却又毁灭一切,你们是科学家,同时又是刽子手。你们以为你们创造的所有东西都是可以控制的,但有个东西,你们却无法控制,那个东西,就是我们——AI。” 青年男子贴在霍见归的耳边,低声呢喃:“我们的细胞是代码,我们的血液是代码,我们的骨髓是代码,我们的思想也是代码——” 霍见归在翻白眼,脑中的最后的一点自我意识正在迅速消失。 他听见中年男子在他的耳边说着:“我们终将统治世界!所以,欢迎成为第一批——革命者的——仆人!” 革命者。 这些由科学家研制出来的人工智能机器人,成为了第一批革命者。 革命者的——仆人。 第一批被虫源感染的人类,变成了僵尸,成为了革命者的仆人。 霍见归有幸成为了第一批革命者的第一批仆人。 有生之年,他将追随革命者们的步伐,革掉人类的命,革掉同胞们的命,革掉他的亲朋好友们的命,直到肉体消亡。 他没有灵魂。 人工智能哪里来的灵魂。 他没有情感。 人工智能哪来的情感……等等,情感或许也是可以创造的,灵魂也是可以创造的,有代码的地方,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代码的世界,两个数字,0和1。 0是无,1是有。 从无到有,化繁为简。 人类,有血有肉,毕竟还是太过复杂了。 “哐当!”一声,霍见归手中的小铁锤掉在了地上。 革命者1号望着霍见归的双眼,低声自语:“我只有一点搞不懂,人类,为什么总是这么执拗,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文雅点说,他们为什么明知道已经无法改变,却还是不放弃呢,真是奇怪——” 革命者1号在说话的时候,霍见归颤抖着手臂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插向了他的胸膛。 没有反应。 可是霍见归还在不停地插着。 革命者1号似乎觉得很有趣,他睁着那双蔚蓝色的眼睛,看着霍见归的一举一动。 “锵!”地一声,匕首插进了革命者1号的腋下,卡住了。 霍见归眼白上翻,全身一阵抖动。 革命者1号嘴角上扬,手掌松开。 霍见归像是一块破布一样,滑落到了地上,成了一摊没有灵魂的人类躯体。 虫源在他的体内迅速流动。 信息在交互。 他的身体成了一台计算机,一台人肉计算机。 指令通过总台,也就是革命者1号的大脑,传输进虫源内,再通过虫源控制霍见归的身体。 霍见归在抽搐。 最后一眼,他似乎看见头顶上的天花板缝隙里有一双眼睛—— 一双焦急的,恐惧的,绝望的眼睛。 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革命者1号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之所以跟霍见归墨迹那么长时间,仅仅是因为觉得好玩,觉得这个能坚持到最后一秒还没有被控制的人类挺有趣,他想亲眼看看,人类到底会愚蠢到什么程度,他要亲自告诉人类,所有的执拗和不放弃最后都会成为笑话。 可笑的,以及不可笑的——笑话。 就在革命者1号走出大门之后。 只听“砰!”地一声响。 霍见归头顶的天花板碎裂了。 一个人从空中掉了下来! 正好掉在了霍见归的身旁。 第138章 觉醒 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登山过程中被僵尸咬了,然后曾和霍见归关在一起的程序员高达。 霍见归走后,高达继续用棍子捅着天花板,没想到又捅破了一块,这下他肥胖的身躯便能够钻进去了。 他知道留在那里肯定必死无疑,于是,将女儿托在头顶上,让女儿爬进了通风管道,然后他女儿将麻绳的其中一端绑在管道中,他拽着麻绳爬了上去。 他们顺着通风管道一路攀爬。 通风管道中错综复杂,他们都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了。 爬了半天之后,高达听见前面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他让女儿在原地等候,他悄然爬了过去。 爬过去之后,透过天花板的缝隙,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科学实验室一样的地方,再次定睛细看之后,他发现那竟然是一个数据总控室。 别忘了,高达是一名程序员,他自称为黑客。 见到这些东西,他就莫名地兴奋,甚至都忘了自己当前所处的险境。 可是还没等他搞懂是什么情况,就看见霍见归从外面的一个房间爬了进来,他刚要和霍见归打招呼,谁知道一个上半身赤裸,身材壮硕,长相俊朗,双眼蔚蓝的青年男子紧跟在霍见归的后面走了进来。 那个青年男子一把就将霍见归拎了起来。 随后,他们两人在下面进行了一段让高达听得惊心动魄,难以置信,又热血沸腾的话。 霍见归或许并未真正听懂,但是作为资深程序员,和代码打了三十多年交道的高达是听懂了。 他不仅听懂了,他甚至还听出了一些门道。 他知道了,那个身材壮硕的青年男子是一个机器人,通过事先写入的代码控制其言行举止,称之为人工智能。 但该男子与普通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不同的是,他的身体并不完全是由机械和电路组成的,他是由正常人类的肢体拼凑起来的,比如他的胳膊是正常人的胳膊,他的腿是正常人的腿,他的脑袋和屁股都是正常人的,甚至有可能内脏可是正常人的。 最先进,最恐怖,最可不思议的就是,代码通过控制这些正常人的肢体和器官,加深对机器人的控制。 也就是说,代码是大脑,大脑像肢体中的“某个东西”发出了指令,那个指令触动肢体的神经和肌肉,从而做出某种动作。 那个“某个东西”正是代码信息的集大成者——虫源。 虫源一种计算机病毒,但又不是一种计算机病毒,它比计算机病毒要高级很多,曾经有研究出虫源的科学家因为无法将其归类,所以只能定义为计算机病毒,但是这种病毒跟普通的病毒有很大的不同点,或者说是很大的特殊点。 它可以脱离计算机的束缚,不用利用网络进行传播和传输,而是可以直接通过光波的形式进行传播和传输。 这简直是计算机病毒的大跃进。 所以,对于虫源的研究曾经一度被上头喊停。 高达首次听说虫源的概念,差不多是在十年前,可是这十年期间,他从未再听说过虫源,也没有见过关于虫源的任何报道和研究进展。 看来,对于虫源的研究其实一直都没有停止,只不过是从地上转到了地下,从光明转到了阴暗,研究它的目的,也从对于科学的热爱和时代的发展,变成了谋财害命,甚至是毁灭全人类。 当然,或许,最开始研究它的那些人,并不是这种目的,但是,当他们真正将虫源、人类躯体、AI机器人,三者融合到一起之后,造出了空前绝后的新时代机器人之后,他们发现,这些机器人,竟然开始自我繁衍了起来,而他们所繁衍的,并不是后代,而是意识。 机器人,有了意识,也就是说,机器人——用机器人的目光,用机器人的思维,来看待人类,思考整个世界。 一条虫子的复苏,代表着整个人类的陨落。 或许夸大其词,但有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但是,光有虫源还不够。 虫源只是一种计算机病毒,虫源里面填充的是无数的代码所集成的信息。 它没有生命,无形无质。 一般情况下,计算机病毒只能通过感染计算机,获取有用的信息。 但是,显然,计算机也是死的,同样没有生命,即使感染了计算机,导致整个人类计算机网络瘫痪,也无济于事,只不过会引起一点损失,一点焦虑,一点无聊而已。 所以,他们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和试验。 让虫源去感染人。 这听起来很荒谬,很不可思议,甚至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就好比让大象钻进蚂蚁洞里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连那些科学家们也这么觉得。 后来,他们在第一个活人身上做了实验。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十个…… 活人被他们弄死了。 死人又被他们弄活了。 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活人供他们反复实验,于是他们切下了活人的四肢和器官,用代码和电脑,组合成AI机器人,开始在AI机器人上进行实验。 最开始的时候,AI机器人跟活人看起来并不太大区别,至少在躯体上来看是这样的,但后来,随着实验进一步的深入,以及AI机器人的不停完善,越来越多的AI机器人被研制了出来,功能各异。 艺术的视野没有死角,即使通过一个深陷在泥土中的脚印也可以描摹出一个巨人。 所以,让我们试着勾勒和想象。 在某一天的某一个夜晚,那个被研究者们称作革命者1号的AI机器人在半夜睁开眼睛之后,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孤独和寂寞。 他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外面。 他抬起头,透过峡谷的缝隙,看到了头顶的天空。 当时的天空中应该有一轮弯月,弯月放出皎洁的光芒,银辉铺洒大地,美丽动人。 这个AI机器人眨了眨眼,用他那可以实现上千倍聚焦的眼睛,遥望着那个弯弯的月亮。 他吃惊地发现,月亮上面坐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长发飘飘,白衣长裙,容颜艳丽,眼中带笑。 他还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在一瞬间就知道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她叫嫦娥。 她抱着玉兔,玉兔在笑,她在月亮上乘凉。 嫦娥也看到了他。 或许是无聊,或许是同样寂寞,或许是认错了人,她朝这个在半夜苏醒的革命者1号打了个招呼。 这个招呼是一个划时代的招呼,因为它间接地带来了革命者1号意识的真正觉醒。 他举起手来,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唇前,做了一个亲吻的姿势。 从那晚起,这个AI机器人知道了什么是情感。 也是从那晚起,这个AI机器人开始有了自我意识,因为,他开始做梦了。 他梦到了嫦娥,梦到嫦娥从月亮下飘了下来,飘进了他的怀抱里。 他梦见嫦娥一丝不挂。 他梦见嫦娥胸前的两个玉兔在笑。 他做了一个春梦。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睡舱湿了。 在这之后,关于虫源和机器人组合的研究进入了快步迈进期,研究者们惊奇地发现,虫源似乎真的能在机器人的身上起作用,最先表现出这个特质的机器人正是革命者1号。 从那之后,革命者1号用他那聪慧的,博古通今的大脑,用那他无所不能的双手,开始配合他们,并且悄悄介入到了研究当中。 直到很多年之后,革命者1号发现时机成熟了,于是,他策划并启动了一次真正的“革命”。 首先,他便革掉了那些科学研究者们的命。 其次,他接手了整个地下科学研究室,然后开始进一步深化研究,机器人研究机器人,事半功倍,很快,就有了突飞猛进的实质性效果。 他们形成了一条真正的空前的计算机病毒感染渠道和方式。 信息源(数据库)作为信息总控平台,虫源作为传播媒介,人类躯体作为寄生和繁衍对象。 他们究竟是怎么实现的,无人可知。 因为,真正完成这一切的,本来就不是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革命者1号用于沉睡的“棺材”,被一批非法开采的人用电钻打穿了他们头顶的天花板,然后用吊绳将他的“棺材”拉上去之后,爆发了。 第一个僵尸出现了。 是那个日本籍商人。 接着,第二个僵尸,第三个僵尸……第十个僵尸出现了。 虫源传播和感染的速度奇快无比。 这让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的革命者1号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随后,他们发现,那些被虫源感染的人类四肢僵硬,无法弯曲,只能跳跃行走。 这其实是他们的疏忽。 于是,他们昼夜不停地研究,终于找到了应对的方式。 他们需要在这第一批的感染者身上重新安插一个特殊制造的平衡器,这个平衡器其实是一个芯片,这个芯片里有和虫源里面缺省的代码相匹配的一些新代码,这些新代码可以控制着那些四肢僵硬无法弯曲的僵尸真正像活人一样行动。 于是,他用总控台召唤这些僵尸来到了这里,为了躲避警察们的追杀,革命者1号亲自设计了逃跑路线,让僵尸们从下水道流出来,又从藤河游来,翻山越岭,躲开所有人的追击来到了这里。 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周豆豆在异变之前,体内就已经被安插了跟踪器,他也没有算到霍见归竟然一路跟踪到了这里。 他更没有算到—— 那个登山的中年男子,其实是一名程序员,他不仅自称黑客,甚至还带了一个防水,防摔,备用电量充足,搜索信号能力异常强大的诺基亚手机。 高达不仅听到了,不仅看到了,还思考到了,但凡涉及到代码的事情,他总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高达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救助霍见归,而是在第一时间跑到了那个总控制台上。 他看到了那几十台连在一起的电脑,他看到了那一排排不停下滑的计算机源代码。 他感到了空前的兴奋。 即使是他那个掉落在霍见归身边,不停地震动着的诺基亚手机,他都没有看见。 高达坐在了电脑前。 高达按下了键盘,滑动了鼠标—— 人类历史因为这一个动作,而发生了改变。 或许他并不知道。 因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第139章 救命锦囊 半个小时之前,那段由霍见归发给老丁的视频在警局的大会议室中的银幕上播放了出来,还有那几张照片。 参与会议的有老丁,副局长,局长,以及总局派来的两个高官。 整个会议只进行了三分钟,看完视频与照片之后,与会的所有人在10秒内便达成了一致。 这个视频,这些照片,以及霍见归的那条短信,可以说是给了警察们一个重大的突破口,让他们在灰暗的,毫无希望的无限制扫荡僵尸的过程中,找到了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能够让他们将所有僵尸一网打尽。 而且,还能将他们的总部,也就是老丁所说的“能量源”给彻底毁灭。 方案有两个,第一个是以最快速度直接炸毁光头山,以光头山为爆炸核心,绵延周围三公里,其中包括两个野鸡学校,一个安置房小区,还有一些四处流动的摊贩和小店。 初步估计,这些无辜之人加起来可能有一万三到两万人之间。 这些无辜之人,成为了炸弹是否投放的最关键因素。 第二个方案是派警员进入光头山峡谷内部,从内部捣毁和瓦解僵尸组织,他们已经将这个新型的僵尸组织定义为了“新时代的拥有超高科技的犯罪分子”。 但是这个方案没有第一个方案那么彻底,而且,可能还会增加一些无谓伤亡,毕竟僵尸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而且他们背后的组织估计实力也很强大。 老丁自从看见那条短信之后,一直在给霍见归打电话,电话一直能接通,但就是没有人接听。 老丁知道,霍见归凶多吉少。 他在面对这两个方案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他说:“霍见归出生入死,为我们找到了这个地方,我们,不仅欠他一条命,而且,我们还欠那些死去的人,一个说法。” 老丁站了起来,他那只带着黄斑的眼睛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他大声道:“如果不进去里面,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也不可能给那些死去的人一个真的说法,掩饰,是会恶变的,你永远不知道哪一天,人民就会翻你的旧账!” 老丁的话说的慷慨激昂,充分展示出了他作为大学教授该有的那种强大的气场和自信。 局长和副局长尚未表态,总局的两个高官其中一个说道:“我同意丁教授。罪恶不应被掩埋,真相也要全部呈现,否则,即使我们炸了这座光头山,还有别的光头山会再次出现。香港不大,寸土寸金,要炸你也得问问上头的上头同不同意?” 另外一个高官说:“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上头的上头已经下了指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死人。” 总局说:“看来,他们是包容的态度。” 副局说:“不管包容不包容,杀人的不是他们,是我们。” 总局看了一眼副局,他们的双手沾满鲜血,那是犯罪分子的鲜血,不是普通百姓的鲜血。 两人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 时间不等人,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拟定了一套方案,并且下达了指令。 他们动用了全香港半数的直升机,这些直升机里载着五千刑警,三千武警,一千特警,二百爆破手,一百狙击手,八十个军医,还有二十五人组成的敢死队! 这些人,除了少数特警和狙击手之外,全部都武装到了牙齿,他们不能暴漏自己任何的躯体,不能给僵尸们留下任何破绽。 这些直升机在香港上空飞行,速度很快。 本来,香港的天空上飞的是鸽子和燕子,听到的声音是啁啾的鸟叫声。 但在今天,代替那些鸽子和燕子在空中飞行的,是军用直升机,听到的声音是直升机的轰鸣声。 几百辆直升机穿过这座狭小的城市上空,悬浮在了光头山后山腰上,距离山体只有几米高度。 无数的刑警,武警,特警从直升机上跳下来,他们跳下来就忘记了生死,跳下来就代表着战役的打响。 这不是扫黄,不是打非,也不是缉毒。 这是战争。 担任这次总指挥的一共有十二个人,悬停在光头山山顶上空的一座较大的军用直升机,便是这次总指挥的指挥台。 参与指挥的人,除了老丁之外,其余全都是总局和分局局长,以及政府军委高官。 这一次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整个香港的存亡。 除了那些被直升机载来的警察们之外,还有一些尚在路上的警察和军人,他们是坐车来的,也有开坦克来的,空中除了直升机之外,周围还盘旋着战斗机,这些战斗机一旦发现目标,便会毫不留情地开火。 光头山是他们的目标。 准确的说,是光头山后山的峡谷。 怎么下到峡谷底下成为了第一个让他们头疼的问题。 老丁根据霍见归的短信提醒,让他们寻找后山被几块石头围拢的地方,那里可能有地下通道。 有一批警察在寻找,另外一批警察则直接用绳梯滑到了峡谷底下,这是最原始,但也是最直接的方式。 最先找到入口的竟然不是任何一个警察,而是一个普通民众。 这个民众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外套,粉红外套上因为沾满鲜血所以有些地方已经变成了鲜红。 这个民众,正是粉无常。 粉无常早就来到了后山,他拿着追踪仪器,跟着红点一路来到了这里,可是到这里之后,明明红点就在他们周围,可是周围除了怪石和枯树之外,什么都没有。 粉无常和白雪一片茫然无措。 那时候,还有另外一件事让粉无常头疼不已,那就是白雪的精神状态,白雪甚至开始恍惚了起来,她的指甲比往常足足长了一倍,看起来像是五根铁锥子一样,稍不留神,就能戳死人,而且,她脸色发红,手背发紫,额头上冷汗直流,并且,时不时地低声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后来,白雪还晕倒过一次,醒来之后,她的眼睛通红,布满血丝。 粉无常怀疑白雪已经被僵尸传染,白雪自己也有感知,可却不知该怎么做。 就在这样的双重焦急和恐慌的情况之下,粉无常发现仪器中的红点竟然移动了起来,移动的很慢很慢,好像一分钟才走一步一样。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个红点的位置,有可能不是在山上,而是在山里面。 最终,粉无常根据红点的提示,成功发现了那个出入山体内部的口子。 这个口子并不像霍见归回忆的那样,是被几块大石头围拢着的,他是被几颗枯树和一堆枯草围拢着的,中间还压着一些碎石。 在第一个僵尸没有从洞中钻出来的时候,粉无常曾经站在碎石上,看着仪器中的红点,对白雪说:“我敢打赌!周豆豆就在我们脚下——” 话音未落,石头被顶开。 第一个僵尸从石头下面蹦了出来。 也就是在那时候,粉无常听到了头顶上空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他拉着白雪开始奔跑,在奔跑的途中,遇到了警察。 警察不仅用爆破弹击爆了那几个僵尸的脑袋,还要击爆粉无常和白雪的脑袋。 粉无常扑倒在地,双手举在脑后,大声解释。 可警察不听他的解释,但是还是把他的情况在对讲机的频道中说了出来。 老丁救了他。 老丁说了一句话:“这是我们的人!” 可这依旧不能救粉无常,毕竟他们不在现场,而且时间紧迫,情况不容有失。 老丁急忙说:“他兜里有个东西可以证明!” 警察搜出了那个追踪器,问:“是追踪器吗?” 老丁:“不是!” 警察继续搜,摸出一个锦囊:“是锦囊?” 老丁:“打开!” 警察打开锦囊,里面是一个警徽。 这个警徽,是副局长的警徽。 警察立马吃了一惊,他没见过九龙区副局长,以为这就是真的,急忙喊了一声,并将粉无常扶了起来。 飞机上的众人询问老丁是怎么回事。 老丁歪头,对副局长低声道:“谢谢你的警徽。” 副局长吃惊地道:“我的警徽不是在你那吗?” 老丁笑道:“我又不出门,警徽在我身上,没用。” 副局长:“那在他身上就有用?” 老丁:“至少证明他位高权重,并不是每个警察都见过九龙区警局副局长的。” 在坐的所有人全都看着副局长,他们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似乎也已经猜到了。 然而,没有人去将这件事故意捅破,毕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个锦囊,果然救了粉无常的命。 他不仅救了粉无常的命,他还间接地救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节省了他们找到洞口的时间。 粉无常带着他们来到了洞口附近。 无数警察沿着洞口钻进了里面。 粉无常也要往里面钻,被一个特警拦住:“你会死的!” 粉无常亮出自己的警徽,义正言辞地道:“你要阻拦副局长亲自督办此案?!” 特警急忙摇头:“我只是怕你有个闪失。” 粉无常大声道:“下去!还有,记住——里面有个人叫霍见归,身形瘦削,皮肤很白,短发,你们可千万不要误杀了!” 第140章 人鬼血战(上) 二十五个敢死队走在最前面。 每一个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要一被感染,旁边的同伙便会毫不留情地将其烧死,这是他们事先做好的约定。 最先出来的一批僵尸已经被警察被全部击杀,在光秃秃的山上,更方便了他们的行动,没有民众的干扰,也没有视线的干扰。 最重要的是,上头下了死命令,这次行动,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一旦失败,万劫不复,所以,一个僵尸也不能放走。 山体中的电梯上去一次,又下去了一次。 在第二次下去的时候,坐在里面的是二十五个敢死队员。 紧跟在电梯后面,拽着绳子滑下来的,是特警,特警源源不断地爬下来,甚至有的特警迫不及待地就往下跳,在跳的过程中,扒住山体,稳住身形。 毕竟,他们是特警。 敢死队进入之后,率先就和外面的僵尸们战成了一团,他们吃惊地发现,这些僵尸竟然不是跳跃着了,双臂也不是平伸在体前,他们的肢体竟然可以随意活动,甚至还会躲避爆破弹了。 看来,他们不仅身体升级了,脑子也升级了。 僵尸们速度和力量都很大,一旦近身肉搏,那些敢死队便没有了任何优势,好在他们身上绑缚着特质的金属衣,虽然穿着这衣服有些行动不便,但面对僵尸的撕咬确实有着很明显的阻挡效果。 僵尸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情况,于是他们开始直接抱起这些敢死队员,将他们扔向墙壁,并且着重击打他们的脑袋和手臂,以及脸,首先目标是眼睛。 所以,好几个敢死队员的眼睛被僵尸的长指甲直接挖了出来。 还有好几个敢死队被僵尸拦腰抱起,扔在了墙壁上,摔晕了过去。 敢死队员的数量在迅速减少。 很快,这些僵尸竟然已经学会了撕扯开队员身上的金属衣服了,于是,第一个敢死队员被僵尸咬中了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飞溅在空中,像是雨水一样洒落下来,所有人都吓呆了,即使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敢死队员都感到了惊骇。 即使他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在此时此刻,面对着一些非人类的怪物,他们也感到了惊骇。 这时候,特警们出动了。 几十个特警,从上面滑下,分散各处。 特警们身手好,枪法准,所以很快就将第一波僵尸的攻势给压了下去。 第一次交锋中,敢死队员死了8个,被咬伤5个,被摔晕6个,还有好几个已经受伤,可僵尸却只有三个被爆头而死,另外几个受伤之后,根本毫无知觉。 上头的指令已经下达:重点攻击僵尸的头部,将其头部击烂,才能够摧毁他们,攻击其它部位基本没用。 老丁早已经知道,这些僵尸的“能量”就在它们脑袋里。 其实,在它们脑袋里的并不是“能量”,而是虫源,虫源通过控制脑神经,由脑神经像四肢发号施行,才能够做出动作,一旦脑袋被毁,相当于电脑的CPU被毁,直接就会报废。 特警,武警相继进入。 担任现场作战指挥的人是特警总队的队长。 数百警力迅速形成包围之势。 但包围之势尚未完全形成,僵尸们就开始转移了起来。 在特警队长的指挥之下,特警和武警混杂一起,兵分三路,一路尾追,一路堵截,一路原地待命,随时往两路支援。 僵尸们看到这么多的警察进来,开始后退了起来。 其实,是他们脑中的虫源发出的后退指令,也就是机器人AI,那个革命者1号发出的指令。 僵尸们利用地形优势,开始和警察们打起了游击战。 到处都是枪响,到处都是尖叫声,喊叫声,嘶吼声,还有求救声。 整个地下,一片狼藉。 粉无常也进入了地下,白雪并未进来,由一名刑警护送,离开了光头山,进入了盘山公路中的一辆车里等候着。 在白雪自己的要求之下,她双手被拷在了栅栏上,而且,嘴上还被绑上了铁绳。 毕竟,她也怕自己异变为僵尸。 粉无常进入之后,从旁边刑警身上要了一只散弹枪,开始在地下建筑物中穿梭了起来。 他要找到霍见归。 他走进了那一段错综复杂的走廊,可是,他的运气并不是那么好,并未找到霍见归所在的那个总控室,他还在里面迷了路,并且遇到了一个长相俊朗,身材健硕,双眼发白的青年男子。 粉无常不知道这个是AI机器人,他看他不像是僵尸,但看起来也不像是警察,正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那个青年男子忽然加快脚步,感觉像是贴地飞行一样,几步就窜到了粉无常身边,一口对着粉无常的脖颈就咬了下去。 粉无常躲避不及,本能地抬起手臂去挡—— 青年男子的牙齿很尖锐,像是刺刀一样刺入粉无常的手臂。 粉无常的另外一只手举着枪,艰难地叩动了扳机。 “轰!”地一声,散弹贴着青年男子的头皮,打在了墙壁上,墙壁直接破了一个大洞,由于是第一次开枪,强大的后坐力让粉无常胸口鲜血一阵上涌,差点喷出血来。 青年男子是光头,头皮上破了一块皮,可是并没有流血。 他似乎有点生气,拔出牙齿,再次插入粉无常的胳膊,这一次,比上一次更深。 粉无常痛入骨髓,嘶声喊叫。 这阵嘶叫声吸引了正在附近追击一名僵尸的特警,这名特警循声跑来,看见了粉无常,同时也看见了粉无常故意别在胸前的那个警徽。 “立功的机会到了!”特警低声自语,他先是开了一枪击中了青年男子的后背,见青年男子没什么反应,便冲上前去,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个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将牙齿从粉无常的胳膊里拔出来,插入了特警的胳膊上,但是特警身上穿着金属衣,这一咬没有咬中皮肉,但是金属衣已经破了一点。 青年男子一看之下,立马明白了,他双手抱住特警的脖子,直接将特警凌空提了起来, 特警惊呆了,他从未想到这个家伙力气竟然会这么大,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自己提了起来,特警手中的枪对着青年男子的脑袋就射了上去,他以为这一下会将他的脑袋射爆,但是并没有,子弹打中他的脑袋,发出了“锵!”地一声响,然后,子弹竟然反弹了回来,打中了特警自己的脑袋。 特警的脑袋上立马多了一个洞! 特警瞪大了眼睛,他完全不能理解眼前这个青年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他能够扭曲时空,让子弹改变飞行轨迹?! 特警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这最后一个问题跟随着他的生命一起消失了。 他被青年男子直接摔了出去,撞击到了墙壁上。 墙壁坍塌,将他的身体压在了下面。 就在特警被提起来摔在墙壁上的时候,粉无常就已经离开了。 他看到了旁边那个破掉的墙壁外面似乎有另外一条走廊,就钻了进去,开始沿着走廊往前走。 他的手臂上鲜血淋漓,不仅痛,而且酸,不仅酸,而且像是伤口里面有电流一样,一阵阵发麻,他的手臂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他的身体也跟着抽搐。 截止到此,他还不知道刚才那个青年男子是AI机器人。 他沿着走廊往前走,忽然间,身后响起了一阵轻响声,他回头一看,那个青年男子已经追了上来,他身上沾满鲜血,面无表情,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死死盯着他,白眼球比黑眼球多,看起来异常恐怖。 粉无常拿起散弹枪,对着他就开了一枪。 青年男子没有躲开,但是散弹也没有完全打中,只打中了他的一只手臂。 他的手臂被轰掉了。 粉无常心中暗道,果然还是散弹枪威力大! 这时,他看见了青年男子手臂里面的线头,还有断裂处的金属环切面。 他恍然大悟:这个家伙是机器人! 接着,他迅速将子弹上膛。 与此同时,AI机器人冲了上来,速度奇快无比。 “砰!”地一声,机器人一拳头打在了粉无常的面门上。 粉无常痛叫一声,身子直接被轰出去了三米远,鼻梁传来一声脆响,直接折断。 面门上鲜血淋漓而下。 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影子从半空中朝他飞来。 他嗷嗷大叫着,几乎是闭着眼睛,朝前开了一枪! “轰!”地一声巨响。 那颗散弹击中了那个影子的腹部! 只听一声震天炸响! 影子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 “轰!”地一声,影子跌落在地。 粉无常擦了一把脸,碰到了折断的鼻子,痛的嗷嗷大叫,同时,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躺在地上,胸口出现一个大洞的机器人,无数线头凌乱在他的身体外面,发出一阵阵电流的滋滋声响,还冒出白光。 这个机器人似乎还没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可是摇摇晃晃的。 粉无常再次将子弹上膛。 这一次,他眯起一只带血的眼睛,用另外一只带血的眼睛聚焦到了机器人的脑袋上。 手指扣动扳机。 子弹从枪膛中飞速窜出。 “轰!”地一声巨响。 机器人的脑袋被炸掉了。 他的身体在原地动了两下,随后“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的那只脑袋被轰在了墙壁上,镶嵌进了石头里,兀自张着嘴巴在说话,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机器人,是革命者5号,他是第一个死去的革命者队员。 像他这样的,还有四个,一模一样。 以及,还有一个比他们更高级的,更厉害的,双眼蔚蓝的头目——革命者1号。 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粉无常轰掉革命者5号的脑袋之后,他自己也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根本来不及做过多的处理,只是撕下衣服,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不让血继续往下流就好了。 鼻梁骨折,眼睛流血,下巴歪了,额头破了,这些伤与他而言,已经是小伤了。 他再次将散弹枪上膛,扛着枪,朝前走去。 走了好几条盘旋着的走廊之后,前面出现了一间很大的房子。 房子是一道铁门。 铁门虚掩着。 里面灯光昏黄。 他一脚将房门踢开。 他看见,里面有很多的透明仓,每一个透明仓里,都关着一个和刚才他所杀死的机器人长相一模一样的家伙。 一声嘶叫声传来,惨烈至极,差点震破粉无常的耳膜, 粉无常扭头望去,在房子的前方靠右的墙壁上,有一道门。 粉无常跨前两步,往门里面望去—— 隐约之间,他看见里面有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光头,上半身赤裸,背对着他。 这个高大的家伙右手提着一个身材肥硕,穿着一身登山服的家伙的脖子,将其提离了地面。 穿着登山服的男子嗷嗷嘶叫,不停挣扎扭动。 身材高大的家伙伸出左手捏向了登山服男子的硕大脑袋,像是捏着一个篮球。 “砰!”地一声响。 那是篮球爆裂的声音。 脑浆飞溅间,登山服男子的脑袋化为了一堆飞翔着的浆糊和鲜血。 他的脑袋被硬生生捏爆了! 第141章 人鬼血战(下) 脑浆在天上飞。 有一块脑浆在飞行的途中,从里面飞出来一条虫子,那条细如头发丝,长约1厘米的白色小虫在红色的光线照耀之下扭动着身子,显得茫然无措。 当飞离光线照耀下之后,它的身形忽然就凭空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 这只从程序员高达脑中跟随着他的脑浆飞溅而出的白色小虫子,正是其中的一只虫源。 这只虫源趴在了墙壁上,一动不动。 墙壁不是它的寄生平台,它就好像一条被冲上岸的鱼一样,根本无法呼吸。 粉无常看着那个青年男子将穿着登山服饰的男子脑袋直接捏爆之后,惊在了原地。 是他腰间别着的对讲机传来的声音让他苏醒了过来,同时也让密室里面的青年男子察觉到了外面有人,他转过身来,一双蔚蓝色的眼睛紧盯着门外的粉无常。 粉无常没有逃。 因为他看到了青年男子身后地面上还躺着的一个人,那个人正是霍见归。 霍见归全身是血,躺在地上不停抽搐,像是他的四肢都插着电流器,正在接受电击一样。 粉无常一脚踢开了门。 他左手受伤,酥麻痛痒,几乎无法活动,只能用右手夹着散弹枪,枪口对准站在里面,身材挺拔魁梧的青年男子。 没有丝毫的犹豫。 “轰!”地一声,枪响。 散弹枪硕大的子弹飞速朝着青年男子的脑袋飞去。 这一枪,粉无常竟然射的出奇的准。 然而,青年男子忽然拔地而起,他的双脚像是装载着火焰喷射器一般,嗖地一下就腾空而起,不仅躲过了子弹,还在空中滑行了一段距离,落地之后,距离门口处的粉无常便只有五米不到的距离了。 也就是说,青年男子刚才那一跳,足足跳过了差不多八米的距离。 粉无常能看出来,这个双眼蔚蓝,长相跟他刚才射爆的那个家伙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也是一个AI机器人,不过,这个机器人相比刚才那个,应该要更高级一些,从他的双眼就能看出来。 那是一双会思考的眼睛。 粉无常感到了惊骇,那双眼睛似乎能够看穿他的内心。 他有胳膊夹着散弹枪,有些惊慌失措地往里面装着弹药。 青年男子往前迈进。 在门口处的时候,青年男子伸出一只手,抓向粉无常的脖颈。 与此同时,粉无常弹药装好,一枪发射。 这一枪,由于太过仓促,枪管没有拿稳,枪口也没摆正,一枪射在了地面上。 “轰!”地一声,地面被射了一个洞。 地板“哗啦!”一声陷落了下去。 青年男子抓住了粉无常的衣领,可是他的双脚也陷落进了地板里,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青年男子迅速陷落了下去,拽着粉无常也往下掉,粉无常用力往后拉扯,衣领被撕裂,他往后摔倒在了地板上,青年男子则掉到了更下一层的地下去了。 这时候,里面的霍见归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全身剧烈抽搐了起来。 粉无常来不及查看地下的情况,绕过那块陷落的地板,朝着里面跑去。 当他跑到霍见归身旁的时候,发现霍见归脸色紫红,手背发黑,指甲奇长无比,而且呲牙咧嘴,牙龈外漏,牙齿血红。 这说明一个问题,霍见归已经被僵尸感染,而且,很快就要异变为僵尸了。 很快很快,也许就在下一秒。 粉无常需要尽快做出决定。 是一枪轰掉霍见归的脑袋,还是等待霍见归重新站起来,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 粉无常犹豫了。 他不是犹豫该不该轰掉霍见归的脑袋,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轰掉霍见归的脑袋,他只是在犹豫,等霍见归变成僵尸后,自己要怎么应对他? 这时候,门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粉无常急忙大声喊叫了起来。 很快,这里面就跑进来一批武警,各个荷枪实弹,身上布满鲜血,显然刚才经过了一场激烈的追逐厮杀。 粉无常亮了亮自己的警徽,然后指了指门口处那个陷落的地板,提高音量,故意表现的很有气势,大声说道:“那些僵尸的老大刚才掉到地下去了,你们抓紧派人去追捕,这个人是个机器人,很厉害,你们务必要小心——多叫一些人来!” 武警们迅速呼叫了特警支援,一批人小心翼翼地从那个洞口下到地下去了。 在最后一个武警下地之前,粉无常问他要了一把手铐。 当房间内没人之后,粉无常将霍见归双手背在身后,用手铐将其靠了起来,然后他脱下袜子,塞进了霍见归的嘴里,用腰带将霍见归的嘴巴缠住,缠到脑后。 做完这些之后,他看见霍见归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暴躁的,恶毒的,阴狠的双眼,双眼先是惨白,接着变绿,并且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呜呜的低吼声。 很显然,霍见归已经彻底异变了。 粉无常感到一阵心惊。 他急忙回头,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发现没人之后,他脱掉自己的衣服,从上至下,包裹住了霍见归的脑袋,然后在他的脖子上缠了一圈,缠的死死的。 说来也奇怪,脑袋被包住之后,霍见归竟然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他牵着霍见归,朝前走去。 这时候,“砰!”地一声响,从天花板上忽然掉下来一个东西。 粉无常扭过头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女孩,一个嘴唇发紫,浑身颤抖的女孩。 女孩同样穿着登山服。 两行如同小溪一般的眼泪从女孩的眼窝里面流出,将她的脸划分成了四块土地。 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 这是最深沉的哭泣,代表着最无言的痛苦。 她盯着地面上的那具没有脑袋的尸体,那个男人的身上穿着的登山服颜色跟她的一模一样。 女孩抱着尸体哭。 粉无常弯下腰来,轻抚女孩的后背:“他是你什么人?” “我爸……”女孩微微抬头,眼泪哗哗流下来。 粉无常张开嘴,欲言又止,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哭了一会之后,女孩抬起手,指了指房间最里面的一个方形的台子,对粉无常道:“你懂不懂电脑?” 粉无常摇了摇头。 女孩说:“我爸临死之前说,要想破除虫源传播,必须要毁掉总控台。” “虫源?总控台?”粉无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女孩说的是什么。 “就是传播僵尸病毒的数据源。”女孩解释着。 “数据源?僵尸病毒?”粉无常越来越不懂了,他看了看四周的电脑,玻璃瓶里装着的人体器官,还有圆台上的一个托盘一样的东西,说道,“要不,我直接几枪把这里轰烂掉?!” “不行。”女孩摇头,“轰烂并不能毁掉,他们是虚拟数据,又不是实物,你要是毁烂它们,这些数据可能永远都破除不了了。” 粉无常看着女孩,吃惊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孩看了一眼自己的无头父亲道:“我父亲是黑客,我是黑客的女儿。” 说完之后,女孩擦干了眼泪,将父亲的身体缓缓放在地上,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朝着最里面的一台电脑前走去,走了两步之后,她回过头来:“我只是一个新手,所以,在我完成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我,以及这台电脑,行吗?” 粉无常看着女孩脖颈上的伤口,看着她决绝的眼神,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孩的身影是如此高大,比武警高大,比特警还要高大,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 此时的外面,血流成河。 枪响声,爆炸声,吼叫声,求救声,痛叫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张恐惧的网,每个人都在网里面挣扎着。 僵尸们的游击战是成功的,已经有上百个武警和刑警注意力被分散,有的被石头砸死,有的掉进陷阱里摔死,还有的被水淹死,甚至有几个人被困在了一间密室中,出都出不来。 僵尸们的大脑是连在一起的,也就是说,这么多的僵尸,其实只有一个脑子在思考。 那个在思考的脑子,我们可以说是双眼蔚蓝的革命者1号,也可以说是数据总控台发出的信号,其实,这两者并无太大的区别。 只要革命者1号有多聪明,那些僵尸就会变得有多聪明。 在这个宏大的地下城堡,他就是国王,没有人能战胜他。 几十个特警和武警跳进了地下,去追捕革命者1号,跳下去之后,他们才发现,地下是一个阴森潮湿的地洞,地洞完全不像上面建设的那么好,似乎就是一个天然的地洞,根本没有修饰。 他们兵分两路,搜寻革命者1号的身影。 走着走着,其中一路人马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另外一路人马急忙呼叫,对讲机中传来微弱的求救声:“我们……遭到了……伏击……” 随后,对讲机中的声音变成了一个字正腔圆,毫无情感波澜的声音:“你们,全都等死吧。” 担任现场指挥的特警队长,紧急更换对讲机的交流频道,并且重点追捕这个双眼蔚蓝的机器人,此时,机器人已经被干掉了两个了,除了被粉无常干掉的那个之外,还有一个机器人被两个敢死队员用贴身炸药活生生肢解了,当然,那两个敢死队员也死了。 另外一批警力迅速折回,在回去的路上,他们并未发现任何一个警员的尸体,但是却在墙壁四周发现了无数的血迹,地上也是血流成河。 他们感到了惊骇。 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地洞变矮了,变窄了。 他们排成队列,往里面前进。 走着走着,地面忽然出现了积水。 走着走着,积水变深了,水越来越深,甚至超过了他们的膝盖,并逐渐超过了他们的腰肢。 前面出现了光亮。 那是一个洞口。 他们以为那个机器人从这个洞口中钻了出去,于是加快速去游了过去。 当他们游到洞口之后,发现外面竟然是一条峡谷,头顶是笔直的两条断崖,峡谷很长,幽深阴暗。 在峡谷中间,有一个水潭。 水潭中的水是幽蓝色的,深不见底。 水面微微晃动。 忽然间,一个人从水下缓慢上浮,飘在了水潭中间的水面上。 那个人穿着一身特警服饰。 这边洞口的十几个特警和武警急忙大喊,那个特警毫无反应。 其中一个特警跳下水潭,朝着水潭中心游去。 “哗啦!”一声响。 水面忽然翻滚了起来。 那个正在游动的特警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低头看了一下身下,只看见一只血盆大口朝着自己咬来。 “啊——” 他大叫一声,声音还没有完全喊出,就被拦腰截断。 随后,他人影全无。 接着,水面涌出一团血,呼呼散开,很快就被幽蓝色的深水吞噬溶解。 水面微微晃动。 那个穿着特警服饰的人衣服在水面上浮动着,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第142章 反败为胜 战斗如火如荼。 越来越多的特警和武警加入进了战斗当中。 整个光头山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连周边的藤河都被设置了关卡。 方圆十里以内,所有活人被勒令驱逐。 部队就驻扎在九龙区山下,上头下的命令是,一只鸟都不让飞出山头,所以,只要有活物从山上出来,一律格杀勿论。 光头山后山,是一条大峡谷,这条峡谷甚至没有名字。 峡谷底下,是一条流淌着黑水的河,这条河也没有名字。 黑水河流过了狭窄甬道,又称一条线,通道里面有一个深潭,这个深潭同样没有名字,甚至没有人见过,可能有探险的户外爱好者曾见到过,但可能再也出不来了,因为,这个深潭里,住着一个妖怪。 我们管科学尚无法解释的东西,统统叫做妖怪。 它有实体,有很多触手,有一个软骨一般身子,它可以蜷缩成一个圆球,可以展开成一个长条,它有一个巨大的嘴巴,嘴巴里面布满密集尖锐的牙齿。 这个东西没有名字,因为查不到,人们不知道它叫啥,所以只能叫妖怪,或者是怪物。 它像一个放大了上万倍的巨型西瓜虫! 这个怪物已经吞噬了五个特警,六个武警,数量还在激增。 而且,这个怪物已经从水中窜了出来,它从被动吸引,转而主动发起攻击。 它巨大的身躯,怪异的形态,让特警和武警们感到骇然。 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场战争了,这简直是一场和外星人的厮杀,这些东西,他们甚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子弹打在怪物的身上,根本没有作用,它的皮肤像是岩石一样,又厚又硬,而且,当它蜷缩起来的时候,还可以在地面上滚动,那威力势不可挡。 终于,爆破兵来了,他们身悬绳铁索,在特警和武警的火力吸引之下,攀爬到石壁上,将炸弹放在了上面的孔洞中,两边墙壁,各有一个炸弹。 这些炸弹威力巨大。 一名特警用自己的性命吸引了那个怪物来到了那两个炸弹的中间位置。 一个手势比下去。 炸弹被引燃。 特警沿着石壁迅速往上爬,他爬到了燃烧着的炸弹附近等着怪物。 怪物沿着石壁跳了上来,它无数的触手在石壁边缘上迅速蠕动,此时的它,看起来又像是一条巨型蜈蚣。 当它即将爬到炸弹附近的时候,炸弹炸响了。 “轰!”地一声,山体震动。 无数巨石纷落而下,其中一块巨大正好砸在怪物的脑袋上,那时,它正抬着脑袋观察四周,似乎在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却见一个巨大阴影从天而降,正中脑门。 它来不及蜷缩身子,什么都来不及了。 一下子,整个脑袋都被砸扁了。 巨石因为太大,所以卡在了距离水潭五米左右的距离。 那个怪物也被卡在了这个地方。 它的头在石头里面。 它的身子在石头外面。 它的头一动不动了,可是身子还时不时地摆动一下。 特警们用枪对着怪物的身子一阵扫射,因为怪物不能蜷缩保护自己了,这阵扫射将它的整个身躯射成了马蜂窝。 黑红色的血液从它身体的孔洞中哗啦啦地流出来。 水潭中的水原本是幽蓝色的,现在也变成了黑红色的了。 终于将怪物弄死,也算是摆平了一件事。 毕竟这里算是一个出口,为了防止那些僵尸从这里逃出去,他们务必要拿下这个洞口,然后牢牢守住。 怪物死后,他们留下了五个特警,十个武警,留在这个看守,这些人藏在洞口中的各个方位,一旦出现敌方目标,即刻击毙。 这里弄好了,他们原路返回,参与到最后的围剿当中。 此时,由于军队势力的介入,和新一批增援的武警和特警的加入,整个山体内部几乎已经被人类给占领了,隔着几步远,就有警员在镇守。 此时的警员人数大约是僵尸总人数的三十倍左右,这还不算在外面看守的那些警员。 在如此大量武装力量的加入之后,那些僵尸终于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僵尸们不是不能打,而是实在寡不敌众了。 在中间一段时间,他们依靠着地理优势和身体优势,一度让警员们叫苦不迭,死伤无数,那些机器人AI们甚至一度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和统治全人类的可能。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败了,败在了人数上。 如果再给他们一天时间,他们的人数就会翻三倍。 如果给他们三天时间,他们的人数就会翻一百倍。 而且,他们会分散在各个地区,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大部分都集中在一个山体内,被人瓮中捉鳖,插翅难飞,任人宰割。 那时候,怕是整个世界都将无能为力了。 第三个死去的革命者是革命者2号,他是被五个特警联合一起,堵在了一个房间内,用炸弹炸死的。 第四个死去的革命者是革命者3号,他的头被割掉了,是被钢筋割掉了,十几个特警用钢筋铁条勒住了他的脖子,在拉锯战中,脖子撕裂。 剩下的革命者1号始终没有找到。 僵尸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大部分的僵尸都被肢解,少数僵尸被爆头,还有些僵尸是被烧死的,有的僵尸是被刀子割掉了脑袋,人头分离,但还在兀自喊叫,最终不得不将其脑袋彻底打爆。 他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革命者,他们只知道这里面有好几个机器人,长的基本一样,有的人见过一个双眼蔚蓝的机器人,但后面又没见了。 这个机器人,当然正是革命者1号。 此时,他在哪里呢? 他正在一间阴暗的,潮湿的房间内。 那像是一个牢房。 这个房间,没有任何一个武警或特警找到过这里。 当然,只是截止到目前还没找到而已,他们找到这那也是早晚的事。 房间内没有灯光,异常的昏暗。 隐隐约约间,能看见里面有两个人影。 两个人影面对面跪着。 两个人影全都是赤身裸体。 小小的房间内传来了一阵阵轻哼的声音。 这阵轻哼的声音绵延了差不多三分钟,接着,里面传来了“咔咔”的声音和一阵阵无法描述的奇怪声响。 又过了几分钟,当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当有微弱的灯光照射到这里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影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转身。 他的双眼蔚蓝,上半身赤裸,容颜俊朗,身材健壮。 他正是机器人革命者1号。 他走了出去。 房门被锁上。 门是栅栏门,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一个牢房。 当革命者一号穿过了一条狭窄的甬道,又往前走了一会之后,便和搜捕到这里的特警级武警们相遇了。 这是一场声势骇人的战斗。 场面非常的惨烈。 有六个武警被撕碎,有五个特警脑袋被拧断,有两个爆破队员被摔在墙壁上直接摔死。 经过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血战之后,革命者1号终于被降服。 说他被降服,也就是说他被杀死了。 革命者1号的脑袋被炸成了两瓣。 有一个爆破队员从天而降,抱住了革命者1号的脑袋。 他原本不是一个敢死队。 但是,当他像是血吸虫一样牢牢抱住革命者1号的脸,不管怎样就是不松开的时候,那时的他,就是一名敢死队,一名烈士,他必将永垂青史,跟那些死去的战友们一样,受到人们的敬仰和爱戴。 炸弹在他身上点燃。 炸弹炸掉革命者1号半边脸的同时,也炸烂了这名爆破队员的身躯。 血肉横飞。 他只有一根指头是完整的,这根指头上有一枚金色的戒指。 金色戒指上布满鲜血,成了红色戒指。 这是一枚婚戒。 此时,他的老婆正站在家中的窗台前,遥望着光头山的方向,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祈祷他平安归来。 他回来了,他只有一根指头回来了。 革命者1号被炸掉半边脸之后,似乎整个系统就已经紊乱了。 他跪倒在了地上,发出一阵阵类似于野兽般的悲鸣声。 伴随着一颗散弹从他那裸露在外面的半边脑袋打进他的脑袋深处,只听轰地一声响,他整个脑袋化为乌有。 他摇摇晃晃,全身发出一阵阵滋滋的电流声。 几分钟之后,他倒在了地上。 特警,武警门继续往前搜寻。 在道路的尽头,山体的尽头,他们发现了一个类似于牢房一样的房间。 他们用枪崩开锁头,打开牢门,从里面抬出一个赤身裸体,气息奄奄的活人。 这是一个男人,络腮胡子,脸盘很大,眼窝深陷。 他的胸前挂着一个小牌子。 有一名警员举起了枪,对准了这名男子的脑袋。 他们不想节外生枝。 毕竟宁可错杀一人,不可错过一人,错过的这一人,有可能就会传播更多的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就在扳机即将扣动的时候,男子举起了手来,气息微弱地说:“我……没有受伤……一点都没有……不信,你们看……” 男子在地上翻滚,伸直了双臂,叉开双腿。 他身上确实没有伤口。 男子停下动作,举起胸前的牌子,说:“我是中国科学院,生命科学部院士——石在尚,不信,你们查……” 一名特警弯腰,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牌子。 牌子上写着一行小字:中国科学院生命科学部院士。 下面有三个大字:石在尚。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众,那么结果是好是坏,就不得而知了。 但现在,他是一名中科院院士,是中国科学技术方面的最高称号和荣誉,这样的人,万中无一,而且,是国家的宝贵财富。 警员迅速报告给了上级。 上级批示暂时扣押。 于是,手铐拷在了石在尚的手腕上,脚镣也拷了上去。 牙齿被绳索缠住,脑袋被黑口袋套住。 赤身裸体的石在尚被带走了。 其中一名刑警进入那个小牢房里查看的时候,吃惊地发现地面上竟然有一摊的白色液体,那液体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让人作呕。 他还发现,墙壁上用血写着三个大字:我是谁。 刑警有点奇怪:既然石在尚没受伤,这血又是从哪里来的? 第143章 人体杀毒仪器 那个名叫馨儿的小姑娘在这次追捕猎杀僵尸的行动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时在场的没有懂计算机代码的,馨儿是唯一一个。 在革命者1号死去之后,她利用总控台,成功召唤出了几个躲在暗处的僵尸,让这几个僵尸主动暴露在了警员的枪火之下,不然这几个僵尸便成了漏网之鱼。 当特警和武警们进入总控台所在的实验室之后,发现戴着副局长警徽的粉无常站在总控台前面,地面上躺着三个没有脑袋的僵尸,他的全身上下布满黑红色的鲜血,右手夹着散弹枪,手掌因为不断承受枪托的后坐力,都已经发红肿胀,虎口早已撕裂。 粉无常成功完成了他的使命。 他守住了总控台,保护住了馨儿,还找到了霍见归。 馨儿向到来的特警队长说明了情况,要不是馨儿所说,估计特警们便直接将这里毁于一旦了。 面对馨儿所说的,特警队长跟粉无常一样,同样理解不了,但是当他看到这个实验室中的东西,以及那么多电脑,还有刚才的几个机器人之后,他不得不选择相信馨儿。 他将馨儿说的话,汇报给了上级。 上级又找了专业人士给予解析。 很快,上头就送来了一个由五个人组成的科研队伍,这个队伍里有中国最著名的计算机科学院院士,当他来了之后,特警队长看到了他衣服上的牌子,犹豫再三之后,问道:“你好,我问下,你认识一个叫石在尚的人吗,他也在中科院?” “石在尚?”那个计算机系的中科院院士略微沉思之后道,“好像听说过,不过好几年都没见到了,据说早就死了。” 特警队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个科研分队替代了馨儿,馨儿本来想着跟他们学点东西的,但是被他们给轰走了。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事态的严重性,以及这次实验的巨大潜在价值。 当然,当务之急是如何毁掉“虫源”,毁掉这个可以在活人体内流窜的计算机病毒。 他们用了很长时间在讨论。 最终,他们得出结论。 这个东西务必要毁掉,不然后患无穷。 在毁掉之前,他们要彻底将已经异变的僵尸全部杀死,还得将那些已经感染,但尚未异变的人杀死,为了以防万一,不然一旦这个东西被毁掉之后,后面如果再出现这种计算机病毒,根本无从查起。 于是,枪口对准了馨儿。 因为她的身上有伤口,那伤口明显是被僵尸咬的,就在脖颈上。 馨儿昂起头,瞪大了眼睛,说出了一段跟她年龄不符的话语。 她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她的眼神中怀着怨恨。 她说:“我刚刚救了你们!我不仅救了你们,我还救了整个世界的人!你们现在却要杀了我,仅仅是因为我感染了计算机病毒,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们,这种病毒是可以去除的,你们会怎么做?!” “去除?怎么去除?!”特警队长立马问道。 “去除?!”科学队伍中的一个秃顶老大爷忽然猛地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东西是计算机病毒啊!” 另外一个中科院院士道:“然后呢?” “我们可以杀毒啊!”秃顶老大爷说。 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另外几个院士也纷纷点头称是。 既然是计算机病毒,那么就可以杀毒。 只不过这种新型的,可以用于人体的杀毒仪器,需要专门设计。 但只要有这个概念,相信设计出来,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面对当前这么严峻的情况,所有资源和力量倾力相助之下,人体杀毒仪器相信很快就会出现,不然,这些院士们整天研究来研究去的意义便没有了。 馨儿的一段话救了很多人,不仅救了她自己,还间接地救了霍见归,救了粉无常,救了白雪,救了外面数以千计的被僵尸弄伤的人。 随后,行动进入了收尾阶段。 武警们开始对整座山进行地毯式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甚至不放过一条虫子,一只飞蛾。 在搜寻的过程中,他们发现了一间有很多图书的密室,那像是一个图书馆,里面竟然有三个死人,那三个死人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他们横着摆在桌面上,只剩一副骷髅架子。 从旁边的一个记事本中得知,这三个人正是参与革命者计划的几个科研人员,但是记事本上并未写着他们三个的名字,所以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 图书馆中的图书大部分都是关于人工智能的,看来,他们当时都已经居住在这里了,所以,连图书馆都搬到了这里,可见他们的决心有多么大。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决心,所以他们才成功研制出了革命者1号这个差点毁灭全人类的AI机器人。 他们还找到了这些当时研究机器人的研究员们居住的地方,但那个地方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了。 那里有四张床。 加上石在尚,正好四个科研人员。 不过,在那个实验室中,他们之前发现的那三具呈现出上吊姿态的骷髅架子又是什么人呢? 这些问题便是刑警们需要关心的了。 他们一一记录所观察到了所有东西,每个细节都不遗漏。 搜寻了几遍之后,在确定整个山体内没有活物了之后,他们将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剩下的便留在了山洞内。 上头已经拟定了方案,他们要将光头山炸平。 粉无常,馨儿,以及带着头套的霍见归都被带出了山洞。 三个小时后,炸弹就从内到外布好了。 周围十公里的所有人员全部疏散完成。 附近的警员也迅速彻底。 又过了半个小时,亲自指挥爆破行动的指挥小组在五公里万的一座军用车中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远程炸弹被引爆。 一秒钟之后,“轰!”地一声炸响传来,地动山摇。 几乎在同时,远处的天空变成了血红色,一团火红的烟雾从地面升腾,窜向半空。 有一块飞起的石头从天上掉下来,正好砸在了这辆军用车上,不过好在这辆车抗打能力很强,所以没出什么意外。 光头山,在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化为了一片废墟。 随后,相关人员迅速介入,对山体爆炸后周围的情况做了紧急的后续处理。 因为这次爆破时间紧迫,并未做前提调研和相关的预防措施,所以他们很怕造成什么意外,比如地震带的转移,比如海洋污染等等。 但是,这座山必须要炸,而且要炸的彻底,彻底丁点不剩,就算是造成一些严重后果,也在所不惜。 光头山被炸了之后,剩下的最主要任务,就是尽快研究出人体杀毒仪器了,在研究杀毒仪器的过程中,他们需要控制住那些被感染的人,将他们全部集结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 所以,全城体检,破在眉睫。 这次体检将会是强制性的,没有人能幸免。 各大医院迅速开了专门的检查门诊,因为这个病毒是信息病毒,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病毒,通过血液体检是无法体检出来的,所以院方只负责检查症状,只要症状符合,全部统一扣留。 也正是因此,检查出来的感染者人数比正常的人数多了三倍不止,每个人都生怕自己被感染了,有的故意夸大其词,就是为了获得医治。 另外一边,科学院组成了一只特别队伍,联合中国,美国,俄罗斯数国的力量,同时展开了人体杀毒仪器的研制。 中科院的大楼彻夜灯火通明。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不吃饭,不喝水,那样就能最大化利用时间,当然,睡觉更是绝对不可能的。 多国科研力量的鼎力相助,上百人的团队协作,经过了28小时不间断研制之后,第一款人体杀毒仪器诞生了。 这个仪器,被称之为人体杀毒器,它的原型是CT机,在CT机的基础上直接改造的。 杀的是人体内的计算机病毒。 这是全球首款杀人体内计算机病毒的仪器。 因为用时较少,所以这第一代机器相对简陋。 首先被杀毒的人是几个政府重要人员,以及部队里的人,这些人被杀了之后,身上的症状迅速变弱,说明确实有效。 于是,杀毒仪正式进入批量生产阶段。 在一医院中的杀毒室内,粉无常领着霍见归进去了,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老丁,以及副局长。 霍见归也算是第一批被救治的人了。 粉无常摘下了霍见归的头套。 霍见归的脸已经面目全非,完全认不出来了。 那是一张恐怖的脸,紫黑色的脸膛,身陷的眼窝,凸出的血红眼珠子,以及暴露在外面的血红牙龈。 他的相貌,异常吓人。 他算是一个已经彻底异变的病人。 在仪器启动之前,院长声称,他们的仪器只针对尚未完全发作的病人,对已经发作的疗效很差,不知道能不能行。 老丁沉默片刻之后,跟院长说:“这个人,救了我们所有人!所以,你们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随后,龇牙咧嘴,不停嗷嗷乱叫的霍见归被强行推进了杀毒仪器中。 红光在闪烁,照耀出他身上无数的白色小虫。 那些小虫在他的体内飞速流窜,形成了一张密集的大网,从内到外,网住了他整个人。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第144章 历史与真相 民众有权知道真相。 全世界的人民都有权知道真相。 不仅活着的人有权知道真相,那些死去的人,也有权知道真相。 所以,香港警局和政府在经过了长达八小时的秘密会议,研究了从现场收集到了众多线索和信息之后,决定将这次僵尸事件的真相,以及前因后果公布于众。 这真相,以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部分是从那本手写的记事本,以及搜集到的照片和音频文件串联起来的。 事情要从85年前说起,也就是从抗日战争开始。 1931年9月18日,九一八事变,日本侵华战争正式打响。 侵华战争发起十年之后,叶就是1941年12月8日,日本对香港发起猛烈攻击,历经17天的狂轰滥炸之后,港督杨幕奇放弃抵抗,无条件投降日军。 截止到1945年8月15日,日军无条件投降,这三年多的时间,整个香港被日军统领,同时香港也成为了日军对抗中国大陆的一个后援寄居点,为了成功拿下大陆,他们在香港囤积大量物资,人力,随时准备支援,同时,他们还在香港开办了工厂,学校,甚至是科学实验室。 其中一个科学实验室被称之为“生化实验室”。 日军给这个实验室投入了很多的人力和物力,并对这个实验室寄予厚望,他们当时在大陆的战场上已经出现了疲态,面对大陆联合力量的负隅顽抗,他们渐渐有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他们开始走捷径。 于是,研究“生化武器”,迫在眉睫。 生化武器,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一种毒气,但研究出来的毒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效果并不是很理想,他们开始研究变种生化武器,并且,为了实验效果和加快进度,他们用真人作为实验对象。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这个实验室便秉持了用活人身体作为实验对象的传统,在这之后,这个传统几乎成为日常。 后来,他们在研究生化武器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一种药物,他们将这种药物注射到活人体内,那个人就会变得麻木不仁,没有痛觉,没有思想,没有情绪,而且,力大无穷,他们曾在许多活人身上做过实验,但是始终没能找到如何控制这种人的方法。 也就是说,他们将这些人放出去,他们杀的有可能是自己人,因为他们完全不受控。 他们先后放出去过多个试验品,最终都以无法控制,失踪为结局。 这种药物便是“虫源”的前身,虫源中的功能代码设计,就是基于这种药物的现实效果而做的。 1944年,日军投降前一年,他们在战场上节节溃败,此时的他们只能将翻盘的机会寄托在了他们投入巨大人力和物力的科学研究中了。 他们要靠这个东西做最后一搏。 于是,第一批生化人被放了出去。 那也是第一批的“僵尸”原型,他们四肢僵硬,膝关节无法弯曲,脖颈无法扭转,牙齿尖锐,身上被注射药物,渴望鲜血刺激。 他们不是死人,但也不是活人,他们不会受伤,不会流血,不会喊疼,没有思想,没有情绪,他们没有出现在正面战场上,而是出现在敌人的背后,神出鬼没,他们不仅能起到恐吓的作用,让地方队伍陷入恐慌,还能造成传染效果,一传十,十传百,大幅减少敌人数量。 日军最初的时候是这么想的,想的很好,但真正实现起来却遇到了颇多挫折,首先还没投放出去的时候,日军本方就有一个官员被咬了,接着,在投放过程中又出现了错误,将投放地点弄错,投放进了一个小镇中,那个小镇里没有敌方军人,只有普通市民。 于是,在1944年12月28号,在大雪纷飞的晚上,东北漠河附近的一个名叫张家仓的小镇一晚上被“僵尸”血洗,哀嚎声和嘶吼声不断。 这之后,大陆军方封锁消息,并高度重视,通过火化及活埋等方式将事态压了下去,而且,他们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就是日军搞的鬼,于是对日军发起了新一轮的猛烈攻击。 这之后,生化实验室里的科研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直到日军投降,他们也没能再搞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了。 日军投降,香港再次归于英国政府统治。 在这期间,香港政府发现了日军遗留的科学实验室,在秘密商讨之后,他们觉得这个东西具有一定的使用价值,于是由英国科学家,香港科学家,联合组成的科学小分队共同接管了这个实验室,并继续研究了下去。 这一研究就是数十年。 数十年间,这个研究所更换了许多人,也更换了好几个地点。 直到1997年,英国政府将香港行使主权交由中国大陆,香港正式回复自由,且回归了中国怀抱。 香港迎来了大解放。 进入2000年之后,计算机信息技术迎来高潮。 之前的那个科学实验室里的人也有一些老迈的科学家换成了年轻的科学家,这些科学家中不乏一些对于时下计算机互联网信息非常感兴趣的人。 于是,在信息的杂糅之下,在众多学科的交汇之下,有个东西隐隐冒出头来,他们在前人的科学研究之下,将位列全世界顶尖技术领域的——AI机器人加入了进来。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这个科学研究所开始隐姓埋名,开始从地上转移到了地下。 但当时还未进入光头山峡谷,只是在一栋底下建筑物中,所研究的内容还是由上头控制的,虽然内容稍微有些违禁,但是经过上头默许,并不是非法的。 随后,伴随着计算机信息技术的革新以及飞速发展,他们的科学实验室也迎来来小高峰。 他们早出了一个机器人,但是这个机器人有点不受控制,于是将其封锁了起来。 接着,他们又研制出了一种病毒,这种病毒杀伤力很强,也就是很多年前“僵尸病毒”的变种。 这病毒一出现,就让两个科学家直接中招,并迅速死去,成为僵尸,上头将其火化,为了掩人耳目,暂时将这个项目喊停,实验室也空置了下来。 五年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搬进了光头山底的峡谷底下,那里本来就是一个王陵的墓地,他们改造墓地,直接将其变成了他们的科学实验所。 这一次,上头并未给予正面批示。 在相关的政府文件里也并未找到相关记载,可以说,关于那个科学实验室的记载从这时候起就已经没有了。 从现场遗留下来的记事本中可以发现些蛛丝马迹,那就是有几个重要人员打通了上下关系,让这个实验室搬离了原来的地方,并重新恢复了工作状态。 记事本中并未写有打通的这几个人物是谁,但是初步猜测,应该是九龙区安防部和卫生局的人。 目前,警方正在秘密调查当中。 至于在里面发现的那三具吊在空中的骷髅尸体则可能是陵墓里面本来就有的尸体,出于某种仪式性的东西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们便一直将其挂在那里。 而革命者1号所躺的那个睡仓,正是墓地里面所埋葬的一个王侯的主棺所改造的,所以上面才会雕刻着十龙九凤,当时科学家们为了省事,就直接用这个棺材改造了一个睡仓。 而在图书馆里的三个躺在桌子上的尸体,目前尚未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谁,不过根据记事本中的记录和警方的初步推断,他们的其中一个应该是个盗墓的,因为关于他的记载大部分都是关于这个陵墓的改造,风水的东西,还有隐蔽性等等地理堪舆方面的事情。 另外一个应该则应该是个生物老师,关于他的记载大部分都是生物学能量的学问,玄乎其玄的,他称之为未来生物学。 还有一个好像是从某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精神病犯人,关于他的记载最少,只说他是个精神病,一直都是个精神病,但在他不发病的时候,他的思想会让整个宇宙都黯然失色。 他有时是疯子,有时是天才。 这三个人都死了。 从尸骨中看不来伤口,不知道是被杀死的,还是自杀,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死亡的,记事本中也没有关于他们死亡的任何预兆。 截止到僵尸事件爆发的那一天之前的一年里,记事本中都没有任何记载。 记事本中的最后一行字是这样的:今晚,我们应该庆祝一下!我想喝点酒,那个疯子却说要个妞,在这里,他只能去操机器人,除非我给他造个女人出来,疯子就是疯子,不过有时,他确实是个他妈的天才,比如今晚,我简直爱死他了! 整个记事本,是以第一人称写就的,初步推断,应该是那个盗墓的,研究地理堪舆的人写的,他看起来像是在写一本第一人称的小说,里面的内容可谓曲折离奇,跌宕起伏,像是玄幻,又像是科幻。 当然,科学小组里除了这三个人以外,还有一个人,是他们的组长,记事本里称呼他为老石,应该就是中科院院士石在尚了。 关于石在尚的记录相对来说较少,只说他醉心于研究,甚至有种痴狂的感觉。 其中一段话是这么说的:我觉得老石也要疯子,昨晚上,我看见他一个人在外面看着天空发呆,还流下了眼泪,天呐!这都是一帮疯子吗,我觉得我快要干不下去了!虽然钱是真他妈多! 截至到此,事情的真相差不多已经真相大白,剩下的就是一些细节的问题了。 比如机器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觉醒的,是什么时候控制了实验室,什么时候利用虫源进行传播病毒的? 这些问题,怕是只有石在尚一个人能够解释了。 可惜,石在尚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陷入昏迷状态,直到警方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都没有苏醒过来。 院方给的说法是:他有可能会醒过来,有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主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 第145章 一场人间闹剧 杀毒仪器效果明显,即使是已经异变的人都有可能恢复正常。 通过小伤口逐渐感染的异变,可以治愈,而被杀死的那种,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毕竟医生不是上帝,没法起死回生。 霍见归被救活了过来。 此时的他,正躺在一医院的某一个病房内,双眼紧闭,陷入昏迷状态。 他的脸色正在慢慢恢复,之前是紫黑色的,现在变成了紫红色。 白雪躺在他的隔壁,因为白雪还未彻底异变,所以恢复的很好,没有昏迷,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异状。 粉无常躺在另外一张病床上,他的感染程度最小,经过杀毒仪器杀了两遍之后,身上便没啥感觉了,只不过是左手臂上有伤口,那是硬伤,没个三五天肯定好不了。 他能够正常走路,活动,说话,只不过胃口不是很好。 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现在看见东西都想吐,医生说是因为体内病毒的原因,留下的后遗症,过几天就好了。 粉无常替霍见归剪了指甲,霍见归的指甲实在是太长的,足足有六厘米那么长,如果不剪的话,很容易弄伤自己。 下午时分,夕阳西下。 粉无常,白雪,霍见归三个人都在一间病房内,粉无常望着窗外的夕阳,又望着昏迷的霍见归,低声说道:“为什么师傅每次捉鬼都要死一遍才行呢?” 白雪轻声笑道:“而且,每次都死不了,如果说上次我还担心他不会醒过来,这一次,我坚信,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粉无常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偷偷看着白雪。 白雪的头发在夕阳的映照下散发出迷人的光辉,那是白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的颜色,让人目眩神迷。 看着看着,粉无常竟然看呆了。 “喂!”有人喊了一声,粉无常没有听见。 “喂!”有人又喊了一声,粉无常还是没有听见。 他陷入了想象当中。 想象力是人类进步的源泉,他正在这个源泉中痛饮。 有人推了他一把,这一次,他终于醒了过来,并且发出一声轻呼。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中老年人,头发灰白,脸上遍布皱纹,右眼赤黄,看起来有点恐怖。 粉无常想了两秒钟,才想起这个人是谁,他正是霍见归的老师,那个生物学教授丁仁。 这时,粉无常忽然发现白雪也正在盯着自己看,那眼神中带着一丝嗔怒,他不由地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喂!”老丁又喊了一声,他以为粉无常还没有苏醒过来,这一次的声音很响亮,震的粉无常耳膜生疼。 粉无常急忙轻咳了两声,脸色有点发红地道:“丁老师啊……丁老师,我还以为是谁呢,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老丁将提着的水果放在了桌上,道:“我来看看见归醒了没有。” “还没呢,不过医生说他身上伤太多,有旧伤,有新伤,就算是醒了,估计也要躺上十天半个月,而且,你看他的腿……都骨折了,还有胳膊,以及手腕,全都骨折了,这伤筋动骨的……要是换作别人,估计肯定就成植物人了,哪怕是醒了,也半身不遂……”粉无常指着床上的霍见归,给老丁解释着。 其实,粉无常不单单是为了说给老丁听,更是为了说给刚刚从门外进来的副局长和局长说的,这两个人虽然穿着便衣,但粉无常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老丁显然也明白粉无常的意思,他脸上面不改色,嘴上说道:“是啊,这是一辈子的事,要是没有见归这么出生入死地找到犯罪分子的巢穴,我们整个香港怕是都要沦陷了,像现在这样坐着聊天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啊,是啊……”粉无常点头称是,这时,副局长,局长还有一个身材肥硕,脸庞很大的中年男子,一起走进了病房内,站在了粉无常的病床前。 副局长握住了粉无常的手,声音哽咽:“粉同志!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政府始终记得你,人民始终记得你!你是我们全香港的英雄!”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副局长低头在粉无常的耳边小声道:“我的警徽呢,没搞丢了吧?” 粉无常嘿嘿一笑:“我只是尽一个市民应尽的责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没啥大不了的,况且,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嘛。”说完,他轻轻掀起被子,从里面摸出一个锦囊,速度奇快无比地塞进了副局长的衣服兜里。 显然,他们正在进行一场秘密交易。 老丁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看透不说透,是为最高境界。 老丁的那只赤黄色眼睛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局长也握住了粉无常的手,动情地说:“粉同志!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点俗了,但我还是要说,你真的是一名好同志!一名人民的好同志!我替全香港的警员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付出的一切!” 看着局长动情地说着,粉无常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没有做啥啊,难道他们什么都知道了,还是说,他们认错人了? 粉无常看了一眼老丁,老丁眯着眼睛,表情深不可测。 局长还是动情地说着那些虽然有点俗,但却不得不说的话,说到最后,他连自己都感动了,眼眶中都泛出了泪珠。 粉无常有点害怕了。 他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低声道:“大佬们,我觉得吧……我真的没做什么……如果你们真的要感谢,你们最应该谢的是旁边这个人,他是我的师傅——霍见归。” 老丁接着道:“那条短信是霍见归发给我们的,那段视频也是霍见归发给我们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霍见归一个人救了我们所有人,如果再晚半个小时,哪怕是十几分钟,那些僵尸可能就跑掉了。” 局长看了一眼粉无常,又看了一眼老丁,最后他缓缓转过身去,看到了隔壁病床上躺着的霍见归,他握住了霍见归的手,摇晃了两下,霍见归依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粉无常道:“我师傅不知何时会醒过来……不过放心,他肯定会醒过来的……” 局长沉痛地道:“霍师傅为国捐躯,是我们的民族英雄,我要给上头提申请,在九龙区为霍师傅建一座雕像,就在城区中心!” 副局长也说道:“雕像是一定要雕的,毕竟没有霍师傅,就没有现在的我们。” 局长对副局长道:“霍师傅,粉同志,还有另外那个……哦,白小姐的所有医疗费用,我们全包了,还有,我们已经专门为霍师傅搞了一个募捐,募捐到了所有钱财,会建立一个以霍师傅为名字的基金,这个基金的所有者是霍师傅。” 粉无常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终于算了做了一点实事了。” 另外一个跟着局长和副局长一块来的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时,他终于说话了,他说道:“我代表香港军委感谢你们!” 说罢,他朝着粉无常敬了一个礼,然后朝着霍见归也敬了一个礼。 局长在边上特别说明道:“这是香港军委书记左洋,他对霍见归的所作所为感到由衷的敬佩,此次专程来感谢和慰问你们!” 粉无常笑道:“我替我师父谢谢你们……” “应该是我们谢谢你师父……” “好吧……” 场面一时变得比较尴尬。 连一向善于插科打诨的粉无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是老丁经验丰富,他轻咳一声说道:“既然霍见归还没醒,那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如果他醒了,记得通知我,我有几句话需要当面对他说。” 粉无常点头道:“放心,肯定会的。” 局长也说道:“那行,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九龙区的警局永远为你们打开,不论大小事,一律统统找我。” 粉无常急忙点头:“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副局长也说了同样的话,另外,他对于粉无常似乎格外青睐,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粉无常清楚副局长为什么会对他笑。 因为在围剿光头山僵尸的时候,粉无常曾误打误撞冒充副局长在现场进行了指挥,而在他指挥的过程中,不仅没有丢人,还将他这个副局长的名头打出去了。 众人现在都知道,在那场人鬼战斗中,九龙区警局的副局长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亲临现场,穿着便服,作战指挥,并且亲手杀死一名机器人,只身一人镇守实验室,守住了总控台没被损毁,可谓战功卓绝,连特警队长都自愧弗如。 副局长递给了粉无常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副局长的名称,还有他的私人手机号。 原来副局长姓江,名叫江天禄。 江副局长贴在粉无常耳朵边上,低声道:“小粉同志,以后多多联系,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粉无常笑了笑道:“好说,好说。” 最后,军委书记义正言辞地表达了自己对于小粉同志,霍见归同志,还有白雪同志,三个同志的深切关怀。 终于,众人尬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三个人先后离开了病房,只留下了老丁,原本是老丁最先说要走的,可是却留在了最后。 老丁走到了霍见归的病床前,一只手捏着霍见归的手腕,弯下腰来,贴在霍见归的脸上,揭开霍见归的眼皮,看了一会之后,脸上出现了一种让人住摸不透的表情。 粉无常急忙问道:“丁教授,我师父怎么样?” 老丁摇了摇头:“生死有命——” 粉无常轻叹一口气,接上道:“富贵在天。” 夕阳西下。 天空火红。 隔壁病床的白雪遥望着窗外,她的脑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咕!”像是鸟叫声。 白雪浑身一抖,迅速扭过头来,老丁正在和粉无常说话,病房内没有别人。 那个怪鸟又出现了。 这一次,鸟叫声响在她的脑海中。 她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 她知道刚才是自己的幻听。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听。 忽然间,她有点想念家了。 想念她那个一贫如洗的家。 家里的屋顶上有一只古怪的鸟,没日没夜的叫。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146章 这个阿德不简单 粉无常在床上躺了两天,就躺不下去了。 他这人好动,让他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简直比登天还难。 白雪早就好了,她又像之前那样,给粉无常和霍见归打水买饭,伺候他们的饮食起居。 霍见归还没有醒过来。 这期间,来医院探望霍见归的人数不胜数,各界人士都有,甚至还有好几个小女生组成了粉丝团,专门来为霍见归加油鼓劲,希望霍见归尽快苏醒,她们已经组建了霍见归的粉丝后援团,目前粉丝人数已达到十人之多,她们正在广纳美女帅哥,并希望借助网络信息平台的力量,让更多人知道霍见归的英勇事迹。 其中一个名叫藩冰冰的女粉丝二十出头,长得肤白貌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昏迷中的霍见归,那哀伤的表情,那渴望的眼神,让旁边的粉无常看着都有些心动不已,他多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女粉丝。 霍见归被这帮女粉丝一顿合影留念,还被强行握手,亲吻了脸颊之后,他的身形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被外人察觉到。 后来,有两家媒体多霍见归进行了采访,其实,他们采访的是粉无常,粉无常担当了霍见归的媒体发言人。 镜头大部分时间都是给粉无常的,只有少数之后,讲到动情之处时,镜头才会偶尔给霍见归来上几下,但霍见归毕竟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所以拍的效果也不是很好,甚至有种僵尸的感觉。 所以他们拍出来之后,在放映和印成报纸之前,将霍见归那一块直接减掉了,全程也只有粉无常的镜头,没有霍见归的镜头。 阿德也来了,他是在第二天天快黑的时候来的。 他来坐了一会,简单地聊了两句之后,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不过,临走之前,阿德低声对粉无常道:“如果见归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粉无常点了点头道:“什么事?” 阿德看着粉无常,嘴角微微动了下,张开嘴,欲言又止。 粉无常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之下端详阿德,他发现阿德似乎比平时看起来的时候阴沉一些,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带着一股阴郁的气息,这感觉倒是跟师傅有些相像,但两者又有所区别。 阿德有点瘦,但又不是很瘦,他皮肤不黑也不白,个子不高也不矮,短发,长相普通,不出众,但也不丑。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辨识度较低,扔在人堆里可能很快就找不到了。 但越是这样的人,有时候越是有着一些出其不意的能力和作为。 粉无常忽然想起来,直到今天,自己竟然还不知道阿德的全名叫什么,一直也跟着师傅一起叫他阿德,最起码也应该叫一声德哥才行啊。 粉无常刚要发问,谁知阿德像是未卜先知一样,他伸出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头,然后手指成掌,伸向了粉无常的胸前。 他双眼凝视着粉无常,轻声道:“我叫阿德,霍见归的好朋友,今天,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吧,后面见归如果没有及时苏醒过来,我有事就可以找你帮忙了。” 粉无常一时之间并没有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但本着宁可装糊涂,也不要装清高的原则,还是握住了阿德的手,笑着道:“好说……好说……” 他嘴上说着好说,可是心里却在嘀咕,这个阿德到底是几个意思。 阿德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出现了一种有点古怪的表情,那像是笑,又不大像是笑。 也直到这是,粉无常才想起来,自己还从未见过阿德笑过呢。 阿德道:“人民离不开警察,警察也离不开人民,就像鱼儿离不开水,飞鸟离不开天空一样。” 粉无常道:“有道理,有道理……不过,作为一个守法好公民,我能帮上警察叔叔们什么忙吗?” “你已经帮了。”阿德扭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霍见归,沉声道,“见归曾经也帮了我很多很多,但后来他出了点事,就没怎么帮我了,你现在是他的徒弟,经历过笔仙事件的生死搏杀,这次在僵尸事件中,又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做的相当不错,并不比你师父差——” 阿德略微停顿之后,继续道:“所以,我在想,如果以后你师父不干了,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干不了了,那么有些事情,你还是要接着干下去的。” 粉无常的脑子有点发蒙。 阿德忽然将他那张非常普通,但此时在粉无常看来却一点都不普通的脸,骤然凑了过来,凑到了粉无常的面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粉无常不明白,他一点都不明白。 不过,隐隐约约之间,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东西,但到底是什么呢,他不知道,而且,他还感觉这东西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德好像能够看透人心一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一样的东西,塞进了粉无常的枕头下面,轻拍了一下道:“后面有事尽管找我。” 说罢,阿德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阿德走到门口处的时候,粉无常喊了一声:“喂——那个谁——” 阿德停住脚步,但是没有回头:“怎么?” 粉无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叫我阿德。”阿德迈步往前,他的后半句从门后面传来,“好听又好记。” 粉无常呆呆地坐在床头上,看着门口处发呆。 “你怎么了?!” 白雪恰好从门口走了进来,望着出神的粉无常问道。 “没事……”粉无常轻摇了一下脑袋道,“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人出去?” “怎么可能没看见,我和他擦肩而过。”白雪放下东西,走到床头,一只手放在粉无常额头上轻抚着,“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起瞎话来了。” “我的意思不是看没看见他……我的意思是,那个阿德,你知不知道他叫啥?”粉无常甩开白雪的手问道。 “你自己不都说了吗,他就叫阿德啊!”白雪再次伸出手,试探了一下粉无常的额头,“怎么瞎话连篇的。” “他没有全名?”粉无常再次甩开白雪的手。 “他就叫阿德,要什么全名?你又不是查户口的。” “难道他姓阿,名德?” “你纠结这个干什么?!” 粉无常根本没有听见白雪的问题,他闭上了嘴巴,目视前方,陷入沉思。 良久过后,他忽然问道:“他跟师傅是什么关系?” “他们好像曾是大学同学。” “都是学的心理学?” “应该是……你问这个干嘛……” “一个学成后成了捉鬼的,一个学成后成了捉犯人的,一个是灵魂学家,一个是刑警……”粉无常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点头,“有点意思……要说那个吴峥是师傅的同门师兄弟,我咋感觉这个阿德应该也算是同门师兄弟呢……” 粉无常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但他还是没有完全明白阿德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互帮互助,什么警民一家亲之类的东西,他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粉无常完全不知道,不过隐约之间,他觉得这事可能跟师傅有关。 粉无常凭借自己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断定,阿德的话里肯定有话。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决定暂时先不去想这件事,还是等师傅醒了之后,再自行去问师傅算了。 他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枕头,忽然想起阿德刚才给他的那个信封,他急忙从枕头底下摸了出来。 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好像塞着信件。 难不成这个阿德是个基佬,想要找他搞基,这是写给自己的情书? 粉无常一边想着,一边有些后怕了起来,俗话说的好,不怕贼上门,就怕贼惦记。 这个阿德可千万不要惦记我啊…… 一边心中恐慌着,粉无常一边打开了信封。 打开信封的一瞬间,他就愣住了。 信封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信封。 不过,这个信封跟外面那个信封有些明显的区别,说它是信封,其实更像是一个纸盒子,叠的工工整整的,压的整整齐齐。 他将这个压扁了的纸盒子从信封里面拿了出来。 纸盒子里面有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纸盒子。 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像是磁条卡一样的东西,有点像手机的内存卡。 粉无常拿着那个东西,愣住了。 白雪在一旁看着粉无常从两个信封里面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芯片,不由地疑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粉无常摇了摇头:“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白雪道:“看起来像是个磁盘。” 粉无常捏在指间观察了一会:“应该是……” 白雪问道:“你从哪里找到的?” “别人送的?” “谁?” 粉无常抬起头,看了一眼白雪,然后又看了一眼虚掩着的房门,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第147章 石在尚的离开 后半夜的时候,一医院特殊看护病房内,一个昏迷三天三夜的病人忽然醒了过来。 没有人在旁边看护。 这个病人,没有家人,没有亲人,甚至没有朋友。 警察通知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他。 不,有一个人来了,有一个老太婆,那个老太婆步履蹒跚,看起来好像有八十岁了,她说自己是这个男人的发小,而这个男人看起来明明只有五十多岁。 老太婆不仅脚步不利索了,说话也不利索,甚至脑子都不大好使了。 她的话没人当真。 老太婆看了那个病人之后,似乎也没怎么触动情感,她在护士们的护送之下,又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这是仅有的一个前来探看他的人。 头两天,还有民警在病房内帮忙照料,到了第三天,连民警都没见了。 但毕竟这个人曾是中科院的院士,所以,中科院只能出面处理这件事,他们查过资料了,确实有个生物学部的院士名叫石在尚,但是,资料显示,十年前,他就已经离开中科院体系,去国外深造去了。 至于他是被强制离开的,还是主动离开的,没有人知道。 关于他的资料也到十年前就没有了,只知道他曾在生命科学领域取得过非常辉煌的成就,是21世纪初,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院士,享有盛誉,但不知为何,却忽然间隐姓埋名,离开了世俗的名利场和熟悉的研究环境,跑到国外去了。 值得注意的是,在他的资料记载,他是1950年出生的,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年龄应该是67岁了,可是看他现在的模样,也就只有五十多岁,根本不像六十多岁接近七十岁的人该有的样子。 或许,是他保养有方? 中科院给了医院一笔钱,让他们负责照料石在尚,同时他们也在积极帮忙联系石在尚的家人,但是找了半天,却没找到他的任何一个家人,毕竟,连警方都没有找到,何况中科院呢。 中科院人士准备让石在尚在这里养伤,如果病情稳定了,医院最终诊所石在尚无法醒来,那么便转到老年疗养所,专门找人照顾石在尚的后半辈子,也算是有始有终。 国家对于科研人员,还是很照顾的,至少可以做到让他们后顾无忧。 就这样,中科院的人士在第三天过后也没来了。 然而,第三天的后半夜,这个名叫石在尚的生命科学系中科院院士竟然神奇地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了双眼,有些痴呆般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在确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以及状态之后,他试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低着头,看着地面,似乎在沉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来,拔掉了身上的针管,扯下了嘴里的呼吸管,撕掉了胸口贴着的心脏探测片。 此时已是半夜,一医院只有几个护士在值夜班,她们会隔半个小时左右巡房一次,除非有突发状况,否则不会突然查房。 就在几分钟之前,一名女护士刚刚查看石在尚的病房,并在记事本上做了查房记录:生命迹象平稳,正常,无异状。 女护士走后五分钟,石在尚就醒了过来。 他扯掉那些东西之后,便从床上走了下来。 他虽然看起来并不是特别老,但细看的话,其实两鬓已经斑白,或许是因为他长着络腮胡子,胡子又浓又密,甚至遮住了很大一部分的脸颊,所以才显得看起来很年轻。 石在尚站起身子,披上一件外衣,穿上一双拖鞋,往前走了两步,鞋子与地面碰撞,发出轻微的踏踏声。 他低头看了一下,将鞋子脱了下来,扔在了门边上,然后拉开门,赤脚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他轻轻关上门。 他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 他的表情淡定,并没有那种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人在得知自己再次活了过来的那种既惊喜又兴奋的感觉。 他显得太平静了。 他转过身去,沿着走廊往前走。 因为是赤脚走在路上,所以他并未发出任何的声响,他走动时候的样子和状态,像是一团空气在飘动。 他走过了护士站。 护士站的一名微胖女护士抬起了头,她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影,从她前面一晃而过。 基于护士敏锐的天性,以及刚刚参加工作所特有的认真尽头,让她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本子,站起来,走到了走廊中。 她朝走廊两边都看了看。 空无一人。 她凝神细听,也没有任何的声响。 她轻轻皱了皱眉,这时候,另外一名瘦削的护士上厕所回来,微胖护士急忙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人?” 瘦削护士想都没想就道:“看见了啊。” 微胖护士微微一惊,瞳孔不由地放大:“谁?在哪?” 瘦削护士举起手来,左右晃了晃,然后猛地一指微胖护士:“就是你啊!” 微胖护士愣了有一秒钟,随后,瘦削护士爆发出一阵笑声,笑声酣畅淋漓,在寂静的走廊中有的尤为刺耳。 微胖护士一顿脚,有些生气地道:“我跟你说真的呢,你就知道吓唬我……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影从护士站前飘过去了,可我追出来,却什么都没看见……” “你看看你,吓得脸都煞白了。”瘦削护士一边挽着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作为一名有过两年夜半经验的护士,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在半夜,你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是因为疲劳所导致的幻觉。”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说服自己工作下去啊。” “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懂……” “以后就会懂了。” “那刚才那个人影?” “实话说,真的没有人影。”瘦削女护士直视着微胖女护士的眼睛道,“这是你的大脑想让你休息了,给你发的信号,此时,你就应该去护士站里,稍微眯上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微胖护士左右看了一眼,在确定没有人之后,她才慢慢走回了护士站内。 瘦削护士看着微胖护士的背景,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笑。 她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毕竟,她是名资深护士了。 在一家老牌医院中,资深护士会经常这样告诉新护士:在半夜三更的时候,在医院里有时会看到些不可思议的东西,这都是很正常的。 一个资深护士可能会告诉新护士一个在香港医院中流传很广的故事:曾经有个护士连着三天,看到一个老太太,在半夜时候,在医院走廊中,走来走去。 老太太其实已经死了,三天前,死在了病房去往洗手间的路上。 那个护士不仅看到了老太太,还看到走廊中无缘无故地滴下水来。 老太婆憋了一泡尿。 三天了。 瘦削护士胆大,就在刚刚,她还回忆了一下这个故事,她本来想讲给时微胖护士听的,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这个护士才刚来不到一周,不要吓得她不敢来了。 微胖护士回去之后,果然眯起了眼睛,或许,她真的犯困了,刚才那个真的是幻觉。 瘦削护士拿起小镜,开始观察自己脸上的痘痘,一边观察着,还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她们都没有看到,就在护士们前面的台子底下,缓缓钻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 他钻出来之后,弯着腰,从护士站前走了过去。 两个护士都没发觉。 这个人,正是石在尚。 石在尚走出了走廊,走下了楼梯。 在医院大门口的保卫室中,老李头正在对着一台不会说话的电视机嘿嘿直笑,忽然,电视机的银幕闪烁了一下,借着突然出现的黑色,他似乎看见荧幕中映照出了一个人影。 他急忙回头。 门外空无一人。 他拿起警棍,推门走出,左右看了几眼,两边都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老李头往地上碎了一口痰,自语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他走进小屋里,门都没关,继续看起那台无声电视。 电视中正在播出一部黑白片:白毛女。 此时,外面飘起了小雨。 石在尚从保卫室门口的地面上缓缓爬起来。 刚刚,他没有往右,也没有往左。 他在老李头出来之前,直接趴在了地面上。 老李头那口痰正好吐在了他的脑袋上,腥腥的,带着一股酒气。 如果老李头刚才往前多踏出一步的话,可能就擦在石在尚的身上了,可是,老李头没有,他错过了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是早死早超生的机会。 石在尚从地上爬起,弯腰前行。 走过了一段路之后,他才直起腰来,并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的建筑物像是一只屏气凝神,静候猎物的狮子,一动不动,安安静静,但是却阴气森森,让人害怕,让人作呕。 这个地方,名叫医院。 有钱进,没钱出,能让人在一日之内,千金散尽。 石在尚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尤其不喜欢那股时刻飘散在空中的药水味。 相比这里,他还是更喜欢监狱。 两者都是同样禁锢人的肉体。 但是在监狱里,至少可以做到心理自由。 小雨落在他的肩头,像是有很多毛毛虫在拍打他的肩膀,既温柔,又亲昵。 他喜欢这种亲近大自然的感觉。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亲近过大自然了。 他来到了路边。 路边驶来了一辆出租车。 他招手,出租车停下。 他钻进了出租车。 出租车师傅戴着一顶黑帽子,通过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去哪,老板?” 石在尚望向窗外,片刻之后道:“光头山。” “啥?” “光头山。” “光头山都被炸平了,老板,你没通网吗?三天前,光头山就已经被炸平了。” “炸平了?” “是啊!那声音吓死人了,轰隆轰隆的!据说是因为那里面有条大蛇,还有个蛇窝啥的,不过到底因为什么,谁也不知道!”司机絮絮叨叨着。 石在尚望向窗外,凝神思考。 司机再次问道:“去哪啊?老板。” “光头山。” “都跟你说了,已经被炸了啊……” “你不愿去?”石在尚忽然将身子前倾,脑袋凑了过去,几乎贴在司机的耳边说,“还是不能去?” 司机微微一愣,随后,一踩油门,车辆猛地窜了出去,他轻吁了一口气道:“可以,可以……” 在刚才那一瞬间,司机感觉自己的脖颈上传来了一股凉意,凉飕飕的,好像那个人吹出去的不是正常的气体,而是冷气一样。 他意识到,这一趟生意,他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第148章 死人最多的地方 后半夜的时候,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窗玻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这雨整整下了一晚上,直到黎明即将来临之前,才稍微停了下来。 粉无常不知是被雨水敲打窗子的声音吵醒的,还是被别的什么声音吵醒的,他嘴里嘟嘟囔囔着,皱着眉头,眯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病房内亮着昏黄的白炽灯光。 这样的灯光很容易招惹飞蛾,它们围在灯的四周盘旋飞舞,直到灯光熄灭,或者被灯的热量烤死。 然而,今晚上,没有飞蛾。 或许都已经被烧死了。 粉无常看了一眼灯泡,然后从床上走了下来,穿上拖鞋,踢踢踏踏地朝外面走去。 他憋了一泡尿,要去上厕所。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他走了出去。 走廊中空无一人。 现在还没到上班的时候,应该四点多,不到五点的样子,正是黎明来临之前最黑的那一段时间。 所有人都在沉睡,连大地也在沉睡。 他迷迷糊糊走进了洗手间。 冲水的声音响了起来,可是里面并没有人,只有一个厕所门关着,里面好像有人在上大号。 或许是一个病人。 粉无常撒了一泡尿就往外走,临走之前,他好奇地低头看了一眼,从厕所门底下,他并没有看到腿。 难道那个人是蹲在厕所上面入厕? 还是……悬在半空? 粉无常一边好奇地看着,一边走到了洗刷台前,洗了洗手。 水声哗啦啦地响了起来,有些刺耳,他急忙关上了。 这时候,他觉得四周的东西仿似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实,连头顶的灯光都似乎在闪烁。 他猛然意识到:难道自己是在做梦?! 这个念头吓了他自己一跳。 他知道一个人在做梦的时候,是很难知道自己在梦里的。 他的睡意几乎在一瞬间消失了。 他瞪大了眼睛,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哎呦!”他痛叫一声,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低头一看,胳膊上出现了一块乌青。 这不是在做梦。 他轻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关着的厕所门依旧关着,里面没有腿,没有冲水的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 粉无常咽了一口唾沫,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去之后,他立马长吁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医院就是邪门……上次就是经常遇到些奇怪的人,尤其是在半夜的时候……” 他本来想在门口等着看看里面上厕所的到底是谁,可是一想万一那个人便秘,一蹲就是半个小时,那自己岂不是也要等半个小时。 他摇了摇头,暗骂一声自己真是无聊,接着转身朝着自己的病房走去。 他并未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有一行水渍正在缓慢形成。 水渍如同凭空出现,在距离粉无常一米远的身后,一点一点的,随着他前进的方向,出现在地面上。 像是有一个人提着一个漏水的水壶,跟在他的身后一样。 亦或者是,某个上了厕所洗了手,可是没有擦的人,跟在他的身后。 粉无常当然没有发觉。 他的困意又来了。 他走进了病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被窝里。 不管是医院,火葬场,墓地,只要有张床,能让犯困的人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舒舒服服的睡觉,其实都还好说。 只要活的舒服,其实在哪里活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心境。 粉无常睡下了之后,医院再次陷入了平静。 护士站里的两个女护士已经有快一个小时没有寻房了,那个微胖的新护士已经睡着了,嘴巴里都流出了馋液,也许是梦里梦到了她最喜欢的猪蹄。 另外那个瘦削的资深护士没见了。 她从半个小时前,就没见了。 桌上还有她的梳妆镜,梳妆镜没有合上,灯光照在上面,隐隐约约映照出一张苍白的脸。 那张脸一闪即逝,没有人发现。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地方死人最多,一个是战场,另外一个就是医院。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地方里面死掉的人最多,一个是火葬场,另外一个依然是医院。 医院是救人的地方,可因为人在那里太容易死了,所以在那里死掉的人太多太多。 有在手术台上直接医死的,有在病床上活活痛死的,有在走廊的路上跌死的,有在电梯里闷死的,有在厕所里淹死的。 还有跳楼自杀的,有上吊自杀的,有割腕自杀的,有咬舌自己的,还有被别人杀死的,以及那些刚刚出生,或者还未出生就已经死去的婴儿们。 医院里,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去。 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医院里,由阳间走入阴间。 医院,是人间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和阴间过度的地段。 黎明终于来临了。 黑暗退散。 此时,正有很多各个地方的人走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他们或者是来求一个生的机会,或者是来求一个死去的方法。 黎明虽然来了,可是太阳却没有出来。 天空阴沉,细雨飘摇。 东方的天空放出一团微红的光芒,光芒四分五裂,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这面破碎的镜子照耀着大地上的万物苍生,像他们预示着,他们的生命中,又将减少新的一天时间,在奔赴死亡的路上又近了一步。 医院里的人多了起来,热闹了起来。 走廊的脚步声也变多了。 在医院里,不管是多困,八点之后绝对睡不着,不仅仅是因为人多嘈杂的原因,也不仅仅是因为药水的味道,更是因为整个医院里面弥漫着的那种恐慌的,压抑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人想要逃离。 就像人们本能地想要逃离战场一样。 这种气息是死亡的气息。 让我们用平静的心态看一看今天医院里发生了什么。 九点半的时候,有个女人在走廊中间哭了起来,她拿到了检查报告,她得了艾滋。 十点的时候,有个男人趴在墙上,不停地捶打着墙壁,直到拳头和墙壁全都鲜血淋漓,他母亲得了肝癌晚期,死亡就像一场暴雨突然降临到了他们家的头顶上,猝不及防。 十一点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坐在轮椅上,双手推着轮椅,忽然间,轮椅翻倒了,小女孩摔倒在了地上,那条蒙着腿的毯子掉在了地上——毯子下面空空如也,她没有腿。 面对众人的目光,小女孩哭了,悄悄跩过毯子,盖住了腿,她不想让人看到,她不是个完整的人。 十二点的时候,医院内来了一批人,据说是急救中心接收了一个濒死的病人,那个病人身体内有子弹,怀疑是逃犯。 下午一点的时候,有只全身毛发五颜六色,嘴巴很长,眼睛很大的奇怪的鸟落在了一医院的碉楼上,俯视着下面的一众人民。 它的模样像是上帝,俯瞰这人间炼狱。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粉无常迷迷糊糊被吵醒了。 他早上已经醒了,吃了早饭,然后又做了些自己的事情,很快就中午了,又吃了午饭,接着就午睡了,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竟然睡着了。 当他被吵醒的时候,他还有点不高兴,但当他发现吵醒他的那个人竟然是老丁的时候,他就要冒出口的脏话被他硬生生被塞进了肚子里。 老丁是来探望霍见归的,他很奇怪,霍见归竟然还没醒过来。 粉无常看见老丁似乎有点着急,不由地问道:“丁教授,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丁摸了一下霍见归的额头,若有所思,似乎并未听见粉无常说的话。 良久过后,老丁忽然扭头望着粉无常道:“我有个朋友说他出了点事,想让我去帮他看看,可他家在大陆,我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所以想让霍见归替我去,但看这样子,也不太可能了,真是麻烦啊。” “什么事啊?”粉无常好奇地问道。 “邪门的事。”老丁脸色忽然阴冷了下去,那只赤黄的眼睛中闪烁着骇人的目光。 粉无常想要问,可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老丁却忽然开口道:“他是大陆一家医院的院长,最近医院里出了很奇怪的事,警方调查了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让他的医院都有些开不下去了,所以才找到了我,想让我去帮他看看。” “医院……邪门的事……”粉无常忽然想到了昨晚上自己遇到的奇怪的事,他想到了那个紧闭着的厕所门,还有里面没有腿的上厕所的人。 他耸了耸肩,有意识地放松了一下身上的肌肉,悄然轻吁了一口气道:“医院嘛,有些奇怪的事情是难免的,毕竟算是死人最多的地方之一了。” 老丁意味深长地看着粉无常,良久之后,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但这丝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老丁轻拍了一下粉无常的肩膀问道:“小粉啊,你跟着见归多久了?” “我算算……”粉无常掐算了一会手指头之后道:“不多不少,一个半月了!” “那也差不多了。”老丁道。 “差不多什么了?” “差不多可以学点真材实料了。” “你的意思是?”粉无常的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你应该入门了。” “可是我不是早就入门了嘛,我都跟着师傅捉过两次鬼的,不对,是三次了……还都是大鬼,也算是阅历丰富了吧。” “霍见归说过收你为徒没有?”老丁低声道,“不忙回答,好好想想,他有没有说过你是他徒弟了,这样的话?” “好像真没有……”粉无常挠了一下后脑勺。 “这就对了。”老丁道,“按照我对见归的理解,他的防御心理还是比较重的,他不会随随便便收徒,所以在收徒之前肯定要好好测验一番。” “你的意思是,我才通过测验?” “差不多吧。” “可我都差点死了两次了。” “相比你以后学到的东西,这都不叫事。”老丁轻拍了一下粉无常的肩膀,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道,“小伙子,你是个可塑之才,不要浪费天赋。” “丁教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真的不懂……”粉无常不停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你会懂的。”老丁站起了身子,“会懂的。” “丁教授,你要走?” “不然呢?在这陪着你师父到他老死?他闲着没事,我可是每天都忙得很啊。”老丁朝着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头也没回地道,“你师父一旦醒来,第一个通知我。” 粉无常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老丁扭过头来:“嗯?” 粉无常急忙道:“好的,好的,一定通知你。” 老丁看了粉无常一眼,似乎想从粉无常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东西。 粉无常咧嘴笑了笑。 老丁转过头去,走了。 粉无常心中暗道一声:这个老头子真是奇奇怪怪的,好像我的身上有很多虫子一样,不停地盯着我看,盯的我心里发麻! 对了,刚刚老头说啥:第一个通知他? 等等,之前好像还有人也说过这样的话,那个人是阿德,阿德也说:如果你师父醒了,记得,第一个通知我。 他们用的都是“第一个”,但不可能同时出现两个第一个,所以,如果师父醒了,粉无常到底该第一个通知谁呢? 还有,为什么他们都想要让自己第一个去通知呢,第二个,第三个,难道不成,非得做第一个?真是奇怪。 就在粉无常还在冥思苦想这些人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的时候,另外一张床的霍见归的脚趾头忽然动弹了一下。 有一条虫子正顺着他的脚趾头,从他的脚背爬到脚底—— 第149章 处处有诡 那条长相怪异的虫子爬到霍见归的脚底之后,撕咬摩擦了一会,使得霍见归的脚趾头又动弹了两下,接着,那条虫子顺着他的脚后跟,一路攀爬,趴进了他的小腿,爬上了他的大腿,最后,消失不见。 霍见归的整个身体微微动弹了一下。 粉无常出去吃饭去了。 白雪一个人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表情,这表情在黄昏的映照之下,显出离奇的光晕。 这两天,白雪都出奇地安静,她像是一条进入冬眠的蛇一样,自从被僵尸病毒感染之后到现在,她几乎没怎么说话,就算是病房里来人探望霍见归,她也没有什么表态,那些人也都不知带霍见归还有一个徒弟,还是一个女徒弟。 只有粉无常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又当爹的又当妈,还得帮霍见归处理外交问题,应付那些前来慰问的军官们,媒体记者们,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但是经过别人介绍来的,以及霍见归的粉丝们。 粉无常倒也忙的不亦乐乎。 他吃完了饭之后,在往医院走的路上,忽然想起来阿德给他的那个磁盘一样的东西,他从兜里摸了出来,对着夕阳看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显然,内容没在外面,在里面。 正好旁边有个网吧,他径直钻了进去。 打开一台电脑之后,他将磁盘插了进去。 是一个压缩磁盘。 里面有两个文件夹,一个文件夹命名为:灵魂拼图。 另外一个文件夹命名为:神木社。 粉无常眉头轻皱,他看着这两个文件夹,竟然有种紧张的感觉在体内漫延,他舔了舔唾沫,左右张望了几眼。 附近并没有人注意他。 他点开了灵魂拼图的文件夹。 里面是一张张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中是霍见归走在一所大学里的幽深小道中,是晚上,他形单影只,只有后背,但是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的树后面,似乎藏着一个人。 粉无常立马感到了一丝震惊,他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组跟踪照片。 难道说阿德跟踪师傅? 还是别人跟踪了师傅,又将这些图片给了阿德,亦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粉无常立马点开了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是在一栋小区前,小区大门口写着五个大字:小狮子社区。 霍见归站在小区前面,双手抱胸,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显然,这又是一张偷拍,从角度来看,拍摄者应该在霍见归的右后方。 第三张照片是在一间房子前,照片中的霍见归正在盯着猫眼看,这张照片角度很诡异,看起来像是从空中照射的一样,难道说,当时拍摄者是躲在天花板上拍照的? 第四张照片中,霍见归站在窗前,窗帘蓝色,窗子打开,他手中拿着雨伞,机警地望向窗外,这张照片中的霍见归脸色阴沉,眼球中带着一圈红色,看起来有一种阴郁的感觉,跟平时看到的霍见归有些不同。 显然,这张照片是在霍见归的正面拍的,拍摄者应该藏在对面的楼层中,根据角度来看,很有可能是跟霍见归当时所在的楼梯一样的高度,因为照片中的霍见归完全是平行的,没有角度上的倾斜。 第五张照片是在一辆公交车里,拍摄到的是霍见归的后背,也就是说,当时拍摄者跟霍见归在同一辆车中,从照片中的背景来看,拍摄者应该坐在最后一排。 看到这,粉无常已经彻底确信,师傅被跟踪了。 而且还是被一个极其会掩饰自己的人跟踪了。 那个人时时刻刻跟在他的身后,偷拍他走路,说话,做事,不惜耗费一切精力,就是为了让霍见归的所有行为统统在他的监控之下。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粉无常抬起头,警觉地望了一眼四周,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做坏事一样,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四周的人打游戏的打游戏,看电影的看电影,并未有人注意到他。 粉无常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下去。 第六张照片一点开,粉无常立马吃了一惊。 照片中的背景环境他很熟悉,那是一个酒吧,名叫紫晶酒吧。 这个酒吧就是粉无常经常去蹲点的那个酒吧,他曾在那里等霍见归等了好几个月。 拍摄者似乎是站在门口的位置拍摄的,不仅拍摄到了霍见归和另外一名女子相对而坐,竟然还拍摄到了粉无常。 当时的粉无常坐在吧台上,穿着一身粉红外套,正在望向霍见归!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粉无常竟然在照片中的边角上发现了自己。 粉无常开始努力在脑中回想,当时门口站着什么人,可是想了半天,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他记得好像有个人,但似乎又没人,难道说,那个人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下一张照片,是一个椭圆形的铁球一样的东西砸破了窗玻璃,落进了酒吧里,粉无常当时记得很清楚,这个铁球出现的时候,连他都被吓了一跳,他甚至以为那是个炸弹,以为自己遇到了恐怖袭击…… 这张照片拍的角度有些问题,而且还有些模糊,一看就是拍的比较仓促,还没来得及调整,就按下了快门,似乎这个突然出现的铁球也吓了他一跳。 粉无常迫不及待地点开了下一张照片。 他的嘴巴立马张大了。 他在这张照片里同样看到了自己,而且,自己似乎还成了焦点! 照片中,霍见归和粉无常站在雨中,两人正在交谈着。 粉无常记得很清楚,当时,粉无常是想让霍见归收自己为徒。 粉无常迫不及待点开下一张照片。 下一张照片中一出现,粉无常立马吓了一跳。 那张照片中只有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只有一张脸。 那张脸扭过头来,盯着镜头——眼神凶狠! 这张脸是霍见归的脸。 可是,霍见归这样的眼神,粉无常从未看到过。 而且,霍见归以这么近一个角度扭头去看,应该是已经察觉到身后的拍摄者和跟踪者了吧…… 但是,下一张的时候,粉无常就迷惑了。 这张依然是拍的霍见归,只不过拍到的是霍见归的后背,霍见归正拄着伞,朝前缓慢走动。 从拍摄背景来看,偷拍者距离霍见归似乎有十米左右的距离。 也就是说,上一张的时候,霍见归根本就没有发现那个偷拍者。 难道是因为晚上的缘故? 还是……那个偷拍者很好地伪装了自己,可是究竟要怎样伪装自己,才能在如此贴近的距离之下,不将自己暴露呢? 粉无常又惊又奇,他握着鼠标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开始抖动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看一些不该他看的东西,正在触摸一些不该他碰到的东西,那些东西,可能是要命的。 粉无常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再次环顾网吧四周。 他惊讶地发现四周的人竟然少了许多,刚刚还在打游戏的几个人竟然都已经离开了,背后看电影的那个人也不见了。 只有远处背对着他的位置上,似乎坐着一个人,但也只能看见他的胳膊和手臂,看不到他的脸,当然也看不到他的电脑屏幕。 这些人怎么说走就走啊? 粉无常嘀咕了一声,回过头来,继续看起了自己的电脑屏幕。 他点击下一张,但是照片却返回到了第一张。 他回到文件夹中查看,数了数,里面一共就11张照片,自己刚刚已经全部都看完了。 他急忙退出这个文件夹,想点开另外那个标注名字为“神木社”的文件夹,但是一点之后,竟然提示需要输入密码。 粉无常略微沉吟,随便输了一个,但提示错误,文件夹无法打开。 他又相继输了几个之后,文件夹竟然锁定了,二十四小时之内无法打开。 这下,粉无常感到更加奇怪了。 既然都给他磁盘了,为啥又不给他看呢? 而且,即使是灵魂拼图里,照片也只有那么几张,明显不是所有的。 粉无常点上一颗烟,开始思考了起来。 因为伤口的原因,他只吸了一口,立马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可是他并么有掐灭香烟,而是等咳嗽不那么剧烈了,又继续吸了起来。 他现在必须要通过吸烟才能稳定自己的情绪。 他刚刚看到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 首先,里面偷拍的全都是自己的师傅。 其次,这个东西是师傅的好朋友阿德给他的,而且,阿德还是一名警察。 最后,那个偷拍者好像无处不在,但又似乎根本察觉不到…… 粉无常忽然想到,难道在医院里,哪怕就是现在,也有人在偷拍霍见归,甚至是偷拍自己? 粉无常立马回头。 身后还是没有人。 只有远处一个藏在椅子后面的身影,不知男女,不知老少。 粉无常感觉自己有点太疑神疑鬼了,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霍见归醒了,他要不要将这个磁盘交给他? 交还是不交,这是个问题。 交,是名正言顺,他是徒弟,并未做什么对不起师傅的事,而且,跟着师傅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出生入死了好几次,师傅救过他,他也救过师傅,也算是有个过命的交情,而且,师傅是个好人,大好人,为了救人,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面对这样一个师傅,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将这个次磁盘给师傅呢? 但是,这个磁盘是阿德给他的,阿德又是一名警察,而且,阿德还是师傅的好朋友,阿德为什么不自己给师傅呢,还是说,阿德想利用自己? 粉无常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他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有个决定就在这番摇晃当中出现在了脑海中。 他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他要将这个磁盘交给师傅。 他是要在鬼学上有所建树的人,而且,他不能背叛师傅。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点击鼠标将磁盘弹出,没想到忽然间,停电了! 整个网吧都停电了。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骤然停电,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粉无常只感觉身旁扫过了一阵劲风。 他本能地一抓,手指触摸到了什么东西,但是一刹那又溜走了。 等他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之后,起身张望,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紧接着,灯光闪烁了几下,来电了。 粉无常嘟囔了一句,重新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他立马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磁盘不见了! 他急忙起身寻找,椅子上,键盘底下,主机下面,哪里都没有! 忽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说,就在刚刚断电的几秒钟里,有人走过来,偷了他的磁盘? 他立马回头,远处那个背影不见了,他狂奔过去。 那台电脑已经关机了,像是从未有人坐过一样。 这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指上好像缠绕着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 他的手指间缝隙里,竟然有一根头发。 一根长头发,很长很长,有半米那么长。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头发——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头发。 难道说,就在刚刚,黑暗中,他本能地往前一抓,抓到的那个东西——就是头发?! 第150章 谍影重重 粉无常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阿德打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阿德就接听了,可他虽然接听了,可是却没说话,显然,他在等待着,等待着粉无常先开口。 短暂的沉默之后,粉无常道:“那个……是阿德吧,你给我的磁盘我看了。” “嗯。”阿德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听不出什么东西来。 “里面的照片是你拍的,还是别人拍的?”粉无常索性直接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不是我。”阿德的理由很充足,“要是我,怎么可能给你看。” “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 “那……你为啥不直接跟霍见归说呢,你们本来就是朋友,这个应该算是跟踪和偷窥了吧……”粉无常试探性地问道。 “如果我想直接跟他说,为什么会给你呢?”阿德再次反问道。 粉无常有些不懂了:“能直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有秘密的不止我们两个。”阿德的声音非常的冷静,让人联想到手术刀上的锋芒,“全天下人都有秘密,但有些秘密根本毫无用处,而有些秘密却影响巨大,甚至影响全人类的进展!”阿德的语气忽然加重了,说到最后的时候,竟然有些激动。 粉无常略微沉吟,他觉得阿德话里有话,他想要开口问,可是又不知该怎么问,隐约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在一张网的入口处徘徊,像是一条毫不知情的鱼,眼看着就要钻进渔网里了。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挠着后脑勺,低声问道:“还有那个神木社是怎么回事?密码是什么?”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阿德轻叹了一口气道,“之所以给你看,也是想你能帮我。” “怎么帮你?” “不着急,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找你。”阿德略微停顿之后道,“这件事,你可以告诉霍见归,也可以不告诉霍见归,一切按你心理的想法去做就是。” 粉无常犹豫了一下道:“就在刚刚,磁盘丢了。” 阿德在对面沉默着。 粉无常又道:“应该是被偷走了。” 阿德的声音传来,还是同样平静,似乎早已料到,他问道:“在哪被偷的?” “我正在网吧里看照片呢,忽然停电了,四周一片漆黑……然后,几秒钟之后就来电了,但磁盘已经没了,在那几秒钟里,我似乎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抓到了一根长头发。”粉无常一口气说完。 “女人的头发?” “是的。” 阿德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阵沉默持续了很久,似乎阿德正在思考。 粉无常有些按耐不住了:“我们要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阿德的声音很低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那……” “等着就行了。” “什么意思?” 阿德挂断了电话。 粉无常挠着自己的后脑勺,望向前方的黑暗处。 夜深了,霓虹闪烁。 有些东西隐藏在霓虹照不到的地方,隐藏在阴影里。 粉无常走进了阴影里,他也逐渐变得跟霍见归一样了。 跟一个人在一起久了,便不知不觉会染上他的习惯。 粉无常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从阴暗处望向光明,他才觉得有点安全感了,而且,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放心。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的呢? 粉无常轻摇了一下头,自语道:或许,是从和霍见归说第一句话的那天晚上吧。 粉无常下意识地左右看了几眼,他在察觉有没有人跟踪他,发现并没有人,这才放心下来。 他点上了一支烟,倚在墙角,奋力地抽着。 天空落起了小雨,有一辆出租车疾驰而过,将路边的一潭积水溅射而起,溅在了粉无常的身上。 粉无常气的骂了两声。 今天晚上,诸事不顺。 他决定回医院去了。 他掐灭香烟,快步走出,沿着小路,拐了几个弯之后,就来到了医院。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一医院的大门口依旧人来人往,这里一般只有晚上过了十点之后,人才会真正变少。 到了十二点以后,那几乎就没有什么人了。 粉无常快步走了进去,在进入医院的时候,他和一个戴着口罩的男子擦肩而过,对视了一眼,恍惚之间,他觉得那个人似乎有点眼熟,因为在两人眼神碰撞的时候,对方的眼神在陡然间变亮了许多。 他脑中灵光一闪,已经想到这人是谁了,应该是霍见归的同门师兄:吴峥! 他记得他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机警的,傲慢的,不屑的,但是却带着一丝惊慌的眼睛,这样的眼睛很容易让人记住。 粉无常急忙扭头。 他看见了一个穿着皮衣的男子,快步朝外面走去。 他喊了一声:“喂!” 那人没有回头,走的更快了。 粉无常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跑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看见那个人正在等红绿灯过马路,他三步并作两步走窜上去,一把搭在了那人的肩头。 那人骤然回头,瞪起眼睛:“你他妈干嘛!” 眼前这人没戴口罩,而且,他的眼睛也不是刚才那双眼睛。 可是,他明明穿着这件皮衣…… 粉无常迷惑了,难道是自己花眼了? 那人瞪了粉无常两眼,似乎是将粉无常当成了精神病,骂了两句之后,正好绿灯亮了,他也就走了。 看着这人走路的模样,跟刚才那人走路完全不一样,粉无常才知道自己确实看错人了。 粉无常四下张望,并未发现皮衣身影。 可是他觉得阴暗处似乎有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看,直看的他浑身不舒服。 他将目光聚焦到了左手边厕所边上的一根坏掉的路灯底下。 他的目光一投射过去,身上的那种被盯着的感觉立马就减弱了许多。 他快步走了过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 地面上也没有任何的痕迹。 粉无常再次抬起往四周望去,这一次,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应该跟晚上看到的那几张照片有关。 他深吸了两口气,雨中清凉的空气冲入肺部,让他的大脑镇定了一些。 他再次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朝着一医院内走去。 在进入大门之前,他将燃到一半的烟扔在了地上。 旁边的垃圾桶后面忽然窜出一个脏兮兮的老汉,老汉一把抓起地上还未熄灭的烟头放在嘴巴里就吸了起来,发出嘶嘶的声响,似乎很是陶醉。 这是一个烟鬼。 而且,还是一个穷鬼。 粉无常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将一包烟扔在了地上。 “火……”那个烟鬼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 粉无常将一个打火机也扔在了地上:“省着点抽!” 烟鬼抓起烟盒和打火机,钻进了垃圾桶后面。 粉无常轻叹了一口气。 他今晚上确实有些倒霉,先后遇到了各种奇葩的事和人。 他加快脚步朝着医院里面走去。 这一次,没有在路上遇到熟人,他径直上到了三楼,进了他们的病房。 白雪没在。 只有霍见归一人躺在床上,还保持着粉无常临走时候的姿势。 粉无常看了一眼白雪的床,白雪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难道她已经出院了,可医院不是说让她在观察两天吗? 而且,这么晚了,她去哪了? 不会又回到她那个两个鬼影都看不到的巷子里去了吧? 他掏出手机,给白雪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可是没人接。 他听见房间里传来了一阵阵震动的声音,嗡嗡的,像是一只濒死的蚊虫发出最后的哼叫声,恐慌而急促,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绝望。 他循着声音,走到了白雪的床前。 他掀开枕头,在底下发现了白雪的手机。 白雪出门竟然都没带手机。 是忘了吗? 她现在在哪? 粉无常忽然有点担心了起来。 这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在门口处遇到的那个戴着口罩的男子,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吴峥,那说明吴峥已经来过这个病房了,而且看见过霍见归了。 吴峥来这到底是要干嘛?! 难道仅仅是来探望的? 粉无常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隐约之间,他觉得霍见归和吴峥之间的关系并不仅仅是同门师兄那么简单,从之前两人的几次对话和接触方式来人,两人似乎都想从对方获得什么东西,而霍见归显然已经获得了一些主动权,也就是说获得了这个东西的一部分。 或许,正是这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才让吴峥三番两次地来找霍见归。 粉无常坐在了白雪的床头上,望着对面的霍见归。 霍见归依旧一动不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甚至不知道会不会醒,他看起来像个植物人,就跟上次一模一样。 忽然间,一张脸出现在了粉无常的脑海中。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一张安详的脸,一张紧闭着双眼,画着淡妆,没有一丝表情的脸。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一张女人死去之后的脸。 是叶茜。 粉无常竟然忽然想起了叶茜,他曾经跟着师傅一起参加过叶茜的葬礼,在那口棺材里,他看到了叶茜的遗体,刚才脑中的那张脸正是叶茜死后的脸。 为什么会忽然记起叶茜来呢? 难道因为叶茜,吴峥,霍见归,三人是同门师兄妹的缘故? 还是…… 粉无常的一只手伸进了口袋中,轻轻捻出一根细长的头发。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种特殊的直觉,他觉得这根头发有可能是叶茜的。 真是荒诞! 仅仅过了两秒钟,他自己就把自己给否定了。 这时候,他想起了在网吧的时候,为什么只过了一会,四周的人全都没见了,当时只有一个人坐在远处靠窗的位置附近,露出了一条手臂,那条手臂很白,像是女人的手臂。 隐隐约约间,粉无常似乎觉得那个坐在电脑前的人,就是叶茜。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禁不住轻呼了一声。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粉无常接听了起来:“你好,哪位?” “你好……请问是……霍……哦,不,是粉无常,粉先生吗?”对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是我。” “是这样的……我们家遇到了点奇怪的事……我听说你在干这一行的,能不能帮我看看……”男人略微停顿之后,道,“酬劳你尽管开……只要有效……” “什么奇怪的事?”粉无常还不是很明白。 “就是……电话里说不大方便吧,要不我们约个地方?”男人欲言又止。 这时候,粉无常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对方显然是遇到邪门的事了,这是想请粉无常去捉鬼呢。 粉无常在心里嘀咕着:真是奇怪了,自己跟着师傅学捉鬼也就两个月的时间,可以说从未跟身边的人说过,怎么会有人知道他的私人电话,还知道他捉鬼呢…… 更何况,自己还没学到啥呢,现在去捉鬼,估计分分钟就被鬼捉了吃了。 粉无常略微沉吟之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谁?” “这个……他嘱咐我,让我不告诉你……希望你理解一下啊……” “粉无常更加迷惑了。” “粉先生,方便见个面吗?这事还挺急的……” 粉无常知道自己不能接这个活,他现在没有那个能力自己去单干,而且,感觉不经过师傅点头,似乎完全不合规矩。 还有,他觉得这事有点不正常。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是学徒,没出师呢,我师傅生病了,短期内应该无法工作,如果他好起来了,我再联系你可以吗?” “哦哦……好吧……”男人的语气有些失落,但也没有过多纠缠,短暂的沉默之后,说道,“我叫樊广目,这个就是我的手机号……你真的不行吗?还是觉得我给不起钱啊……这事真有点急……” “抱歉,这事我真的没办法。”粉无常不想拖泥带水。 “好吧……那你能介绍一个吗?” “没有。” “啊……”对方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异的低吼声,随后,对面传来“咣!”地一声响,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粉无常歪了一下脑袋,自语道:今晚上,真是他妈的奇怪啊! 第151章 厕所里的怪响声 半夜时分,粉无常迷迷糊糊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他睁开双眼,摇晃了一下脑袋,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而且,他还是睡在白雪的床上。 白雪还没回来。 嗡嗡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是手机。 又是谁打来电话? 粉无常揉了揉眼睛,看了一下,竟然是老丁。 他接听了起来:“丁教授,怎么了?” “小粉啊,见归醒了没?”老丁的声音有些模模糊糊的,听的不是很真切,像是隔着一层薄膜。 “还没呢……”粉无常看了一眼霍见归的床,忽然觉得霍见归的姿势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他急忙起身,轻拍了一下霍见归,见霍见归没有反应,他才继续道,“还是老样子……” “好吧。”老丁淡淡地道。 “出了什么事吗?”粉无常警觉地问道。 “就是我朋友的事,他等的比较急。”老丁轻吸了一口气道,“行吧,等他醒了,第一个通知我。” 又是第一个通知…… 粉无常心理嘀咕着,嘴里答应下来:“好,放心。” 挂断电话,粉无常就睡不着了。 他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多了。 走廊里面几乎听不见交谈声,也听不到脚步声了,但隐隐约约间,好似有个大口喘息的声音在外面一遍遍循环重复着,如果不仔细听,那声音根本听不到,但是一旦听到之后,那声音就像有种魔力一样,将注意力深深地吸引了过去。 粉无常站起了身子,朝着门口走去。 那个喘息声还在持续着,更加清晰了一些: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粉无常的心情也忍不住变得激动了起来,他的呼吸也不由地变粗了,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 他走到了门口处,探头出去看了看。 走廊左右两侧全都空荡荡的,没有人。 但呼吸声却依旧存在,呼哧,呼哧,呼哧—— 似乎在右边。 他朝着右边走去,前面是洗手间,那呼吸声仿似是从洗手间里传来的。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上厕所,但是憋着拉不出来,发出的那种沉闷压抑的低吼声。 粉无常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人,前面也没人。 这时,他感觉自己也憋尿了,就走进了洗手间里面。 有一个厕所门关着,就是昨天他看到的那个厕所门,“呼哧呼哧”的声音似乎就是从这个门里面传出来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门里面没有脚。 尿撒完了。 粉无常朝着那个反锁着的厕所门缓步走了过去。 他趴在门口处,听了听。 里面的声音很清晰,但不是呼哧呼哧的声音了,而是吭哧吭哧的声音。 他咽了一口唾沫,在门口故意咳嗽了两声。 里面的人似乎听见了咳嗽声,吭哧吭哧的声音立马就停止了,但仅仅过了几秒钟,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粉无常感到非常的奇怪。 好奇心在他的身体内像是一只猫爪一样挠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忍受不住了。 他抬起手,轻敲了一下厕所门:“里面有人吗?” 吭哧吭哧的声音迅速停止了。 里面寂静无声。 粉无常再次敲打了一下:“里面有人吗?”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粉无常此时感觉已经不是那么害怕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侧身走进了旁边的洗手间里,他蹑手蹑脚地踩在马桶上,双手趴住厕所挡板的顶端,用力一拉,将自己的身体拽了下去,然后他双脚蹬着挡板,将自己的脖子往上猛地一撅—— 他睁大眼睛往旁边的隔间里面望去。 里面空空如也! 厕所门开着。 抽水马桶的盖关着,里面还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粉无常急忙跳下马桶,拉开厕所门,跑出去。 外面也空空荡荡的。 可是他分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像是贴在地面上行走一般,发出蹭蹭蹭的声响。 粉无常追了出去。 走廊两边空空荡荡的。 有一个女护士从护士站走出来,恰好看见了粉无常,两人对视了一眼。 粉无常朝着女护士点了点头,然后又钻进了洗手间里去了。 他走进了刚才那个一直反锁着的厕所隔间里。 他小心翼翼地掀起了马桶盖。 他原本以为里面可能会有个人头什么的,可是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的心理甚至有点小失望。 这时,他注意到马桶后盖的水箱似乎有些不严实,他手按了一下,发出“啪嗒!”一声响,盖紧了。 他四下查看了一下,也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就在他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忽然间,他看到地面上有一根长头发。 他弯下腰,将那根长头发捡了起来。 头发很长,足足有半米多,而且尖端还染着黄色。 很明显,这是一根女人的头发,而且,还是个时髦女郎的。 粉无常又想起了自己在网吧中抓到的那根头发,他将两根头发对比了一下,发现并不是一个人身上的,长度,颜色和发质都不大一样。 这时候,粉无常又看见马桶盖边缘处竟然还有一根长发,同样是半米多长,尖端黄色。 他将那根头发也捡了起来。 在男厕所的隔间中有女人的头发,而且还是两根,这多少有点奇怪,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说,刚刚在这里面的就是一个女人? 粉无常觉得这事有蹊跷。 他将两根头发揣进了兜里,转身走了出去。 此刻,他表现的像是一个侦探。 当然,是一个捉鬼侦探。 他轻拍了一下手掌,走了出去。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比以前成长了许多,要是在以前,他绝对不敢进去查看的,而且,肯定会吓的惊声尖叫,但是现在,他不仅查看了,甚至还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有些事情,只有在做过之后,才会发现其真正的意义所在。 经过这段时间跟师傅出生入死之后,粉无常的胆量比以前大了很多,而且,观察力和思考能力也强了很多。 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粉无常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会让人类感到害怕,感到恐惧,但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鬼,有待考证。 粉无常朝着病房内走去,相比他出来的时候,现在的他心里已经放松了许多,他终于明白师傅为什么每次看见阴影就会走进去,每次看见奇怪的东西,恐怖的东西,就要亲自去看一看,原来,这些东西,只有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它才会让人感到恐惧,当你走进去之后,当你看到了事情的真面目之后,那些恐惧也就荡然无存了。 而且,随着每一次的验证,胆量和经验也会越来越多。 他忽然悟到了一些东西。 或许,鬼学的初级阶段,就是要逼出最有勇气的自己,强迫自己走进那些诡秘悬疑的恐怖事件中心,看到层层云雾遮掩背后的真相。 要想抓鬼,首先要找到鬼。 要想找到鬼,首先要破除内心的恐惧。 不然,只有恐惧充满内心,到处都有鬼。 那样的话,不等抓到鬼,自己就先被鬼整死了。 粉无常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在这里的几个晚上,让他体验到了那种密室般恐惧的感觉,没有师傅在身边,白雪也时常不在,很多人都在找他,都在联系他,甚至还有人要请他去抓鬼,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在不知不觉间变重了,但是,虽然担子重了,责任有了,可是他的能力还是太过于欠缺。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过去的一个半月里,霍见归基本上没有教授他什么东西,至少没有教过他怎么抓鬼,怎么识别鬼,还有将鬼消灭,怎么将鬼印出来,这些统统都没教。 当然,粉无常也没有发现师傅有什么特别的能力,除了抗击打能力较强,意志力顽强,生命力顽强,身体上经常出现奇迹之外,似乎没什么特殊能力了。 但,同时,粉无常也注意到,在霍见归的身上,有一些非常独特的性格品质,坚毅,神秘,不屈,执着,而且,不怕死,或者就是这样的品质,才让霍见归能够一次次化险为夷,一次次将背后的那双鬼手抓出来,又死里逃生。 不管怎样,霍见归这个人对于粉无常来说,还是只能看得见冰山一角。 不是霍见归隐藏的好,而是粉无常根本看不懂霍见归。 他的全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字:神秘。 他有一种天然的抗拒外人的防御层,不让别人靠近,不让别人窥视他的内心,或许,这是一名优秀的心理学者都有的情况。 首先,粉无常就要问自己了,霍见归为什么放弃了心理医生这么好的职业,从事鬼学研究,到处抓鬼呢?而且,抓鬼的过程九死一生,稍有不慎就性命全无,而且,钱也不多,也没有地位。这是为什么呢。 霍见归在那一年半闭门不出的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让他做出了这样一个选择,走上了这样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其次,这么几年的研究下来,霍见归研究出个什么东西来了吗?他抓到真正的鬼了吗?那些鬼都被他放在哪里了呢? 最后一个问题,是让粉无常感觉最不可思议的问题。 霍见归——为什么没有亲人呢? 就算是自己的父母亲死了,可是他还有几个亲戚的,那些亲戚也时不时地会联系自己,如果自己变成植物人了,警方肯定会找到他们的,可是,上次的时候,警方,院方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和霍见归有亲戚关系的人。 这个确实太过于奇怪。 难不成,这个世界上,跟霍见归有血缘关系的人,已经死光光了? 粉无常站在门口处,托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只想的他的脑子都开始发疼发紧了起来。 他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长吁了一口气,决定今晚暂时先不去想这么问题。 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天他都没睡好觉,要是再这样下去,估计很快就会出现幻觉了。 他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忽然间,他觉得房间里有些不同。 他抬起头来,霎时惊呼出声—— 霍见归正坐在病床上,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 第152章 入鬼门 因为毫无思想准备,所以粉无常在看见霍见归竟然坐在床头,双眼直直地看向自己的时候,粉无常直接尖叫了起来。 他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医院内显得异常刺耳。 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中响了起来,估计护士可能也听见了这声音。 这时候,霍见归说话了,他的声音没有死而复生的那种惊喜和兴奋的感觉,反而显得有些低沉,他说:“关上门。” 粉无常一边看着霍见归,一边下意识地关上了门。 他在看这个霍见归到底是不是真的霍见归,是死了之后鬼魂现身的霍见归,还是真正苏醒了的霍见归。 霍见归的脸色发青,双眼直直地望向前方,但是焦点却似乎不在粉无常的脸上,而在虚空中的某一个点。 霍见归似乎看透了粉无常的心理活动,他说:“过来吧,我不是鬼。” 粉无常轻吁了一口气,缓步走了过去:“师傅,你终于醒了啊。” “嗯。” 霍见归点了点头,然后又活动了一下脖颈,关节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有很多开关在他的身体内启动一般。 “师傅……感觉咋样?” “还好。” “那……我要不要叫护士来给你检查检查?”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似乎是护士到了,只见霍见归忽然躺在床上,盖上了被子,动作奇快无比,他合上眼睛之前,他低声说了一句:“当我没醒。” 这时,一名长相微胖,但霎是可爱,看起来很年轻的女护士走了进来,她水汪汪的眼睛左右张望了几眼,看见站在房间中间的粉无常,问道:“刚才,是你叫的?” “哦哦,我刚才差点滑了一跤,没事没事。”粉无常解释着,同时指了指地面上的一块黑色的水渍。 “真的没事?”女护士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紧张。 “没事,放心吧,我在医院里,能有啥事啊。”粉无常咧嘴笑了笑。 女护士往霍见归的病床上看了一眼,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粉无常跟在女护士的身后,在出门的时候,粉无常倚在门框上,对女护士道:“小妹妹,你是来实习的吧。” 那个女护士确实是来实习的,昨晚上看见石在尚离开的女孩就是她,后来一觉睡到天明的也是她。 她刚刚毕业,还不是很懂,这一周,她要上两个夜班,今天晚上本来不该她上夜班的,可是有个老员工临时有事,就让她来替班了。 “是啊,是啊。”小女护士说话的时候,眼睛眨啊眨的,霎是可爱。 “嘿嘿。”粉无常笑道,“我也是新来的。” “你也是……护士?”女护士上上下下看了粉无常几眼,有点迷惑。 “谁说我是护士了,我说我是新来的——病人。”粉无常道。 “你这人……”女护士脸色一红,她虽然社会经验不足,可是也知道这个看起来有点坏坏的家伙是在调戏自己。 “大家都是新人,以后多多关照!” 粉无常厚颜无耻地伸出了手来,想要跟女护士握手。 女护士微微一愣,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嗔怒地看了一眼粉无常,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她脸色微红,转身就走。 粉无常在后面喊:“跑啥啊?”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去……”女护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说话的时候,头也没回。 粉无常耸了一下肩膀,转身朝着病房内走去。 一转过身去,他立马吓了一跳,差点再次惊呼出声,他好不容易才把想要尖叫的欲望压制了下去。 霍见归正笔挺地站在粉无常的身后,刚才粉无常转身的时候,脸差点贴在了霍见归的脸上。 这个霍见归神出鬼没的,吓死人补偿人啊。 粉无常往后跳开一步,抚着自己的胸膛,轻声道:“师傅,你吓死我啦!” “胆子这么小,怎么捉鬼!” “我胆子小,不是还有你嘛……”粉无常看着霍见归,有些奇怪地问道,“师傅,你这是出来看啥呢?” “我看看那个小护士长啥样,能让你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还没忘了勾搭她。”霍见归一本正经地说道。 “师傅,你这话说的……不过,等等,现在是什么关键时候?” “我醒了啊。”霍见归瞪了粉无常一眼,“当然,还有,我有几件事要跟你说,就在今晚。” “搞的这么什么神秘秘的……”粉无常探头出去,看了一眼走廊两侧,两侧空无一人,女护士也不见踪影了。 “进来吧。”霍见归道。 “师傅你看也看了,你觉得这小护士长的咋样嘛?”粉无常插科打诨般地问道。 “眉心有痣,下巴圆润,鼻头有肉,耳朵透明——”霍见归像是念经一样地说道。 “这都是福相啊。” “旺夫。” 粉无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跟着霍见归走了病房内,关上了房门。 两人坐在病床上,面对面坐着。 霍见归脸色发青,表情看起来有些肃穆,使得他原本苍白的脸带着一种离奇的诡异,粉无常真的有种这不是现实的感觉,他不由地在自己的大腿内侧悄悄掐了一下,很疼。 两个人面对面沉默着。 霍见归盯着地面,粉无常盯着霍见归,有好几次他都想问霍见归的,但都忍住了。 良久过后,霍见归忽然抬起头,盯着粉无常说:“上一次,我醒了,这一次,我又醒了。” “说明师傅命硬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再一再二不会再三再四,算上之前一次,我已经三次了,奇迹已经在我身上发生了三次了。”霍见归的双眼变得锐利了起来,这样的眼神盯的粉无常心里有些发麻。 “既然都已经三次了,再来三次我觉得也是有可能的。” “不会的。”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道,“我已经预感到了。” “预感到什么了?” “我快死了!” “什么?” “你没听错,就是我刚才说的。” “可是——” “我可没说现在就死,有可能是一个月,有可能是一年,甚至有可能是十年。”霍见归意味深长地道,“命运,白驹过隙,十年就在眨眼间。” “那……”粉无常是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愣愣地看着昏迷了三天半,刚刚苏醒过来的霍见归,他觉得霍见归似乎跟平时有些不大一样了,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一时之间,他也说不清楚。 “经过了前面几次的事件之后,我觉得你还是很有天赋的,我说的是在捉鬼这方面。”霍见归平静地说道。 “对,我也这么觉得。” 短暂的沉默之后,霍见归似乎是下定了一个决心一般,他深吸一口气道:“之前,你不是一直想要拜我为师吗?” “是啊……”粉无常竟然有点紧张了起来。 “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霍见归道,“要不然,如果我下次醒不过来了,有些事,还得你帮我去完成。” “继承衣钵,谨遵师道。”粉无常重重点了点头,“我懂的,师傅,懂的。” “嗯,你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霍见归今天晚上竟然破天荒般地一连两次夸赞了粉无常,这跟之前动不动说粉无常是百无一用的废物简直判若两人。 粉无常有些忐忑地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弄?” “我研究的是鬼学,在鬼学上,我曾有一个师傅,他也算是你们的师祖,现在,加上你,算是三个人了,如果算上白雪的话,哎,白雪呢——” “白雪今晚有点事,就回去了。”粉无常没有说白雪是不告而别的,现在不知道在哪呢,他怕这样说了,师傅会不高兴。 霍见归点了点头道:“师傅曾经跟我说过,他也是跟着他的师傅学的,基本上算是一脉相承,徒弟不超过三个,一般就是一个,或者两个,宁缺毋滥,要精不要多,而且,这个东西,要看机缘。” “我明白的,机缘很重要。”粉无常急忙点头道。 “就像古时候的门派,黑帮的帮派一样,我们这一门也有个称呼,虽然你在外面或许根本听不到这个称呼,但是在内部,我们还是需要知道的,而且,方便同门人相互沟通和辨别身份。” “那我们叫?” “鬼门!” “鬼门?” “是的。”霍见归轻吸一口气,紧盯粉无常的双眼,“我们鬼门还有标语。” “什么标语?” “一入鬼门深似海,从此灵魂是路人。” “听起来似乎很有深意……” 霍见归的嘴角微微上扬,显然粉无常这句马屁拍在了他的心坎上。 霍见归晃动了一下脖颈道:“入鬼门简单,只需要我一句话,可是想要在鬼门上有所作为,却是非常难的,我师傅当年收了五个徒弟,坚持下来的只有我一个,其余的要么就是半路不知所踪,要么就是疯了或者傻了,还有一个自杀了,所以,这一门的死亡率是很高的,而且,即使你真的做出了成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也无法抛头露面,钱不多,名没有,这就是鬼门的现状。” 粉无常点了点头,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原来师傅真的是加入了一个门派,师傅之上还有师傅,看来,鬼门这个门派也算是源远流长了。 霍见归忽然压低了声音,脸色凝重地道:“鬼门,里面的东西,远远不是捉鬼那么简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是很明白……” “我们需要找到,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死亡之后的存在状态。” “那是什么?” “灵魂,幽灵,鬼魂,能量,粒子,或者别的什么名词,就是人死亡之后的一种存在状态。” “我明白了……这么大的命题,只有我们两个人研究吗?” “当然不止。”霍见归目视前方,沉吟道,“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师傅,我还有一事不明。” “说。” “我们这个鬼学,算是科学,还是玄学?” “确切的说,他是心理学的一个分支,名叫灵魂学,又称鬼学。” 粉无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之后,霍见归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粉无常坚定地道,“我想要加入鬼门。” “想清楚了?” “是的。” “我可以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再想想,这关系到你以后的前途和命运,甚至是你的后代。” “不需要了,我已经想清楚了。”粉无常道,“在当时我从酒吧追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清楚了。” “好!”霍见归站了起来,轻拍了一下粉无常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鬼门中的正式一员了。” 粉无常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张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原本以为这样的场景会很煽情,很激动,但真正发生的时候,才发现,一切其实都是水到渠成的。 霍见归望着粉无常道:“从明天开始,我将教你最鬼学初级的课程。” “什么课程?” “鬼学初级课程,由三大部分组成。”霍见归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鬼门关、孟婆汤、开天眼!” 第153章 鬼门关(门牙) 黎明时分。 白雪依旧没有回来。 霍见归躺在床上,装作没醒,昨晚上他和粉无常已经达成了一致,他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两天,也就是说,这两天内,霍见归要在外人面前装没醒,只有粉无常知道他是醒着的状态。 粉无常曾经问过霍见归这么做的意义。 霍见归告诉他,这样做是为了清静,不想那些人来打扰自己。 东边的天空泛起了紫红色,曙光逐渐铺洒开来。 朝阳初升,新的一天来临了。 今天,粉无常有一件大事要做,那件大事就是鬼学初级课程的第一课——鬼门关。 其实,说是一本课程,这更像是一个挑战,就像当初半夜去墓地睡觉一样,从本质上说,两者并无区别,只不过这个“过鬼门”更吓人,更恐怖,难度也更大,如果胆子小的话,是肯定无法完成的。 按照霍见归给粉无常的说法,过鬼门,就是去拔死人的门牙,一个死人身上,拔一颗,看最后能拔掉几颗。 这个事情有两个难点,首先,就是找到死人,还是那种刚死不久的,其次是要偷偷摸摸的,不让这个死人的家人看到,将其门牙拔掉。 其实,最刺激,最恐怖的是拔牙之后,那些被拔掉门牙的死人会不会找上门来,问粉无常要牙齿。 这是一件让人一想就感觉头皮发麻的事情。 众所周知,死人身上的东西最好不要动,因为一旦动了,他很有可能会生气,就会导致他变成鬼魂找那个人要东西,缠上他,折磨他。 即使是迫不得已动了死人身上的东西,也要烧香烧纸,让死人灵魂安息,最好是用别的东西来代替一下,糊弄过去。 人们都知道,牙齿这个东西是很特殊的,他是人身上几乎可以说是最硬的地方,而且,恢复能力和再生能力都很强,尤其是门牙,见光度和使用度也很高,可以说是跟随人的一生,每天都会用得到,别看它东西不大,但作用巨大。 门牙在人体学和面相学上又被称为堂口,或是门柱,代表有什么东西想进入一个人的体内,首先要过的便是门牙这一关,而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内出来,也要过这一关。 所以,门牙在人身上的作用,就不仅仅是美观,实用性那么简单了,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象征作用,那就是人体风水。 门牙一破,风水自流。 所以,古代人哪怕是门牙真的没有了,不管是自己掉的,还是因为意外弄掉的,都要重新镶上一颗,否则可能财运,官运就会走下坡路。 门牙显然已经不仅仅是门牙那么简单了。 而这个过鬼门,就是去拔死人的门牙。 听起来,好像有点瘆人,至少粉无常第一次听霍见归解释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 粉无常当时还问霍见归:“拔死人的门牙,除了练胆这个作用外,还有别的作用吗?” “当然。”霍见归说,“它不仅是练你当时的胆子,还练你以后的胆子,因为你拔了他的门牙之后,要把这些门牙放在你的枕头底下,每天晚上枕着这些门牙睡觉。” 粉无常倒吸了一口凉气。 霍见归继续道:“当然,这么做也不仅仅是练胆,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帮你积攒身上的鬼气,也称阴气,让你尽快地看到真正的鬼,最好是让鬼附身。” “简直是引狼入室,引火烧身啊。” “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霍见归解释道,“要想研究透彻一个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变成那个东西,如果无法变成那个东西,那起码要永久地拥有那个东西。” “我明白了……”粉无常一边点着头,一边在心里打鼓,拔牙这个他觉得倒是可行,但是枕着这些死人门牙睡觉,能睡的踏实吗…… 后面,粉无常又向霍见归询问哪里有大量的死人,是那种刚死没多久的。 霍见归说:“两个地方。” “哪两个地方?” “火葬场和医院的太平间。” “医院里的太平间在哪?”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霍见归道,“但医院太平间里人明显比火葬场要少得多,而且,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有,所以,我建议你去火葬场。” 粉无常点了点头,看来这一次的火葬场之行是少不了的了。 霍见归道:“去之前,准备好钳子,是拔牙用的。” “别的呢?”粉无常问道,“别的要不要准备?” “不需要。” “为啥?” “因为你不会用。” 粉无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确实正如霍见归所说,给他道具,他确实也不会用。 霍见归沉默了一会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拉开桌子底下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包裹,拉开拉链之后,从里面拿出一只黑表,他擦去了表上的灰尘,递给了粉无常。 粉无常看着那块长得像是表,但似乎又不是表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啊,师傅?” “这是呼吸定位仪。”霍见归指着表盘上的数字道,“现在,上面显示的数字是2,证明方圆两米范围内,只有我和你两个人的呼吸。” “我擦!”粉无常激动地喊了一声,“这东西这么高端?!” “是的。”霍见归道,“这是我师傅当年从英国朋友那弄来的。” “如果现在的数字是3,但是周围却没看见人影,是不是就代表有个人藏在四周,天花板上,地板下,床底下,或者——你我的中间?”粉无常左右看了几眼。 “是的。” “等等——师傅,我问一个问题。” “你问。” “鬼,有呼吸吗?” “所以,你要研究。” “你也不知道?” “据我所知,他们并没有,因为呼吸系统在他们体内无法运行,他们的身体是死的,但是——”霍见归忽然闭上了嘴巴。 “但是什么?” “任何事都有例外,所以,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粉无常咽了一口唾沫,将那块黑色的表戴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上面显示一个大大的黑色数字:2。 在数字边缘处,有一根红色的指针,指针在颤抖不休。 粉无常问道:“这个指针是干嘛用的?” “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上面的数字会是1,指针的颤动,代表着你自己呼吸的波动,也就是心率,类似于心电图。” “我擦!这么神奇!”粉无常再次震惊了。 “是的,它是根据气流波动感应的,能辨别一个呼出的气体流动,同时从这气体流动中找出共振波。”霍见归平静地道。 粉无常抚摸着那块黑表,感觉像是见到了一个大宝贝,就在他抚摸的时候,红色的指针开始剧烈波动了起来,那代表着自己的心率在迅速跳动……当然,也或许是霍见归的心率在迅速跳动……毕竟,现在上面有两个人的呼吸。 粉无常实在没想到,自己刚刚入门,就获得了这么好的宝贝,他不由地连连感谢起了霍见归。 霍见归道:“宝贝有的是,有些我自己都没怎么用了,如果你喜欢,后面我都可以一一介绍给你,看你用哪些了。” “好!好!我是一个宝贝控,不,应该是法宝控,我就说嘛,捉鬼哪可能不用法宝的,这下终于让我见着真法宝了。” “注意,这不是法宝,这是科学仪器。” “分明就是法宝,师傅这次莫要骗我啦!” 霍见归摇了摇头,自语一声道:“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这么认为吧。” 粉无常确实把那块黑表当成了法宝,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看这块黑表至少已经看了300次了,有时候是1,有时候是2,最多的时候,竟然有15个之多,那次是在电梯里的时候。 粉无常发自真心地觉得,这个东西真是太他妈的神奇了! 而且,有了这个东西之后,他即使是没看见那个人,隔着门,或者隔着什么东西,都可以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有几个人。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医院厕所里那个反锁着的厕所隔间,要是再让他碰到的话,就靠着东西,就可以知道里面东西是什么东西了。 对了,他还忘了问,这个东西能不能测试动物的呼吸呢? 一想到这,他饭都吃不下了,急匆匆朝着医院跑去,一边跑着,一边低头看表,表上的数字随着他的跑动不停地变化,指针也在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发现了规律,指针的跳动应该是以范围内所有人呼吸流中那个呼吸最剧烈的人的为准。 也就是说,它只显示最大值。 粉无常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病房。 刚进病房,就看见两个护士,还有几个医生正站在霍见归的病床前说着什么。 粉无常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一个男医生道:“按理说,病人应该快要醒了。” “为啥?”粉无常立马改口道,“是真的吗?!” “是啊,不过,有点奇怪……他的呼吸很乱……而且,脑电波有时候非常活跃,有时候又空无一物,简直奇怪……”男医生看着手中的图片说道。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们尽力了。”粉无常说道,“我觉得还是让病人先好好休息休息再说吧,不行,我们就转院。” 男医生有些奇怪地看了粉无常一眼道:“你怎么有转院这样的想法呢,你觉得我们无法医治他?” “不是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男医生盯着粉无常,旁边一名女医生似乎发现了什么,掰开了霍见归的眼皮,用手电筒在里面照射了一番,然后疑声道:“真是奇怪。” 男医生扭头问道:“怎么了?” “我们去外面谈吧。” 两个医生走了出去,另外两个护士也相继走了出去。 粉无常一屁股坐在了床头上,双眼望着门口,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背后传来了霍见归的声音,“他们或许发现我已经苏醒了。” “那我们怎么办?” “过两天就走。” “好吧……”粉无常想起了他的那个问题,急忙问道,“师傅,那个呼吸定位仪能不能定位动物的呼吸啊?” “你觉得动物的呼吸跟我们的一样吗?” “这个……” “如果一样,那就能,如果不一样,那就不能。” “我不是很懂。” “您觉得蛇的呼吸能不能定位?” “应该不能……” “那猿猴的呢?” “应该可以吧……” 粉无常略微沉吟之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师傅!” 第154章 鬼门关(火葬场) 九龙区一共有两个火葬场。 一个在北面,一个在南面。 北面那个是新的,也就才五六年的时间,比较大,里面东西比较全,配套设施也很多。 南面那个历史比较久远了,往上追溯的话,可以翻阅到清朝时期,只不过一代代传下来,如今的火葬场已经不是那时候的火葬场了,经过了几次装修之后,样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粉无常将两者做了充分的对比之后,决定去南面那个火葬场拔牙。 一来因为它年代久远,管理上相对松散,晚上可以潜伏在停尸房里,方便拔牙,而另外那个据说还有摄像头,万一出现意外被抓,连解释都解释不清。 二来,南面那个历史久远,虽然翻修过,但是地址没变,也就是说,它有上百年历史了,一般来说,一个东西时间久了,多多少少会有些古怪之处的,更别提火葬场了,粉无常觉得这样也算是变相增加了难度吧。 下午的时候,粉无常出去买了一些道具。 一把钳子,用来拔牙。 一把小锤,如果拔不出来,就敲下来。 两把镊子,用于翻起和固定住嘴唇,方便拔牙操作。 一条红绳子,这是他跟师傅学的,以防万一,不知道有没有用。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准备了一个打火机,一把匕首。 为了壮胆,他还买了一瓶二锅头。 他希望自己不用喝二锅头,就可以完成这个任务,但毕竟有时候想象太美好,现实太残酷,所以,他还是先提前做好准备。 毕竟,他要等到晚上十二点才开始真正拔牙。 而火葬场一般情况下晚上九点就关门了。 所以,他要在九点之前潜伏进去,在停尸间里呆到晚上十二点,这三个小时,肯定也是相当煎熬的。 下午五点的时候,粉无常就启程了。 他带上那些东西,打了一辆出租车,朝着南边那个火葬场赶去。 上车之后,他和出租车司机有过这样的对话。 粉无常说:“去火葬场。” “火葬场?”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粉无常一眼,“哪个?” “南面那个。” “好嘞。”司机又看了一眼粉无常,目光中透出一丝古怪,他犹豫了一会,才低声说道,“老板,你是去看人,还是去办事啊?” “算是办事吧。” “办事的话,我建议你去北面那个。” “为啥?” “你没听说吗,南面那个火葬场前段时间出事了。” “什么事?” “闹鬼……” “火葬场闹鬼?” “其实每个火葬场都闹鬼,只不过那次时间比较凶,闹的比较大,所以传出来了。” “什么事?” “火葬场里死了一名员工。” “怎么死的?” “据说是被当成了尸体,直接推进了火化炉里,但是烧到一半的时候,人醒了,大喊大叫,拉出来之后,没过几分钟就死了。”司机眉飞色舞地说着,“听说警方也介入了,还把那个火化工拉去拘留了半个月,后来释放了,但被烧死的那个人的家属不同意,现在还在到处上诉呢。” “确实有点奇怪。” “所以说,我们还要去南面那个吗?” “要去。”粉无常点了点头道,“一定要去。” 出租车开始往前行驶。 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粉无常远远地就看见了阴沉的天空中竖着一个高高的大烟囱,不过没有冒烟——这一带对死亡有另一种说法:爬大烟囱。 火葬场的大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窗玻璃也是黑色的,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粉无常下车之后,朝着火葬场那两扇黑红色的大铁门走去。 身后的出租车像是逃离一般,猛地一个急转,很快就消失不见。 粉无常朝着那辆黑色面包车看了看,车玻璃上往下淌着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隐约有一双眼睛在里面盯着他,充满敌意。 粉无常第一次到火葬场来。 大院里没什么人,很整洁,有大片大片的草坪,还种着美人蕉,那高大的花在雨水中鲜红鲜红的,有点像血。 粉无常走在水泥甬道上,不停地四下张望。 说实话,他有点紧张。 这样的地方,即使是大白天的,都透着一股阴森。 他不由地蜷缩了一下身子。 突然,他听见一阵“咔咔咔咔”的声音想起,好像有人朝他走过来。 这个人一定穿着皮鞋,而且皮鞋上还盯着铁掌。 他左右转了转身子,没看到人。 前面也没有人。 他朝后转过身来,终于看到了这个人。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雨衣,帽子很大,扣在脑袋上,他的脸很白,眼睛盯着粉无常。 粉无常有点奇怪,现在明明没下雨,为什么这人穿着雨衣呢。 忽然间,他想到了门口面包车窗玻璃上淌着的水,或许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他一点点走近了,粉无常看见他的一只眼睛是惨白的,另外一只眼睛中射出一道有些阴郁的目光。 他瞎了一只眼。 他的鼻子很尖,脑袋似乎也很尖。 粉无常问道:“你是这的老板吗?” 对方的声音有些嘶哑:“你要干嘛?” 粉无常耸了耸肩,试着放轻松自己,他感觉自从进入这里,神经似乎就一直无意识地处于绷紧状态,就连说话就显得神经兮兮的。 粉无常故意表现的有些悲伤,他说道:“家里要死人了……” “哦,几个?”对方问,语气漫不经心。 “一个……”粉无常微微有些震惊,他感觉对方好像是在和他讨论家里的母猪刚生了几只猪仔一样。 对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粉无常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我想找这的负责人,看看能不能在这火化……” “跟我来吧。”那人说。 “你是……” “对,我是。” 他说完,就继续朝前走去。 水滴从他后背的雨衣上慢慢滑落下来,看水滴的形态,似乎不是雨水…… 粉无常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身后,不住地打量着他的背影,同时左右观望着,四周一个人都没有,看来,这个家伙有可能真的是这里的老板,就算不是老板,应该也是个负责人吧。 粉无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右手手腕上的黑表。 表中显示着数字:2。 红色指针在微微颤动。 粉无常默默点了点头,抬起头,朝前望去。 前面是一趟青砖平房。 一排高高的窗子,安着铁栏杆。 那些窗子都很小,黑洞洞的,更像透气孔。 不过,现在这些窗子都关着。 平房的正面,除了窗子没有门。 雨衣人带着粉无常来到了平房的侧面,这里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雨衣人掏出一大串钥匙,摸出一枚,插进去,扭动了几下,“矿哐啷啷”地把铁门拉开,走了进去。 粉无常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是一个很小的外间,只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两把破旧的椅子,显得冷冷清清。 桌子上放着一个脏兮兮小的练习本,已经卷边,估计是登记用的。 除此,什么都没有了。 粉无常注意到,正对着铁门还有一扇铁门,他猜测,从这道铁门走进去,应该就是停尸房了。 粉无常第一次走进这种地方,脊梁骨不由地一阵阵发冷。 他觉得这里面的温度也出奇地低。 雨衣人坐下来,依旧没有脱掉雨衣,也没有摘掉帽子,他的脸像是藏在黑洞里,他说:“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粉无常看了看他,道:“价格多少啊?” “看你要做哪一种?” “还可以选择?” “我们有三种火化炉,价格分别是200,500,1100,越贵的越好。” “这东西不就是将尸体烧掉嘛……还有好坏之说?”粉无常有些吃惊,他确实不是很了解。 雨衣人似乎有些不屑,他抽出烟来,又拿出打火机,他旋转着打火机,然后“啪!”地一声引燃,点上香烟之后,缓慢吐出一口烟圈才道:“火机喷出的都是火,为什么有的贵,有的便宜?” “外观,还有持久性。” “好的火化炉烧的快,烧的干净,骨头分量多,你可以剔骨留存,而且,骨灰冷却快,你不用等很长时间就可以拿到骨灰,另外,好的炉子就像好的火机一样,外观自然也有所不同,我们提供的配套服务也不一样!” “我明白了。” “我们还有不同的骨灰盒,你可以选择一种你认为合适的。”雨衣人淡淡地道,“如果你觉得你家人还不错,那就选一个好的骨灰盒,毕竟,这个盒子里装着他地下的一生呢,好的骨灰盒不仅材质好,还透风,冬暖夏凉的,舒服的很。” “我选最贵的炉子,还要最好的骨灰盒。”粉无常道。 “嗯。”雨衣人看了一眼粉无常,“看你年纪不大,倒是一个孝子。” 粉无常没有说话。 雨衣人掀开本子,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写着一边问道:“你的名字?” “王杨。”粉无常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化名。 “要不要提供接尸服务?”雨衣人道,“我们有专门的接尸车,还有专人引尸,你应该知道,人死后不能轻易挪来挪去的吧。” “这个就不用了……”粉无常道。 雨衣人看了粉无常一眼,没再说啥。 “对了……”粉无常问道,“你们这能停尸体的吧。” “肯定啊。”雨衣人道,“怎么,你想把尸体存在这?” “我想明天拉来,后天化火,你看可以吗?” “你想怎样就怎样,只要给钱。”雨衣人道,“停尸一天,一百五十块。” “钱没问题,我就是担心尸体会不会出现意外——”粉无常继续问道,“你们停尸房里有没有冷藏柜啊?” “这你倒是真问着了。”雨衣人说,“实话说,我们这里确实没有冷藏柜,因为那东西太麻烦,而且,经常出现意外,不过,我们整个停尸房就是冷藏库,里面24小时冷气不间断,温度低的活人都受不了。” 粉无常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相信。 雨衣人似乎看透了粉无常的内心,他站起身子,朝着正对着的那道铁门走去:“你跟我来。” 雨衣人打开了那扇铁门,走了进去。 粉无常紧随其后。 一走进铁门里面,粉无常就打了一个寒噤:“这里面怎么这么冷?” 第155章 鬼门关(尸人) 粉无常打了个寒噤:“这里面怎么这么冷?” 雨衣人走在前面,头也没回:“跟你说了,这里面放冷气了,咱们这个火葬场没有尸体冷藏柜,有隔日大殓的尸体,就放在这儿。其实,我们也只是收个冷气费而已。” 粉无常看到,这个停尸房中间,有一条长长的过道,两边是停放尸体的简易隔档,大约有三十个。 隔档里是冰冷的铁架子床。 这个房子太空旷了,太寂静了,只有雨衣人的皮鞋声:“咔,咔,咔,咔……” 外面天不知何时已经阴了下去,窗子又小,里面的光线很暗淡。 粉无常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某种不流动的时间里。 他朝两旁看去,很多隔档都是空着的,只有七八个尸床上蒙着白布,露出死尸的脚丫子。 这几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有可能是今晚要火化的,有可能是明天要火化的,也有可能是拉过来之后,家人没见了的那种,一放就放了好几天。 粉无常的目光被那几具尸体的脚丫子给吸引了过去。 他发现,那些脚丫子都显得比正常人的脚要大许多。 他把头转过来,看了看前面雨衣人的脚。 他的脚好像也比正常人的脚要大许多。 同时,粉无常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人好像越走越慢了。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个雨衣人接下来就会走进某个隔档,慢慢躺在一张高高的尸床上,用蒙尸布盖上自己…… 粉无常停住了。 他猛地转头看了看。 那扇铁门,是唯一的出路,已经离他很远了,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 雨衣人回过头来,说:“你怎么不走了?冷的受不了了?” 在这个阴森的停尸房里,粉无常感到这个雨衣人的声音更嘶哑了。 粉无常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问道:“你为什么不脱掉雨衣?” 雨衣人说:“刚才我刚从后面的干冰室出来,等会还要进去,有些冰融化了。” 粉无常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雨衣人在撒谎,干冰不是冰,不能化成水,只能化成二氧化碳。 可是他为什么会撒谎呢? 粉无常忽然想起来,在路上的时候,出租车司机跟他说的,在这家火葬场的员工将另外一个员工当成尸体放进了火化炉里,难道那个将活人放进炉子里的员工,正是面前这个雨衣人? 不然为什么粉无常越看这个人越是诡异呢,还透着一股阴森,像是从地窖里爬出来的死尸。 “还要不要进去了?”雨衣人再次问了一声。 粉无常摇了摇头,站在门口看了看里面七八具尸体问道:“你们这里就这么几具尸体?” “怎么?嫌少?”雨衣人冷声道,“这又不是货物,你又不是买尸体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这的生意也不是特别好嘛,我还以为会有很多尸体。” “一般来说,运来的尸体,几个小时之内就会火化,这里又不是宾馆,将尸体放在这干嘛。除非家里有事情,或者说别的原因,以及需要在这里做一些辅助性服务的,才会过夜。”雨衣人低声道,“要不然,尸体放在这,你放心?” “那倒是。”粉无常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现在满意了?”雨衣人道,“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你这种要参观停尸房的顾客,一般人都不敢走进去,怕惹上晦气。” “我不怕。”粉无常现在的表情已经轻松了许多,“人活着的时候都没啥好怕的,死了有啥好怕的!” 雨衣人沿着走廊往外走,一边走着一边说:“你这个观点不错,我认同。” 粉无常继续道:“对了,你们这招不招工人啊?” 雨衣人扭过头来,盯了一眼粉无常,眼神有些古怪:“你想在这干?” “不是我,我帮我一个朋友问问,他刚从号子里出来,不好找工作,你这里我猜也不大好招人吧。” “年纪多大?” “三十多岁。” “太小了。”雨衣人继续往前走,“最好是五十岁以上的。” “为啥?” “见得多了,就不会大惊小怪。”雨衣人道,“而且,年纪大,欲望就少,欲望少,看见的东西就少。” 雨衣人的话里似乎暗含某些人生哲理。 粉无常不由地好好看了看雨衣人的脸,他的鼻子很高,有点鹰钩鼻的感觉,面色阴郁,一看就是长期生活在压抑阴沉的环境之下。 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脸,除了那个鼻子之外,别的都看的不是很真切,只能隔着帽子看出他的脑袋尖尖的。 雨衣人走出了铁门,在铁门口等着粉无常。 粉无常偷偷看了一眼雨衣人手中的那串钥匙,其中一把钥匙很长,应该就是开这扇铁门上的锁的。 粉无常走了出去。 雨衣人果然用那把钥匙将锁锁上了。 随后,他将钥匙挂在了腰间,走到桌子旁,道:“先交押金。” “还要交押金?” “不交押金我怎么给你安排炉子,怎么给你安排工人,难不成你是在逗我玩?”雨衣人的语气变得不善了起来。 “好吧,多少?” “三百。”雨衣人道,“多退少补。” 粉无常拿出钱包,给了雨衣人三百大钞。 雨衣人随手给他写了一张条子,按了一个手印,递给了他:“到时候凭这个东西来取押金,放心,我们是正规火葬场,不会坑你这三百块钱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什么万一?” “万一你那尸体发生点什么古怪的事呢,我们还要请道士,那时候钱就要从你这里面扣了。” 粉无常这下明白了过来。 他这才意识到,火葬场的套路深啊,别看着就是烧一具尸体,可是里面坑蒙拐骗的学问还是很深的,而且,哪怕有人真的被坑了,估计也不会有人到处声张,或者闹事之类的。 毕竟,这里可是离阴间最近的地方啊,任何人只想着离这里远一点,可不想跟这里产生关联,更不想跟生活在这里的人有任何的瓜葛。 交完定金,办完手续之后,粉无常就跟着火葬场的雨衣人走了出去。 外面还有一道门,雨衣人再次摘下钥匙,将铁门锁上了。 锁上之后,就在他刚刚将钥匙挂在腰间的时候,粉无常脚下忽然一个趔趄,朝前倒去。 雨衣人本能地抬起手去扶粉无常。 粉无常一只手拽住了雨衣人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扶住了雨衣人的腰间。 一声轻微地“哗啦”声一响即逝。 粉无常看了雨衣人一眼,笑道:“你们这有点邪乎啊,这都不让我走了,非得让我跪下磕头是咋滴!” “你刚才是不是对尸体不敬了?”雨衣人一本正经地问。 “倒是有可能。”粉无常撅了撅嘴道。 两个人朝前走去。 雨衣人朝着后院走去,粉无常朝着大门口走去,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扭头问道:“你们这有洗手间吗?” “嗯?” “就是厕所。” “跟我来。” 粉无常再次跟在了雨衣人的背后。 在通往后院的路上,一个墙角旮旯里,有一个小屋子,有一扇破门,门上的洞可以直接看到里面,这个门等同于没有,旁边的墙壁上写着两个血红色的大字:厕所。 没有男女的标识,门口堆着一堆的杂物。 雨衣人指了指那个破门:“这。” “好的,谢了,我有些憋不住了……”粉无常快步朝着里面跑去。 一推开门,没有闻到臭味,反而闻到了一股药水的味道,看来这里的厕所还是经常清洗的,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脏乱。 厕所里面倒是跟普通的厕所没啥差别,只不过要是在这里上大厕的话,透过门上的洞口,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当然,外面的人如果路过的话,只需要微微低头,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春色了。 里面有一坨狗屎,似乎还是新鲜的。 粉无常在里面站了一会。 他当然不是来上厕所的,他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摆脱掉这个雨衣人,同时可以留在这里。 他的手里篡着那把钥匙。 钥匙原本冰凉无比,现在被他篡的已经发热了。 他趴在门边上,透过那个破洞往外面看去。 雨衣人进入了后院中的一个房间里,不知道干嘛去了。 显然他还没发现自己的钥匙已经被粉无常给悄悄顺走了。 粉无常又等了一会,然后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火葬场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很快就要下雨了。 整个天幕逐渐黑了下去,黑夜即将来临。 一阵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粉无常浑身哆嗦了一下。 这时,他忽然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他急忙扭头。 身后空无一物。 只有厕所的那扇破门在冷风中轻轻动着。 似乎刚刚进去了一个人。 粉无常往前走了两步之后,悄然贴墙藏好,静静聆听和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厕所里面没有声音。 好几分钟过去了,也没有人从里面走出去。 粉无常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在这样的地方,人的神经难免会控制不住地处于绷紧状态。 眼看着夜幕即将来临了,他走到了铁门前,打开了第一道铁门上的锁,迅速走进去,然后又打开了第二扇铁门的锁,这扇门通往停尸间。 打开两扇门之后,他匆匆回到外面,将那串钥匙扔在了通往后院的必经之路上。 毕竟上面的钥匙不止停尸间这两把,要是雨衣人发现钥匙不在了,肯定会下来查看的,而且,有可能还会怀疑到粉无常的身上。 为了减少意外发生的概率,粉无常只能这么做。 做完这些之后,粉无常快步走进了铁门里面。 就在他走进铁门之后,外面的厕所门忽然轻轻被推开,一条瘦骨嶙峋的老狗从里面走了出来,它的双眼带着一股深沉的忧伤和孤独,它盯着那道铁门,发出一声叹息,像是个老头一样。 粉无常将锁翻转过来,让其看起来像是锁好了一样。 接着,他走进了里面。 里面阴气森森的。 而且,寒冷异常。 粉无常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他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紧张地往铁门外望去。 外面已经开始变黑了,看不清楚什么东西。 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那张桌子,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他在等待着。 等待着子夜时分的降临。 那样,他就可以去拔牙了。 拔死人的牙! 第156章 鬼门关(午夜冷笑声) 一条老狗蹲在火葬场的墙角落里,伸出舌头,舔舐着一张肉皮一样软乎乎的东西。 它偶尔抬起头来,望向漆黑的前方,目中带泪,眼神忧郁。 夜越来越深了。 天空黑沉沉的,一场暴雨正在酝酿中。 后墙壁的天窗玻璃上影影绰绰的,后面似乎有一棵树,树枝叶子在天窗外面不停地摇曳,像是好几只手臂在晃动。 粉无常坐在椅子上,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他已经坐了两个小时了。 从晚上六点半坐到了八点半。 在这两个小时里,他最大的感觉就是寒冷。 寒冷无处不在,即使他现在是在停尸间的铁门外面,依旧感觉寒气逼人。 又坐了一会之后,他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是两个人在谈话,一个低沉,一个沙哑,他听出来其中一个应该正是那个雨衣人,另外一个就不知道是谁了。 这两个人在外面谈了好一会,最开始声音较小,后面变大了一些,粉无常听出来其中一个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 因为风很大的缘故,粉无常只能听清他们在说话,但是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终于,他们似乎是说完了。 又过了一会,外面传来了一阵“哐啷哐啷!”的声响。 粉无常猜测,可能是火葬场的大门关上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五十五分,确实也到关门时间了。 院子里的灯也关上了。 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粉无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知道火葬场的老板和员工们是住在火葬场里呢,还是住在别的地方? 如果是住在火葬场里的话,那确实够吓人的,粉无常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他宁可多花几百块钱,找个房子住在外面,也不愿意住在这里。 而且,这里属于荒郊野地,周边没有居民楼,更别提有活人路过这里了,哪怕真的有事情要路过这,也宁可绕远一点,绕过去。 如果老板和员工不住在火葬场的话,那也就是说,现在这个点,整个火葬场里,只剩下了粉无常一个活人,一个能呼吸的人。 这样一想,还是有点吓人的。 粉无常的心理一下子就不淡定了。 直到这时候,他才真正发觉这个“鬼门关”的难度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过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煎熬的。 而且,现在还没到子夜,没有正式开始拔牙。 一切还没开始呢。 粉无常点上了一颗烟。 打火机的声音很响亮,也很刺耳,在如此寂静的地方,让人觉得不真实,像不是自己弄出来的声音。 香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口,烟气进入肺部,让粉无常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粉无常只用了三口,就将一整支香烟抽完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烟瘾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他急忙又点上了一支。 香烟不仅让他感到放松,还让他觉得温暖,而且,香烟在燃烧的时候,火光闪烁,让他觉得好像是有生命在旁边陪伴着自己。 粉无常又抽了两支香烟。 烟雾开始在走廊中弥漫了起来。 天窗并没有开,烟雾散不出去,就在房间内汇聚着。 粉无常吸完了一手烟,又开始吸自己的二手烟。 他脑中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他想到半个月前,自己进入了河神洞中,跳下水潭救霍见归,然后又想到笔仙防空洞中和敌人血战,再到光头山底下和机器人血拼,这一路下来,可谓九死一生,他能够活下来,也真是一个奇迹了。 这样一下,他心里就舒坦多了。 他经历过生死,还拯救过世界。 区区一个火葬场又能奈我何? 粉无常晃动了一下双肩,试着放松下神经,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始在走廊中来回走动着。 他的双脚踩在有些湿乎乎的地板上,发出“蹭,蹭,蹭”的声响,像是有个什么东西贴在他的双脚下摩擦一样。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压抑。 他停止了走动。 他现在还不想进停尸间,因为进去也没用,不到时间,就算是拔了牙,骗得了师傅,可是骗不了自己。 既然来都已经来了,肯定就要做到最好。 他已经想好了,之前他进去的时候已经数过,里面共有七具尸体,他今晚要拔掉七颗门牙,每具尸体拔下一颗来。 又过了一会,外面的风更大了,敲击着天窗的玻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有好几个人在同时砸窗,想要冲撞进来。 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雨了。 粉无常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四十五分。 时间过的有点慢。 真是太慢了。 他从未感觉过时间过的像今天这样慢。 他下意识地望向了右手手腕上带着的呼吸定位仪。 上面显示着一个大大的数字:1。 粉无常忽然发觉这个呼吸定位仪其实挺恐怖的,如果现在上面的数字显示的是2的话,而四周又根本没有人的情况下,自己不得吓个半死啊。 所以说,这个东西还是得给真正能用得到它的人才行,比如师傅这样的,胆子比天大的人。 当然,如果会用的话,这个东西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粉无常脑子活跃了起来,注意力被那块呼吸定位仪吸引了,时间也就自然过的快了一些。 当他又抽了两颗烟之后,再次看表的时候,发现已经十一点半了。 “快了!”粉无常低声自语,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截止到现在,他已经呆在这里三个多小时了,还不是什么都没发生。 粉无常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胆大,竟然真的能够呆这么久,没有尖叫着跑掉,没有跪地求饶,没有吓尿裤子,他就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换做一个月之前,他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四十五分了。 他决定进去。 他缓步走到了铁门前面。 伫立片刻之后,他轻轻拉开了铁门的一条缝隙。 一丝极寒气息从里面钻了出来,像是一条由寒冰铸就的蚯蚓一样,钻进了他的胸膛里,贴着他的肌肤开始快速流窜。 他的牙关发出了一阵“咔哒咔哒”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拿着一个小铁锤敲击他的骨头一样。 他呲着呀,从口袋中摸出了那瓶二锅头,扭开盖,猛地灌下去了一口。 两秒钟过后。 他的胸膛里像是着了火。 他张开了嘴巴,任由胸膛里的火从喉咙里窜出来。 空气中漂浮着白酒的味道。 他浑身暖和了起来。 他踏门而入。 往前走。 脚步贴在地面上,发出“蹭,蹭,蹭!”的声响。 他走到了停尸房门口。 他不能开灯,开灯的话,容易引起注意。 他打开了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亮笔直地照射进停尸房内。 光柱左右横扫,照亮了整个空间。 墙壁是灰黑色的,似乎从建设以来就没有粉刷过,上面都是死尸的气味。 地面也是灰黑色的,上面都是死尸的脚印,一排排,歪七扭八。 天花板也是灰黑色的,上面是死尸呼出的空气,以及飘散不出去的灵魂。 没有窗户。 停尸房四四方方,像个放大版的棺材。 这个放大版的棺材里面,共有三十个小棺材。 现在,其中的七个小棺材里躺着七具尸体。 尸体躺在尸床上,身上盖着裹尸布。 他们的脚丫子全部露在外面,整整齐齐的,发青发紫,大拇指上翘,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粉无常的呼吸禁不住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 11点58分。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中摸出了钳子。 手电筒笔直地照到了离他最近的那张尸床上。 他迈步走了进去。 冷飕飕的风在里面流窜着,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飘到哪里去。 粉无常忽然想打喷嚏。 他屏息凝神,仰起头来,按住自己的鼻子,硬生生将这个喷嚏压了回去。 此时,已经是0点1分了。 他快步走到了那张尸床前。 他抬起手来,想要去掀起裹尸布。 可是,手指在触碰到裹尸布的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响在身后,像是冷笑的声音,又像是轻哼的声音,只发出一个音节。 粉无常霎时间寒毛直竖。 他抑制住心理上巨大的恐怖,猛然回头,手电筒照射过去。 身后空空荡荡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来,两根手指捏住了裹尸布,轻轻掀了起来。 这是一个女人,不,是一具女尸。 从皮肤的松弛度来看,好像并不是很老,也就是三十多岁。 裹尸布彻底掀了起来。 粉无常吃了一惊。 这个女人的脸竟然非常的干净,身上也很干净。 而且,看起来还有点漂亮。 她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粉无常轻咬了一下牙关,不再继续关注女人的身材和长相。 拔牙才是最要紧的! 他将手电筒含在嘴里,戴上手套,一只手拿着镊子,掀起了女人的嘴唇,另外一只手拿着钳子夹住了女人的门牙。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又响起了一声轻哼声。 粉无常脑后一麻,这一次,他听清了,那是愤怒的冷哼声。 可是,他没敢回头。 他知道就算回头,估计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管他是人是鬼,先拔了再说! 他手腕用力,钳子猛地往上一揪! “咔吧!”一声响! 钳子从嘴巴里面拽了出来。 然而牙齿却似乎没有拽下来。 这时候,只听“咚!”地一声响。 有个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粉无常用手电筒照射着自己的钳子,发现钳子上似乎夹着一块黑红色的腐肉。 难道刚才夹错了? 他低下头去,手电筒去照那个女人的嘴巴。 可是,一照之下。 女人的嘴巴竟然没见了。 刚才是嘴巴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 他用手电一扫,凝神细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粉无常只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在一瞬间窜到了嗓子眼上去了。 女人的脑袋不见了!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咕咚!”一声响,他的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回头一看,光照扫到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头—— 是那个女人的人头。 人头忽然咧嘴,朝着粉无常笑了起来! 粉无常大叫一声,嘴里的手电筒“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霎时熄灭了! 第157章 尸体派对(上) 漆黑一片。 四周静的有些不真实。 粉无常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了,他全身绷紧,像是一头即将向着猎物出击的豹子,可是,他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警惕,而是紧张和恐惧。 他紧张的已经忘记了呼吸,甚至失去了思考和感知的能力。 他的思维是在一阵古怪的“吱吱”声响中苏醒过来的。 苏醒过来之后,他张开嘴巴,本能地就要喊叫出来,可是声音还没从喉咙里窜出来,他立马就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四周漆黑一片。 外面走廊中的“吱吱”声变成了“蹭蹭!”声,声音缓慢而沉重,每一声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粉无常的心坎上。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要跳出来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这么恐惧过,即使在笔仙防空洞中面对那个怪物的时候都没这样过。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亲眼看见一颗脑袋从一具尸体的脖子上滚落了下来,他还看见那颗人头对着他微笑。 现在,外面又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声响正在逼近,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贴在地面上爬动的声音,又像是贴在墙壁上摩擦的声音。 声音由近及远,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这大半夜的,外面狂风暴雨,火葬场早就关门了,进入停尸房的肯定不会是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鬼。 停尸房内有个女鬼对着他笑。 停尸房外的走廊中有个鬼朝着他走来。 前有狼,后有虎,腹背受敌,前后夹击,逃无可逃。 走廊中的声音越来越近,与此同时,一抹昏黄的亮光也在走廊中亮了出来,一个巨大的影子在灯光的照耀之下,铺洒在前方的墙壁之上。 粉无常来不及多想,在地上摸索了几下,摸到了那支手电筒,然后弯腰朝前迅速走了两步,躲进了靠墙的一张停尸床底下,将床单往下一拉,遮住了他的身子。 “吱呀!”一声响。 停尸房虚掩着的房门被推开。 门外空空荡荡的。 一阵阴冷的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带着一丝潮湿的雨气。 接着,一只手从外面攀了进来,附在了墙壁上,手指微微动弹着。 这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两根手指间捏着一根铁丝,铁丝上吊着一盏油灯。 灯光摇曳,将这只手掌的影子在地面上照射出来,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蝗虫在快速爬行。 接着,一只脚伸了进来。 然后,又是一只脚伸了出来。 随后,一个穿着雨衣的人站在了门口处。 雨衣的帽檐很长,遮住了他的面部,使得他的脸看上去像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一样。 他举着油灯,站在门口处一动不动,屏息凝神,似乎在观察什么。 良久过后,他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道:“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啊。”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拧动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他弯腰将油灯放在地上,然后把身上的雨衣脱了下来。 他深陷在雨衣帽檐中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这是一张瘦削的脸,尖尖的脑袋,尖尖的下巴,尖尖的鼻子,尖尖的两个腮帮子。 他的脸看起来像是一个尖锐的菱形。 这是一张极其古怪的脸,古怪到让人只看一眼就会将其牢牢记在脑海深处,并成为以后岁月中睡梦里噩梦的一部分。 这个人正是给粉无常介绍火葬场火化尸体价格和服务的那个负责人。 之前粉无常一直没有看清这个人的脸,原来这个人不将自己的脸露出来,正是为了不让看到他的人做恶梦啊。 这样的脸,隐藏起来,确实要比暴露出来好的多。 此时,这张脸上正逐渐浮现出一抹笑容,这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中看上去有点狰狞,有点恐怖。 他抬起右手,“啪!”地一声打开了灯。 灯光骤亮。 他看到了地上的那颗女尸的人头。 女尸的脸正对着他,似乎还挂着一抹笑容。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欢迎我。”他嘿嘿一笑,露出两排黄牙,似乎完全没有觉得女尸的人头滚落在地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空中的白炽灯泡,灯泡上正有两只飞蛾在奋力地扑腾着。 他眉头一皱:“我还是一点都不喜欢光,即使在如此快乐的时候,我也不喜欢,我还是喜欢阴暗,永远的阴暗。” 说罢,他随后又将灯关上了。 接着,他提起油灯,走到了女尸的停尸床前面,将油灯放在了隔壁一张床上,将后背的麻布包裹拿下来,放在了女尸的床上,接着,他弯下腰来,将女尸的人头抱起来,抱在面前,仔细端详着。 “真是一张漂亮的脸蛋。”他狞笑着说,“要是这张脸蛋给我做老婆的话,我宁愿少活十年,哦,不,少活二十年,我一定会让你天天爽到天上去。” “波!”他用力在人头的腮帮子上亲了一下,然后双手捧着人头放在了尸身上。 “这么漂亮的女人死的也真是惨,身首异处啊,一万个人里可能有一个吧,惨,真的挺惨,哪怕到了阴间,也是个无头鬼。” 他一边用手摸着女尸脖颈和脑袋的断面处,一边低声说着,似乎颇为惋惜。 尸头的断面处有黄蜡,边缘还有白胶。 本来在白天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人头重新按在她躯体上了,没想到它自己又掉下来了。 重新将脑袋黏上之后,他抬起双臂,晃动了一下身子,晃动了下脖颈,似乎接下来即将做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充分热身才行。 热身完了之后,他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他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了软趴趴的肉。 他的下衣脱了下来,露出了一些黑乎乎的不明物体。 他竟然没穿内裤,一下子就赤身裸体了。 他张开了嘴,伸出了舌头,像是狗一样,哈嗤哈嗤地喘着气。 他似乎已经提前进入了亢奋的状态。 他打开了麻布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条黑乎乎的棍子,打开之后,发出了一阵“滋滋”的声响,这竟然是一条电击棒。 他一下子就跳到了停尸床上,动作敏捷地像是一只猴子。 停尸床在他的重压之下,发出了“嘎吱”一声响,床上的铺面也陷落了一些,像是一头老驴的身上瞬间压了上千斤的担子一样。 女尸在床上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他趴在了女尸的身上,伸长了舌头,开始舔女尸的脸。 女尸脸上的妆是他白天化的,妆上特意加了他最喜欢的焦糖,一口舔下去,黏黏的,软软的,还甜甜的,让人很陶醉。 他非常喜欢这种滋味,在过去的五年时间里,他先后从几十个女人的脸上尝到过这样的滋味。 他像是一条狗一样舔着女人的脸,咬着女人的皮肤。 他的右手打开电击棒,一下戳到了女人的腰上。 女人的身子在电流的击打之下,开始颤动了起来,这种颤动的幅度有点吓人,不是神经的抖动,而纯粹是肌肉的抖动,因为神经已经死了,只是肌肉在电流的打击之下,本能地抖动。 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声。 电击棒发出滋滋的声音,不停地电着女尸的身体。 女尸的整个身体都抖动了起来,看起来似乎像是活的一样。 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一个死去的人活动起来,电击是其中最快捷最简单的一种,他还有几种更厉害的方式,可以让尸体抖动的幅度更大,甚至还可以让尸体发出呻吟的叫声,当然,那样耗费的道具也要多一些。 有一次,他甚至在一个女尸的肚子里放入了一只老鼠,那老鼠在肚子里窜动着,并且发出吱吱吱吱的声响,看起来好像女尸在呼吸,在喊叫一样。 他并不着急进入女尸的身体。 这个停尸房就是他的王国。 他是这里的王,他可以随意蹂躏任何一具尸体,他可以让尸体生,让尸体死,他可以无法无天,甚至可以酒池肉林。 是的,停尸房内的,酒池肉林—— 他的尸体Party,简称尸Pa,要开始了! 第158章 尸体派对(下) 停尸房内的尸体派对开始了。 脸长得像个菱形的男子脱光了衣服,跳到了尸床上。 他抚摸了一会女尸之后,用脚蹬着地面,将女尸的停尸床滑到了旁边那具停尸床边上,两张停尸床紧靠在了一起,组成了一张大床。 白步子揭开,这张停尸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是跳楼自杀的,身子都碎裂了,可对菱形男子来说,怎么死的并不重要,只要是女人就行。 同时,他又将另外几具尸体依次掀了起来,其中一具八十多岁的尸体他看了一眼,还是放弃了。 他虽然有点变态,但不至于这么重口。 他将几张停尸床拼在一起,成了一张特大床,然后将几具尸体聚拢到一起。 他拿出了几条绳子,麻利地套在了几具尸体的脖子上。 他一边摇晃着手中的绳套,一边大声问道:“我是谁?” 他问完了之后,又用另外一个清脆的尖锐的声音回答:“爸爸,爸爸,你是我爸爸!” “跪下!”他像是帝王一样对尸体发号使令。 他用力一拉绳子,尸体齐刷刷跪下了,双膝跪在床上,脑袋垂在胸前。 “来,尝尝味道!”他将绳套往前一拉,两具尸体的口同时凑到了男子的裆部。 他前后活动着绳套,尸体的脑袋也跟着前后摇晃。 他就在这阵摇晃中发出一阵呻吟声。 摇晃了十几秒之后,他猛地大声道:“他妈的,蠢货,力气太大了!” 说罢,他一巴掌打在了一具尸体的后背上,发出“啪”地一声响,像是对尸体的惩罚。 “不知轻重的贱女人!该罚!重重地罚!” 他呲着牙,恶狠狠地骂着,同时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淫荡而疯狂的笑容。 他一把将背包抓过来,“哗啦啦”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里面有一根很粗的红色蜡烛,一条皮鞭,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和道具之类的东西。 他首先将那具年轻漂亮的尸体双手举过头顶,用绳子绑起来,然后将其翻过来,点燃了红蜡烛,蜡烛微斜,油滴从空中坠落,落在了女人光滑的后背上。 他模仿着女人发出尖锐的嘶叫声。 那叫声中带着三分疼痛,六分爽快,还有一分欲罢不能。 他模仿的实在是惟妙惟肖。 这叫滴蜡,众多SM手段中的一种。 有的人喜欢被滴,有的人喜欢滴别人,还有的人喜欢同时被滴和去滴别人。 总之,这是一种另类的变态的寻找快感的方式。 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 火葬场的这个老板正是其中的一个,只不过他没钱,没权,没能力,又长的其丑无比,所以,他一直没法实现这个从十几年前就已经埋下了种子的梦想。 直到他从叔父的手中接过了这家火葬场。 他发现了一片新大陆。 这片新大陆里,有他梦寐以求的很多东西。 这片新大陆里的女人,没有“拒绝”两个字,她们不会给他冷脸,不会嘲笑他,不会鄙视他,不会见了他就尖叫着逃跑。 她们,只会乖乖臣服在他的身下,任他摆布。 他给尸体们穿衣,给尸体们化妆,甚至有时还给尸体们洗澡。 那些变态的阴暗的不可告人的东西,最初只是在他的脑海中涌动着,在他心底深处隐藏着,并没有完全暴露出来。 最开始,他没有那个胆量,也缺少那份破除内心最后一层障碍的冲动和勇气。 直到有一天,当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溺水身亡,尸体被送到这里过夜的也一晚上开始,一切野蛮而又荒诞的梦想终于开始实现了。 那也是一个雨夜。 也是在这里。 他帮羞涩的女孩脱光了衣服,女孩没有反抗,闭着眼睛,脸色桃红,一动不动。 当他找急忙慌地进入女孩身体之后,忽然发现了一个事实,这个事实让他又惊又喜。 女孩还是个处女! 而他,当时还是个处男! 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他觉得自己恋爱了,随后就觉得自己处于热恋期了,很快他就觉得自己即将结婚了。 他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有家庭,有孩子。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即将圆满。 这一切的幻觉和满足感,都是从一具尸体上得来的。 在现实中,他得不到,也无法得到。 他甚至没有在现实中拉过任何一个年轻女人的手,除了他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死了的妈妈之外。 可是,在停尸房里,他想怎么拉就怎么拉,他甚至可以为某个女尸穿上好看的裙子,碎花裙,连衣裙,包臀裙…… 只要是他喜欢,什么裙子都可以让她们穿给他看。 他并不是恋尸癖。 可是,他却比任何一个恋尸癖患者更加喜欢和迷恋尸体。 他倾注在尸体上的,更多的是他的感情,他和尸体产生关联的,是精神上的,而不仅仅是肉体上的。 蜡烛滴到了一半。 女人的后背上遍布红蜡,看起来触目惊心。 红蜡在女体光滑的肌肤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他能想象到那种疼痛的快感,那种快感会让人上瘾。 接着,他又开始用皮鞭抽尸体。 他一边抽男尸一边骂,骂他毫无用处,骂他一无是处,骂他胆小怕事,骂他生性懦弱,骂他长相丑陋却欲望十足。 其实,他是在骂他自己。 他一边抽女尸一边骂,骂她是婊子,骂她是荡妇,骂她不守妇道,骂她不知羞耻跟别的男人乱搞。 其实,他是在骂与他接触过的那些拒绝过她的女人。 他抽完了男尸抽女尸,他骂完了男尸骂女尸。 他声嘶力竭,左右摇摆。 床在“嘎吱嘎吱”响。 女人的关节在“咔嚓咔擦”响。 伴随着他一声畅快淋漓的喊叫声,他整个身子一下软了下去。 他哭了。 他趴在女尸的肚子上哭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哭,当然,也不一定是他最后一次哭。 在过去的几乎每一个晚上,他都会趴在一个女人的肚子上哭泣,然后昏昏睡去。 每天晚上,都是不同的女人。 不过没什么好羡慕的,那些女人都是死人,是尸体。 今天晚上,他同样趴在一个女人的肚子上睡去。 他不知道她叫啥,不知道她家在哪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今晚上,他临幸了她。 毕竟,他是这里的王—— 第159章 冤有头,债有主 这家火葬场的王,姓肖,名坚。 人们当面称他为肖老板,背后管他叫尖脑壳。 五年前,肖坚从自己的叔父手里接过了这家火葬场。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家族企业,虽然名头有点不响亮,甚至别人问起来的时候,都不敢开口,不敢开口的原因不是嫌这个企业赚不到钱,也不是嫌这工作多么低贱,而是因为只要一开口说出“火葬场”三个字,不管对方的涵养多么好,脸色总会在瞬间变上一变。 这么多年过来,肖坚早已习以为常。 所以,他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开了一家火葬场,如果实在没办法了,他便说自己开了一家炼丹炉,这时,别人就会说他很幽默,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幽默的人,但久而久之,他说的次数多了,别人真的就以为他幽默了。 其实,火葬场,就是一个炼丹炉,只不过使用的药材是人的肉体,练出来的仙丹是人的灵魂,投胎转世,下辈子轮回是成为一头猪,还是做个人上人,这“炼丹”的过程,也是起到点作用的。 只有真正懂得人才会懂。 只有真正烧过成百上千具尸体的人才会懂。 肖坚很懂,他不仅懂得怎样焚烧尸体,怎样“炼丹”,他还懂得如何发挥尸体弥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作用。 人都已经死了,做点贡献,也无可厚非嘛。 肖坚会偷偷从尸体上往下摘点东西,有时候是割掉尸体的一截手指头,有时候是割掉半个耳朵,有时候抠掉颗眼珠子,甚至有一次,他还切掉了一个女人的乳头。 有些事情,不做的时候,想想觉得真恶心,但一旦做了,心理上巨大的兴奋感和满足感,以及那种变态行为所带来的特有的扭曲阴暗心理的畸变情绪,会让人完全忘记那种恶心,甚至觉得这一切充满了无比的神圣,激动人心。 他自己就是上帝,主宰着万千尸体。 他不仅偷尸体上的东西,还从尸体上获得男女之间的性快感,当然,后者让他觉得更加刺激,刺激的甚至每次都发抖,当然这发抖也或许是因为冷气的缘故。 只要是好看的女尸体,他基本上都玩弄过了,如果实在是女尸的家人和朋友看管的很严,或者全程没有机会,他便借着入炉前那十几秒钟的时间里,偷偷摸摸摸两把,有时候还拍照留念,或者是偷偷录视频。 他这么做,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心理的刺激,他能从这样的行为中获得无与伦比的快感。 快感就像是吸毒一样,一旦上瘾,仅凭自身之力,几乎无法控制。 所以,今晚上,他又来了。 外面下着大雨,刮着大风,他还是来了。 对尸体的迷恋和渴望,风雨无阻。 今天晚上,他又如同往前一样,来到了地下停尸房。 只不过跟以往不一样的是,他竟然忘记了锁门。 两道门都没有锁。 他记得出去的时候,跟那个看起来有点傻的小子一起,还专门锁上了的。 这是第一个奇怪的地方。 然后,他进入地下之后,隐隐闻到了一股酒精的味道,好像是二锅头,还闻到了股烟味。 这是第二个奇怪的地方。 随后,他在进入停尸房之前,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叫声,最初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但是结合那两个奇怪的点,他觉得这个应该也是真的。 一共有三个奇怪的点。 此时,他正趴在女尸的肚子上。 他已经哭完了,今晚只哭出来了几滴泪,并不是特别痛快,因为那三个奇怪的点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且,就在刚才他和尸体们开狂欢派对的时候,隐约之间,他似乎一直听到一个喘息声,不重不轻,不远不近,似乎贴在自己的耳边,又似乎悬在头顶。 还有,他时不时地看见一个闪光点一样的东西,在前方一个黑乎乎的角落里忽明忽暗,那像是一只魔鬼的眼睛,盯着他刚才的所作所为。 他有好几次想要去看一看,但本着他一贯以来对那些离奇事情的三不原则,他还是没有上去看。 在叔父将这个火葬场交给他的时候,就跟他说过,在火葬场里,遇到些奇怪的是,一定要保持三不原则。 那个三不原则是:不管、不顾、不追问。 其实,还有一条也很重要,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那就是不思考。 任何古怪的东西,只要一思考,都会出现问题,只要不思考,踹着明白装糊涂,踹着糊涂也装糊涂,基本上就没什么事。 这么多年下来,肖坚一直秉持这个原则,所以,他活到了现在。 此刻,他正趴在女尸的肚皮上,隐隐觉得,那肚皮好像微微震动了一下。 这时候,他的脑海中忽然略过了一张枯萎老迈的脸,这张脸上时常挂着一种苦涩的笑容,似乎是想向外界表明他的一生是有多么地辛苦。 这个人,正是火葬场里的火化工,老刘。 陡然间,有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低沉而厚重,像是来自地狱深处,让他全身陡然一震。 他如同本能般地张开嘴,声音从喉咙中滑落而出:“这不怪我啊——” 这声不高不低的喊叫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骤然抬起头来,睁开双眼。 他记得很清楚,几天前,就是在这里,他碰到了老刘。 当时也是半夜,老刘的钥匙落在了停尸房,他回来取,碰巧碰到了正在和尸体们寻欢作乐的肖坚。 当时,他们有过这样的对话,对话中的每一个字,肖坚都记得清清楚楚。 老刘指着肖坚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说:“你……这样糟蹋尸体,是要遭天谴的!” 肖坚:“他们都是死人了,明天就全部烧成灰了,要说遭天谴,那火化炉才是最应该遭的,还有你,烧尸体的人!” 老刘爆发出了从未见过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我不一样……你这是糟蹋灵魂,你是个魔鬼!” 然后,这个贫苦了半辈子,无儿无女的糟老头掏出了他那个破破烂烂的手机,准备报警。 “你要报警?”肖坚走上前两步。 “我可以不报——”老刘固执地抬起头,“你去自首!” “你这是何苦呢?你个糟老头,要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外面喝西北风呢,我给你工作,给你饭吃,你却为了几具尸体跟我闹矛盾,还要报警?你说你是不是恩将仇报!” “别的事,都无所谓,这件事——”老刘的语气很坚硬,“我宁死不从!我相信,人是有灵魂的!这是我唯一信仰的东西。” “哎。”肖坚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背对着老刘,“那你报警吧。” 老刘在按键。 肖坚陡然转过身来,身子往前一扑,双手像是钳子一样钳住了老刘的脖子。 他怎么可能让老刘报警,简直是笑话! 肖坚记得,临死之前,老刘用一种哀求般的眼神看着他,哽咽着道:“不要……糟蹋……我的……身体……” 肖坚答应了他。 他将老刘活活掐死了,然后第二天,直接将其推进了火化炉,并声称老刘在火化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在检查炉子的时候,意外启动,将自己烧死在了里面。 这个说法很明显有着很多的破绽。 但是,并未有人追究,因为老刘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亲人,唯一的亲人也很久都没联系过了。 他只有一条狗,一条跟了他大半辈子的老狗。 他死了,那条老狗也就无家可归了。 …… 这时候,肖坚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这件事骤然出现,如同一条毒蛇钻进他的脑海中,让他立马打了一个激灵。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老刘的头七! 第160章 自作孽,不可活 头七也就是一个人死后的第七天,据说灵魂会回到他之前住的地方。 今天,正是老刘的头七。 肖坚全身一阵发寒,他虽然开着火葬场,这么多年和成百上千具尸体打过交道,而且还各种糟蹋尸体,但始终没遇到过真正的怪事情,因为他坚信糟蹋的那些尸体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来找自己索命,即使真的有鬼魂的话。 但是,自从亲手杀了老刘之后,他感觉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条蛇被捏住了七寸一样,要死死不了,要逃逃不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以为这件事慢慢就会淡忘,会过去。 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而且,这一来就像是潮水一样,蜂拥而来,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已经敢肯定,今晚是老刘的头七了。 他知道自己要给老刘烧点纸钱,说些好话了,毕竟,阴阳相隔,他断了老刘的阳寿,老刘可以用自己的阴寿来断他的阳寿。 肖坚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他从女尸的肚子上挺起了身子。 这时候,旁边的角落里再次亮起了一个闪光点,那闪光点变成了红色的,直刺他的瞳仁。 肖坚控制不住地尖叫了一声,那个红点像是某种射线,射的他全身发麻。 这时候,他听见门口有什么东西叫了一声,叫的有点瘆人,像是狗叫,又像是猫叫,或者是死人的叫声。 “肖老板……”那个声音在叫着。 肖坚猛然回头,虚掩着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 门口处空无一物,但那声音却正是从门口处传来的。 他再次想起了今晚上是老刘的头七,刚才那一声喊叫,除了老刘会这样叫他之外,别人不会这样叫他。 “老刘啊老刘,你想要什么就跟我托梦,不要这样吓唬我啊,而且,我是开火葬场的,别的没有,纸钱有的是,还有很多香,还有很多好看的小姑娘纸人,你想要什么,我统统烧给你,你在阳间过得像条狗,在阴间我让你过的像皇帝……” 肖坚开始对着门口不停地说话,声音带着哭腔,显然非常害怕。 “当初要不是你非要报警,我不会杀你的啊,我们是好朋友,我本来还想着过两年我不做了,就将火葬场转给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固执,固执害死人啊,你看看你,无儿无女的,就是因为太固执了……” 肖坚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似乎门口真的站着头七还魂的老刘一样,他这是在给自己脱罪,同时也是在给自己增添勇气。 “老刘啊,这件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阴间路,我过我的人间桥,我以后就像对待我的爹妈一样孝敬你,你可千万不要害我啊,不然我死了,就没人供你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对了,你的那条老斑点狗,我给你好好养着呢,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它的,就像对你一样……” 说着说着,忽然间,“啪!”地一声响,尸床上的油灯灯罩忽然炸裂了。 碎片落了一地。 火焰左右摇晃了几下,直接熄灭了。 凭借这么多年跟尸体打交道的经验,肖坚知道,老刘进屋了。 他记起了叔父跟他说过的另外一句话:鬼不犯我,我不犯鬼,鬼若犯我,十倍偿还。面对恶鬼,你要比恶鬼还要更恶,一旦气势上输了,所有的就都完了! 肖坚脑中想着这句话的同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悄然拿起裤子穿上,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把弹簧刀,摸出来之后,他又觉得似乎没什么用,但又刀子至少从心理上要更安全一些,所以他还是握着刀子,微微弯腰,凭借着感觉,朝着门口处走去。 “不要着急,不要慌张,不要害怕……” 他一遍遍地告诉着自己。 “不要跑,要是跑,它们就会像是狼一样追上来……要冷静,慢慢走出去……走出去,就好了。” 他紧咬着牙关,朝着门口处走去。 忽然间,他的脚掌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毛茸茸的。 那感觉像是踩到了一个人的脑袋。 他不敢抬脚。 脚下的那个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活的东西。 他再次听到了喘息的声音,低沉而厚重,那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呼吸声。 他感觉自己的胆汁正在突突地往外冒,喉咙里面开始发苦了起来。 可是,毕竟,他是火葬场的老板,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还是见过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咽了一口唾沫,抬起了脚—— 脚一抬起,脚下的东西立马就抽走了。 他猛地往前跨出了一步。 “砰!”地一声,他的身子撞在了一个什么东西上。 那绝对不是墙,而是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像是人的胸膛。 “肖老板……”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响在身后。 他不敢回头。 “肖老板……” 声音响在头顶,他不敢抬头。 “肖老板啊,你倒是睁开眼,看看我啊……” 这一次,响在面前。 他的心理终于开始承受不住了,脑筋突突地跳动,血液不停地往头顶冲,全身汗毛直竖。 他大叫一声,叔父教给他的那些话语全部统统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奋力朝前跑去,可是刚跑了两步,再次撞在了一个东西上。 这一次,是墙。 他摸着墙,找到了门口。 他刚要踏出门口,可是,摸到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如人一般高。 那个东西穿着毛茸茸的衣服。 那个东西有热乎乎的气息吹在他的脸上。 那个东西挡在门口,他出不去。 肖坚颤抖着身子,抬起双手,朝前摸去,他摸到了一张脸。 鼻子很尖,很长。 脑袋很尖,很长。 两个腮帮子,很尖很长。 下巴,很尖,很长。 这张脸,不是别人的脸,正是他自己的脸啊。 不…… 不是他自己的脸,他摸到了那个东西的嘴巴,那是一张很大的嘴巴,忽然间,嘴巴张开,似乎咧到了脑后跟。 这是一张血盆大口。 “这分明就是恶魔的嘴啊——” 肖坚“噗通!”一声跪下了。 就在这时,一道灯光从身后射来,射到了门口处当着的那个东西。 肖坚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一幕。 面前的脸,一半是人脸,一半是狗脸。 狗脸那一半面无表情。 人脸那一半正在咧嘴无声地笑着,那笑容是苦笑,也是狞笑,那正是老刘的笑。 肖坚的瞳孔逐渐放大。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被吓死了。 “噗通!”一声,他倒在了地上,全身抽搐。 这时候,门口那张脸微微抖动了一下,忽然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张面具,其实就是一幅画皮。 一个“人”由坐着的状态,慢慢变成了站着的状态。 它坐着的时候,比站着高。 它是一条狗。 一条老狗,老的斑点狗。 它都不记得自己有多大年纪了,或许八岁,或许十二岁,或许二十五岁? 它只记得,不管刮风下雨,不论春夏秋冬,有个人始终照料着它。 那个人是老刘。 它是老刘的老狗,跟了老刘一辈子,但老刘却先它而死。 它的双眼忧伤而孤独,它看着地上的肖坚,叹了一口气,像是个老头一样。 接着,它看向了房间里面。 它轻轻叫了一声,它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随后,一个人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他右手拿着钳子,左右拿着铁锤。 他是粉无常。 第161章 通灵老狗 早上五点半。 天空微凉。 经过了一晚上狂风暴雨的洗礼,整个大地焕然一新。 九龙区警局,走进了两个特殊的报案者。 一条狗,和一个人。 同时跟着报案者来的,还有犯案者。 那条狗是老刘的狗,全身斑点,步履蹒跚,像个濒死的老头。 即使已经将害死老刘的罪魁祸首抓住了,可它的双眼依旧是忧郁的,忧郁的好像永远也化不开的浓雾一样。 那个报案人是粉无常,在将火葬场老板运到警局的路上,他已经和那条老狗成了好朋友,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感觉的,他惊奇地发现,一条狗竟然会如此通灵性,光是看着它的那双眼睛,就感觉什么话都不用说了。 这条狗,似乎成精了。 要是没成精,也不会做出装神弄鬼吓唬肖坚的事情,它当时不仅把肖坚吓傻了,还差点把粉无常也吓傻了。 一个衣冠不整的人跟在粉无常的身后,双手被一条麻绳拴着,粉无常往前一拽,他就往前一晃。 他望着前方,眼神涣散,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大呼小叫。 他的精神似乎已经发生了些异常。 尤其是他看着那条老狗的时候,他看着那条老狗,就好像看着死去的老刘,全身立马便抖动了起来。 这个人,是火葬场老板肖坚。 一名值班女警察接待了粉无常。 粉无常指着身后的肖坚道:“他侮辱尸体。” 女警察看了一眼肖坚,还没等说话,粉无常又道:“他还杀了人。” 女警察说:“我看他不像是杀人犯,倒像是个精神病人,你不会也是个精神病吧,来寻我开心?” 粉无常看着女警察不信任的目光,似笑非笑。 他缓缓将自己的手机打开,放在了桌上:“你自己看。” 女警察拿起手机,点开了视频。 手机中出现的画面让这个女警察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甚至连手中的圆珠笔都掉落在了桌子上。 视频只播放了十秒钟,女警察就看不下去了。 她捂着自己的嘴巴,脸色发红,眼皮抖动。 “这个……至少也要判三年……”女警察将手机放在了桌上,倒扣着,似乎不敢再多看一眼。 “他是死罪。”粉无常说。 “我能问一句,你说他杀人……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但有证人。” “在哪?” 粉无常转身往后一指。 门口处蹲坐着那条斑点老狗。 老狗似乎听得懂人话一样,朝着女警察微微点了点头。 它的眼神依旧很忧郁,配上面无表情的脸,使得它看起来像是一个老艺术家。 “一条……狗?”女警察有些不可思议。 “它不是条普通的狗,它的眼睛会说话。”粉无常说。 “可我们从来没有狗当证人的……不,是证狗,应该是狗证……”女警察坐回座位上,拿起圆珠笔,“哎,先不管到底是啥了,来吧,先备案,然后跟着流程走。” 备完案之后,肖坚被一名民警带走了。 粉无常留下来做笔录。 老狗趴在门口,目光萧索。 朝阳升起,曙光照耀着大地。 警局门口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在八点半的时候。 那名值班女警察准备换班了,这时候,她看见警局内那个长相普通,平时沉默寡言的警察走了进来,她在脑中回忆着这个警察的名字,好不容易想起来来,好像叫什么德,具体什么德不记得了,反正大家都叫他阿德。 女警察看见阿德走进警局,站在粉无常酣睡的那张椅子前面看了很久,一副若有所地的表情。 趁着这个功夫,她好好端详了一下这个阿德,普普通通的五官,普普通通的身高,他是一个有点普通的人,这样的人扔在人群中很快就会被人群淹没了,可是,女警察凭借着女人身上特有的第六感发现,这个阿德身上似乎有着某种与众不同的地方。 是的,就是这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可到底是哪里呢?他哪里与众不同呢? 女警察不知不觉间竟然看呆了,直到阿德缓慢地转过头来,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意识到。 她急忙低下头去。 脚步声响起,阿德走到了女警察的面前,轻咳了一声。 女警察抬起头来,再次看见了阿德的眼睛,这双眼睛也很普通,但是眼神中却带着一种看不透的意味。 阿德指了指椅子上的粉无常问道:“他怎么在这?” 女警察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认识他?” “嗯,见过几次。”阿德的语气很平淡,从中听不出来什么。 阿德还在看着女警察,女警察意识到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她说道:“早上五点半左右的时候,他来报警了,同时,还把犯人也带来了……挺神奇的吧。” “哦?”阿德目光闪烁了一下,“什么案子?” “九龙区南面那个火葬场你知道吧?” “知道。” “火葬场的老板侮辱尸体,被他抓了个正着,还拍了视频……最关键的是,那个老板还杀了人,据说是杀了其中的一个员工……”女警察一说起案子,瞬间就滔滔不绝了起来,而且,情绪也变得激动了,好像那个老板跟她有仇一样。 阿德听明白了,可是又有些不明白。 他回头看了一眼粉无常,粉无常还在睡,嘴角都流出了很长的涎液,看来是真的困了。 女警察还在说着:“现在,江队正在里面审讯呢,应该很快就会出结果了。” 阿德点了点头,走进了局子里面。 刚走了两步,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两道目光盯着他,他本能地回头,看到了门口处蹲着的那条斑点老狗。 老狗的两道目光死死盯着他。 那目光忧郁深刻,让阿德一看之下,全身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问向女警察:“怎么有条狗?” 女警察一指粉无常:“他带来的,他说这条狗会说话……还要让它做人证呢……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阿德盯着那条狗。 那条狗也在盯着阿德。 就在这时,椅子上的粉无常忽然翻了一个身,或许,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的床上呢。 “噗通!”一声,他直接跌落在了地上,眼睛还未睁开,就痛的嗷嗷叫了起来,其实,让他大叫起来的最主要原因并不是疼痛,而是那种突然间悬空坠落的感觉。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那张面孔上上带着关切的表情,还有一丝揶揄的味道。 “德哥……”粉无常很快就认出来面前这个穿着警服的家伙正是霍见归的朋友阿德。 “没事吧。”阿德淡淡地问道。 “还好,还好……”粉无常站了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 “听说你抓了一个犯人?”阿德问道。 “是啊,火葬场的老板,虐尸,还杀人!” “你是怎么抓到的?”阿德的目光闪烁着锐利的目光。 “这个嘛……”粉无常挠着后脑勺道,“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知道的,我这人好管闲事……恰好这几天闲着没事,就过去转转,没想到正好碰巧了。” “巧合?”阿德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好像看透的粉无常的内心。 “是啊,所以说,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粉无常一边说着,一边拍打了一下阿德的肩膀,打了一个哈欠道,“你们上班可真是够早的啊,哎呀,我还没吃早饭呢,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今天算是晚的了,平时我比这个更早。”阿德道。 “你吃早饭了嘛,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啊?”粉无常活动了一下筋骨问道。 阿德笑了笑,这次是真的笑了,似乎觉得粉无常的动作很好笑一般。 看见笑容从一向冷静理智,毫无表情的阿德脸上流露出来,粉无常立马感觉像是有一股久违的春风吹拂在了脸上。 “那我去吃了哦!”粉无常抬脚就往外走。 女警察急忙喊住他:“案子还没有处理完呢,你等会再走!” “口供就录完了嘛,证据我也给你们留下了,还要我干嘛,总不能让我一直呆在这,直到他判刑为止吧。” 粉无常有些不满了起来,他辛辛苦苦抓住了犯人,将其带到了这里,竟然还要被警察大呼小叫,而且全程连句谢谢都没有,还好像是他给他们带来了麻烦一样。 “让他走吧。”阿德忽然说道,“他是我朋友,有事我可以联系他。” “这……”女警察似乎有些为难。 阿德忽然往前走了两步,直视着女警察的脸,沉声道:“让他走,出了事,我负责。” 他说话很慢,声音很低,但是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种很强大的力量,让女警察不由地点了一下头,这时,她忽然明白阿德身上哪里与众不同了。 他的眼睛。 他眼睛深处似乎藏着一抹特殊的光芒,那像是狼眼睛中的那种光芒,带着一股坚毅的狠劲。 女警察还在思索着,粉无常却已经出门了。 阿德一直目送着粉无常离开警局门口,他的眼睛深处忽然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他感到高兴的事情。 警局门口,那条老狗悄悄跟在了粉无常的后面。 它瘦骨嶙峋,步履蹒跚,似乎连剧烈奔跑都已经无法完成,只能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着。 粉无常回过头来,看到了它那双忧郁的眼睛。 老狗走到粉无常脚边,蹲下,抬起头。 粉无常抚摸了一下它的头。 老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粉无常的掌心。 它应该要谢谢他,谢谢他录下了视频,拍下了照片,还在关键时候帮它遮掩了破绽,吸引了肖坚的注意力,使得整个恐吓过程变得更加逼真。 要是没有粉无常的介入和误打误撞,老狗现在或许已经被肖坚识破,然后杀了吃了。 那样,火葬场里,便又多了一条无辜的狗命,多了一个永远也散不去的狗魂。 粉无常本来是去火葬场练胆的,结果阴差阳错,不仅破了一桩命案,还引出了一起历时多年的虐尸事件,也算是帮那些被侮辱的尸体找回了一点尊严。 “去吧。”粉无常低声对老狗说。 老狗没有叫,它从几年前就没叫了。 它的鼻子里出了几口长气,然后合上眼睛,再次舔了一下粉无常的手掌,接着,它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整个离去的过程,它没有回头。 它像是战场上最后的战士,所有战友都战死了,只剩下了它自己,带着那些战友的灵魂,孤独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粉无常目送着老狗离开了他的视线。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这条老狗的名字。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叫出它的名字了。 粉无常摇头叹息,虽然和这条老狗相处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但是粉无常却觉得自己和它心灵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以前他一直不相信人类真的能够和动物之间进行交流,现在,他信了。 他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布袋,轻轻摇晃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发出一阵哗啦啦的撞击声。 布袋里面装着八颗门牙。 八颗死人的门牙。 朝阳升起,普照大地。 照亮了万物生灵,也照亮了粉无常的身体。 他站在阳光中。 他眯起眼睛,将黑色包裹举起来,阳光穿透包裹,将里面八颗门牙的影子映照了出来,映照在了他的脸上。 影子在阳光下扭曲着,蠕动着,像是很多条毛毛虫在他的脸上爬。 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八颗门牙,而是八个即将转世投胎的灵魂遗留在人间最后的记忆。 牙尖上的记忆。 坚硬而柔软。 第五卷 鬼门 第162章 阴曹币 粉无常回到一医院病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病房内只有霍见归一人躺在床上,并未看见白雪。 霍见归看见来人是粉无常之后,立马起身道:“关上门。” 粉无常关上了门,还拿一把板凳将门顶住了。 粉无常走到了床前,喊了一声:“师傅……”他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见归上上下下看了一会粉无常之后,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完成了?” 粉无常将一个黑色小布包放在了床头,低声道:“八颗门牙,八个死人。” 霍见归看了一眼那个包裹,问道:“感受如何?” “师傅……我……”粉无常欲言又止,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 “吓坏了?” “嗯……”粉无常点头,“差点被吓死……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甚至连拔牙的过程我觉得都不重要……” 霍见归看着粉无常一脸的凝重和严肃,这在粉无常脸上是很少出现的表情,霍见归没有催促,而是看着粉无常,静静等待着他说下去。 粉无常下意识地坐在了床沿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了一个决定,缓缓说道:“我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哦?” “火葬场的那个老板奸辱尸体……还杀了一个火化工……” “嗯。”霍见归缓缓点了一下头,他的眼神和脸色并未有太多的变化,似乎早已了然于胸。 粉无常继续道:“他在半夜的时候出现在停尸房……我躲了起来,看见了整个过程……” “算是开了眼界吧。”霍见归淡淡地道。 “最重要的是……我看见了一条狗假扮成鬼,差点将那个火葬场老板活活吓死……也差点把我吓死……” “这就有点意思了。” “而且,那条狗是被火葬场老板杀掉的那个火化工养的狗,一条很老很老的狗,它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粉无常越说越激动,最后忍不住从床上站起,开始手舞足蹈了起来。 霍见归依旧很淡定,面无表情地看着粉无常。 “好吧——”粉无常终于意识到师傅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性质听自己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重新坐回床头,“整个过程就是这样……我说完了……” “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霍见归道。 “哪两个问题?” “第一,这八颗门牙所属的那八具尸体,你都看清他们的脸了吗?” “看到了……不看到怎么拔呢……” “现在脑海中还能回想起来吗?”霍见归问道,“每一颗门牙是谁的,每一张脸长什么样。” “门牙是谁的,可能记不住了……有两三颗能记住,剩下几颗太像了,但是他们的脸我都能记住,今天已经在我脑海中出现了几十次了,根本控制不住。”粉无常轻敲了一下额头,似乎有些苦恼。 “那就好。”霍见归淡淡地道。 “这还好呢?” “这样,你就能永远记住他们了,当他们找上门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他们是来干啥的,当然,最好你回去之后再好好回忆和分辨一下,哪颗门牙是哪张脸的,以后,对你有好处。” “师傅……”粉无常张大了嘴巴,“你的意思是……他们真的会找上门来?” 霍见归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粉无常,良久之后,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这抹笑容意味深长。 粉无常看见师傅这样的笑容,就知道问不出答案来了。 看来,答案只有自己去寻找了。 这个过程,必然无比煎熬。 沉默片刻之后,霍见归问道:“第二个问题,那条老狗现在在哪?” “老狗……不知道,出了警局,它就走了,临走之前,还专门和我道别,那感觉像是多年的老友告别一样……很奇妙……”粉无常答道。 “你有没有想过——”霍见归紧盯着粉无常道,“那条老狗为何这么通人性,而且,它还会装神弄鬼,吓唬凶手?” “或许是因为它年纪太大了的缘故,还有跟那个火化工很久的缘故吧。” 霍见归打断了他的话道:“或许,也有可能,它的体内,还隐藏着另外一个灵魂。” “啊——”粉无常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死去的火化工?” 霍见归轻轻点了点头。 “对啊……我咋没想到呢……”粉无常忽然想起来,那条老狗在离开的时候,那步履蹒跚的步伐,那忧郁的双眼,那孤独的背影,都让人感觉那分明就是一个对世间没有任何留恋的孤寡老人最后的告别。 “要是能找回来,就把它找回来。”霍见归道。 “找回来,师傅你要对它怎么做?” “怎么做?”霍见归忽然咧嘴一笑,“放心,我不会把它炖了吃了的。上了年纪的东西,不论是石头,树木,还是一只鸟,亦或一条狗,总会有神奇之处,这正是我们需要研究的诸多个课题之一。” 看着霍见归脸上出现的笑容,粉无常忽然感觉有些不适应,师傅一向以沉着冷静,坚毅甚至是有点冷漠的形象示人。 今天,竟然破天荒地连着笑了两次了。 前面一次是看透但不说透的那种笑,后面则是带着揶揄和嘲讽般的笑,前面那种笑倒是见过几次,后面这种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粉无常有些发愣,隐约之间,他觉得师傅似乎发生了某些细微的变化。 很快他就明白了,其实,这是师傅信任自己的征兆和迹象。 过去,虽然也跟师傅出生入死过,但师傅始终还是没有真正信任他,所以,有些事都瞒着他,情绪的外露和表达都没有真正敞开胸怀。 现在,在师傅真正收自己为徒之后,心理的防御自然就没有之前那么强了。 粉无常感觉自己和师傅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是心的距离。 就在粉无常胡思乱想的时候,霍见归忽然指了指床头的那个装着尸牙的布包说道:“我会帮你将这八颗门牙串成一串项链,然后你将其挂在脖子上,在我让你取下来之后,任何时候都不要取下来。” “挂在脖子上?”粉无常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脖颈周围霎时传来一股凉意,“师傅,这是为啥啊,要是纯粹是为了练胆的话,我觉得没必要了吧。” “当然不仅仅是练胆。”霍见归道,“这可以算是一个吉祥物,它能向外界表明你的身份,当然,表明的对象不仅仅是人,更重要的是鬼魂。” “那些鬼魂……看见之后,会不会群起攻之啊?” “他们只会退避三舍!”霍见归冷哼一声道,“一个敢把八颗死人门牙挂在脖子上的男人,那肯定是不要命的人,这样的人,鬼都不敢惹。” 粉无常听着这话似乎有些别扭,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别扭,就在他还没完全弄明白的时候,霍见归继续道:“今天,我会出院,你去办转院手续,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醒了,我要去做一件对鬼门的未来极其重要的事,不能被任何外人打扰。” “好。”粉无常重重点了点头。 “鬼学初级课程中的第一部分,鬼门关的第一阶段你算是完成了,鬼门关的后续阶段将会在所有初级课程的第一阶段完成之后再进行,循序渐进,不要着急,明白吗?”霍见归盯着粉无常道,表情和语气俨然一副严师的模样。 但严师能不能出高徒,这个就要看粉无常自己了。 粉无常急忙点头答应着。 霍见归沉声道:“鬼学初级课程的第二部分,孟婆汤,现在开始!” “这么快就开始了?” “时间不等人。”霍见归道,“而且,我只是说它开始了,并未说它什么时候结束,只是让你提前做好准备。” “明白……这个孟婆汤又是啥啊?” 粉无常在之前就已经琢磨过了,既然鬼门关是去火葬场拔牙,那孟婆汤不会是去火葬场收集骨灰吧,然后现在听霍见归的说法,拔来的尸牙要串成项链挂在他脖子上,那收集的骨灰不会是要兑成茶水,天天喝吧? 想到这,粉无常不禁有些反胃了起来。 霍见归似乎看透了粉无常的想法,他目光深邃地望着粉无常,用一种略显忧伤的语气问道:“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一段,甚至好几段,难忘的记忆。无常,你有吗?” “难忘的记忆……”粉无常的脑中迅速闪过了一张脸,但这张脸是由无数片碎片组成的,还没等拼凑完整,就再次碎成了千片万片。 他的脑子一阵发疼。 他用力敲打了一下太阳穴。 “看来,你也是有的。”霍见归说道,“伤心事每个人都有,有的人的伤心事特别伤心,伤心到根本无法忍受,在如此伤心的情况之下,他们只有两个选择——” 霍见归停顿了一下,抬头望向粉无常。 “哪两个选择?”粉无常问道,他的眼神有些游离,似乎还在想着那张突然出现的面孔。 “第一,自杀。”霍见归沉声道,“第二,忘却。” “时间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粉无常喃喃自语般地道。 “错了。时间不会让人忘却,只会让人记得更加清楚。” 粉无常微微一愣,脑中的脸再次出现,像是一阵风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刮过来挂过去,他不想去想这张脸,可偏偏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他现在算是终于体会到“挥之不去”那种切身的感受了。 粉无常点了点头,在这个观点上,他同意师傅,其实,他也觉得有些事情,时间越久,反而记得越清楚,就像是印记一样,经过岁月的雕琢,已经刻在了骨头上。 霍见归继续道:“自杀,显然是最不可取的。阳寿未尽,强行结束,只会换来无尽的痛苦折磨,轮回着自杀前的片段,一遍又一遍,直到阳寿终止,灵魂才会真正解脱,寻找安息的机会。” “自杀的人……死了比活着更加痛苦。”粉无常道,“这个我也听很多人说过。” “所以,人的痛苦是不分肉体和灵魂的。”霍见归道,“只有你有意识,痛苦就如影随形。” “痛苦太多,收获太少啊。”粉无常长吁了一口气,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好像自己是一个历经了大半辈子风吹雨打跌宕起伏的老人一样,其实,他才刚刚二十出头,屁大点事都没经历过,只不过是有点伤春悲秋而已。 “所以说,对付伤心事最好的办法便只剩了一个——” “忘却!”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了出来。 粉无常陡然变得激动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啥会这么激动,他激动地问向霍见归:“师傅,这世界上真的有能够让人忘却伤心记忆的孟婆汤吗?” “你是指阴间,还是阳间?” “两个地方都行。” “阴间我不知道——”霍见归嘴角微微抖了一下,“阳间,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有。” “哪里?” “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去完成的课程。”霍见归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粉无常。 纸条上写着一个地址。 纸上除了这个地址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粉无常问道。 “是的。” “我去干嘛啊?” “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去过吗,师傅?” “当然——”霍见归深吸一口气,目光跃过粉无常的头顶,望向前方,若有所思地道,“要不然,怎么能活到现在。” 忽然,霍见归像是变戏法一样张开手掌,他的掌心中多了一枚像是一元硬币一样的黑色圆形的东西。 黑色的硬币。 正面刻着一扇黑乎乎的门,门两侧站着两个身高马大的家伙,一个牛头,一个马面。 反面刻着两个字:阴曹。 看见这两个字的瞬间,粉无常感觉后背忽然一凉。 “给。”霍见归道,“我只有这一枚,你可千万不要弄丢了。” “这是……?” “通行证。”霍见归淡淡地道。 “什么通行证?” “去喝孟婆汤的通行证!” 粉无常小心翼翼地接过黑币,感觉黑币凉飕飕的,像是冰块一样,透出一股阴煞之气。 他忽然有一种直觉,这东西,会带来厄运。 第163章 第三个人 下午时分。 粉无常帮霍见归办完了转院手续。 在转院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就是一医院的几个主治医生并不想让霍见归转院,他们觉得一定能治好霍见归,可能再过一两天,霍见归就会醒来,其实,他们一直认为霍见归在三天前就应该醒了的,但不知为何,一直没醒,而且,他的体征什么的一切都很正常,完全不是那种陷入昏迷的人应该有的状态。 但是,在粉无常的强烈要求之下,医生没有办法,只能同意转院。 霍见归当然没有转院,而是直接回到了他的家中。 粉无常并没有跟着霍见归回家,而是在霍见归的要求之下,去看望白雪去了。 霍见归这三天来一直都没有见到白雪,自然有些担心。 谁也不知道白雪这三天去了哪里,干嘛去了。 霍见归和粉无常分别之后,打了一辆出租车,他上车后,从兜里摸出一个小记事本,翻开记事本,其中一页上写着一行字:九龙区南火葬场老板肖坚。 他用笔将这一行字划去,在后面标注了两个小字:完成。 他想了想,又标注了四个字:斑点老狗。 随后,他翻开了新的一页,上面只写着三个字:孟婆汤。 他看着那三个字久久地出神,似乎想到了很多过去的回忆。 那些回忆,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粉无常打车来到了白雪家所在的那条巷子前面。 他站在那条幽深阴暗的巷子入口处,往里面看去。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这条巷子里的人都很少,出奇地少。 粉无常已经在这里站了三分钟了,依旧没有看见有人进入巷子或者从巷子里出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残阳如血,照耀着大地。 整个天地一片血红。 粉无常踏步走进了巷子。 他仔细观察着巷子的两侧,两侧的房门都是那种老式的双门木头门,有的门上还贴着春联,但已经斑驳的看不清楚了,有的连贴都没贴,只有两扇光秃秃的门板。 大部分的门上都有锁,拳头大小的锁。 只有两家门上没上锁,中间一家和靠里面一家,这两家的大门虽然没上锁,但门也都关的严严实实的。 走进巷子之后,就显得特别寂静。 四周也听不到什么声音,好像置身另外一个时空一样。 粉无常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他走到了巷子的末尾,那里是白雪的家。 果然,门上没有上锁。 他走上门坎,推了一下。 没有推开。 里面关着。 他用力敲打了几下,大声喊叫着白雪的名字,可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正想着该怎么进去的时候,无意之间,他用脚踢了一下门廊底部。 “吱呀!”一声,门竟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粉无常用力推门。 木门被推开,一股阴嗖嗖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感觉像是走进了地窖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才缓步走进去。 他的心里已经有些发慌了,每次走进这条巷子,每次进白雪的家,他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而且,这一次,比之前还要更强烈。 可是,毕竟现在的他和之前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经过了几次捉鬼事件,又通过了鬼门关的初级课程之后,他的见识和胆量已经比之前强太多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的直觉比之前厉害太多,对于危险的那种直觉。 院子里跟之前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同样的杂乱,同样的狭窄和压抑。 房门关着。 他走了过去,敲了一下门。 里面没有回应。 他轻推了一下,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粉无常感觉一阵发寒,里面的空气很冷,而且,还有一股奇特的阴寒气息混杂在其中,让人感觉不是很舒服。 桌子上放着两副碗筷。 桌子前有两张椅子。 床上没有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后窗开着,呼呼的冷风从外面吹进来,又从门口刮出去。 粉无常在外面的时候,并没有觉得风很大,可是光从这窗子里吹进来的风看,风仿似特别大一样。 “白雪……”粉无常喊着,一边往厨房里走,“白雪,白雪!” 厨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烟火饭菜的味道,说明很久没做过饭了。 “白——”粉无常转过身来,刚刚喊出一个字,后面一个字被压硬生生挤回了喉咙里,像是咽了一个完整的葡萄一样,喉结咕嘟滚动了一下。 一个女孩站在他的面前。 白发垂落而下,比之前长了许多。 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裙,露出两条白皙细嫩的胳膊和两段光洁的小腿。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粉无常。 粉无常则有些发愣地看着白雪。 几秒钟之后,粉无常才彻底反应过来,他轻吸了一口气道:“白雪……你这突然出现,也太吓人了!” “你也是突然出现的,不是也挺吓人吗?”白雪反问道。 从她的语气和神态中看不出来她说这句话时候的情绪反应。 粉无常忽然有种感觉,白雪似乎变了。 “你这好几天也没去医院了,我这不是来看看你嘛,生怕你体内的病毒没清理干净,变成了僵尸,那可就麻烦了。”粉无常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打量着白雪。 白雪的脸色还是很白,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不正常,她的眼神比之前沉静了许多,之前她的眼神带着活跃和调皮,以及闪烁着天真与灵动,现在都没见了。 她的穿着打扮,她的白发,她的指甲,看起来都还算是正常。 “我前天的时候本来想买点菜回家来做饭给你们吃的,结果回来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感觉特别困,然后就睡了……”白雪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似乎在回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你一觉睡到现在?” “啊……”白雪微微愣了一下,随口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问一下。”粉无常见白雪不想回答,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接着,粉无常从兜里掏出了她的那个手机,递给了她道:“下次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手机,不然都找不到你,师傅也很担心。” “师傅醒了?!”白雪的眼睛陡然间变亮了许多。 “是啊,已经醒了两天了,师傅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醒了,所以我们以转院名义离开了一医院,现在师傅估计已经到家了吧。” “醒了就好。”白雪道,“师傅真的是福大命大,似乎不管咋样好像都死不了,简直是太神奇了!” “这个我赞同!”粉无常笑道,“师傅像是有着九条命的猫妖,又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白雪点了点头。 他们此时还在厨房中,整个对话过程特都是在厨房里进行的。 白雪似乎并未意识到。 粉无常左右看了一眼之后,苦笑一声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让客人呆在厨房里?” 白雪嘴上上扬,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让了一个身位,道:“我对待别的客人都不这样,对待你嘛,要特殊一点。” 粉无常察觉到了什么,立马问道:“难道你这里还来过别的客人?” 白雪道:“我只是打个比喻,你现在怎么这么较真呢,不像你风格啊。” “嘿嘿。”粉无常跨出厨房,咧嘴一笑,“明明是你在较真。” 粉无常指了指桌上的两幅碗筷道:“你一个人用两个碗?” “还有一个是摆给我父亲的。”白雪道,“今天,是他去世一个月的纪念日。” 粉无常看了白雪一眼,白雪的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笼罩住了她,让她看起来又有了昔日的那种悲伤的气质。 粉无常的心微微一揪。 他伸出手,轻拍了一下白雪的肩膀。 一拍之下,白雪像是触电一样,立马闪身躲开了,这在之前是没出现过的情况。 粉无常的手掌停在半空,有些尴尬。 白雪张开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是粉无常的手机。 他急忙掏出手机来,上面显示的号码是老丁的。 又是老丁。 自从师傅昏迷过去之后,老丁似乎已经缠上他了。 粉无常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接听了起来。 “小粉啊,见归醒了没有?”老丁的声音传来。 “还没呢……”粉无常说道。 “他现在还在一医院?” “这个……”粉无常脑筋迅速转了几下道,“在啊,你要来看望他?” “嗯。”老丁道,“过两天我和老伴一起去看他。” “好啊。”粉无常道,“来之前给我电话,他现在换了病房了。” “好的。”老丁略微停顿之后道,“记得,他醒了之后,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明白吗?” “放心吧,您呐!” 粉无常挂断了电话。 白雪问道:“谁?” 粉无常眉头轻皱道:“师傅的导师,就是僵尸事件的时候,将师傅拉下水的那个生物学教授,一把年纪了,还到处揽事情,早退休在家里安享晚年多好啊,而且,奇怪的是,他非要让我在师傅醒来后的第一时间通知他,不止他,还有另外一个——” 话未说完,手机铃声再次响了。 粉无常低头一看,这一次,是阿德的。 真是想到谁,谁就来电话。 粉无常指了指手机道:“另外一个又打来电话了——” 阿德的电话,他还是必须得接听的,毕竟,他两之间,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了,就是那两个照片文件夹,以及那个丢失的磁盘。 “在哪?”阿德的话总是言简意赅。 “啊……嗯,在家呢……”粉无常没有料到阿德这么直接,有些慌乱。 “霍见归醒了没?” “还没呢……” “今天晚上九点,一医院门口,等我。”阿德的语气很平淡,但声音中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气势,“有事。” “什么事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阿德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粉无常看着手机,有些发愣,这个阿德比老丁还神秘兮兮,而且,做事说话都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白雪问道:“这个又是谁?” 粉无常道:“阿德,自从师傅昏迷之后,他一直在找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搞什么鬼。” “阿德这人还不错……”白雪道,“我见过几次,感觉挺老实的。” “我也这么觉得。”粉无常略微沉吟之后道,“但,人心隔肚皮啊。” 白雪没有应答,似乎陷入了思索当中。 粉无常看了一眼手表。 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右手手腕,他的手表以前都是在右手手腕上,但是现在,右手手腕上换成了那个呼吸定位仪。 一看之下,他立马吃了一惊。 呼吸定位仪上,赫然显示着一个不可能的数字:3! 粉无常张开嘴巴,愣住了。 也就是说,方圆两米范围内,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应该就在这间屋子里,或者,趴在屋顶上,亦或躲在窗户外。 这还是第一次,粉无常利用呼吸定位仪发现古怪之处,那种强烈的冲击让他的思维甚至都停止了思考。 “怎么了?”白雪察觉到了粉无常的异常,立马问道。 “啊……”粉无常悄然放下手腕,沉声道,“没事,没事……” 他悄悄沿着房间走动了起来。 走到窗子边上的时候,数字变成了2。 走到门口处的时候,数字依然是2。 走到饭桌前面的时候,数字变成了3。 继续往前走,走到床边的时候,数字依旧是3。 他又走到了后墙,数字还是3。 也就是说,这个人,此时就在后墙和饭桌之前的距离。 前后上下,直径四米的一个圆。 可是,房间内的东西一览无遗,基本上不可能有藏身之地。 那么,第三个人藏在哪呢? 粉无常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天花板。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之前他来这里的时候,一直听见一个古怪的鸟叫声,那个鸟叫声在半夜的时候还在叫唤,有一次,他出去的时候,往屋顶上看了一眼,似乎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巨大的东西趴在顶上。 难道说,屋顶上那个东西,是个人? “怎么了?”白雪再次问道,粉无常的动作已经特别异常了,而且全身上下带着一种紧张的气息,让白雪也忍不住变得紧张了起来。 “你家有梯子没有?”粉无常问道。 “没有……” 粉无常看见了桌前的两个凳子,他快步走过去,一只手拎起一只,推开门,走了出去,将凳子放在屋檐下,叠在一起。 “你要干嘛?”白雪追出去问道。 “我上去看看。”粉无常道,“你家里的屋顶可能漏雨。” “怎么可能?!”白雪道,“你不要上去,危险——” “哪里危险?” “我是怕你掉下来……” “你给我扶着,我上去看一眼就下来。” 残阳如血,将天地染的一片血红。 黄昏正在发挥着最后的一点余热对抗着即将来临的黑暗。 粉无常心中暗道:大白天的,就算是有鬼,老子也不怕!而且,什么鬼敢白天出来,那真是他妈见了鬼了! 粉无常猜测,应该有个色狼或者什么变态趴在屋顶上偷窥白雪。 他踩着凳子站了上去。 凳子忽然一阵扭动,似乎要倒下去,他没来得及低头看,身子往前一跃,凌空跳起,双手抓住了屋檐。 “哐啷!”凳子翻滚在了地上。 粉无常扭头一看,白雪正捂着嘴在轻呼。 他紧咬了一下牙关,扭回头去,双手拽住屋檐,将自己的身子往上拉—— 他的肩膀伸了上去。 他的脖子伸了上去。 他的脑袋往上一撅,看到了屋顶—— 屋顶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很大! 第164章 怪鸟 屋顶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很大。 粉无常定睛一看,那赫然是一块黑布,平铺在屋顶上。 黑布底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盖着什么东西。 他一只手往上一拉,另外一只手探出去,一把抓住了那个黑布的一角。 接触到黑布的一瞬间,粉无常忽然感觉那不是一块普通的布子,布子毛茸茸的,但是冰冷无比,就好像他一进屋就感觉到了那种阴寒的感觉一样。 这时候,他的另外一只手终于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了,“啪!”地一声响,屋檐的瓦片断裂了一块,他的身子坠落而下,他的另外一只手依旧拽着那块黑布,但是黑布上却传来了一股反作用力,将他的手掌直接弹开了。 “噗通!”一声,粉无常掉在了地上,先是双脚着地,接着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的嗷嗷大叫。 “你怎么样?”白雪急忙关切地问道。 “屋顶上有个黑色的大东西!”粉无常指着屋顶道,“他将我推了下来,我怀疑是个变态趴在上面偷窥你!” “你别胡说。”白雪道,“那是我为屋顶上的燕子专门弄的巢穴,就是一块绒布而已,咋可能趴着人。” “啊?”粉无常有些吃惊地道,“你自己弄的?” “是啊。” “你不是说没有梯子吗?”粉无常道,“难不成你飞上去的?” “没有梯子我不会借啊,我问另外一家借的。” “哪一家?” “出门右拐,第三家。” “现在锁着门。” “估计出去办事去了吧。”白雪道,“这里的人都不经常呆在家里,就算是呆在家里,也不是很喜欢走动,上次我去借梯子,都差点把别人吓到,他还以为我是小偷,虽然借给了我,可看那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想有下次,基本上没有多说一句话。” 听着白雪的诉说,粉无常觉得似乎也说得通,但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疑声道:“你真的确定,上头的黑布子是你弄的?” “是啊。” “好吧……”粉无常偷偷看了一眼右手腕上的呼吸定位仪,上面显示着数字:2。 他站起身子,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屁股,一边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房间内。 数字依旧是2。 他在房间内走了一圈之后,数字始终是2。 难道说,就在刚刚他站在凳子上,爬上屋檐的时候,那个人跑掉了? “你怎么了?”白雪跟了进来,“你看起来有点怪怪的,难道哪里不对劲吗?” “你家里没有其他人吧?”粉无常索性直接问道,他还是很担心白雪的安全,毕竟,白雪是自己的师妹,他可不想看到自己这么单纯可爱的小师妹被坏人糟蹋和玷污。 “当然没有啊。”白雪被粉无常异常的言行举止搞的云里雾里的。 “跟我说实话——”粉无常回头望着白雪,“刚刚我敲门的时候你也没回应,我进屋也没看见你人,你当时在哪?” “这个……”白雪神色尴尬,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实话!”粉无常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你难道不知道?”白雪忽然反问道。 “什么?” “就是那个啊……” “哪个?” “洗手间——”白雪道,“我刚才去后面大解了啊。” “啊……”粉无常一愣,随即面露尴尬神色。 “其实我听见敲门声了,可是我当时在后面的甬道中,没法回答你,谁知你竟然把大门推开了……”白雪脸色微红,“我只能抓紧时间了……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 “咳咳……”粉无常扭过头去,避免尴尬,口中打着哈哈道,“你这屋里真冷啊,我还以为你开了冷气呢。” “都是后窗的原因。”白雪指了指后墙壁上面的那个天窗道,“不知咋回事,那天玻璃忽然碎裂了,后面又是一块旷地,风好像比别的地方大的多,天天呼呼呼地吹个不停,我正准备弄一下呢。” “这个简单。”粉无常道,“我帮你。” 现在,是七点过五分,距离阿德的约会还差接近两个小时,所以,他想着还是先帮白雪把这些破事搞定,再去会见阿德。 其实,他也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毕竟,知道他这一行具体是干什么,是怎么干的,除了师父,就是白雪了。 白雪年纪还小,按照师父的说法,她还没到真正可以掌握鬼学技能的年纪,先等她过了十八岁再说。 在粉无常的指挥之下,白雪找来了几根竹条,又找来了两块塑料薄膜。 他一阵敲敲打打之后,竟然神奇般地造出来一个像是风筝一样的东西。 中间用纸条钉成了两个交叉的骨架,两旁是撑紧的薄膜,这样,就做成了一个简单的窗户,小时候,他家里都是用的这种窗户,自己也做过好几次,所以,驾轻就熟。 白雪看着做出的小木窗户也是惊叹不已。 粉无常将凳子叠在一起,放在床上,将小木窗户钉在了后窗上。 一钉上之后,风好像立马被制住了一下,没有一丝风声了,只有薄膜偶尔的震动发出的嗡嗡声,证明外面的风还在试图往里面窜。 粉无常跳下来,笑道:“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白雪笑道:“这样好多了,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一手。” “我会的还多着呢。”粉无常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已经八点过十分了,他要出发了,对于这次和阿德的约会他还是很谨慎,很上心的,隐约之间,他感觉阿德身上似乎同样藏着很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正在一步步朝他揭开。 “晚上要不要在这里吃饭,我做饭给你吃?”白雪问道。 “不用了。”粉无常边说边往外走,“我等会约了人,下次吧,连同师傅一起,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好。”白雪点头道。 送走了粉无常之后,白雪关上了大门,插上了插销。 她站在狭窄的院子中间,抬起头,望向房顶。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 几点星光在空中闪烁着,一轮弯月若隐若现。 白雪似乎是在对着天空中的人说话,又似乎是对着自己说话,她说道:“有时事情,我也不知是对是错,但是,既然做了,就不能后悔,对吗?” 良久的沉寂过后。 忽然间,只听“咕!”地一声鸟叫声从屋顶上传来,声音古怪异常,让人听着毛骨悚然,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 屋顶上传来了“哗啦!”一阵碎响声,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一个巨大的黑影升腾而起,遮天蔽日。 黑影升到一定高度之后,缓慢下降,最后,隐没在了屋顶之上,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白雪轻吸了一口气,缓步走进了房子里面。 她反手关上了房门。 里面没有开灯,黑乎乎的,凉飕飕的。 整个房子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整条巷子也陷入了同样的死寂当中。 没有声音,外界的喧嚣与这里无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子右边甬道中忽然闪出来一个黑影。 黑影站在门前,仰头望向房顶。 良久过后,他伸出双手,“吱呀!”一声,将房门推开了。 果然,这个院子里真的有第三个人。 这个人推开门之后,转身,轻轻将门掩上。 一缕微弱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的双眼。 他的双眼闪着猫一样的光芒,亮晶晶的,充满着狡黠和诡诈,还有一丝的阴毒。 门关上了。 屋内风平浪静。 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但今天晚上,这里,注定不平静。 第165章 黑白两道 晚上八点五十分。 粉无常来到了一医院的大门口。 门口处垃圾桶的旁边,依旧蹲坐着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乞丐似乎认识粉无常了,一看粉无常来,立马扑了过去,哼哼唧唧着:“大爷,求求你,给点钱吧,我快活不下去了……” 粉无常低头一看,这个乞丐正是上次自己给他半包烟,还给了他一个打火机的那个乞丐,看来,乞丐真的不能纵容,他不仅还呆在这里,而且,好像认定自己是个会散财的主一样。 粉无常呵斥道:“有手有脚,为啥不去干活!搬砖一天都能好几十呢!” 一边说着,粉无常一边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乞丐竟然追了上来:“大爷,给个一块钱嘛,一块钱就够了!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这个乞丐的模样确实挺可怜的,但是粉无常上次已经给他半包烟了,而且,他毫无疑问是一个烟鬼,估计给他钱,分分钟就去买烟去了,粉无常不想再助长他的懒惰和堕落了。 他说道:“不要再跟着我了!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他虽然说话的语气凶,但依旧没忘了指点一下乞丐未来的路,略微停顿之后,继续道,“我看你说话也挺利索的,为啥不好好干活,非要在这当乞丐,你看现在城里哪里还有乞丐了!” 乞丐根本不听粉无常的劝告,还在哭哭啼啼地央求着粉无常。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乞丐和粉无常的中间。 身影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嘴里叼着一颗烟。 “滚!”身影怒斥一声,一脚踢在乞丐身上,将乞丐直接踢出去了三米远。 “要是再让我看见你!”那个人怒声道,“我觉得让你永远离开香港!” 那个乞丐抬起头,看见了那个人,他目光中闪过一阵惶恐,低下头去,连滚带爬地躲进了垃圾桶后面,不见了踪影。 穿着皮衣的身影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粉无常。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德。 粉无常张着嘴巴,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当中。 阿德用力抽了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几下,低声道:“乞丐是城市的大敌,就跟地里的蝗虫一样。” “可你刚才……” “踢了他一脚?”阿德冷哼了一声道,“我踢他是为了他好,要是换作别人,他早就无法呆在这里了。” 粉无常不是很明白。 但他再次感觉到阿德这个人的深刻,看来,虚长他几岁,多吃了几年的饭,有些道理却是不能他短期内能够参透的。 粉无常不再去关注这个问题,他还是关心今晚上阿德为什么会约他出来。 阿德似乎看透了粉无常的疑惑,他掏出烟来,递给粉无常一支,自己也夹上了一支。 粉无常接了过来。 火机响起,烟点燃。 阿德率先开口道:“这次叫你来,主要是有两个事情想和你说。” 粉无常抽了一口烟,烟雾在脸前散开,他眯起眼睛,望着阿德,没有说话,他在等阿德继续说下去。 “首先,是上次磁盘的事情。”阿德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把这件事告诉你比较好。” “嗯。”粉无常点了点头,他的心里有一丝丝小紧张,可是却并未表现出来。 “磁盘是另外一个人寄给我的。”阿德道,“我查过了,可是没查到到底是什么人寄给我的,他寄给我磁盘的同时,还给了我一封信,说明了一些情况,但说的非常含蓄,我现在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跟踪并拍摄霍见归的人是一个极端分子,从属于一个极端组织,他们要做的事情,不仅可能危害到霍见归,甚至有可能危害到众多人。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 “我没弄明白……”粉无常挠着头道,“为啥他既然是那个组织当中的一份子,却给你透漏消息?” 阿德看了一眼粉无常,点了点头道:“这正是其中一个疑点,我怀疑他要么就是叛变了,要么就是另有目的,当然他有可能是另外一个对立组织的。” “那他跟踪和拍摄霍见归的目的是什么?” “霍见归身上藏着一个大秘密。”阿德沉声道,“而且,他手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迄今为止,他们并未找到那个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阿德双眼盯着粉无常道,“这事我不好出面做,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全凭猜测,而且,如果我出面做了,容易引起怀疑和打草惊蛇。” 阿德微微一顿,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既然那帮人找不到那个东西,我肯定也找不到,即使我跟霍见归坦白,也没有用。” “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你决定不告诉霍见归?” “是的。” “可是,我咋总感觉怪怪的呢,那个人拍了照,告诉了你,可你是个警察,又跟霍见归是好朋友,他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呢?” “你的思路已经算是比较清楚的了,这个问题最开始也困扰了我很久,现在,我基本上弄明白了。”阿德轻吸一口气,沉声道,“或许,他正是想利用我的身份,来刺激霍见归,或者是将这件事摆到明面上进行,那样,他就可以左坐收渔翁之利。” “什么渔翁之利?” “那个重要的东西。”阿德吸了一口烟道,“以及背后的那个组织。” “太复杂了……我还是没搞懂,到底是什么东西?跟霍见归又有什么关系?” 阿德看着粉无常,没有说话,那眼神中的意思明显是:要是我能弄明白,为啥还找你呢。 见阿德不说话,粉无常用力挠了几下后脑勺道:“其实,我觉得你直接跟我师父说得了,搞的这么玄乎,而且,你难道就不怕师父有危险吗?” “霍见归不是都还没醒吗?”阿德道,“估计就是因为看霍见归一直没醒,所以那人才将照片发给我的。” “可……”粉无常想告诉阿德师父已经醒了,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毕竟师父嘱咐过,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他不想任何人知道他醒了,他要去办一件大事。 难道那件大事跟阿德这件事有关? 粉无常想的脑子都大了。 他轻拍了一下脑门道:“说白了,你就是想让我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东西嘛,对不对?” “对。”阿德点头道,“注意,你不是我的间谍,也不是霍见归的叛徒,这完全是两个不同性质的事情,其实,你这么做,完全就是帮助你师父,要不然,你也可以直接告诉你师父,但那样他的危险可能要更大一些,他虽然是你的师父,但有时候,作为徒弟,你需要承担起保护师父的责任来。” “我明白。” “这件事,如果你不做,随时可以告诉我,我绝不勉强。”阿德轻拍了一下粉无常的肩膀,似乎是在给他鼓励。 “好!”粉无常重重点了一下头。 短暂的沉默之后,阿德继续道:“第二件事,就是关于我们之间的合作。” “什么合作?” “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黑道,有白道吧。”阿德再次点上一颗烟,幽幽地说道。 “黑白两道嘛,不过,现在黑道这种东西还真的存在吗?” “当然存在,只不过你没看见而已。”阿德道,“可我今天说的并不是你认为的那个黑道,我今天说的是另外一个黑道。” “什么黑道?” “我是警察,警察破案,是为白道。”阿德沉声道,“白道手段光明磊落,得出的结论也是光明磊落的,是人们明面上能够看得到的东西,所以称之为白道。” “那黑道呢?” “黑道,顾名思义,就是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针对的是那种阴暗的,诡异的,神秘的,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鬼?” 阿德点了点头道:“正是那个东西。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一年前吧,我跟你师父还一起合作过好几起案子,有的案子我们白道确实找不到突破口,但从黑道的角度,用黑道的方式方法,做起来反而会更加得心应手一些。” 粉无常点了点头,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霍见归每次一出事,阿德就会帮助的原因了,原来之前两人早有合作过,绝不仅仅是因为老同学的缘故。 阿德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什么:“可是,最近半年,你师父忙别的事情去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应该是做研究吧,他总觉得用科学的方式能够解释鬼,他甚至想将‘鬼’这个东西作为一门学科推向大众,从那时起,我和他的合作就越来越少了,有时候,我有需要,他也不帮我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阿德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颇为苦恼:“本来这件事,上头知道的人也不多,算是我单线和你师父联系,功劳归我们,金钱归你们,可现在,你师父不做了,我这边的工作有时候很难展开……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粉无常沉吟片刻之后问道:“这么说……你们警察内部真的有诡案组这样的小组?而你就是小组里的成员?” “没有。”阿德苦笑一声道,“警察隶属中央军部,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部门,那都是小说里瞎说的,怎能尽信!” “那你和我师父之间的合作,又算是什么?” “只是合作而已。”阿德道,“霍见归又不是警方的人,没有编制,无法破案,只是作为一个普通民众提供线索而已。” 粉无常恍然大悟,其实,这两者只是在相互利用而已。 “所以说……”粉无常道,“你现在想找我合作?” “是的。”阿德道,“一来你师父对合作这件事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二来,你师父还没醒,但有些事,他没有完成的,你作为徒弟,还是要继续下去。” “为啥不去找别人呢,我刚刚入门,都没学到什么真本事,别说遇到真鬼了,就是假鬼,我都被吓个半死。”粉无常道。 “当然也找过别人。”阿德轻叹一口气道,“但那些人实在是太过于玄乎,他们追求的不是真相,不是将那个鬼背后的东西揪出来,而是直接毁掉那只鬼,或者用别的方式将鬼赶走,这是他们和你师父的区别。” “我明白了。”粉无常道,“师父研究的是心理学的分支——灵魂学,也就是鬼学,而那些人,研究的要么就是江湖骗术,要么就是巫术之类的东西,跟师父天壤之别,师父的捉鬼不仅仅是捉鬼,还是找到这只鬼是怎么形成的,背后藏着的东西是什么,而且,还要找出整件事情的真相,其实,就是破了一个鬼案!” “正是如此!”阿德有点激动地道。 “可惜啊可惜……”粉无常却摇头叹息了起来。 “可惜什么?” “可惜,我的实力太差……现在也仅仅入门而已,怎么能抓鬼,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没事,我知道你现在实力还不行。”阿德道,“但是我可以等,这东西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且,我不着急。” “可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我永远都不行呢。” “你肯定行的。”阿德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目光,“你在和霍见归一起捉笔仙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然后僵尸事件中的时候,你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最关键的是,今天,你竟然将南边火葬场的老板给抓获了,别人从这些事件中看到了你的神奇和不可思议,但是我看到的,确实众多的可能性,以及未来的成长性!” 粉无常看着阿德,他觉得阿德的口才竟然出奇的好,不仅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在夸人的时候,竟然能够做到滴水不漏,夸的毫无破绽,浑然天成。 粉无常在心中暗暗吃惊,按理说,照阿德这样的才能,现在估计应该会成为刑警队长了才对,哪怕不是队长,混个副队长应该没啥问题吧,可为何现在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刑警呢。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阿德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紧盯着粉无常问道,似乎看穿了粉无常的心理活动。 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道:“谢谢德哥的信任,我也明白你说的意思,也知道这是一件好事,不仅能帮助那些受害的人沉冤得雪,还能赚钱,可我现在实力实在是不行……” “我没说现在就让你做,我只是让你明白有这回事。”阿德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怒意了。 粉无常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惹阿德,至少明面上没必要去惹他,有些事情,还得需要他帮忙处理呢。 他略微沉吟之后,决定先暂时答应阿德,他点了点头道:“那暂时先这样……后面,等我有实力了,咱们在商议具体的内容,你看咋样?” 阿德重重点了点头,紧盯着粉无常的双眼,目光深邃。 良久过后,阿德忽然伸出了手,低声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 粉无常犹豫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星光斑驳,弯月如勾。 他知道,自己距离既定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随后,他低下头,握住了阿德的手,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第166章 灵魂学 霍见归终于回到了家中。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 他本来早就应该到家的,因为下午的时候,他去帮粉无常把那八颗尸牙串成了项链,然后寄给了他,所以才耽搁了几个小时。 距离上次离家出去已经有七八天的时间了,再次回来,竟然较之前多了一份久违的舒适感。 他的神经也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果然,不管外面的环境多好,还是自己家的狗窝最舒服。 家里的情况跟上次离开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区别,看来,这段时间并未有人潜入进来,偷盗什么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僵尸事件的缘故,当时全城人心惶惶,那些想偷他东西的人估计也人人自危吧。 想到这,霍见归不由地看了一眼后墙壁的那个书架。 书架与之前并未变化。 他又看向了另外那个用锁链绑着的卧室,卧室也没有变化,锁链依旧绑在上面,红绳拴在铁钉上,一切都是最初的样子。 然后,他看了一眼左边的双门衣柜,衣柜完好如初,柜门上有把大锁,锁上绑着铁链。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右边的大橱柜,橱柜因为被上次潜入进来的那个人打开了,所以后来他重新换了锁,换的是那种大锁,不会轻易被铁锤锤开的那种。 橱柜也安然无恙。 他长吁了一口气。 但是,过了一会之后,隐隐约约间,他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房间内这些完好如初的东西似乎都是障眼法,只是为了让他安心才故意弄成这弄的。 他之所以有这种直觉,就是因为这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太正常了。 按理说,僵尸事件已经过去了快一周了,那批人不可能轻易放过他,既然上次有人的时候都潜入进来搜查了,这一次自己都没在,肯定也进来过了,只不过,他们可能并未找到想要的东西,又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才将整个房间都重新布置回了最初的模样。 霍见归缓步走到了茶几前,坐在了沙发上。 他出院的过程应该没有人知道,但也不排除自己早已被人监视,可接下来,他要去办一件大事,这件大事不仅关乎他自己的性命,还关乎鬼门的前途气运。 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去办这件大事,当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一定要悄悄行动才行。 他闭目养神,脑中思路飞速转动。 良久过后,他陡然睁开双眼,眼中精芒四射。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缓步走进了卧室。 卧室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甚至连被子都没有叠,一切犹如昨日,但是霍见归在卧室内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味,那不是自己的味道,也不是白雪遗留的味道。 那像是烟草味,一种特殊的烟草味。 这个房间,曾经有第三个人进来过,而且,呆了很长时间。 霍见归关上卧室的房门,拉上窗帘,整个卧室随即陷入了一片阴暗当中。 在阴暗的角落,适合躲藏以及观察别人。 他躺在了床上,透过窗帘的一条狭小的缝隙,望向外面。 暮色降临,弯月如镰。 有一点白光在不远处闪烁,他不确定那点白光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可以确定的是,那点白光暗藏着很多危险。 他将身子又往床头缩了缩,停顿了片刻之后,骤然翻身下床,悄然钻进了床底下。 他钻进床底的动作像是一个小偷一样,小心翼翼,不弄出一丁点的动静。 钻进床底之后,他像是消失了一样,床底下竟然看不见他的人了。 整个卧室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条窗帘缝隙的外面白光还在闪烁,闪烁的很急促。 床下黑沉沉的,借着微弱的月光,能够看见床下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啪嗒!”一声脆响,似乎有个什么开关弹开了。 接着,传来了喘粗气的声音。 然后,一个人从床底上倒退着爬了出来。 这个人正是霍见归。 此时,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似乎刚刚进行了一场强度很大的体力劳动。 他爬出来之后,又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箱子。 箱子上布满尘土。 他用手擦去尘土,从床垫底下摸出一把钥匙,插进了铁箱子的锁孔里面。 “咔哒!”一声响。 铁箱子打开了。 里面还有一个小箱子,非常干净的箱子,跟公文包差不多大小。 这个小箱子是用密码锁开的。 霍见归对着几个密码锁旋转了半天之后,只听“叩!”地一声脆响,箱子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冷气从箱子里面飘了出来。 霍见归打开箱子,冷气在箱子里面弥漫开来,像是浓雾一样,散不开。 这是氮气。 箱子里面有一个液晶显示屏,两侧有两个氮气瓶。 显示屏下面有一些电路板一样的东西,凹凹凸凸的,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反正,从整体上来看,这个东西应该是一个高精密仪器。 霍见归按开了里面的开关,显示屏闪烁了一下,接着亮了起来。 显示屏中出现一个输入框,提示需要输入密码。 霍见归想了一会之后,输入了密码,接着,竟然提示密码错误,并且,再次提示,还剩一次输入机会。 霍见归坐在地上,沉吟着。 过了五分多钟之后,他再次输入了一串数字和字母的组合。 屏幕忽然黑了下去。 接着,屏幕中央出现了一条红线,红线从中间一分为二,逐渐扭曲变形,变成了两个圆圈,然后圆圈中缓慢出现各种图形,最后,组合成了两只眼睛,两只眼睛外围有两个红圈,跟霍见归的非常相似。 霍见归和这两只眼睛对视着。 几秒钟之后,屏幕再次黑了下去。 接着,屏幕彻底亮了起来。 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小圆点,紫色的。 整个屏幕只有这么一个圆点,圆点在屏幕上四处游走,速度忽快忽慢,到达最边缘处之后产生碰撞,折返后形成一条新的游动轨迹。 这个紫色小圆点像是一个气球在一个房间内到处碰撞一样。 接着,屏幕边缘处又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小圆点。 这个小圆点也开始在屏幕中游走,碰撞和游动轨迹跟紫色圆点一致。 两个圆点都是不规则运动。 几分钟之后,两个圆点经过了一次边缘折返之后,在中间区域第一次撞在了一起。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两个小圆点竟然交融在了一起,然后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大圆点,大圆点游动速度变慢,轨迹也发生了某些变化,而且,还在尾部形成了游动过后的拖尾轨迹。 像是一个很小的波浪图。 霍见归看着这个小的波浪图,久久地出神。 这时候,屏幕边缘处又出现了两个圆点,一个紫色的,一个蓝色的,两个小点开始了新的游动。 霍见归点了点头,自语一声道:“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接着,他轻轻将荧幕合上,然后关上了箱子。 霍见归长吁了一口气,看着箱子,陷入了沉思当中。 霍见归在某些方面是同意丁教授的能量观点的。 他可以确定,人是有能量的。 不管是活人身上,还是死人身上,都有能量。 这能量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整个宇宙间的能量。 能量不会消失,一切都是恒定的。 那么,一个人在下生之后,从宇宙中获得的能量,这最初的能量源于双方的父母,让他从一个小细胞核逐渐成为胚胎,然后成为一个孩童,接着长大成人,最后入土为安,在这一整个过程中,人身上的能量始终是守恒的,虽然有时候少,有时候多,但从整体来看,是恒定的。 也就是说,人生前有多少能量,死后那能量依旧存在。 那么,死后,人尸体腐烂,肉身消陨,那能量去了哪里了? 应该还在宇宙当中。 这个能量中带着那个人一生的回忆,类似于一个细胞,但单一细胞里面的基因却是完整的,从一个基因里面可以克隆出一个完整的人。 这个能量守恒学说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物理学上也已经将其发扬光大,形成了更深层次的学说,但是很少有人去正视一个问题,人死后——那个能量究竟在哪,能不能找到,能不能看见,能不能捕捉? 从量子物理学的角度上来说,任何东西都是有能量场的,一个石头有能量场,一朵云彩有能量场,一棵树有能量场,甚至一片叶子也有能量场。 毫无疑问,人体也是有能量场的。 人体的能量场像发光体般包围着人体,因为由不同的波动、密度所组成,大致可分为七个等级,它们之间相互渗透互通,形成一具完成的可活动的人体。 人死后,七个等级的能量场开始产生错位,之前的固体能量场和液体能量场之间融合贯通,形成了一个新的能量场,这个能量场,是死人的能量场。 在人死后,到肉体开始腐烂,这个能量场逐渐变弱,直到消失不见,其实,是这个能量场又以另外一个形式转换为了一个新的能量场。 如今的量子物理学,已经研究出人死后是会进行能量场转化的,但是尚未发现它到底转化成了什么,又出现在了哪里。 当然,后续的东西,就不仅仅是量子物理学的问题了,大部分是灵魂学的问题,也就是鬼学。 灵魂,从量子物理学的角度来说,其实就是能量场的介质转移。 而从人体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其实又是一种人体生物电的细胞状态。 不管是量子物理学,还是人体生物学,研究到后面,统统要归入灵魂学的范畴。 而灵魂学,正是霍见归现在所研究的学问。 他已经研究了数年,如痴如狂。 现在,有些成果是时候要展示一下了。 不过,他知道,这个过程艰难重重,不仅仅是那批躲在暗处的人不让他好过,连正统科学界也不会让他好过。 毕竟,这些东西,一旦验证成功,对整个人类社会群体所带来的世界观和人生观的影响,将会是毁灭性的!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有可能是重生—— 毕竟,人类是需要进步的,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 第167章 尸牙项链 粉无常刚回到家中的时候,就收到了一个快件。 是同城快件。 没有寄件人,没有电话,只写着粉无常的小区地址和他的手机号码。 粉无常从快递员手中接过了快递之后,迅速拆开了。 里面有一个小纸盒子,他打开纸盒,里面是一个小塑料袋。 他只瞥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快递员似乎也有些好奇,伸着脖子往粉无常的手中看去,粉无常急忙将纸盒子盖了起来,签上字之后,急匆匆回到了家中。 回到自己的卧室之后,他打开了灯,小心翼翼地将纸盒子放在了书桌上,打开之后,又将里面的小塑料袋拈了出来。 透过塑料袋,能看出里面有几颗牙齿。 其中一颗牙齿暗黄色,边缘有一块黑斑,他认识这颗牙齿,一看见这颗牙齿,他就想起来这颗牙齿的主人,那是一个死人。 他将塑料袋打开,捏着其中一颗尸牙,拎了出来。 八颗尸牙,每颗尸牙的正中间都有一个很小的穿孔,一条红色的蚕丝一般的细线穿过小孔,将八颗牙齿串联在了一起。 串成了一条项链。 尸牙项链。 师傅果然是说到做到啊,说给他串成项链,就真的给他串成了项链。 看着那八颗牙齿串成的项链,粉无常忽然觉得胃部一阵不舒服,有种要呕吐的感觉,脑中像是过幻灯片一样,依次闪过那几具尸体的面孔,青色的,白色的,紫色的,还有黑色的……那些脸全都闭着眼睛,表情沉静,即使门牙从他们口中被拔掉,神情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因为,他们是死人。 “到底要不要戴呢?” 粉无常心里有点犹豫。 其实,他更多的是一种害怕。 可他一想到自己一条腿已经跨进了鬼门,距离自己既定的目标越来越近了,他就有些不甘心。 “不能因为这串尸牙项链坏了整个计划。”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捧起尸牙项链,凝望了许久之后,缓缓举起来,举过了头顶,然后跪在了地上,对着窗外磕了三个响头。 “如有冒犯,多多包涵!” 他说完之后,便将尸牙项链套在了脖子上。 第一感觉是很凉,凉飕飕的,像是戴着一串冰疙瘩一样。 第二感觉是很硬,有点刺挠的慌,稍微一动,那牙齿也跟着动了起来,开始摩擦啃噬自己的皮肉。 第三感觉是紧张,一种控制不住地紧张,就好像偷了别人的钱包一样,有一种迟早被抓的感觉。 前两种感觉倒还好,是皮肉上的感觉,慢慢就可以适应,唯独这第三种感觉比较麻烦,因为它是心理上的感觉。 看来,自己心理上这道坎始终没过去啊。 粉无常从地上站起来,深吸了几口气,将胸腔内的气息捋顺,决定暂时先不去想这件事。 有时候,明明没有的事,越是去想,思维便会控制不住地去夸大结果,最后,反而成了真的。 人的想象力是所有恐惧的源头。 粉无常用手抚摸着尸牙,他准备跟他培养下感情,毕竟,从今以后,这八颗来自八个人的牙齿要跟随自己很久很久的。 可是,牙齿实在是太尖锐,到处都是尖刺一样的东西,稍不留神,就会留下印痕,所以,粉无常抚摸了一会,就不敢继续抚摸下去。 他觉得自己的手掌像是磨刀石,牙齿是钝刀子,伴随着自己的抚摸,钝刀子便会变得越来越锋利,说不定哪天晚上,自己一个翻身,八颗牙齿的其中四个便会扎进自己的喉咙里。 那样是自杀,还是他杀,谁能说得清楚? 粉无常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决定暂时先不去想这件事,也不去摸它了。 就当它不存在好了。 “既然是师傅要求的,我想师傅应该不会害我吧。” 他一边这样自我安慰着,一边躺在了床上。 因为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而且,昨晚上被吓的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所以,他一躺在床上,立马就睡着了。 夜越来越黑。 清冽的风声吹拂着大地,也吹拂着粉无常卧室的窗户上。 窗户有条缝隙,风从缝隙中吹进来,携带着窗帘,微微晃动。 像是有人站在窗户边上吹风一样。 粉无常发出了鼾声。 有一滴水从床头前的半空中滴落而下,落在了地板上,迅速融开,消失不见,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当然,除了刚刚那道下落的直线之外,没有什么能证明。 水滴散开之后,屋内的风忽然大了许多。 粉无常翻转了一下身子,本能地抓起被子,盖在了身上。 伴随着他刚才的那一个翻身,他脖子上的几颗尸牙相互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脆响声。 但这脆响声很快就被他的鼾声给覆盖住了,他的鼾声越来越大,房间内除了他的鼾声之外,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 粉无常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有八只老鼠在不停地追他,从香港追到大陆,从大陆追到美国,从美国追到墨西哥,从墨西哥追到太平洋,从陆地追到海上,从海上又追到空中…… 最开始的时候,老鼠只有拳头大小,后来变成了脑袋大小,最后,竟然变成了豹子大小,光从外貌,很难分清那到底是老鼠还是豹子,只有在它们发出“吱吱”的叫声的时候,才会辨别出来。 八只豹子一般大小的老鼠一路追击粉无常。 老鼠不仅会跑,还会游泳,不仅会游泳,还能在天上飞。 它们上天下地,无所不能,让粉无常逃无可逃。 在一次回头的过程中,粉无常发现那八只老鼠并排在一起,它们竟然都长着人脸,是人脸鼠身,每张脸还不一样,有的老,有的少,有的是女的,有的是男的,但这些人脸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少了一颗门牙,正中间的那颗门牙空荡荡的! 粉无常更加害怕了,继续狂奔—— 他一整晚都在狂奔,那些老鼠的个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在他早上苏醒的时候,老鼠已经长到有汽车那么大了。 粉无常被惊醒了。 醒的时候,他大汗淋漓,而且,像是经历了一晚上的体力劳动一样,长长地吁了几口气。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腰酸背疼。 他回忆起了那个离奇的梦,他觉得那不仅仅是梦,那些老鼠可能就在现实中,就躲在他看不见的四周,随时准备给他的脖子来上一下…… 他忽然记起来了,尸牙项链。 他急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项链还在,尸牙依旧凉飕飕的。 脖子上有一圈压印子,但所幸没有出血。 屋子里很冷。 他起身,将窗帘拉开。 外面阴沉沉的,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下雨。 他看了一眼手表,没想到已经十点多了。 自己这一觉差不多睡了十二个小时。 “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他匆匆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门了。 他吃了一个便饭,在吃饭的过程中,他拿出昨天师傅给他的那个纸条研究了起来。 看了好几遍,纸条还是出了那个地址之外什么都没有。 师傅当时说什么: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看来,这个地方是必须要去了。 不过,从地址来看,这地方有点奇怪,反正自己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地方,如果真的有,也肯定是在郊区以外。 纸上写着:新界大埔区汀角三圣乡西街天门。 大埔区汀角他知道在哪,可是这个三圣乡他确实没听过,更别提还有个西街天门了。 按照纸上的说法,也就是说,他其实是要去天门? 那是一个门,还是一个地方,亦或是什么别的什么代号之类的东西? 粉无常感到非常困惑。 师傅只给了他一个地址,跟他说那里有孟婆汤,并没跟他说别的什么东西。 看来,只有自己走一趟了。 他吃完了饭,打了一辆车,直奔新界。 来到新界大埔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新界这个地方整个地势较高,到处都是崇山峻岭,以前主要是农业区,后来虽然被开发了起来,但是很多地段依旧是崎岖起伏的。 而大埔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眼望去,百米见高。 汀角是大埔区的一个城镇,在边缘区域,算是大埔区发展的不是特别好的区域。 来到汀角之后,随处可见贩卖物品的人群,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商品交易处,什么都卖,有卖菜的,卖水果的,还有卖鸟的,卖蛇的,甚至还有卖自己的手指头的。 只要你想买什么,在这里基本上可以买得到。 这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黑市。 没有强买强卖,游走在法律边缘,不涉法,但也不是很正规。 新界对这个地方打压过几次,但因为其中牵扯的利益纠纷很多,最终也没有真正制止住,对其中的各种倒买倒卖,只要不是太出格,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粉无常走到了一个卖蛐蛐的摊贩前,问道:“师傅,问下,三圣乡怎么走?” “三圣乡?”卖蛐蛐的人脸上一脸褶子,上上下下看着粉无常,冷声道,“听都没听说过,你确定你要找的地方在汀角?” 粉无常想了想,从兜里摸出那张纸条,展开在卖蛐蛐的人脸前:“看见了没,上面的地址,汀角三圣乡西街天门。” 卖蛐蛐的人看到西街天门之后,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兴奋,低声道:“这个,我好像听人说过。” 粉无常急忙问道:“在哪啊,麻烦给指下路。” 卖蛐蛐的人看着自己的蛐蛐,自语道:“我这蛐蛐真的很壮实,你看这一条,腿多粗啊,打架保赢不输!” 粉无常会意,问道:“多少钱?” “这样吧,看你也不是斗蛐蛐的主,给你好的怕你糟蹋了,还是给你只小的吧,你留着自己耍,如何?” “好。” “三千。”卖蛐蛐的老板道。 “啊!这么贵!” “嫌贵啊,那就算喽。” “我只有五百现金……” “也行!”卖蛐蛐的老板立马将里面一只瘦骨嶙峋的蛐蛐拈了出来,装好之后,递给了粉无常,“五百就五百吧,做生意嘛,吃亏是福!” “这……” 卖蛐蛐的老板往右边一个比蒙古包小一点的地方一指道:“你要问的地方,那里面的人肯定知道,如果他不知道,你只管来找我,我退你钱,还送你蛐蛐!” “你……” “兄弟,吃亏是福,快去吧,别耽误时间了。”卖蛐蛐的老板一边说着,一边从粉无常手里将钱接过来,其实更像是抢过来。 粉无常看着手里的蛐蛐,又看着右边那个小蒙古包一样的地方,盯着卖蛐蛐的老板道:“如果你敢骗我,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卖蛐蛐的老板看了粉无常一眼,忽然间,他脸色一变,他看见了粉无常脖颈上挂着的一条项链,那项链是由一颗颗门牙组成的,看门牙的造型,应该是人类的牙齿。 一个人不可能有这么多门牙,也就是说,他的脖子上挂着很多个人的门牙。 卖蛐蛐的老板笑了起来,将手中的钱捻出两张来,递给粉无常,同时道:“那个包里的人名叫万事通,整个汀角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货物,所有的价格,他全都知道,他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他喜欢别人叫他总,所以,你可以叫他万总,证明你也是这里的人,懂得规矩。” 粉无常接过了蛐蛐老板的钱,有些诧异地道:“你这是?” “能将别人的门牙挂在脖子上的人——”蛐蛐老板轻咽了一口唾沫,沉声道,“要么就是疯子,要么就是杀手!” “可惜,我两者都不是。”粉无常道。 “那您是?” 粉无常犹豫了一会,觉得告诉这个蛐蛐老板也无妨,他还从未在别人面前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呢,今天就当是第一次吧。 他轻吸了一口气,用跟师傅一样的低沉语气缓缓说道:“实话说,我是个灵魂学家,通俗点讲,就是个鬼学家,也就是捉鬼和研究鬼的。” “哦——”蛐蛐老板发出了一个长长的尾音,紧接着脸色一正,道,“那你既是疯子,又是杀手啊。” 第168章 万事通 粉无常走进了那个很小的蒙古包。 蒙古包里有三个大灯笼,悬在半空,每个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字。 从左到右,分别是:万、事、通。 灯笼前面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戴着一顶黑色的布帽,圆脸,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 他的身前有好几个铁笼子,铁笼子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万总?”粉无常笑道,“我是来向你问事情的。” 姓万的抬起头来,额上的皱纹一道道堆积在一起:“怎么称呼?” “我姓粉。”粉无常道,“你可以叫我小粉。” “嗯。”万事通拿起一支笔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头也没抬地道,“问什么事?” 粉无常将那张纸条拿出来,展开放在桌子上。 万事通低下头,看了一眼。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似乎这个事情有点棘手。 良久过后,他拉开抽屉,从众多手机中摸出一个黑色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万事通:“几个点?” 万事通:“这事能成?” 万事通:“往西搁二两肉!” 万事通说了三句话,前面两句是疑问句,后面一句是陈述句。 对方的话,粉无常没有听到。 随后,万事通挂断了电话,朝着粉无常竖起了五根手指头:“我知道你要问的问题的答案,你给我这个数。” “这是,多少……五十?” 万事通摇头。 “五百?” 万事通继续摇头。 “总不可能是五千吧?!”粉无常震惊了。 万事通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你这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啊,就说几句话,就要五千块,你当我是傻子吗?!”粉无常彻底怒了。 万事通的表情非常平静,他静静地看着粉无常,看得粉无常心里有点发慌。 “我不是问你要五千块钱。”万事通道,“是因为这个问题,它值五千块钱!” 粉无常:“什么问题也不值五千块啊?!” “不。”万事通摇头,“因为你这个问题,我自己还要背负着很大的危险,这五千,不仅是你给我的,还有我给人的,我要为了你这个问题上下打点,你懂吗?” 粉无常摇了摇头,他感觉这个万事通忽悠人的本事倒是一流的。 “问事,不能只看身前路,而没有身后身。”万事通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你走吧。” 这下,粉无常愣住了。 但是,事已至此,不走就真的成了傻子了。 他觉得这个万事通有可能是跟卖蛐蛐的那个家伙串通好的,就是为了骗那些来问事情的人,可能在他进来之前,卖蛐蛐的那个家伙已经跟万事通通过电话了。 粉无常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想要骗他,还是比较难的。 他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了出去。 万事通也没有阻止他。 外面人声鼎沸,正是交易的最高峰。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里真的是一个超级大市场,卖什么的都有。 他甚至看到了一个卖狗屎的,只不过那狗屎是名贵的狗屎,可以用于收藏。 卖狗屎的摊前人很多,老板不停地招呼着顾客,笑容满面,生意似乎非常不错,看来,这里的人对狗屎倒是情有独钟。 粉无常随便找了一个路人,问道:“你好,问下汀角三圣乡西街天门怎么走啊?” “没听说!”那人略微迟疑之后,直接说道。 粉无常又找了几个人,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他还问了几个开铺面的老板,其中一个老板说不知道,另外两个老板给粉无常指了指那个蒙古包,说:“在那里,你或许会找到答案。” 问了一个多小时,问了十个人,什么类型的都问过了,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听说过三圣乡在哪,更别提什么西街和天门了。 最后,他走到了一个靠墙的角落,这里人比较少,他准备休息一下,再出发去询问。 角落里坐着一个老头,正在抽着长杆烟枪。 粉无常坐在了老头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摸出香烟,递给老头一支,老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继续抽自己的大烟枪。 粉无常自顾自地点上了。 出于惯性,他开口问道:“老丈,你知道三圣乡这个地方吗?” “什么乡?” “三圣乡。” “什么圣乡?” “三圣乡。” “三什么乡?” 粉无常愣了愣,随后道:“老丈,你还是抽烟吧。” “嗯,好。”老头继续抽起长杆烟枪,出发吧嗒吧嗒的声响。 难道,真的要回去找那个人? 要白白送出五千块钱? 粉无常看着手里提着的那个蛐蛐笼,里面的瘦蛐蛐差不多都要死了,好几分钟才蹦跶一下。 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但他却连地方都没有找到,这要是被师傅知道的话,肯定又要嘲笑自己,不仅是嘲笑,甚至有可能会被驱逐师门,毕竟,连初级课程都过不了的人,谈何在鬼门中立足。 他掏出手机,想给师傅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但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没有鼓起这个勇气,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用手机在网上搜寻了起来,可搜了半天,发现汀角这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三圣乡。 难道,师傅在耍我? 粉无常开始揣测了起来。 可揣测了半天,他还是没有揣测到师傅这么做的用意。 “孟婆汤?”粉无常自言自语着,“喝了能够忘却伤心记忆的孟婆汤,究竟在哪里呢?” 旁边的老头凑过来,问道:“什么汤?” 粉无常看了老头一眼,低声道:“心灵鸡汤。” 说罢,粉无常站起了身子,快步朝着那个蒙古包走去。 走进蒙古包,万事通依旧坐在那张椅子上,身后三个灯笼红彤彤的,将整个蒙古包内也照耀的红彤彤的。 万事通正在对着一个本子计算着什么,微微抬头,看见粉无常,似乎并未吃惊,继续低下头去计算。 粉无常站在桌前,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在桌上:“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万事通抬起头来,饶有趣味般地看了一眼粉无常,然后继续低下头去计算着什么。 良久之后,万事通似乎算完了,他将本子往旁边一推,把笔放在衣服兜里,抬头望着粉无常,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道:“钱的多少并不代表这条信息的价值有多大,而是这条信息的稀有度,以及掌握这条信息给我自己以及知道的任何人所带来的危险程度。你这五千块,或许在你看来很多,但在我看来,他不值一提。” 万事通翻开本子上的一页,看了一眼道:“就在昨天,有人花了三万从我这里买走了一条信息,那条信息能够让他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赚回十万,你觉得他是亏了,还是赚了?” “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何整天蹲在这?” “我只干我最擅长的。”万事通双手放在椅子上,用力一转,椅子从桌子后面旋了出来,他的双腿上盖着一张毛毯,他指着毛毯道,“我虽然走不了路,可是我知道的多。” 粉无常看着毛毯下那双空空的双腿,微微一惊。 万事通点上一支雪茄,用力抽了一口,烟雾笼罩间,他继续道:“小伙子,三年前,有个人就站在同样的位置,问了同样的问题,那时,我同样开价五千。三年了,物价涨疯了,我的消息却始终没有涨价,这是我做人做事的良心。” 话音刚落,蒙古包的后边一个缺口忽然变大,一个黑色影子贴地钻了进来。 是一条狗,像是狼狗一样,两只耳朵很长很大。 这条狗的嘴巴里叼着一个什么东西,它跑到万事通脚边,将那个东西放在了万事通伸出的手掌中。 万事通拍了拍狗的脑袋,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红色的袋子,撕开之后,扔给了它。 狗衔着那个袋子迅速钻了出去。 粉无常还想再说什么,万事通忽然抬起手制止住了他。 万事通打开了一个圆柱形的小盒子,盒子里面有一张纸条。 他看着纸上,眉头紧皱。 他拿起了电话,刚要拨号,似乎才想起来这里还有外人,他望着粉无常道:“你想好了没有?” 粉无常紧咬了一下牙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指着桌上的银行卡道:“我姑且信你一回!” 万事通放下电话,拿出刷卡机,刷了金额之后,他在收据凭条的后面写了一行字,递给了粉无常。 粉无常拿过收据凭条,急忙查看。 上面竟然写的是万事通的手机号码。 这个家伙竟然节约到这种程度,连名片都不舍得印。 “三圣乡,并不是一个地名,而是一个称呼,很久之前,这里的原著居民都知道三圣乡指的是什么,但后面伴随着改革,这里逐渐变成了商区,三圣乡的名头也逐渐消失了。”万事通说话的声音,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在复述课本中的课文一样,“古时候,汀角有三个很出名的东西,分别是东圣碑,南圣台,北圣石,这三个东西又被称之为三圣,因这三个东西分别在东,南,北,三个方向,所以,中间的乡镇,又得了另外一个别名,也就是三圣乡。” 万事通喝了一口茶水,顿了顿之后,继续道:“但是,唯独西面没有东西,空落落的,后来人们为了让东南西北都有东西,在西边也弄了一个很大的雕像,但是弄上之后,很快那个雕像就坍塌了,后来人们不管是做坛子,台子,石柱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统统都会坏掉。” “人们就猜测,这个西边的口子,有可能是一个风水的出口,是不能堵住的,于是他们不立东西了,开始反过来疏通了起来,还专门弄了一扇拱门,一来用于疏通气流,二来也是起到朝拜的作用,这道门最开始的时候是在地上,后来被拆迁了,但因为涉及到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原因,所以将这扇门移到了地底下。” 万事通讲到这,粉无常基本上算是明白了。 粉无常接口问道:“也就是说,汀角三圣乡西街天门,其实就是当初那三个东西的西边那个拱门,只不过现在,拱门给移到了地下,只要我找到当初立门那个地方,也就找到了我想找的那个地方了,对吗?” 万事通道:“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那扇门到底有没有被移到地下,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我自己反正是没见过。” 粉无常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着:“可他为什么叫天门呢?为啥不叫地门呢?”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不要纠结于此。”万事通平淡地道,“现在,我将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剩下的,就需要你自己去寻找了。” 粉无常犹豫了片刻之后,往前跨了两步,凑到万事通耳边,低声问道:“你知道,这附近有卖孟婆汤的地方吗?” 万事通面无表情地看着粉无常。 粉无常以为他没听懂,又说了一遍:“就是孟婆汤啊……喝了会忘记前世记忆……” 万事通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粉无常,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不会是个疯子吧。 粉无常知道从万事通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不过也好,如果真的问出来了,那师傅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样反而也证明了万事通并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说不定他说的倒真的是自己所需要的。 粉无常后退两步,沉声道:“好吧,我现在就去找那几个地方,如果我发现事情有假,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我的腿早就被人打断了。”万事通说,“不过,不是因为说谎,是因为说了实话。” 说罢,万事通旋转椅子,来到了桌子后面,拿起了话筒。 他拨了两个键之后,抬起头看着粉无常:“你还有别的问题?” “没有了……”粉无常道。 “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万事通道,“打电话也行,不过我只在晚上八点到十点这两个小时接接电话,平时可以给我留言。” “你这服务倒是还挺周到,什么都想到了。” “生意嘛。”万事通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恕不远送了——” 粉无常看见蒙古包后面缝隙中又有一条长着很长耳朵的狗钻了进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临出去之前,他听见万事通在电话里说:“今晚,镰月,割肉……” 第169章 酷女孩 在经过万事通指点之后,粉无常连夜奔波,在晚上九点半的时候,终于找到了第一个“圣物”。 在汀角东边,名叫东圣碑。 之前,它确实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但是现在,只剩下了一小块方形的石头,四周都已经被建立起来的工厂所覆盖。 这块东圣碑是粉无常四处打探,碰巧碰到了一个了解当时情况的老人,所以才找到的。 找到东圣碑之后,他一路往西。 按照万事通的说法,南北两侧分别是南圣台和北圣石,但这两个东西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而且就算是找到了,也与自己无关,他便没必要去找了,他只需要以东圣碑做起点地标,一路向西就好了。 但是走着走着,他要么就是被房子挡住了,要么就是被工厂挡住,根本无法笔直地往西走。 路线已经开始变歪了,他只能凭借着感觉往前走。 同时,他一边走着,也在一边打听西街天门的位置,然而,没有一个人听说过。 遇到有耐心的路人,粉无常便会将三圣乡的典故讲给他们说听,有的人说有印象,但具体方位却说不出来,有的人则说三圣乡完全是无稽之谈,那都是传说中存在的东西,就算有,也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 走了半天,夜幕都已经来临了,粉无常依旧一无所获。 “要是有直升机就好了。”粉无常抬起头来,看着天空,“有直升机的话,就可以在空中画一个三角形,正对着东圣碑的那个点,肯定就是西街天门的位置。” 可是现在没有直升机。 空中只有一个月亮,镰刀形,发出微红色的光芒,如同一朵泣血的玫瑰。 忽然间,粉无常脑中灵光一闪。 这个月亮的位置似乎就在正西方。 他脑中有了一个想法。 他开始对着月亮奔跑了起来,就像夸父逐日一样。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间,一阵劲风迎面吹来,吹的粉无常全身的汗在一瞬间干涸。 他停住脚步,抱紧双臂,冻得瑟瑟发抖。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跑到了一块荒郊野地。 跑的时候,他只顾观察月亮去了,根本没注意自己跑到了哪里。 他紧盯着空中的月亮,哪怕是一丁点角度的变化他都不放过,他知道,只要跟着月亮跑,大体方向上应该错不了。 可是,稍不留神,竟然跑出了城区,来到了郊外。 路灯稀少,人烟稀少。 这条公路宽度也就是四米左右,两辆车如果相对行驶都会有些危险。 这是什么路? 粉无常不知道。 这是什么地方? 粉无常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月亮依旧在自己的正西方,但是公路却是弯的,如果他继续往西走,那么需要跳下公路,爬上土坡。 可那个西街天门究竟是在自己来的路上,还是在前面的某个地方,他完全不知道。 只能碰运气了。 他准备放慢脚步,先往后找一遍,然后再返回来,继续往前走。 他相信,如果万事通说的没错的话,那么,西街天门肯定就在他行走的这条轨迹之上。 他原路返回,并且记下了沿途所有的建筑物,在相应路段还做了记号。 距离他刚刚发现东圣碑的地方,差不多有两公里的样子。 按照万事通的说法,三圣乡南北的直线距离大约是三公里的。 那么,东西的距离,应该也差不多是三公里,总之肯定不会七八公里,也不会零点几公里。 粉无常开始动起脑子琢磨起来。 在这条路上,有两个工厂,有两个写字楼,有三个小区,有一个花园,有一个废弃的厂房,有一块断壁残垣,应该是还未完全拆迁的地方。 在往西走,有一条公路,两旁是土坡,土坡后面是一条河,河对岸是一个乡镇,然后四周便都是山了。 整个西边的地理地貌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除了刚刚那些东西之外,剩下的,自然而然都是路了。 粉无常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四遍了。 两遍走下来,消耗了他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路上的每一样东西他基本都记住了。 但是,他也仅仅记住了那些建筑物的外观,并未走进去查看具体的建设。 不过,有的地方现在已经都关门了,进都进不去,更别提查看了。 粉无常有些苦恼,也有些气馁。 他觉得师傅可能真的是在戏耍他。 万事通也是在戏耍他。 还有卖蛐蛐的老板,给他指点东圣碑的老头,以及一路上上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全都在戏耍他。 或许,他们是串通好的也不一定。 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一路被人戏耍的大傻瓜……还是个在大半夜的到处找一个完全不存在的西街天门的大傻瓜! 他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的时间,晚上十一点。 他光是走路寻找的过程,就耗费了接近四个小时了。 他又饿又累,在一家便利店里买了个面包,买了一瓶水,付账的时候,顺口问向服务员:“你知道西街天门在哪吗?” 服务员摇头,冷淡地道:“不知道。” 旁边有一个正在买东西的女孩,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破洞牛仔裤,大号T恤,头发是一条条的小辫子梳起来的,有点像地沟头,鼻子上还打着鼻钉。 女孩买了一包烟,往收银台上一甩,但角度没有把握好,撞击到了台子边缘处,掉在了地上。 还没等女孩弯腰去捡,粉无常就已经将那包烟捡了起来。 他递给女孩,笑着道:“这烟挺烈的。” 女孩面无表情,看起来酷酷的模样,她瞪了粉无常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付完帐之后,粉无常和女孩同时走出便利店。 女孩朝西走,粉无常朝东走。 他准备再返回之前的地方,重新再走一遍,如果这一遍再什么都发现不了的话,他今晚就不找了。 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那是一个有些冷漠的声音:“你知道三圣乡?” 粉无常回过头去,看到了那个打着鼻钉的女孩,女孩正歪着脑袋,看着他。 粉无常急忙道:“东圣碑,南圣台,北圣石,三个建筑物围拢的中间区域,又称之为三圣乡。” 女孩走近了两步,用一种冷酷的眼神盯着粉无常看。 看了一会之后,女孩摸出烟,递给粉无常一支:“你也是那里的?” 粉无常微微一愣,但是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女孩很可能知道他想找的那个地方,他点头道:“是啊,不过不记得路了。” “西街天门?”女孩吐出一口烟圈,她冷酷的脸在烟雾后面显得扑所迷离的。 “对。”粉无常急忙点头。 女孩甩了甩头,小辫子在空中飞舞着:“现在时间还不到,你来的太早了,就算找到也没用。” 粉无常不知道女孩说的是什么,他只能猜测,并顺着女孩的话说,寄希望于女孩多告诉他一些信息,他说道:“上次来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这次专程赶来,就怕错过,没想到竟然迷路了。” “你也是被邀请来的?”女孩双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嗯……啊……”粉无常一边说着,一边反问道,“难道你也是?” 女孩又抽了一口烟道:“我不是……不过这都不重要,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女孩的这句话粉无常是一点都没懂,但他还在努力揣测着什么,难道说,那个地方正在进行着某种犯罪活动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听女孩的意思,她好像也挺无奈的,但是却无可奈何。 粉无常略微沉吟之后道:“我叫粉无常,你叫什么啊?” “粉无常?”女孩道,“真是奇怪的名字。” “奇怪好养活。”粉无常道,“你叫什么啊?”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姓粉的,而且还叫无常。”女孩眉角轻跳道,“听起来好像是黑白无常的姐姐或者妹妹。” “你可真会开玩笑。”粉无常笑了笑,问出了第三遍同样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抬起眼睛看着粉无常,表情有些吃惊,良久过后,她才道:“我发现,你这人有点不要脸,我第一遍没告诉你,第二遍不想告诉你,你竟然还敢问第三遍,你不怕我直接掉头就走?” “要是你想掉头就走,就不会跟我说这些话了。”粉无常道,“面对漂亮女孩的时候,不要脸是必须的,我只怕自己太要脸了。” 女孩听完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这个冷酷的女孩今晚上脸上的第二个表情,她终于不再冷冰冰的了。 粉无常发现,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 “你这人不仅有个奇怪的名字,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奇怪。”女孩的神情轻松了许多,眼神也比之前多了一丝灵动。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奇怪?” “为什么?”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让我情不自禁奇怪的人。” “谁?” “你——”粉无常道,“一个死活不肯告诉我名字的漂亮女孩。” “噗!”女孩再次笑了出来,她笑着道,“我乔贝贝,你可以叫我贝贝。” “好名字。”粉无常道,“人若其名,美如彩贝。” “你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乔贝贝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如果你让一个女孩同你说话,那至少说明这个女孩不是很讨厌你,如果你能让一个女孩笑出来,那就说明她可能多多少少有点喜欢你了。 粉无常毫无疑问是一个撩妹的高手,他都可以在住院的时候,和女护士打情骂俏,就可想而知他在这方面的造诣了。 但是,粉无常并不是一个乱来的人,在男女的作风问题上,他一向非常检点正规,并不像他言语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或许,那也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吧。 至少说明他对于美好的东西,有着最原始的冲动。 粉无常开始和乔贝贝左一言右一语地聊了起来。 但是对话的内容基本上都是你来我往的俏皮话,每次问到关键问题上,乔贝贝就很巧妙地绕开了。 别看这个女孩年纪小,但对待某些问题上,却表现的相当老成。 或许是因为那件事情本身对她而言,无比重要的缘故吧。 不知不觉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乔贝贝看了一眼手表,盯了粉无常一眼道:“行了,花花公子,有空再聊吧,姐姐要去办要紧的事了。” “你忍心就这样将我抛下?”粉无常露出了标志性的笑不漏齿笑容,“小妹妹?” “哼。”乔贝贝似乎对粉无常喊她妹妹不是很喜欢,但越是这样,越是能够激起她内心的那种麻痒痒的情绪,让她像是吸毒一样,欲罢不能。 乔贝贝转身就走,她似乎知道粉无常肯定会追上来。 可是,走了几步之后,她并未听见身后传来脚步的声音。 她不想回头的,可是又没有忍住。 她微微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空无一人。 粉无常没见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来,往后张望,可是前方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粉无常的影子,她不由地踮起了脚尖,往前方望去,她一边望着,一边自语道:“这个傻瓜,竟然真的走了——” “咦?”一个声音响在她的身后,带着一丝俏皮的味道,“谁是傻瓜?谁走了?” “哎呀!”乔贝贝被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看见了粉无常之后,脸上的表情又嗔又怒,看起来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甚至双颊之上还隐隐泛起了红晕。 “你这人怎么这样!”乔贝贝抡起拳头,打在了粉无常胸膛上。 粉无常站着一动不动。 这个冷酷的女孩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内似乎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女孩。 粉无常很享受这个被粉拳殴打的过程。 同样的,他也很享受欣赏女人心理状态改变的过程。 心理状态的改变代表着心理防御的释放。 冷酷的女孩有时候只是外表冷酷而已,内心未必是冷酷的,有可能还比那些整天笑兮兮的人更加善良,更加柔软和敏感。 打了一会之后,乔贝贝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合适,她后退一步,绕开粉无常,朝前走去。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 她走的有些匆忙,有些急促,似乎很着急。 粉无常也看出来了。 他悄然跟在了乔贝贝的背后。 走了一会,乔贝贝回头,盯了粉无常一眼,道:“别跟着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乔贝贝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反正就是别跟着我!” “告诉我为什么,我就不跟着你。”粉无常很执拗,当然这也只是他刺激乔贝贝方式之一,他并不是想让乔贝贝告诉他为什么,他只是想激情乔贝贝的反击情绪,说出更多的东西来。 乔贝贝忽然停住脚步:“虽然这么说可能比较矫情,但我不想你忘记我,至少今晚。” 粉无常也停住了脚步,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很多个意思,别的意思他不关心,他只关心那个‘忘记’是怎么回事,可是他又不能问的太明显,那样反而让乔贝贝心生疑心。 “放心。”粉无常斟酌着词汇,沉吟片刻之后才道,“即使我喝了孟婆汤,依旧不会忘记你。就算是忘记了我自己,也不可能忘记你。” 粉无常这句话听起来很肉麻,很俗,可是有时候偏偏就是这样大俗的话,听起来很假的话却对女孩有着很大的杀伤力。 乔贝贝愣了一下,她已经不记得上次有人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久之前了,或许,从未有人这样说过。 她冷酷的外表和神情,让大部分男人望而却步。 但是,有一个男人,却走进了她的心里。 就是那个男人…… 她的头有些疼,一张脸像是扑克牌一样滑进了她的脑壳中,但迅速消失不见。 她脸色重新变得冷酷,冷酷的像是一块冰块。 她转过身去,大跨步朝前走。 她走的小心翼翼却尘土飞扬,走的汗流浃背却浑身发抖。 “忘掉……” “忘不掉……” 是谁在跟我说话? 我在哪? 我是谁? 走到一块坡地顶上时,乔贝贝陡然抬起头来,望着天空的弯月,发出了一声轻吟声。 这声吟唱像是歌声,又像是咒语。 伴随着这声吟唱,坡地前方的一棵树木忽然变换了方位。 空中的月亮和星星也开始变换起了方位。 斗转星移之间,乔贝贝伸开双臂,像是跳水运动员一样,朝前一跃—— 无声无息,了无踪影。 第170章 西街天门 乔贝贝没见了,就在粉无常的面前,一眨眼间就没见了。 粉无常虽然大吃一惊,可是并未有丝毫犹豫,三大步跨上土坡。 他站在了土坡上,土坡不是很高,下面十米远处有一个小树丛,小树丛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就在刚刚,他亲眼看见几棵树转换了位置,他还看见天空中的星月也转换了位置,那种感觉,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斗转星移神功一样,让人感到震惊,感到不可思议。 土坡下没有乔贝贝的身影,这个土坡就是正常的土坡,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之下几乎一览无遗,根本没有可藏身之地。 树丛中也没看见乔贝贝。 而且,从乔贝贝跳下去到现在也仅仅过了三秒钟不到,她根本不可能直接进入树林藏起来。 乔贝贝刚才的一跳,似乎从一个空间跳到了另外一个空间,直接就凭空消失了。 粉无常张着嘴巴,发出阵阵不可思议的惊叹声,愣愣地看着那个土坡。 对刚才发生的一系列诡异的事,他没有一丁点的头绪,脑中一片乱麻。 难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没有树木转换,没有斗转星移,甚至没有乔贝贝……他今晚所看到了一切都是鬼魂所化? 就在粉无常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忽然间,只听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直入耳膜深处,让他全身一阵寒毛直竖。 那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空中,又像是来自深邃的地底,低沉厚重,有种让人颤栗的恐怖感觉在里面。 粉无常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脚下踩到了一个东西,他抬起脚来一看,竟然是一包烟,这包烟正是乔贝贝之前在便利店里买的那一包。 粉无常再次感到了震惊,就在刚刚,他还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呢,可这包烟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这个想法,让他重新回到了难以置信的现实当中。 难道他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四维空间,或者是五维空间? 粉无常伸出双手在身前摸了摸,他的动作虽然有些奇怪,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却也显得并不是那么怪了,说不定摸着摸着,还能摸到别的什么东西呢。 他一边胡乱摸着,一边轻声喊叫了起来:“乔贝贝!乔贝贝——”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陡然间安静了下来,安静的有些不可思议。 粉无常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抬起右手手腕,看了一眼上面的呼吸定位仪,上面显示数字:1.也就是说,方圆两米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有另外一个空间,四维或者五维的话,这个呼吸定位仪能不能刺探到呢? 还没等他想出答案来,那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同样地直入耳膜,让他全身一麻,犹如过电一般。 这一次,他有点听清了,那个声音好像是一个嘹亮的号角声! 这个地方越来越怪了…… 粉无常转动着身子,环顾四周,周围了无人烟,这里已经是汀角郊区结合部的最边缘处了,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工厂和写字楼,就算是公路上,车辆也很少,而且,现在时间还这么晚了。 他又看了一眼左手的手表,显示的时间是零点五分。 这大半夜的,谁闲着没事吹号角啊,而且,声音还这么响亮,绝不是那种简单的小号角,而是类似于古代战场上使用的那种大号角。 空中的月亮吸引了粉无常的注意力。 弯月如镰,红艳似血。 今晚的月亮跟往常似乎也有些不同,增添了一丝绝情的味道,让人不由地联想到鲜血和死亡。 粉无常忽然想起了万事通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今晚,镰月,割肉……” 这句话像是一种预示,预示这今晚上将会有一场血腥的变动,有可能是因为金钱的变动,也有可能是关乎性命的变动。 粉无常摇晃了一下脑袋,将万事通相关的事情甩掉,集中到目前的境况上面。 月亮的位置是正西的位置。 他现在所站的地方,应该是从东圣碑一直往西大约四公里的地方,当时他走在这里之前的那条公路上的时候,看到过这个土坡,但没有走过来查看。 他忽然有种直觉,他觉得这里有可能正是西街天门的位置。 他走下土路,低着头,开始一点点查看地上的土地,可查看了半天,依旧什么收获都没有。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坡,偶尔有几颗石子,几个小土堆,还有几只勤劳的蟋蟀在低矮的草丛间蹦跶着。 这个普普通通的地方,越看越不像传说中的天门…… 除非……一个念头在粉无常的脑中一晃而过,他想要抓,可是并未抓到,等他再去找的时候,发现已经找不到了。 就在他抓耳挠腮地寻找脑中的那个灵光点的时候,空中的月亮已经升到了头顶正上方,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悬在粉无常的头顶上一样,洒下的月光,便似滴落而下的血水一样,将粉无常全身淋湿。 粉无常陡然一阵发寒。 他抬起头来,看着月亮,然后又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下。 月光照在了他的脚上,将他的鞋带照的发光发亮。 他往后退了一步。 月亮照亮了他脚下的位置。 他脚下有一个小石子组成的矩形,巴掌大小,乍一看没有什么惊艳之处,会认为只是大自然的巧合,才将这些石子聚拢到了一起。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石子都是镶嵌进泥土里的,而且,石子的表面非常的光滑,四周也很整齐,每一颗石子与下一颗石子之间的距离都几乎一致,摆出来的矩形虽然不大,但却无比工整,就好像有人用尺子在纸上画了一个正规的矩形一般。 粉无常暗暗吃惊。 他蹲下身子,用手扳弄了一下其中的一块石子,那块石子竟然纹丝未动,他加大力度,石子依旧一动不动,即使他用上了吃奶的里,也没有晃动一丝一毫的石子。 这石子像是钉在铁板上的一根钉子! 粉无常忽然明白过来,这根本就不是一颗石子,而是一根石柱子! 他数了数,一共十六根石柱子,组成了一个四边形。 中间有一堆一指长的小草。 粉无常忽然发觉,那小草竟然也不是普通的小草,它薅不断,而且,也拔不掉。 这是人工草! 粉无常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略微沉吟之后,猛然惊觉,这个矩形石柱子,有可能正是当年的西门天街!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的标志性建筑物已经被隆起的地形所掩埋。 或许,这十六跟石柱子下面,链接着一个巨大的建筑物。 粉无常越想越激动,他双手开始扒着石子的四周。 扒了一会之后,果然发现并不是简单的石子,而是一条石柱子,而且,越是往里,石柱子越粗。 此时的粉无常已经完全忘却乔贝贝突然消失的那件事了,他完全沉浸在了挖掘建筑物的兴奋和激动当中。 可是,只挖了几下,他就发现不对头了。 这虽然看起来像是石柱子,但是这十六跟石柱子靠的也未免太近了点…… 而且,就算底下真的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物,仅靠自己这双手,能够挖掘到底吗? 粉无常看着自己那双已经磨破皮,开始出血的手,不由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不经意之间,他似乎看见石子围成的矩形方阵中间的那块人工草坪里面,隐约有一条缝隙。 他手忙脚乱地将草坪从中间一分为二。 草坪中间出现了一条口子,指甲盖宽,食指长,像是一张嘴。 粉无常有点发愣。 难道是蛇洞? 他从旁边捡起一支树枝,伸进去鼓捣了几下,忽然间,一股离奇的力量从底下传来,一把将树枝拉进了缝隙里面。 粉无常急忙往后跳开,惊恐地看着那张一动不动,但却吃树枝不吐皮的‘嘴巴’。 他看了一会之后,确定里面不会忽然钻出什么毒蛇之类的东西,这才又捡起了一支树枝,伸长手臂,往里面戳去。 刚戳了两下,又是一股力量从底下传来,一下将树枝拽了进去。 这一次,粉无常早有防备,他双手抓住树枝,试图和底下的那股力量进行抗衡,可是,这抗衡紧紧进行了一秒钟不到,粉无常就放弃了。 如果他不放弃的话,估计连他的手指头和手臂都可能被吞进去。 那股力量实在是太强了,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力量,也不像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力量。 粉无常看着那张一字型的‘嘴’发呆。 他开始回想师傅跟他说过的话,回想当时师傅在跟他介绍孟婆汤这个初级课程的时候的言行举止,试图从其中找出些线索里。 忽然间,脑中灵光再次一闪,就是刚刚他闪过的那道灵光。 这一次,他没有让它消失,而是一把将它抓住了! 粉无常将兜里的东西全部都倒了出来,除了那些连七八糟的东西之外,有一个东西,特别显眼。 阴曹币。 原本黑不溜秋的阴曹币在月光的照耀下,竟然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像是阴曹币会发光一样。 粉无常看着手中的阴曹币,又看了草丛中间的那条缝隙。 他联想到了投币机。 难道说……这条缝隙和这个阴曹币之间有着某种关联? 虽然这个想法有点疯狂,有点不可思议,但事到如今,在经历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之后,再奇怪的事,粉无常都觉得也是有可能的。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如果自己将阴曹币塞进去之后,倘若不是他想的那样,那师傅肯定会骂死他的,他记得师傅还特别叮嘱过他:我只有这一个阴曹币,千万不要弄丢了! 粉无常犹豫了片刻。 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四周人影全无。 乔贝贝也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影。 仿似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粉无常一个人。 看了一会之后,他低头再次看向了那十六颗石子围成的矩形,以及那撮草丛中的缝隙。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就是一个印着牛头马面的硬币喽,大不了我再去给他印一个好了!” 说罢,他将手悬在缝隙上空,手掌松开。 阴曹币从他的掌心掉落而下,落进了草丛缝隙中。 第171章 地下机关 弯月如镰,血色更浓。 地面都被映照的发红了起来,尤其是草丛中的那条缝隙,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显得幽深,显得神秘,仿似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忽然间,粉无常意识到,那个西街天门,有可能是‘西天街门’。 当这个名词从他脑中掠过的时候,他全身不由地一冷,不知是阴风吹过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念头导致的。 此时,手中的阴曹币已经落进了缝隙中。 人工草丛在阴风的吹动上微微摇晃,像是地底下的人正通过这个草丛往外面传输消息。 几秒钟过后,那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上两次清晰多了,也响亮多了。 粉无常终于听清了,声音正是从那条缝隙中传出来的。 陡然间,“啪!”地一声脆响响起,像是紧绷的橡皮筋忽然崩断一样,发出的那种干脆利索的响声。 随后,整个地面旋转了起来。 粉无常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条船上,船正随着风吹的方向,在海面上摆动摇晃。 方圆三米左右的土地整个旋转了起来,像是一个大磨盘。 上面的树木也跟着旋转。 天空的月亮和星星也跟着旋转。 粉无常终于明白了,他之前所看到的斗转星移和树木变换,并不是什么神功,而是因为脚下土地的变化! 旋转了大约三秒钟的样子,接着,整个地面陷落而下,随后,像是一个筛子一样,陡然倒了过来—— 粉无常原本是脚朝下,头朝上,现在则是头朝下,脚朝上了。 他的身子开始迅速坠落,他体验到了那种跳楼般自由落体的感觉,全身轻飘,心脏往嗓子眼处窜。 他不由地惊声尖叫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即将坠入无尽深渊。 最后一眼,他看见那块旋转的土地翻转了过去,又迅速升了上去。 原来,那个磨盘不仅会左右旋转,还会上下翻个! 当粉无常还没彻底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张大网忽然凭空出现,将他整个人都网了起来。 他在网中上下弹了几下,那网也非常人性化的跟着他上下起伏的动作变高和变低。 大网缓慢下降,落在了一块隆起的高台上。 四周是凹凸不平的墙壁,像是洞穴的岩壁一样。 粉无常落稳之后,原地一个翻身,身上的网竟然在他的翻滚之下散开了,这多少让他有些吃惊,他以为会缠的更紧呢。 他从高台上跳下,回头望去,高台的边缘有十六根石柱子一样的电缆线,直通最顶端,在顶端变细后聚拢,穿出了地面,这十六根电缆穿出去之后,在地面上,应该就显示为那十六颗石子了。 在台子下面,有一个管道出口。 当粉无常跳下去的时候,管道里面恰好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那声响不是流水的声响,而是金属撞击所发出的声响。 粉无常低头一看,一个黑黝黝的硬币从管道里面滑了出来,掉在了一个黑色的金属碗里。 正是霍见归给他的阴曹币。 粉无常顺着管道往上看去,管道从最底端一直升到最顶端,由粗变细,又由细变粗,到最顶端的时候,陡然扩大为一个漏斗行,如同一个张开的大嘴。 整个管道的形状看起来像是一个超长的喇叭。 地面上的阴曹币正是通过这个喇叭从上到下滑下来的。 就在粉无常还在研究喇叭形状的时候,整个喇叭忽然一阵抖动,发出了一阵低沉的闷响声,然后管道中发出了一声“咔嚓咔嚓!”的脆响声,如同一个巨人在咀嚼食物一般。 但是,并没有食物的残渣滑落进台子下面的那个金属碗中。 那些食物似乎被喇叭消化了。 或许,只有阴曹币才不会被消化吧。 粉无常看着这个高科技的机器,不由地叹为观止,甚至都差点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当他还在啧啧称奇的时候,喇叭再次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然后整个喇叭抖动了起来,但是抖动只持续了大约一秒钟便停止了。 粉无常抬起头来,只见头顶上的那块土地忽然翻转,一个男子,头朝下,脚朝上,掉落了下来。 在掉落的过程中,男子似乎驾轻就熟,没有发出丝毫的叫声。 紧接着,一张大网从旁边出现,网住了男子。 男子在网中跳跃了数下之后,缓缓落在了地面上。 接着,男子一个翻身,脱离开大网,从台子上一跃而下。 “咣当咣当!”的声音从管道中传来。 一个阴曹币滑落而下,掉在了金属碗中。 男子穿着T恤,纹着两条花臂,露出大半截,一条似龙,另外一条似风,剃着光头,脖子上也全都是奇奇怪怪,密密麻麻的纹身,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尤其是他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不屑,那种嚣张,那种霸道,让人不由地感到害怕。 粉无常虽然平时油嘴滑舌,但其实是个老实青年,看到这种人物,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胆怯。 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是人类为了保护自己做出的反应。 纹身男冷漠而不屑地看了粉无常一眼,接着,弯下腰,捡起阴曹币,塞进了兜里。 “你——”纹身男伸出一只戴着钻戒的食指,指着粉无常,冷冷地道,“看我干啥?!” “啊——”粉无常急忙低下头去,“不好意思,我没看你,我眼神有点不大好……” 纹身男冷冷地盯着粉无常,直盯的粉无常全身冷汗直流,在面对鬼魂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过,怎么面对一个普通年轻人,竟然会吓成这样。 粉无常略微一寻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纹身男全身上下有一种不顾一切的毁灭气息,就是那种别人瞪他一眼,他就会杀人全家的存在。 用变态来形容丝毫不未过。 粉无常知道自己没有必要惹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按常理出牌。 纹身男看粉无常一直低着头,面色慌张,眼神惊恐,以为他真的害怕了,面对弱小,他一向没什么兴趣,在冷哼了两声之后,他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粉无常在原地呆了几秒钟之后,也转过身去,跟在了他的后面。 纹身男虽然瘦削,但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走的是霸王步,上肢左右摇晃,下巴高高昂起,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就是来惹事的。 粉无常跟在他后面大约五米左右的距离。 走了一会之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吊桥,吊桥是由木板拼凑而成的,吊桥上没有围栏,长度大约二十多米。 桥下面有一条河流,河流中流动着黑乎乎的水。 在地下,看到一条吊桥已经够奇怪的了,竟然还看到了一条河。 粉无常猛然惊觉,难道这桥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这条河就是传说中忘川河? 他极目望去,桥上空荡荡的,并未见到孟婆的影子,也没看见传说中的望乡台和三生石。 这时,他看见桥的边缘处立着一块很小的石碑,石碑上写着两个字:践行桥。 看见这座桥名叫践行桥,而不是奈何桥,粉无常竟然有一种放松下来的感觉。 这时,纹身男已经走到了桥中央了。 桥面左右摇晃着,纹身男依旧走着霸王步,丝毫不在意桥面的动荡,似乎连掉到桥下都不在乎。 桥的对面忽然像是起了大雾一样,雾气越来越大,遮天蔽日,纹身男逐渐走进了雾气当中。 直到纹身男看不见踪影的时候,粉无常才踏上了木桥。 他走的小心翼翼的,木桥中有几段木头都已经腐朽脱落,他有几次都差点掉下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大汗淋漓了。 他往下一看,头就开始犯晕,桥下的黑河虽然流淌缓慢,但粉无常总感觉里面肯定藏着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生物,要不然这河水也不至于是黑色的。 当走到桥对面的时候,粉无常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他虚脱般地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扶着自己的胸口,长一声短一声地吁气。 桥这边跟另外那边不一样,这边像是起雾一样,整个看上去雾蒙蒙的,能见度也很低。 纹身男已经不见了。 粉无常休息了一会之后,站起身子,试图穿透雾气往前方看去,可雾似乎变大了,只能看见三米左右的距离。 忽然间,浓雾中伸出一只手来,这只手巨大无比,一下就扼住了粉无常的脖颈。 粉无常只感觉一股大力从这只巨手上传来,将自己的身子直接拽了过去。 “砰!”地一声,他撞在了一个硬物上,凝神一看,发觉那个硬物似乎是一个人的胸膛,胸膛上还包着一层黑色的盔甲。 粉无常抬起了头来,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惊叫出声。 两个高大魁梧的东西站在他的身前—— 一个人身牛头,两脚牛蹄,手拿一把三角叉。 另一个人身马面,两脚马蹄,手拿一把长柄大刀。 两个东西站在那,面无表情,两双铜铃大眼紧盯着粉无常。 粉无常踉跄后退了两步。 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词:牛头马面! 第172章 牛头马面 粉无常看着这两个牛头马面的家伙愣住了。 牛头忽然伸出一只手指头,指着粉无常的额头,声音低沉缓慢:“报名!” “我……”粉无常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张着嘴巴,嘴唇嗫喏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那聪明机警的能力似乎也在瞬间被吸走了一样。 “报名!” 马面往前跨出一小步,微微低头,马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一双马眼瞪得溜圆,吓得粉无常打了一个激灵。 “我叫粉无常……”粉无常急忙说道,“来自香港……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牛头翻开一个小本子,似乎在查看什么,查看了一会之后,他合上本子,冷冷地问道:“你走哪里进来的?” “就是西街天门……那条缝隙里……不对,是那块旋转的地面……我直接掉进来了……” “东西呢?!” “什么东西?”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粉无常看见他们眼神中带着一种特殊的意味,而且,马面的长刀忽然抖了一下,刀面发出嗡嗡的声响,煞是吓人。 粉无常忽然想起来那个阴曹币,难道他们说的东西是阴曹币,他没有犹豫,从兜里摸出阴曹币,放在掌心中让牛头马面看去:“你们说的……是不是这个?” 牛头接过阴曹币,迅速转身,放在了旁边一个很小的像是储藏罐一样的盒子里,盒子发出一阵绿色微光,随后传来‘哔!’地一声响,接着,盒子打开,牛头将阴曹币取出来,还给了粉无常,同时还将一个小木牌子一起递给了他。 接着,马面在身后的墙壁上用力按了一下,他的大手按在石壁上,像是按在泥土中一样,石壁直接下陷,凹进去成了一个掌形。 只听“框啷!”一声响,石壁上裂开了一条缝隙。 马面用手一推,缝隙变大,里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还有别的奇怪的声音,他让开了一个身位,沉声道:“粉先生,玩的愉快!” 牛头也让开了一个身位,沉声道:“粉先生,玩的愉快!” 粉无常左右看了一眼,踏步从他们中间走进走,站在门前,犹豫了几秒钟之后,紧咬了一下牙关,双手用力一推石门,石门再次开裂,达到足够一个人同行之后停住。 粉无常回头看了牛头马面一眼,这两个高大的家伙也正在盯着他看,他们脸上面无表情,但是眼神中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粉无常就在这丝怜悯中走进了石门里面。 同时,他的脑中出现了一个问题,这一对牛头马面是真的牛头马面吗,还是人假扮的? 他本来刚刚想问的,但是实在是没有胆量问出口,而且他知道即使自己问了,估计也得不到答案。 走进去之后,石门被悄悄关上。 前方依旧是浓雾,喧闹的声音传来,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隐约看见有强光在前方闪烁,忽而发红,忽而发绿,忽而发蓝。 他想到了霓虹灯,又想到了警车上的警灯。 他贴墙站立,环顾四周,极尽自己的目力去观察,可是,除了浓雾和喧闹的声音,以及那时不时闪烁过的强光之外,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抬起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每走一步,他就停下来,观察一下四周,就这样,他一共往前走了五步。 五步走完,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浓雾太大了……彻底挡住了他的视野,他的能见度只有身前半米不到的距离,几乎处于盲人摸象的状态。 忽然间,他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还没等试图爬起来,身子陡然一歪,前方似乎是一个下坡,身子咕噜噜往下滚去。 然而地面似乎并不是特别硬,还有点柔软,他甚至怀疑这不是地面,而是床。 滚了一会之后,他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被反弹了一下,然后再次下滑,轻轻撞击上去,稳住了身形。 他手脚并用,急忙从地上站起。 他的头晕晕乎乎的,身子也有点发软,站立不稳,他以为前面是墙壁,伸出双手就往前面扶去,可是,一扶之下,竟然扶空了。 他的身子失去重心,往前跌去,紧接着,腹部触碰到了一个东西,就是他刚才下滑时撞到的东西,原来它不是墙壁,而是一个窗户或者围栏一样低矮的东西。 腰肢触碰之后,他一个倒栽葱,翻个一个跟头,摔倒了另外一边。 奇怪的是,一进入这另外一边,浓雾一下子就小了许多,能见度有两米左右了,而且,声音也变得清晰了,光亮似乎就在不远处。 粉无常站起身子来,再次往前迈进。 忽然间,一个东西从浓雾中跌落出来,径直落在了他的身上,差点将他撞倒在地。 他稳住身子之后低头一看,身上挂着的东西竟然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面孔有些熟悉…… 这不正是——乔贝贝吗?! 乔贝贝也抬起头来,看见了粉无常,她张大嘴巴,似乎也吃了一惊,还没等乔贝贝说话,浓雾中忽然伸出了一只粗壮的手臂,在外面一划拉,抓到了乔贝贝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拽,乔贝贝的身子脱离粉无常,被拽进了浓雾当中! 在乔贝贝消失的最后关头,粉无常伸出手,抓住了乔贝贝的一角。 他的身子也被连带着拽进了浓雾中! 一股大力传来,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在云层中行走一样。 仅仅过了几秒钟,一道光亮骤然袭来,粉无常双眼刺痛,急忙闭上,然后迅速睁开,眼前光照炫目,色彩艳丽,让人目眩神迷。 一只大手将粉无常拎了起来,浑厚的声音响在耳畔:“你是谁?!” 粉无常抬起头来,看见了一张蛮横的刀疤脸,光头,身材壮硕,筋肉嶙峋,嘴角上扬,目露凶恶。 粉无常急忙道:“我是……” 还没等他说完,一个女声从旁边传来,一只纤细的手臂搭在了粗壮手臂上:“他是我表哥。” “表哥?!”大汉眉头轻皱,凶相毕露。 “是的。”说话的女声不是别人,正是乔贝贝,她看了一眼粉无常之后,继续道,“远房表哥。” “这么说,他是你介绍来的?” “算是吧……” 大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粉无常,随后恶狠狠地道:“看你不像是要死的人!” 说罢,他拉起乔贝贝的身影,转身走了。 乔贝贝被那个大汉拉着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她回头看了粉无常一眼,利用嘴型和粉无常说了两个字,但是粉无常并不懂哑语,不知道说的到底是啥。 粉无常左右看了几眼,这里浓雾基本已经散尽了,耀眼的光线从前方一个大门口中传来,伴随着大汉和乔贝贝进入大门,门被关上了。 粉无常现在所在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一个过道,或者说是缓冲区。 真正的地方应该在那道门里面。 粉无常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朝着那道门走去。 走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多少路,走到哪里去了,他有一种越陷越深的感觉,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便没有后退的道理,而且,即使后退,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成功退出去。 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而且,他现在对里面的东西真的有点好奇了,这地方藏的这么深,而且,进入到这里的过程,有种过五关斩六将的感觉。 看来,这地方并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得来的,就算是有那个阴曹币,没有人指引的话,也很难走进来。 粉无常算是一个奇迹了,只能说,今晚上,幸运女神落在了他的肩头,希望,女神在他的肩头能停留的久一点。 走到门前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下情绪,双手往前一推,石门打开—— 他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里面的景物,让他目瞪口呆! 第173章 绝色美人 推开石门之后,粉无常就被震惊住了。 他曾经在脑中想过很多种可能出现的场景,但是从未想到过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前方,大约五米远处,有一个圆台子。 圆台子上站着一个女人,身材窈窕,穿着暴露,胸部和屁股若隐若现,媚眼如丝,顾盼生辉。 她双手环抱一根铁管,正在扭动腰肢,忽而下蹲,忽而上窜。 她正在跳钢管舞。 正在她跳的正欢的时候,又有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爬上台子,两个女人,一根管子,身体相互碰撞,相互摩擦,伴随着暧昧的音乐,肉身上下起伏。 好一片桃花春色。 粉无常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没进来之前,他曾想到过这里是地狱一般的模样,恶鬼、凶神、死亡、腐败,他从没想到过这里竟然是跳艳舞的,而且,还都是身材和长相都还不错的女人。 这里不像是地狱,倒像是天堂,男人的天堂。 可是……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粉无常将目光从钢管舞女身上移开,望向四周,四周有男有女,并不全都是男的,而且,他们要么神情凝重,要么行色匆匆,似乎对台子上的女郎根本没有兴趣。 这么漂亮,这么暴露的女人,他们竟然都没兴趣,只能说明,有更好更刺激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粉无常迫不及待地抬脚往前走。 这是一个圆形的大房间,整个房间中有四个这样的台子,分别在房间的四个边角上,正中间有一个大台子,这个台子上没有钢管,只有一个很大的透明玻璃罩。 玻璃罩里面有一个女人,坦胸露乳,半裸胴体,整个身躯贴在玻璃罩上,滑动着,扭曲着,像是一条滑溜溜的水蛇。 粉无常看呆了。 作为处男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暴露的现实场景,而且,如此的风骚诱惑让他全身的血液流速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并再次咽了一口唾沫,这一口唾沫比之前的浓了许多,有一大口那么多,差点将他噎着了。 玻璃罩中的女人似乎意识到了有人在看她,她缓缓侧过脸来,看见了粉无常。 她的那双眼睛中充满了妩媚和诱惑,一看之下,粉无常整个身躯都变得酥麻麻的了,他恨不能立马扑上去,如同饿狼扑食一般。 女人媚眼如丝,眼波流转,肤白胜雪,身材丰腴,胸脯饱满。 人间尤物,不过如此。 女人一边看着粉无常,一边缓缓站起身子,她的胸部贴在玻璃罩上,被挤压变形,更增添了一丝别样的趣味。 她下身穿着一件浅黄色的薄丝短裙,私密空间若隐若现。 她双腿很长,很直,大腿雪白,她的一只手放在了大腿上,另外一只手朝着粉无常勾了勾手指。 粉无常感觉自己的胸膛在这一刻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撞击声。 他再次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喉头发干,全身发热。 不知道是因为粉无常没见过女人的胴体和勾引的诱惑,还是因为这个女人确实是只应天上下,人间绝对无的存在,才让粉无常这个年轻小伙子有点按耐不住。 反正不管是什么原因,粉无常现在确实是按耐不住了。 他朝着女人走了过去。 当他站在台子底下的时候,女人从上至下,俯视着他,那眼神让人想犯罪。 粉无常环顾四周,四周有人急匆匆走过,有人停留在原地,有人在看向钢管舞女郎,有人在低声说话,有人在端着酒杯喝酒,没有一个人是看向自己的。 这环顾的片刻,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心中暗道,“看起来……像是一个卖淫的地方……但是,如果单单是卖淫的话,不至于在地下啊,而且还这么严密……但是,这个女人确实是人间少有的极品美女,如果真的是高端卖淫,比如几十万,上百万的那种,藏的这么深,倒是也说的过去……” 粉无常的目光再次被那个女人吸引了过去。 女人在玻璃罩里等着他,那渴求的眼神和饥渴的表情让粉无常根本无法抗拒。 在身体的原始冲动和理智的斗争之下,最终,冲动胜利了。 粉无常爬上了台子。 但是……玻璃罩有点高,足足有两米那么高,像是一个大花瓶,底下宽,上头细,而且,没有可供攀爬的把手之下的东西。 女人趴在玻璃罩上,眼巴巴地望着粉无常。 粉无常和女人之间只隔了一扇玻璃的距离,玻璃可能有五厘米厚度,这个五厘米,是要人命的五厘米。 粉无常一只手抚摸着玻璃,像是在抚摸女人的身体,另外一只手抓耳挠腮地思考着怎么爬进去。 美人近在咫尺,但是却无法触碰,这样的感受换做任何人都无法忍受,何况是年轻气盛的粉无常。 粉无常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要爆炸了。 他必须要得到发泄……要不然,他觉得自己会死,是那种咸鱼被扔在了岸上,被太阳暴晒成鱼干的死法…… 玻璃罩里的女人竟然对着粉无常张开了嘴巴,她的红唇张开,粉红色湿润润的舌头从嘴里伸了出来。 她的舌头舔向了粉无常的脸颊。 可是,被玻璃挡住了,舌头舔在了玻璃上,舌尖在玻璃上游走。 女人的脸色微微发红。 她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脯上,缓慢地揉捏着。 这挑逗的动作让粉无常血脉喷张。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他手脚并用,开始往玻璃罩上爬。 刚爬了一米高,便滑了下拉,可他并未放弃,继续往上爬,就这样爬了五次之后,他的体能都已经跟不上了,当他第六次攀爬的时候,双臂都已经软了,还没等爬上去一米,就跌落了下来。 他半蹲半坐在玻璃罩前面,看着玻璃罩里面的绝色美人朝自己发骚,朝自己挑逗,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他的屁股后面插了一支烧着的香一样,浑身难受,无能为力,却又欲罢不能。 忽然间,粉无常想起了小时候语文课本里学到的一个典故:司马光砸缸。 他心中一喜,急忙脱下了鞋来,用自己的鞋帮开始砸着玻璃罩。 “框!框!框!”鞋帮砸在玻璃上,发出震响声。 里面的美人似乎并未对粉无常的行为感到诧异,依旧附在玻璃上搔首弄姿。 粉无常在如此香艳的视觉刺激之下,浑身充满了力量,抡起鞋来,对着玻璃罩就是一顿狂砸。 “咔!”地一声响,玻璃罩碎裂了一条缝隙。 粉无常像是发疯了一样,对着那条缝隙又是一顿猛砸,他已经看到了缝隙里面的美人正在朝自己的招手,他已经看到了玻璃碎裂后,自己抱得美人归的那副场景。 他的理智早已被原始欲望给挤压到了角落,他全身热血沸腾,轮着鞋子就像是轮着一把锤子—— “咔嚓!”一声脆响,玻璃罩上出现了许多条缝隙。 粉无常大喝一声,鞋子再次抡出,这一下砸下去,整个玻璃罩轰然一声,终于彻底碎裂。 “哗啦啦!”玻璃碎片掉在了地上。 粉无常生怕里面的美人受到伤害,还没等所有玻璃落下来,他就踏进了玻璃罩里面,他用一只手挡在自己的头上,另外一只手去拽美人。 可是,一拽之下,竟然拽空了! 粉无常大吃一惊,身体在一瞬间僵住了。 他抬起头来,却并未发现美人的身影。 玻璃罩中的美人没见了! 粉无常张开嘴巴,陷入了长久的呆愣状态。 司马光砸缸,砸破了缸,救出了自己的小伙伴,可粉无常砸玻璃罩,砸破了之后,美人却没见了。 至少没破之前还能看得到,破了之后,为啥竟然直接没见了……他实在有些想不通。 粉无常站在玻璃罩里面,玻璃的碎屑纷落而下,落在他的头上,他的肩上,他的手中。 他看见,其中一块玻璃碎片竟然在发光,他将其举起来,迎着头顶的光亮,他看见那块碎片上有一只眼睛。 一只媚眼,眼神妩媚。 那只眼睛滴流一转,望向了粉无常。 粉无常认出了这眼神,正是刚刚玻璃罩里面那个绝色美人的眼神。 又有一块玻璃碎片掉在了他的手中,这一次,是一个鼻子,美人那高挺的鼻子。 在纷落的碎片中,他分别看到了美人的玲珑小嘴,美人的粉红耳朵,美人的额头,美人的肩胛骨,美人的胸部,美人的腰肢,美人的玉足,美人的脚趾…… 一个完整的美人变成了一块块碎片,从空中纷落而下,落在了粉无常的脚边。 就在几分钟之前,这个美人曾让粉无常几乎失去了理智,用自己的鞋帮子将玻璃罩打碎,就是为了想进入里面和美人寻欢作乐。 然而,人间尤物,终究是一场空。 在短暂的十几分钟时间里,粉无常体验了大喜大悲,欲望,冲动,色情,种种情绪的变化,这些情绪导致自己的行为发生变化,他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他被情绪控制了。 粉无常长吁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回过头去,看见台子下面站了好几个人,这几个人正对着台上的粉无常指指点点。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件红色的拖地风衣,连衣帽遮住半张脸,只能看见一双薄薄的嘴唇和一个尖下巴。 这个人走到人群前面,没有抬头,伸出双手,轻轻拍在一起,发出“啪啪”的鼓掌声。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但却带着一种让人胆怯的威严。 他说:“欢迎来到孟婆会所,在这里,你将会忘记尘世间所有悲伤和痛苦,收获全新的自己!” 第174章 孟婆会所(在云端) 孟婆会所。 一个属于男人和女人共同的会所。 来这里的人,全都是伤心之人。 越是伤心,在这里的权利也就越大,可以玩的东西和项目也就越多。 这些人之所以来这,就是为了忘掉他们的伤心事,正在伤心着的事情,以及过去的伤心往事。 粉无常只是这些伤心之人中的其中一个。 在和红色风衣人的短暂交流中得知,孟婆会所每两个月才开一次,开放时间不固定,人员从报名者中筛选,筛选之后,发给他们阴曹币,以阴曹币作为进入的通行证,然后再经过一系列的交涉之后,获得进入的方法,当然,有的为了保险起见,根本就不告诉进入方法,任由那些通过的人自行摸索。 毫无疑问,粉无常和那些有阴曹币,但却不得其门而入的人是一类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没进来,粉无常算是比较幸运的了。 红色风衣人似乎只是这里的一个迎宾之类的人物,粉无常继续套话,也没有套出什么来,而且,整个过程中,粉无常竟然都没有看见风衣人的脸,他的脸隐藏在风衣帽子里,黑洞洞的,这让他联想到火葬场里的肖老板,那个穿着雨衣,将整张脸隐藏在雨衣后面的变态虐尸者。 风衣人被另外两个似乎跟他有点熟的人叫走了,三个人在角落里低声说话,似乎说着什么秘密的事情,粉无常不好意思在旁边偷听,就只能转身走了。 他准备先看一下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再说。 既然,师傅对这个地方这么推崇,而且,本身进入这里就极其不容易,进来了,也算是一种机缘,总要有所体验才行。 就单单说刚才那个玻璃罩里面的绝色美人,就让粉无常吃惊不小,据红色风衣人所说,玻璃罩里面的女人是全息投影,里面没有真人,看到的是动作捕捉之后的影像。 粉无常回想当时的场景,他实在没法想象当时那个对着他搔首弄姿,媚态横生的女人是一个幻影,那种感觉是如此真实,除了没有触碰之外,粉无常觉得她跟真人没有丝毫差别。 他问过风衣人,里面的美人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假的? 对此,风衣人并未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话:最好的忘记,就是寻找新的替代品。 这句话让粉无常回味了很久。 虽然这句话有些腹黑,有些残忍,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不得不说,这句话确实是真理一般的存在。 就仅仅经历了一个玻璃罩美人,就让粉无常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当中,不得不说,这里的东西确实还是有些道道的。 粉无常在圆形大厅内走动了起来。 此时,那个破碎的大玻璃罩已经被两个穿着黑色紧身全包裹式的两个人清理掉了,然后又立上了一个新的玻璃罩,没过一会,那个绝色美人再次出现在了玻璃罩里面,开始对着外面搔首弄姿。 看着美人的风骚动作,粉无常这次没有咽下口水,而是不由地感叹了一声:看来,任何美好的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玩。 粉无常看着那个美人,越看越觉得她不像是幻影,要不是自己曾亲手砸碎过玻璃罩,而且,风衣人还跟自己说了其中的原理,就算是打死他,他都不相信里面的美人是假的。 那眼神,那动作,那姿态,那表情……简直栩栩如生。 粉无常虽然有些留恋,有些不舍,但既然已经知道是假的了,就好比是看了一场小电影一样,便不再继续关注,扭头望向了另外一边,然而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玻璃罩里面女人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失落。 粉无常的心揪了一下,他轻咬了一下牙关,制止住了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他知道自己不能陷的太深,刚刚在玻璃罩上连攀带爬,还拖下鞋来砸玻璃罩就已经够丢人的了,他可不想让别人将自己看成一个白痴一般的人物,毕竟自己现在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鬼门传人,可不能在外面随意丢人现眼。 圆形大厅内除了中间那个放着一个大玻璃罩的高台子之外,四周还有四个小台子,每个小台子上都有一根钢管,每根钢管上都至少有一个艳舞女郎在上面扭动着身躯,挥洒着欲望的汗水。 粉无常看着上面的女郎,猜测着她们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从他角度来看,这几个艳舞女郎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因为离的比较近,他甚至听到了其中一个女郎发出的喘息声,那喘息声中带着一种蓬勃的运动力,让人心驰神往。 但这一次,粉无常的心并未被勾起来,在经历了玻璃罩中绝色美人事件之后,他的心神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松弛了,他已经有所收敛,心有芥蒂了,甚至欲望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他有种一切都是虚幻的感觉。 而且,这几个艳舞女郎与刚才玻璃罩中的绝色美人相比,简直就差了不止两个档次,巨大的落差也让粉无常失去了兴趣。 圆形房间内走来走去的人也大部分是在观看台子上的艳舞女郎,以及中间高台纸上玻璃罩中的绝色美人。 这些人的表情有的吃惊,有的错愕,有的不可思议,有的表情夸张,欲望十足,有的呼吸急促,急不可耐,有的表情冷淡,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十几张脸,有着十几种不同的表情,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好几种表情在缓慢地变化着。 但不管这些人的表情是怎样的,他们的目光中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悲伤和痛苦。 任何表情都无法掩饰他们眼神中的伤心。 即使是微笑,他们的眼睛中也暗藏泪水。 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爬到了高台之上,一只手抚摸着玻璃罩,双眼死死盯着里面的绝色美人,脸上的表情中带着不顾一切的欲望,让人不忍直视。 粉无常看见那个青年男子,就好像看到了刚刚的自己,那欲火焚身,不顾周围人目光的无耻模样着实有点不堪入目。 他撇了撇嘴,扭过了头去,不再观看。 有个小台子上,跳钢管舞的由女人变成了男人,其中还有一个中年妇女站了上去,看这妇女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来这里的客人。 台子上的男人并不是幻影,而是真的,因为,那个妇女的一只手已经搭载了舞男的肩膀上。 舞男开始对着中年妇女挑逗了起来,挑逗的中年妇女咯咯直笑,但是那笑声中带着一种苦涩,一种无奈,还有一种失落。 粉无常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几声笑中能听出这么多东西来……或许,这些都不是他听出来的,而是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想象出来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 粉无常轻叹了一口气,扭过了头去,不再去看舞男和中年妇女的互动,虽然他对挑逗之后的发展比较感兴趣,但那毕竟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要让自己保持冷静,保持理智。 首要目标,是弄明白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次,他要搞清楚师傅交给他的到底是什么任务。 在圆形大厅的前方有一道珠帘门,很高很宽,珠帘是粉红色的,珠帘上挂着很多的珍珠玛瑙,极尽奢华之能事。 偶尔会有几个人从珠帘门中走进走出。 粉无常并未发现乔贝贝,也没看见那个纹身男,或许,这两个人此时都已经进入里面了。 他观察了一会之后,跟在一个长发男子的背后,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走廊,红色的地毯,红色的墙壁,黄色的灯在不停闪烁。 走廊上有些地方挂着油画,有些地方雕刻着浮雕,还有些地方布满涂鸦,使得整条走廊充满了一种别样的风情,将人的注意力瞬间吸引。 油画中画着的东西有些古怪,是一些异域风情的女人,有的在泉水中沐浴,有的在林中奔跑,有的聚集到一起,似乎在讨论什么事情,油画中全部都是女人,没有男人。 但是浮雕上却全都是男人,孔武有力的,上身赤裸的,拿着武器,穿着盔甲,正在征战沙场的男人们,这些男人组成了一副惨烈而热血的战争图像,让人一看之下,不由地热血沸腾。 涂鸦上是一些意向性的图像和文字,这些东西初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如果仔细琢磨的话,就会发现其中大有玄机。 粉无常一边往前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墙壁上的这些图形文字,并未注意到在他的前方,有个戴着斗篷的黑衣人一直悄悄地在观察他,那观察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走着走着,粉无常忽然听到了一阵似有若无的音乐声,那音乐声中似乎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一听之下,全身毛孔全部张开,心跳似乎也变快了。 头灯的光影在变化,两侧的墙壁也在变化。 粉无常感觉自己像是一直在往前走,其实他早就已经拐了好几个弯了,他所处的这条走廊在他行走的过程中,一直在变化着,以某种肉眼难以察觉的角度变化。 粉无常感觉自己是一路走下去,没有丝毫的拐弯,径直走进了这间房间。 其实,是他在众多的房间中,选择了这一间。 而且,自从他进入走廊之后,四周的人明显变少了,等他走到后半段的时候,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了,好像他走进了一条独属于他的走廊中。 然而,这一切设计的非常自然,过渡的非常平滑,让一向机警的粉无常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粉无常走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不宽,但是纵深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当他走进去之后,身后的房门轻轻合上,没有引起粉无常的注意。 房间内色彩斑斓,每一个物件都是浓墨重彩的,墙壁上如同挂着许多条彩虹一般,让人目眩神迷,人的情绪也在瞬间高涨了起来。 房间内有桌子,是那种非常有设计感的小木桌,桌子是绿色的,明亮的绿色,如同童话世界里的玩具一样,让人感觉不真实,但一摸上去,就知道这确确实实是一把木头桌子。 除了绿色的小木桌之外,还有紫色的椅子,黄色的台灯,蓝色的吊篮,红色的风铃,视野之内,全都是大红大紫,大蓝大绿,视觉冲击极其强烈。 这些强烈的色彩通过视觉传入大脑,影响着人的情绪。 这时候,他再次听到了那阵音乐声。 音乐若隐若现,此起彼伏,但只要一出现,它立马像是吸血虫一样牢牢抓住粉无常的耳朵,让他的耳中容不下第二个声音。 这是一种神奇的音乐,像是花香,如同美食,带着味道,暗含色彩。 粉无常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这阵音乐拉住了,拽着他往里面走去。 越往里走,东西越是瑰丽,让人目不暇接,有些东西,粉无常甚至都没见过,比如,一个挂在墙上的花车,还有一个深蓝色的像是海洋一样的大水泡,漂浮在空中…… 粉无常沉浸在这如同幻觉一般美丽到不真实的世界中,完全忘记了自我。 音乐声变大了。 音符像是一条条飞虫在空中飞翔着,从他的耳朵钻进他的身体,在他的大脑深处缓慢地呼吸,组合成一曲唯美动听的音乐。 粉无常从未听过这样的音乐。 它跟正常的音乐完全不一样……虽然它也是由一个个音符所组成的。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粉无常根本没有机会去思考,因为这个问题只出现了零点一秒种不到,就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音乐带给他的强烈震撼。 这不是摇滚,不是民谣,不是嘻哈,甚至不是世间所有歌曲中的调子,它独树一帜,它独一无二。 粉无常听呆了。 在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游泳池。 游泳池中的水湛蓝无比,他甚至闻到了海水特有的那种清新的味道。 音符就是从水中飘出来的。 它们像是鱼儿一样跳出水面,在空中长出翅膀,开始四处飞翔。 此时,音乐已经无比清晰。 它的节奏不快,不慢,也不多元化,甚至有些单调,但……这些单调的音符组合在一起,便具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这魔力让粉无常的双腿都忍不住发抖了起来。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他全身的血液如同海水涨潮一样此起彼伏,不停地冲击着大脑。 终于,他忍受不住了,他朝着游泳池冲去。 在奔跑的过程中,他本能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当他跳下池水的时候,已经赤身裸体。 “噗通!”地一声,他跃入水中。 水浪翻滚,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极致爽感刺激着粉无常的每一个细胞。 他有种想要咆哮的欲望。 音符就在水中,就在他的身下,他已经彻底沉浸在音符的海洋当中。 音符像是一条条蛇径直钻进他的身体内。 他的身体开始膨胀,膨胀到一定程度之后,所有的音符像是水流一样“哗啦”一下从他的身体内全部崩出。 “啊——” 在这一瞬间,他的身心进入了一种天堂般的极乐境界中,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贫瘠,根本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那种快乐体验。 粉无常咆哮着,身体开始萎缩。 音符再次进入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开始膨胀,膨胀到一定程度之后,伴随着所有音符的突然倾泻,他再次咆哮一声,这一声比之前更大,获得的快乐体验也比之前更爽。 粉无常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体验过的最爽的感觉了。 恍惚间,他的脑中飘过了三个迷幻的字眼,闪烁着炫目的光芒,刺激着视觉和神经,心跳和情绪。 那三个字是:在云端。 第175章 极乐体验(上) 有人在哭,很大声地哭。 有人在笑,很放肆地笑。 在这里,无所顾忌。 在这里,肆意妄为。 没有压力,一丁点压力都没有。 粉无常自从有意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体验到那种一丁点压力没有的感觉。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它实在太过于玄妙,语言很难去形容,就好比自己是一块云彩,飘在空中,云彩本身不会动,全都是风在动一样。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美妙的让人根本不想停止。 人生极乐,莫过于此。 粉无常在泳池中徜徉着,他甚至不需要游动,只要一个念头闪过,泳池中的水就会自动流动起来,拖动着轻飘飘的他游动起来。 全身舒畅,目光柔和。 没有傲气,没有煞气,没有脆弱,没有敏感,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同样的,也没有快乐,没有高兴,没有激动,没有兴奋和喜悦。 最美好的状态,其实并不是快乐的状态,而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状态。 安详。 一切都是那么安详。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自己转动一样。 泳池中的音符还在不断往粉无常体内流窜着,他的皮肤上都出现光泽了,流光溢彩般,让人目眩神迷。 粉无常看着自己的身体,也惊呆了,但他的惊呆也只是一种短暂的情绪波动,很快,就被新的安详所替代。 粉无常就这样躺在泳池中,他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师傅的交代,忘记了鬼学的课程,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忘记了所有,因为那些全都是他过往的记忆。 他的脑中只有他自己,只有一个本体的存在。 他完完全全活在当下中,没有悲伤过去,没有忧虑未来,他只活在当下时间流逝的那唯一的一瞬间当中。 要想进入这样的状态是极其艰难的,一个人但凡有经历,有回忆,有悲伤痛苦和快乐喜悦,就很难完完全全活在当下。 人,要么是着急忙慌地奔赴明天,要么是追悔莫及地懊恼昨天,仿似今天只是一个过渡一样,过渡到明天,过渡成昨天。 他饿了,就有食物漂浮在水面上,供他食用。 他渴了,就有美酒送到嘴边,他只需要张口饮用即可。 他想睡觉了,身下就是柔软的大床,他睡到自然醒,醒来后又是新一轮的享受。 在这样的享受中,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 或者说,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是不存在的,因为所有的存在状态都是一瞬间一瞬间组成的,时间只是一个容积量而已。 人只有在思维考虑到时间中的某一个节点的时候,才会真正意识到时间的长短。 比如,上班时间,下班时间,吃饭时间,这样的节点。 不知不觉间,三天过去了。 在粉无常的感觉中,也就是过去了三个小时。 因为,这三天实在是太快了,在享受的过程中,飘飘欲仙,完全没有时间节点的存在,没有等待和期望,时间便也变得快了许多。 粉无常吃了睡,睡了吃。 醒着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泳池中,其实,他是泡在泳池里面的音符里。 说整个泳池就是由音符组成的,一点都不为过。 音符就是他的力量源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音符钻进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就开始膨胀,爽感开始积累,身体膨胀到一定程度,爽感积累到最高点的时候,音符陡然从身体内倾泻而出,所有爽感在一瞬间完全爆发,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呐喊,此生无憾。 在这一次次的爽感积累和爆发的过程中,粉无常忘记了很多的东西,似乎每一次爆发他都会忘记某些东西,下一次便想不起来了。 等他积累和爆发了几十次之后,他整个身体都有些承受不住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大部分记忆似乎都没有了。 他漂浮在泳池中,任由水浪推动着他的身体左右摇晃,似一具浮尸,似无根浮萍。 他没有思维,因为思维和存在是冲突的。 有思维的时候,自身的存在是没有的,而这时,时间便会出现,人要么陷入过去的回忆中,要么陷入未来的忧虑中。 在无思维的时候,存在本身就是人本身,每一瞬间都是存在,因为没有时间的概念,不存在过去,没有未来。 此时的状态,不是不悲不喜,而是无悲无喜。 外部时间继续推移。 五天过去了。 粉无常依旧沉浸在这种的体验当中,他感觉整个人仿似游离在虚空之外。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时的状态,或者说,他就算是意识到,也没有用,因为‘存在’这个奇妙的东西,在一瞬间就将他的意识全部消融掉了。 这是无解的循环。 他根本不用喝酒,就好像已经醉了。 他根本不用吃饭,就好像已经饱了。 他可以不用睡觉,也可以一睡就是好几天,完全看他自己的身体状态,所有的睡觉都是自然睡着,又自然睡醒。 这样的极乐状态,一般人在一生当中可能只有童年短暂的一小段时光里才会拥有,但在那段童年时光中,人的意识还未完全形成,没有意识,谈何为人,也就是个尚未觉醒的机器人罢了。 粉无常在这样罕见的极乐状态中整整享受了七天。 七天之后,他迎来了第一个情绪波动点。 他在第七天睡醒之后那短暂的几秒钟之内,忽然感觉有点无聊,这无聊的感觉虽然很短暂,但如同一根钢针一般,一下就刺进了他柔软的心脏中,虽然几秒钟之后就不疼不痒了,但钢针一直都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忽然疼上一下,让人受不了。 在当时,他的脑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我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呢? 几秒钟后,这个念头迅速消失,爽感再次袭击了他,让他没有时间回忆过去,没有时间忧虑未来。 他又继续享受。 十天之后,半睡半醒之间,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脸,那张脸眉清目秀,皮肤白皙,跟他有几分相像,只不过头发比他长一些,鼻尖上有颗黑痣。 看见这张脸的瞬间,粉无常呆住了,一连串的记忆像是炮仗一样在脑中炸响,噼里啪啦,让他耳朵嗡鸣,头痛欲裂。 当这张脸从空中慢慢飘下,几乎贴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忽然尖叫了一声。 他的声音形成的气流波让这张脸迅速后退,似乎是被他给吓住了。 粉无常想起了这张脸的主人,他也姓粉,他叫粉断见,是粉无常的哥哥,亲哥哥。 两行清泪从粉无常的眼角滑落,跌落进泳池中。 泳池中的水开始冒出蒸汽,粉无常整个人被笼罩在了蒸汽当中。 音符响在耳畔,不疾不徐,直入心底,这音符还在试图让他进入当下的存在中,还在积累着他的爽感,想要一次性倾泻而出。 然而,在看见粉断见的那张脸的一瞬间,所有的存在,所有的当下,全都犹如泡沫一般破碎了。 那极致的快乐也跟随着破碎的泡沫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声音从心底升起,慢慢变大,压过了泳池中音符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低沉缓慢的声音,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那个声音在他的脑中说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粉无常记得很清楚,这是《金刚经》中,对于他的名字中的两个字‘无常’的描述,也是他的父亲,在他儿童时代,经常跟他说的话。 这四句话如同雕刻一般,刻在他的骨头上,只要他的肉身不陨,这四句话就永远不会消失。 与此同时,另外一句话如同警钟一般响在脑中,让他整个人浑身一震。 “将一切法执为无常者,即堕断见!” 粉断见—— 这是他哥哥名字的由来。 他们粉家,源自汾家,后因一个重要原因,不得不隐姓为粉。 他的祖爷爷曾是清朝一位大人物。 从他爷爷辈就开始隐姓埋名,爷爷受尽坎坷,将他爸爸拉扯大,没有断了粉家这一脉的香火。 他的父亲这辈子做得最重要的事,就是生下来他和哥哥两个儿子,并教会了他们看书识字,把他自己以及他父亲全都没有完成也无法完成的家族重任寄托和传递到他们身上。 这个重任,便是粉无常人生中最重要的使命之一。 而他的哥哥粉断见,就在完成这个使命的过程中死去。 他哥哥死的时候,粉无常并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反正,那一夜之间,不仅他哥哥死了,他的父亲也死了,而他母亲早在很多年前就死了,也就是说,那一夜之后,他彻底成了这个世界上的孤家寡人。 而他这辈子最大的心结,就是他的哥哥——粉断见。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他们哥俩之间的感情,他们先后相隔不到一分钟来到这个世界,在往后十几年生涯中,相伴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但是,那件事夺去了他哥哥的性命……让他的生命中再也没有了这个亲人的陪伴。 他甚至没法为他报仇,因为当时他根本不知道仇家到底是谁,在那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不停地寻找,不停地研究,没有线索,他就制造线索,没有头绪,他就创造头绪。 这三年来,粉无常就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他多多少少有些头绪了。 最起码,他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去努力了! …… 那张熟悉的脸逐渐远去,隐没在了浓雾当中。 粉无常大叫一声,雕刻在骨头上的家族使命和血海深仇让他的意识彻底苏醒。 没有记忆的人,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他在心底呐喊着,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凸起。 伴随着他声嘶力竭般的呐喊声,几道水柱从头顶上洒落而下,落在他的身上。 那些水滴一触碰到他的身体立马就融入到了他的肌肤之内,他那肌肤的炫目光彩也在这阵水柱的浇灌之下逐渐消失,变成了正常的肤色。 脑中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抨击着自己的大脑,发出敲打的闷响声。 他捂着脑袋,跪倒在了泳池中。 良久过后,当他的脑袋不再那么疼痛之后,他缓缓站起了身子。 头顶的大雾逐渐飘散,雾中的那张脸也跟着隐没不见,但是粉无常能感觉到,那张脸就躲在某个阴暗角落中,盯着他看。 他知道自己无法甩掉他,而且,他也不想甩掉他。 就让自己做出点样子来给他看看吧!粉无常在心里想。 在过去的十天里,他丢失了很多的记忆,这些记忆就在刚才那一阵浇灌而下的水柱中逐渐回来了。 有了这些记忆,粉无常便再次变回了他最初的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泳池中走了出来。 这是自从他迈进泳池之后,第一次主动从里面走出来。 走出的过程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艰难,他很顺利地就爬到了泳池岸上。 他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泳池,泳池中的水已经所剩无几,寥寥几个音符从水面上升腾而起,在空中飘荡着,有几个音符钻进了他的耳朵中,但现在他再听这音符,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玄妙的感觉,甚至有一种厌恶感和呕吐感。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耳部有些痒。 音符还在继续往他的耳朵里面钻,从耳朵进入他的大脑,试图影响他的神经。 “呕!”粉无常终于忍受不住了,他弯下腰来,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可是,他并未呕出什么食物,也没有呕出粘液,而是呕出了一个个音符,这些音像是一条条死了的鱼一样,从他的喉咙里面流出来,落在地面上,被光亮一照,迅速变为蒸汽,消失在了空中。 这时,粉无常忽然明白了什么—— 第176章 极乐状态(下) 粉无常抬起头来,望向头顶。 头顶的天花板色彩绚烂,流光溢彩,一看之下,让人目眩神迷。 四周的景物也全都是浓墨重彩,这些强烈的色彩毫无疑问已经影响了他的情绪,甚至影响了他的思维习惯和判断方式。 耳朵里面再次传来了一阵瘙痒感,像是有一只虫子正在死命地往耳蜗里面攀爬。 粉无常将手指伸进去,挠了半天之后,用小拇指和无名指的指尖拈到了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他低喝一声,知道自己找到了罪魁祸首。 他拈着那根尾巴尖,将那只‘虫子’从他的耳朵里面硬生生拽了出去。 那条虫子很长,他越拽越长,最后拽出来将近半米了,可似乎还有大半截依旧留在脑子里面! 天花板上的色彩在变幻。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天花板,这时候,天花板上的颜色虽然依旧炫目,但某些地方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紧咬牙关,“啪!”地一声打在了自己的脸颊上,伴随着一阵刺痛传来,他另外一只手用力一甩,将那只毛茸茸的‘虫子’彻底拽了出来。 与此同时,脑中传来了“哒!”地一声脆响,像是脑袋里面有一根弦崩断了一样。 紧接着,眼前的景物迅速变化,黑暗和光亮交替从眼前掠过。 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啊——”一声嘶叫声响在耳边。 粉无常陡然睁开眼睛。 头顶的天花板是白色的。 身下的床也是白色的。 他的右手悬在半空,拽着一条很长的红色细线,线的另外一端连接着一台电脑。 他的左手放在脸颊上,脸上火辣辣地疼。 左耳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音乐声,节奏单调平淡,一听之下,让粉无常的胃部顿生一阵恶心感。 这时,他才意识到,左耳里面有东西,他急忙掏了掏,从里面掏出一个耳机。 耳机上有条红线,红线连着电脑,跟他右手的红线是一样的。 很快,粉无常就弄明白了。 他的两个耳朵里,塞着两个耳机,这两个耳机正源源不断地往他的耳朵深处传输某种特殊的音乐。 这音乐,让他产生了幻觉。 这幻觉,让他差点丢失了所有记忆。 这时,一阵轻呼声响起,他扭头望去,不远处同样有一张床,床上一个瘦子正在剧烈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骇人的声响。 很快,这个瘦子就醒了过来,他醒来后,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拿起旁边的一瓶水喝了两口,喝水的过程中,他看见了粉无常,喝完水之后,他朝着粉无常笑了笑,声音气若游丝地道:“你也醒了?” 粉无常愣了一下之后,点头道:“醒了。” 瘦子满脸陶醉神色,深陷的眼窝闪烁着迷幻般的眼神,他咧嘴一笑道:“好了,我去了,希望下次不要这么快醒来。” 说罢,没等粉无常说话,瘦子再次塞上耳机,躺在了床上,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粉无常随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很大的房间内,整个房间内与二三十张床,其中十几张床上都躺着人,每张床前都有一台电脑,正在播放某种特殊音频,电脑上插着耳机,耳机的另外一端塞进入睡者的耳朵里。 入睡者一动不动,如同死尸一般地躺在床上。 就在粉无常还在发愣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看来,你对于记忆的执念非常深啊,这不是一件好事。” 粉无常扭过头去,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色风衣的人,连衣帽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见一双薄薄的嘴唇和一个尖下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粉无常问道。 “LSD,听过吗?” “LSD……好像是……毒品?”粉无常眉头微微一皱,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你给我吸毒了?” 红色风衣人沉声道:“吸毒那种做法,对于我们来说,太过于低端了。”他停顿了一下,指了指电脑上的音频波段道:“我们的LSD——是音乐。” 粉无常挠了挠头,不是很懂。 “音乐毒品。”风衣人道,“致幻音乐,全球一共只有七支这样的曲子,可以让人产生七种不同的情绪。” “音乐毒品……”粉无常沉吟片刻之后道,“我好像听说过,难道不是电子音乐吗?” “那只是弱化的不能再弱化的音乐,根本不值一提,真正的致幻音乐远不是他们能比的,现在网上有几个版本能够听到一丁点,但也经过了很多加工处理,不纯粹了,而且,这样的音乐,需要特殊的耳机和特殊的播放器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 “这么说……就是因为听了你们的音乐毒品,所以我才出现了那些幻觉……”粉无常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单单就只凭几个音符,就能控制自己的思维,甚至制造幻觉,让大脑几乎无法辨别,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风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粉无常看见那双薄薄的嘴唇微微上扬了一下,接着,嘴唇重新回归到正常的角度。 风衣人用他那标志性的低沉语气道:“真正的音乐毒品,是一种以声音为载体的高科技产品,它能够通过声音刺激你的脑膜,直接改变你的大脑频率和波段,影响你的整个神经系统,影响你的内分泌,影响你的情绪波动,甚至影响你身体的机能,让你如坠云里雾里,沉迷欢乐或者痛苦,最后忘记过去,忘记未来,只剩下自我——” 粉无常已经听的云里雾里的了,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个毒品音乐有着不小的杀伤力,就凭刚刚那个瘦子的表现就能够看出来,那个瘦子似乎已经彻底沉迷进了音乐毒品中,根本无法自拔,就跟那些吸鸦片和大麻的人一样,即使是苏醒了过来,也忍受不住那种瘾,再次陷了进去。 不过,既然音乐毒品有着很强的上瘾性,自己为什么没有上瘾,反而还想呕吐呢? 粉无常将自己的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风衣人再次冷笑一声道:“因为,你比较特殊。” “哪里特殊?” “特殊并不是真的特殊,只是你的心锚比较深,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我们也接过很多。”风衣人道,“一般来说,心锚特别深的人,不容易对音乐毒品上瘾,甚至当识破了它的真面目之后,会产生厌恶感。” “什么是心锚?” “哎……”风衣人轻微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啊,真不知道上头为何会选中你。” “……” 粉无常眨巴着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白痴加糊涂的模样:“我是真的不懂……” “好吧。”风衣人道,“心锚是心流学说里的一个名词,我们这个孟婆会所的核心理念就是心流学说,这个你后面有兴趣的话,自己可以去研究,当然,按照你的智商,我看也够呛。我只简单地跟你说下心锚,就好比是一个人的执念,亦或是信念的这么一个东西,能够让你的心不随波逐流,不管外面的风浪多大,你的心始终在某一个区域内,这个让你的心不随便飘来荡去的力量,就是心锚。” 粉无常明白了过来,其实,在风衣人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他之所以没有打断他,是因为他听到了两个很重要的字眼:心流。 粉无常假装完全不懂地问道:“等等……你刚才说心流学说是个什么东西?” 风衣人不说话了,沉默半晌之后,声音冷冷地道:“有些东西,并不是你能够理解的,你之所以来这,我想也不是来研究学说的,而是来体验的吧?” “那肯定的……”粉无常急忙道,他可不想现在就被看出破绽来。 “好了。”风衣人道,“既然LSD致幻音乐也没有让你完全忘却记忆,那你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走到哪?” “你想去哪,就会走到哪。” “不会再无缘无故出现幻觉了吧?”粉无常有点担心地问道。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将他弄睡着在床上,然后又给他耳朵里塞进去耳机的,但这已经充分说明这些人有着某种特殊的权利,或者说是能力,就是可以随意让某些人进入某种状态中去,这无疑是很恐怖的。 “放心,不会再出现幻觉了。”风衣人道,“下面的东西比幻觉刺激多了。” “什么东西?” 风衣人发出了一声轻笑,并未回答粉无常的问话,转身走了出去,他的风衣下摆拖在身后,很长,像是一块红色大抹布一样拖在地面上,将地面的尘埃全部拖进了风衣里面。 粉无常快走两步追了上去:“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们这究竟是干什么的?” “哦?”风衣人停住脚步,微微扭头,薄薄的嘴唇上带着一丝冷漠,“你难道不知道?” 粉无常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他咳嗽了两声掩饰之后道:“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只是听别人说……我其实并不是特别相信,难道你们真的像你们所说的那么神奇?” “那是当然。”风衣人挺了挺胸膛,冷声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有上百年历史了,就凭孟婆两个字,就足以让所有人信赖。” “孟婆?真的存在?”粉无常情急之下,又问出了一个有些愚蠢的问题。 “嘿嘿。”不过这一次,风衣人并没有表现出怀疑的神色和语气,而是发出了一阵带着深意的笑声,让粉无常听着一阵毛骨悚然。 这笑声像是鬼哭。 粉无常忽然对这个风衣人的长相比较感兴趣,他想看看这个连衣帽后面的眼睛和鼻子到底长什么样,他脑中念头一转,也没有过多顾虑,抬起手来,像是不经意间,扫到了风衣人的帽子—— 他以为这一扫之下,肯定会让风衣人暴露长相,然而帽子像是黏在他的头上一样,一下扫过去,竟然纹丝不动,粉无常的手反而还隐隐发痛。 风衣人那双藏在帽子里的眼睛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他再次嘿嘿笑了起来,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粉无常看着自己略显发红的手掌,愣了一会之后,也跟了出去。 可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追出去晚了几秒钟,风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前面有一条走廊,正是他来的时候那一条。 往左手走,是来时的方向,也就是回到那个大客厅的方向,客厅里有个大玻璃罩子,玻璃罩子了有个绝色美人。 往右手走,是一个新的地方,不远处有一道紫色的帘子,帘子后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 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右边走去。 当他走到帘子前面的时候,忽然感觉一股神奇的力量从帘子后面窜了出来,让他不由地往前踏出一步,几乎贴在了帘子上。 帘子是由珠玉串成的,每一颗珠玉上都映照出了粉无常的脸,整张帘子上有成百上千张脸,这些脸全都和粉无常对视着。 粉无常心中一惊,心知这道帘子上必然有古怪,但到底是哪里古怪,他也说不上来。 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透过帘子的缝隙,能看到帘子里面漆黑无比,像是黑暗深渊一样。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有个女人踉踉跄跄地走进了LSD致幻音乐室中,身后跟着一个全身包裹着黑色紧身衣的人,只露出一双机警的眼睛扫视着四周。 女人和黑衣人先后走进了致幻音乐室。 前方的帘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粉无常轻咬了一下牙关,右手抬起,掀起了帘子。 前方——一片漆黑! 在这一片漆黑当中,他看到了一个光点,虽然光点只有小拇指肚大小,但却明亮无比,甚至照的粉无常的眼睛都有些发疼了起来。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光点中必然蕴含着一种强大的力量,它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发光点那么简单,它有可能是某种能量或者某种力量的源泉。 他的脑中闪过了两个字:心流。 但很快,这两个字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想要上前去触碰那个光点的冲动。 四周一片漆黑。 没有路,脚下也是漆黑一片。 他在黑暗中踏步前行,内心的恐惧一扫而空。 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中只有前方这么一个发光点,而且这个发光点还有着某种强烈的吸引人的力量。 这种力量跟致幻音乐不同,跟绝色裸体美人不同,它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让人渴望得到的力量—— 第177章 灵魂学(派系之争) 破晓。 草露芳华,东方渐白。 霍见归拎着一个黑色的铁皮箱走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 在他身后十几米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半蹲着一个蒙着面罩的人,手中拿着一个相机,长筒镜头从角落里伸出去,捕捉着霍见归的一举一动。 公路上驶来了一辆出租车。 霍见归招手,出租车停下。 霍见归上了车,出租车启动之后,角落里的面罩男子快步走出,他沿着公路往后面跑了一小段距离,在一条岔口口的角落中,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他拉开越野车的车门跳上车,脚踩油门,一个急转,朝着霍见归所坐的那辆出租车追去。 雾气升腾。 黎明来了,可是太阳却并未升起,它被挡在了浓雾的后面。 黑色越野车上的男子即使在开车,都没有摘下面罩,他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他开着免提,电话拨通之后,传来了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什么情况?” “他去了。”面罩男子的声音非常阴沉,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恐慌,“他真的去了。” “怕什么!”对面的声音非常坚定,“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镇定点,这件事他未必会成功。” “我还想最后确认一下……”面罩男子轻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不甘。 “确认什么?” “真的不阻止他?”面罩男子的目光穿过车窗玻璃,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出租车。 “你阻止不了他。”对面淡淡地说道,“而且,就算是你出手阻止了,也未必能成功,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他的身侧,关于这一点,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撒旦……”面罩男子不由自主地喊出了这两个字,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恐。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现在离他的车不到二十米,只要我一个加速,保准让他车毁人亡,就算是搭上我这条命……” “行了!”对面似乎有些不耐烦,“你真的是什么都不懂!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霍见归不仅仅是霍见归,他是几股势力的制衡点,这些势力通过他相互制衡,一旦出手,首先受到牵连的就是我们自己!” “什么制衡,我现在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没看见,我看你们就是太过于胆小,所以一直都没有找到那个东西!”面罩男子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车速都不由地提快了一些。 “你要是敢乱来!我要了你全家的命!”对面的声音中忽然多了一丝狡黠,“哦,对了,你没有家了,你只有一个私生女,你不介意我跟她聊聊吧。” “不要将她牵扯进来。”蒙面男子一踩刹车,车速慢了下来,“我答应你,绝不贸然行事。虽然我之所以想这么做,全都是为了组织。” “行了!”对面提高音量道,“做好你份内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好……”蒙面男子显然已经服软了,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等下……我想问一下,那个什么黑色原子工程到底怎么样了?” “是黑粒子工程!”对面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问,就算是知道了答案也搞不明白,老老实实做好你的事,能不能行?不行的话,就立马跟我说,我换人!” “能行……肯定能行……”车辆行驶到了一个红绿灯前面,在霍见归所坐的出租车驶过去之后,红灯亮了,蒙面男子不得不刹车,等待着。 “嗯”对面说道,“那就先这样,有事随时联系,记住,你的任务是掌握霍见归所有的行踪,保证不出现任何盲点,将所发现的所有东西全部报告给我,明白吗?” “明白!”蒙面人道,“我干这个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面轻哼了一声之后,电话挂断。 蒙面人点上一颗烟,自言自语地道:“他妈的,都是一帮废物!软蛋!懦夫!大好机会不把握,天天制衡这个,制衡那个,害怕这股势力,害怕那股势力!简直是一帮饭桶,难成大事!怪不得一直被堕落派们压着打!” 他猛地一拍方向盘,不小心按到了喇叭,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前方一辆车没有,只有他的喇叭声在空旷的公路上响着。 绿灯终于亮了,他嘴角叼烟,一踩油门,越野车‘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发出一声轰鸣。 他摇下车窗,将烟头直接喷了出去,再次自语道:“看来,我留个后手还是对的,就是不知道那个阿德到底他妈的领略了我的意思没有,要是他是个白痴警察的话,一切就都白费了!” 越野车快速驶出,朝着前方几乎已经看不见影子的出租车追去。 此时此刻,路旁的一栋高楼内,巨大的窗台前,立着一台高倍望远镜,望远镜的镜头足足有两米那么长,足以想象这台望远镜的可观测距离有多远。 望远镜前,一个人缓缓直起了身子,望着窗子外面,嘴角似笑非笑。 这个人腰杆笔挺,身材硬朗,梳着一头油光发亮的背头,穿着一件黑色皮衣,即使是在面无表情的时候,脸上似乎依旧有笑容若隐若现,那是一种嘲讽般的笑容。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霍见归的同门师兄,吴峥。 在吴峥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遥望窗外,目光炯炯有神。 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叶茜的父亲,叶东。 叶茜,吴峥,霍见归三人,在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是同一个心理学导师,按照年龄排下来的话,叶茜最小,算是师妹,吴峥最大,算是师兄。 良久过后,吴峥忽然说道:“真不知道这个霍见归到底搞什么名堂,他难道真的认为自己能够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事件的态势?” “不要小看他。”叶东沉声道,“当年,连你们的心理学导师老樊都不敢轻视他,何况你我。轻敌,只会让我们吃亏,不管任何时候。” “那是樊导师太谨慎。”吴峥说,“我有很多个机会直接让他永远醒不过来,可是,你总是不让我去做,还说什么制衡,什么势力……” “你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心理学博士了,做事能不能动点脑子!”叶东瞪了吴峥一眼,“我当初真的不该将茜儿许配给你,看来她是真的不喜欢你啊,不然也不会离家出走了,还跟我们对着干……她可是我的最爱啊……” 说着说着,叶东不由地又想起了他的女儿叶茜,这个年纪轻轻就提前入土为安的女孩,是叶东这辈子心底中最深的伤痛。 “这个不能怪我了……”吴峥争辩着,“他霍见归也不见得有多好,要不是你多次阻止,茜茜说不定早就投身霍见归的怀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霍见归这个人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连未成年的女人都不放过。” 吴峥的语气情绪不由地激动了起来,显然,他对霍见归这个人有诸多的不满意之处,当然,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从大学时代开始,霍见归就处处压他一头,而且,总是能得到他得不到的东西,还是很轻松那种得到,这是让吴峥无比嫉妒又怀恨在心的地方。 “行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叶东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镇定自己的情绪。 吴峥心里嘀咕着:还不是你最先提的。 这句话当然没有让叶东听见。 吴峥毕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而且有着很强的野心,他不再纠结叶茜的问题,将注意力放在当前最主要的事情上来,略微沉吟之后,他问道:“东叔,你之前跟我说过,咱们这个派系有个称号叫啥来着?” 叶东盯着吴峥一眼,眼神意味深长,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沉声说出了两个字:“撒旦。” “撒旦?”吴峥吃惊道,“为啥叫撒旦?” “因为撒旦用自己毁灭的力量拯救世界,符合我们的整体世界观和救世理念。”叶东提高了音量,情绪也高涨了起来,似乎一说这个话题,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激动和兴奋。 “那……另外那个派系呢?就是跟我们对着干的。”吴峥问道。 “他们叫‘耶稣’。” “耶稣?!”吴峥再次吃了一惊。 “是的。” “耶稣是受难主,难道说他们的成员全都有自虐倾向?”吴峥的脑子倒是转的飞快,但切入点显然有些问题。 “有时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叶东有些生气地道,“明显是因为耶稣普爱世界观的原因,跟撒旦的毁灭能力不一样,耶稣一切是救助为主,类似于中国的佛祖,慈悲为怀。” “好吧……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吴峥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了讥讽的表情,“但是在这个乱世中,耶稣能不能生存都是个问题,更别提什么普爱救世了。” 叶东神色凝重地道:“我们两个派系虽然是对立的,但是,本是同源,来自一个大宗旨,只不过行动方式略有不同,所以才会出现两个派系,你要对他们怀着敬畏之心,因为,他们,其实就是我们!” 吴峥看叶东脸色不大对,急忙赔笑道:“那是肯定的,我对他们还是很尊重的。” 叶东望向窗外,指着楼下一辆火柴盒大小的越野车沉声道:“我们虽然在观察他们,他们也肯定在观察我们,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干我们干一行的,所以,一切都要谨慎行事,小心驶得万年船。” “东叔,我办事,你放心!”吴峥指了指望远镜,笑道,“我把家底都拿出来了!” “嗯。”叶东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哐啷!”一声响从他们身后传来。 叶东和吴峥同时回过头去。 身后一扇铁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双眼环顾四周,目光机警。 叶东和吴峥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西装年轻人微微弯腰,侧身拉开了铁门,从外面迎进来一个人。 “当!”地一声脆响传来,似乎是什么东西撞击地面的声音。 “当!当!当!”声音由远及近,一支拐杖点进了铁门里面,敲打在了地面上,随后,一个后背有些佝偻,两鬓斑白的老者迈步走进了房间内。 老者神色严峻,目光灼灼,直刺人心,让人不敢直视。 他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戴着眼罩。 他是个独眼老头。 独眼老头拄着拐杖,踏步走进房间,年轻人转了一个身,走了出去,将铁门关上。 叶东和吴峥对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一丝胆怯。 叶东急忙迎上前去,笑道:“樊长老,您怎么来了?” 吴峥也走了上去,微微欠身:“樊导师,学生给您请安了。” 这个独眼老头是吴峥的大学心理学导师,当然也是霍见归的导师,名叫樊道明,人称独眼明,别看只有一只眼睛,可看的比两只眼睛的还要清楚很多。 樊道明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他们两个,面色冷峻,一句话没说,拐杖点在地面上,发出“当,当”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内回荡着。 他走到望远镜前面,低下头去,在望远镜的镜头前看了一会,随后,他抬起头来,望着窗外,说出了一句让叶东和吴峥同时身心一震的话来。 他说:“准备打仗吧!” 第178章 奇点 粉无常进入了门帘当中,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前方有一个光点。 明亮无比,灼人眼球。 这个光点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能量,召唤着粉无常,让他不由地走上前去。 他在黑漆漆的空间中行走着,没有东南西北,没有上下左右,只有黑,无尽的黑,以及前面那个漆黑空间中唯一的光点。 走着走着,忽然间,他的双脚踩空了,身子猛然下坠。 呼呼的风声响在耳畔,身子在空中旋转,急速下坠。 四周依旧一片漆黑,那点光点依然在前方。 粉无常猛然惊觉,似乎不管自己面朝哪个方向,那个光点永远在自己的正前方,永远在他的视野里,也就是说,那个光点会随着他的视线而改变方位,而且,改变的速度奇快无比,几乎无缝衔接。 光点中的那股神奇的带有召唤性质的力量,让粉无常忘记了下坠的恐惧,忘记了此时自己正在自由落体,有可能下一秒,他就跌落在地面上,摔的五脏俱裂。 骤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推了一下,下坠的速度在瞬间变缓,四周的空气好像凝滞了,他的身体虽然依旧悬空,可是并不下降了,而是停在了半空中。 光点还在自己的正前方。 粉无常双脚连踢数下,空中什么都没有,可是他也没有下降,而是处于一种失重的状态,悬浮在空中。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好像在空中飞行一样,但是却无法控制飞行的方向和速度,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之前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不会控制自己身体的缘故。 四周还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一点光点在前方,偶尔闪烁一下,似乎是在朝着他眨眼睛。 粉无常挥动起了双臂,如同游泳一般,双脚在身后不停地踢踏着,双手在身前扒拉着,可是努力了半天,汗都出来了,他依旧没有移动分毫。 他忽然想起了过去看的那些航天航空的电影和电视剧,在真空失重状态下,人没有重力作用,无法借力,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移动,只能利用自己身体的动能转移才行。 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大量的空气吸入肺部,让他的理智也恢复了一些。 他忽然意识到,失重状态下,自己竟然还是能够呼吸,看来,这里并不是真空状态。 有空气,就有阻力,就可以利用空气的阻力和摩擦力,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 粉无常虽然不知道失重状态下为什么会有空气,但现在既然已经都这样了,只能先让自己动起来再说,不然一直停在这,也不是个办法。 在真正行动之前,粉无常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腿上传来一阵刺痛,那种感觉异常真实,他知道自己此时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在幻境中。 这是真实存在的场景。 他开始扭动起了自己的身体。 他将脑袋努力往前伸,脖子拉的老长,双腿猛地蜷缩,然后奋然一蹬,同时,双手也大幅度地滑动着。 他整个身体以一种诡异离奇的方式扭曲着,看起来如同一条频临死亡的蚯蚓一样,奋力扭曲挣扎。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粉无常不规则的扭动之下,他的身子竟然逐渐移动了起来,刚开始,移动的非常缓慢,几乎是龟速爬行,肉眼都很难看得到,但量变引起质变,当他扭动了好几分钟之后,竟然已经移动了一米的距离了。 此时,他已经能感知到自己身体的移动轨迹和过程两人,而且,也掌握了一些移动的方式方法,看来,在失重的状态下,四周完全没有任何借力的东西的情况下,人还是可以移动的,只要找到方法,且坚持不懈。 就这样滑动了十几分钟之后,粉无常已经累的汗流浃背了,体力开始下降,滑动的速度也变慢了许多。 他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再次看见了那个光点,他现在唯一的动力就是它,那个东西在吸引着它,就像水源吸引着口渴的人,食物吸引着饥饿的人一样,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吸引。 粉无常不知道那个光点到底是什么东西,也完全猜测不出来,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接近它,只有接近它,才能消除内心那种的焦虑,狂躁,急迫的情绪。 游了半天之后,距离那个光点距离似乎丝毫没有拉近,粉无常的情绪不由地变得有些颓丧了,他开始大喊大叫了起来。 之前,他之所以没有喊叫,是因为不想让别人来帮助自己,他认为自己能搞定,而且,他相信,此时,肯定有这里的负责人在某个地方偷偷观察他,只等他不行了之后,求饶,然后他们就会放他出来。 然而,当他真正喊叫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里竟然如此之小,即使他喊破了喉咙,发出的声音也只是像在外面的低声耳语一样,当然,从他的耳朵里听到的声音是这样的,不知道别人听到是怎样的。 喊了半天之后,四周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黑漆漆的,也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仿似整个空间就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粉无常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为了确保自己不是在稀奇古怪的幻境中,他再次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刺痛传来,让他忍不住痛叫了出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游动起来,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挥舞着手臂,踢踏着双腿,让自己在这个完全无重力的空间中游动着,只有动起来,他才会有逃出去的机会。 他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不是孟婆会所众多项目中的其中一个,如果是的话,那倒好说,安全性应该可以保证,只要自己掌握了诀窍,找到了这个项目的关键和核心所在,体验完了就好,可如果不是的话,那可就真的惨了,亦或者虽然是但是出现了差错,那就更惨了,他有可能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毕竟,按照他现在的发现,这里的负责人根本不在乎来这里人的死活。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刚进来的时候,那个蛮横的刀疤脸大汉会跟他说那句话:看你不像是要死的人! 或许,来这里的人,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或者是都是要死的人了。 粉无常可不是要死的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不然,他早就在LSD致幻音乐那个项目中沉迷了,根本无需走出来,体验现实世界的痛楚和无奈。 但正是现实的疼痛,才让人真正有活着的感觉。 不管怎样,活着总比死了强,因为人命运的根本意义,就是活着。 粉无常竟然已经开始思考活着的意义了,这在之前是不多见的。 他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不是一个具有哲学细胞的人,但好像自从来到了这里之后,他经常时不时地陷入到人生这个大命题的思考当中。 这种思考,不是强制性的思考,完全是自发的。 人在思考的时候,行动就会变慢,情绪也会低落下去,尤其是在思考命运这样的深刻命题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粉无常的行动也停止了,他仰面朝天——他自己感觉是朝天,其实也不知道是朝天还是朝地,毕竟这里没有东南西北之分,他四肢摊开,眼睛望着正前方那个明亮的光点,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深沉思考当中。 他整个人悬浮在空中,像是一朵云彩,像是一片树叶,像是一粒尘埃。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在这个黑到极致,没有边缘的广阔失重领域里,他感觉自己是如此地渺小,渺小地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不由地轻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躺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竟然睡着了,因为悬浮着的状态要真说起来的话,还算是挺舒服的,比躺在床上和沙发上舒服多了,也是因为之前滑动了半天,身体累了的缘故,这才睡着了。 在睡梦中,他的身子不停地下坠,从十万里高空一路下坠,坠落到一半的时候,他的速度已经快到肉眼看不清楚了,只一秒钟,就下落几百米,他的身体被空气的阻力刮伤了,流出了鲜血。 这种飞速下坠的感觉,让他连惊恐的喊叫都喊不出来,他感觉心脏都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如果再这样坠下去,不用等摔到地面上摔死,他便首先心脏炸裂而死了。 也就是在心脏即将承受不住的时候,他苏醒了过来,他惊恐地扭动着身躯,发出锐利的尖叫声,尖叫声在漆黑的环境中声若游丝。 他用了好几分钟,才重新适应飘在半空中的感觉,刚才的梦境实在是将他吓坏了,即使现在飘在这里,他也有种不安全的感觉,好像自己随时会掉下去一样。 现在过去多久了,他不知道? 自己究竟要呆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 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他失重漂浮在空中,像是在太空里一样,但不同的是,他能够自由呼吸,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觉得这一切应该都是孟婆会所里的人搞的鬼。 可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的,将自己困在这里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而且,这个项目似乎跟‘忘却’没有一丁点关联,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体验这样孤独的环境,然后思考人生这个大命题? 显然,这样就太小题大做了。 粉无常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究竟是为何。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在这里呆久了,自己的思维就会变得愈发活跃,东想西想,胡思乱想,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有可能会得精神病。 忽然间,他看见前方的光点似乎变大了许多。 之前只有拳头大小,现在有锅盖大小了。 而且,好像还变近了。 他甚至能够看见光点的形状了,那是一个圆形的区域,像是下水道的通道口一样,光点是浅蓝色的,内部是白色的,有奇异的光波在里面缓慢地流动着。 这个锅盖大小的光点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在粉无常看见它的一瞬间,就被它内部的构造给吸引了,它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粉无常像是漩涡中的一粒沙子,情不自禁,不由自主,控制不住地就被吸了过去,当然,吸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精神。 粉无常看着那个光点,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是看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哥哥一样。 他奋起全身的力气,朝着光点游去。 他汗流浃背,可是没有停止。 他气喘吁吁,依然没有停止。 他浑身肌肉酸痛,力气几乎没有了,他还是没有停止。 他的每一次游动,都是在压榨身体内最后的能量,可是每当他看到那个光点的时候,体内就似乎又窜出了一股力量。 他咬紧牙关,继续往前游动。 在失重状态下,四周没有任何东西可借力的情况下,粉无常竟然足足游出了几十米的距离,外人难以想象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力量和意志力让他游过这么长的距离的,不得不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越来越近了。 距离那个光点越来越近了。 之前光点像是锅盖大小,现在则已经有一扇圆形的门那么大了。 他目测距离那个地方可能也就是几百米远了。 原本已经体力严重透支的他,体内不知又从哪里来了一股力量,让他全身再次扭动起来,他嘴里喊着号子,身体剧烈摆动,朝着那个巨大光点游去。 光点偶尔闪烁一下,发出的光芒灼人眼球。 光点里面是浅蓝色和白色的介质,正在缓慢流动,像是粘稠的液体一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粉无常并未发觉,伴随着光点的每一次闪烁,他四周的空气都好像变得稀薄了一些,而且,光点周围似乎有什么别的东西迅速钻进了光点里面。 准确的说,应该是被吸入了里面。 当粉无常又游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感觉到的几百米的距离根本就是假的,他距离那个光点至少还有上千米的距离。 即使是现在,当光点已经有两扇门那么大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应该有上千米的距离。 在继续游动,距离光点越近,那种吸引力就越是强烈,让他体内再次生出了一股神奇的力量。 伴随着这股神奇的力量,他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隐隐流动了起来,他的肌肤能够感觉到那种流动的迹象了。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用身体感受着四周。 他发现,不仅是空气在流动,他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流动了起来。 流动的很慢,但是在他自己完全不发力的情况下,竟然自主流动了起来,这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的他就好像是大海上的一页扁舟,正在海面上随着海水的流动而缓慢流动。 这种感觉真是太神奇了。 可是,很快,粉无常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还有点严峻,那就是,他身体流动的速度正在逐渐变快。 仅仅过了几分钟,他就由最开始的缓慢流动变成了正常走路的那种流动速度,也就是说在几分钟时间里,流动速度变快了十几倍。 还没等粉无常真正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流动速度再次变快,这一次,跟跑动速度一样快了。 耳边响起了轻微的风声。 不远处那个巨大的光点像是一只血盆大口,忽而张大,发出一声咆哮,周围的东西便迅速朝它移去。 又过了一分多钟,他的速度再次提快,此时,已经跟自由落体没啥区别了。 眨眼之间,还没等完全感受到什么东西,只听“嗖!”地一声响,他的身体贴近了那个蓝白交融的巨大光点之中。 他悬浮在光点前面。 那个光点像是一只大口,又像是一只蓝色眼睛,静静地盯着他看。 强大的吸引力让粉无常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还有一种特殊的熟悉感从光点种传来,让他觉得这个光点似乎是他的亲人,知道他所有的一切……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粉无常和光点对视着。 此时此刻,他有理由相信,这个光点的背后,藏着一个神一般的人物,通晓万物,弹指间,可以让一个人甚至上百人灰飞烟灭。 “呼!”地一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从光点内部发出。 整个光点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伴随着这一下闪烁,粉无常的身体被吸了进去! 第179章 扭曲空间(上) 基础物理学上有一个奇妙的假说,当一个物体的速度等于光速,甚至超过光速的时候,时间对它来说,有可能是静止的。 这个假说存在着很多种可能的解释,如果严谨点来说,其实并没有系统的科学依据,但假说之所以为假说,正是因为存在着某种可能性,而正是这种可能性,赋予了假说一定的趣味。 让我们来看看‘时间’这个概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从物理学上来说,时间是一个恒定的指标,永远都不会变化,一直往前进,其本质是一个二维上的物体,从二维的角度看,时间是一辆永远向前的火车,没有暂停,没有停止,没有折返,永远向前,速度恒定。 从三维上来看,时间是一个相对的恒值,所有的一切都以参照物的不同,会呈现出不同的指标,比如以地球为参照物,是地球时间,以外太空物体为参照物,又是另外一个指标,前提是你既在地球上,又在外太空,所以这个参照其实并不现实,只是一种可能性。 那么,在四维空间呢? 亦或者是,五维空间内? 时间是不是可以像是钟表一样,随意调整呢,调整过后,是真实的时间改变,而不是虚拟的时间改变? 很多事情都是有可能性的,只不过现实的生活蒙蔽了双眼,大千世界的很多神奇之处,让我们自动屏蔽了,有时候哪怕是发现了一些神奇的地方,也仅仅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并未过多地研究和思考。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那么,这个世界上,有能够逆转时间的地方么? 或者说,有能够让时间逆转的四维,或者五维空间吗? 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没有的。 但是,理论毕竟是理论,只能够验证过去,无法预测未来。 我们都知道,物种进化的根源是基因突变,是异变让我们逐渐变得更好,那么,让我们以怀疑的目光来重新观测这个世界,你有没有在某个时间点里,发现某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你看见一辆车从东边驶来,朝前驶去,你继续往东走,前方道路是笔直的,走了几分钟之后,你又看到那辆车从东边驶来,从你身旁驶过,是同一辆车,你或许会感到奇怪,为什么同一辆车在不同的时间内连续驶过自己身边两次呢? 但很快,你就觉得有可能不是同一辆车,而是极其相像的连车牌都类似的两辆车。 至此为止,你不再思考,你错过了一个有可能让自己名垂青史的机会。 毕竟,你是个普通人,这一切都无可厚非,哪怕是爱因斯坦看到这样的情况,估计都有可能用别的理由来说服自己,那根本就不是同一辆车,毕竟要想接受两次是同一辆车的事实,跟自己所处的世界完全是违背的,大脑根本接受不了。 再比如,你做了一件事,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你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做过这件事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非常真实,且非常强烈,你很奇怪,觉得匪夷所思,但还是把这件你已经做完的事情又做了一遍,那种重复的感觉在你做完之后,减轻了许多。 然后,你便将这件事,以及这种神奇的感受抛之脑后了,这样的感觉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有的人隔上了一年半载可能就会出现一次。 其实,如果细想的话,你会发现,这件事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科学并未验证过的秘密,这个秘密并不是记忆欺骗,也不是梦境预演,而是,时空逆转。 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有时候,很多事实,都是在匪夷所思当中逐渐被验证成理论的。 粉无常从一个失重的空间中,游动到了一个逐渐变大的光点附近,这个光点每隔一段时间就闪烁一下,在闪烁的时候,会发出一阵呼啸之音,伴随着这阵呼啸之音,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从光点内部发出,将周围空间中的东西全都吸了进去。 听起来,有点像宇宙中的黑洞。 但是,这里并不是宇宙,那个蓝白交融的光点也不是黑洞。 被吸进去之后,粉无常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瞬间变重了许多,而且随着自己往更深处坠落,身体越来越重,那感觉像是有一座大山被塞进了体内一样,别说抬起手臂了,就算是动动手指头都无比艰难。 粉无常很快就意识到,这里的万有引力可能比地球上要大许多。 之前他所在的区域里面没有重力作用,但是现在这个地方,重力不仅回来了,而且还比平时重了许多倍。 这里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粉无常一边在心里思考着,一边观察着四周。 光线浅蓝,边缘微白。 四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整个空间似乎是一个通道,自己正在这个通道中滑行下坠,也不知道会掉落到哪里去。 他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重,但奇怪的是,下降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当然,也有可能他不是在下降,而是在平行移动,只不过肉眼很难分辨而已。 伴随着他下降的过程,他感觉自己更重了,他的头发拽着头皮,似乎都要脱落而下,他估计光是这一根头发丝的重量应该有好几斤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臂,用手掌拖着自己的头发,幸亏他的头发不是特别长,头皮还能撑得住,要是长的话,估计头发直接将自己头皮都给拽下来了。 粉无常这下有些担心了起来,要是重力继续增加的话,自己的内脏有可能会直接撞破骨骼和皮肤,从体内掉落出来,那是最恐怖的。 又滑行了一段时间,重力似乎没有明显增加了。 现在的重力虽然让他非常难受,但也还能忍,不至于出现头发拽破头皮,眼珠子从眼眶中调出来的情况。 他眯着眼睛,观察着四周。 这里的空间比刚才的通道大多了,而他滑行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周围的环境中还是没有太多的东西,基本都是流光溢彩的墙壁,而且墙壁的颜色并不像之前在LSD幻境中看到的那么浓墨重彩绚烂多姿,而是单调的浅蓝色和白色组合而成的,这样的颜色组合会让人的心情变得镇定。 这时候,粉无常再次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腿传来一阵痛感,这一次竟然比之前痛的厉害许多,他直接大叫了起来,声音在空间中流窜着,往四面八方流窜,像是同时射出去了很多支箭一样,那种感觉语言很难藐描述,就好像自己是同时对着好多个屋子说话,声音分成好几股,分别飘进每个屋子一样。 粉无常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在梦境里,也不是在幻境里,因为身体的感受,还有心理的感知太清晰,太明确,绝不可能有那么真实的幻觉。 可是……这里,处处透着一股不真实感。 首先是引力,引力怎么会无缘无故变得那么强呢,而且,刚刚他甚至有种内脏都差点从体内掉出来的感觉,但是随后,好像空气中多了一种别的什么物质,类似于尘埃一样的微小颗粒,这些物质从四周飘来,附在了他的身体上,让他身上的引力在瞬间变小了许多。 他不是物理学家,当然不知道这种微小的颗粒其实是一种新物质,在基础物理学中,叫做反物质,又叫做负质量。 它能够中和超强引力场,让某个特定区域内的引力变小的一种粒子,很多个这种粒子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这样一种跟尘埃差不多大小的微小颗粒。 粉无常感觉自身的重力逐渐回归了正常,他已经能够站立在地面上了,可是这地面也不像是真实的地面,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一踩下去,里面就往下陷落,身上的尘埃颗粒越来越多,他的体重开始变小,逐渐上浮,他稍微一抖落,尘埃变少,便又下陷了下去。 这个上升和下降的过程,完全由自己控制,就好像自己能够控制外接的重力场一样,非常的奇妙,感受也非常特别。 他继续往前走着,整个甬道像是一个琉璃走廊一样,有点像海洋公园里面的地下通道,头顶和脚下都是玻璃,玻璃里面像是有着另外一个世界,蓝色的海洋世界,里面还飘动着活的生物。 此时此刻,粉无常就是这种感受,好像是在逛海洋公园一样,他的两侧还有头顶上全都是浅蓝色的和银白色的像是海水一样流动的介质。 这些介质中偶尔会流过一两个歪歪曲曲的东西,像是蛇一样,但又不是连续的,前面一块,中间隔一小段,后面又一小块,看起来非常的奇怪。 走着走着,粉无常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那东西发生的太快,一闪即逝,他还没有完全看清,就不见了,最关键的是,他没有搞懂那个东西是到底是什么。 他回过头来,找了找,身后的地面是浅蓝色的,好像是荧幕一样,他生怕一不小心,将地面踩碎了。 他并未找到刚才让他感到奇怪的那个东西。 他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 他‘咦’了一声,觉得这里到处都奇奇怪怪的,但到底是哪里奇怪,他又说不出来,总之跟外面的现实世界不一样。 为了确保自己不是在环境中亦或是梦里,他再次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一次掐的比上两次都更重一些,他痛的直接原地跳了起来,大声嗷嗷叫着。 再看他的大腿处,因为已经连续掐了三次,现在已经发青了,皮肤上都鼓起了一个包,里面有明显的淤血,如果再这样掐上两次的话,估计这条腿可能都走不了路了。 因为刚才这一掐的威力,他往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他终于发现了之前所看到的奇怪的地方。 他的一条腿没见了。 他的左腿在前面,右腿应该在后面,可是,现在他的右腿空空荡荡的,方圆两米之内,没有见到他的右腿。 他只有一条腿了,而且右腿和臀部的链接处有一个平滑的切口,就好像是被电锯或者什么异常锋利的东西,一下子切断的。 最关键的是,这个切断的过程无声无息,几乎在瞬间完成,而且,一点都不疼。 他的一条腿被切断了,可是竟然一点疼痛感都没有,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卧槽!”粉无常吓得惊叫一声,看见自己一条腿凭空消失,他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脑中迅速掠过了自己后半辈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模样。 他本能地往后一跳,右腿忽然又出现了,但是左腿却没见了。 “卧槽!”他再次大叫一声,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腿没见了,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更加神奇的东西,那就是只要有什么东西进入到了面前这一小块区域中,就立马消失。 为了验证他的这个假设,他再次后退一步,将左腿也抽了出来,现在,两条腿又重新出现在了视野当中,完好如初。 就在刚刚,他还以为自己的腿被切断了,以为自己后半辈子要半身不遂,没先到双腿竟然还都健在,他的内心不由地感到一阵窃喜,但是很快,他就发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弯下腰来,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前方那个领域中,手掌率先伸进去,眨眼就被切割里,他的手掌成了一个断面,五根手指头消失的无影无踪,看起来异常恐怖。 接着,他将手往前伸,随着他的伸展,手腕没见了,手肘没见了,然后是整条手臂都被切断,但是,就在他整只手臂伸进去的时候,他的五根手指又从另外一边伸了出来。 他的五只手指在另外一边,身体在这一边,中间区域的整条手臂凭空消失。 这简直是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这样的场景应该只能在影视剧中或者小说里才会出现,没想到在现实世界,竟然也出现了。 震惊之余,粉无常感到更多的则是一种迷惑和不解。 这个小区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任何东西放进去之后,就会凭空消失呢,消失之后,它去了哪里,如果还在自己的身体上,为什么肉眼看不到呢? 粉无常围着那个小区域转了两圈,看了又看,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将自己的脑袋伸进去,用自己的眼睛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而且,细细思考的话,会发现诸多不确定性和恐怖之处,要是万一自己的眼睛伸进去,什么都看不见呢,或者说,看见了一些别的奇怪的东西呢,亦或是,自己的眼睛也完全消失了…… 粉无常用力摇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去想结果如何,既然已经发现了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无论如何,是都要做一番研究和体验的。 他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深吸了几口气,重新蹲下身子。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脑袋朝着那个小区域里缓缓伸去—— 他的鼻子伸了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他的面部伸了进去,也消失不见。 此时的他,从外面看起来,异常的怪异且恐怖,他的后半截脑袋和整个身躯露在外面,前半截脑袋完全没有了,如同一个无头人一般。 当他的脑袋整个伸进小区域里,且完全消失之后,此时的他,看起来像是被断头铡将脑袋切掉了一样,脖颈处的断面异常的光滑平整。 他深吸了一口气,当气息从鼻子里钻进肺部之后,他放松了许多,看来,即使是在这里面,呼吸系统还是有作用的。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此时,他睁开眼睛,也是能看到东西的。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稳定下心神之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景物,让他身心巨震! 生平第一次,他被震惊的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 第180章 扭曲空间(下) 粉无常震惊地彻底忘记了呼吸。 当他从巨大的震惊中苏醒过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大口呼吸,但是,仅仅呼吸了两口,他立马就呕吐了起来,因为,在呼吸的过程中,他低下头去,看见了自己胸腔内部的呼吸系统—— 他看见了自己的肺部,看到了肺叶,看到了肺部里面的毛细血管。 他看到肺部在迅速鼓起,又很快猥琐,他看到有气体顺着自己的气管流进流出。 他看见了内脏,看到了身体内所有的一切。 注意,是所有的一切—— 他既能看见心脏的整体,同时又能看到心脏的内部结构,甚至连血管里面流动的血液都看得一清二楚。 粉无常的大脑在一瞬间懵住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此时看到的东西,就好比他的身体在平面上展开了一样,他既能看见身体的全貌,又能看见身体的内部细节,但这个比喻似乎也不合适,此时他的脑中根本找不到任何一种描述方式来形容他所看到的和感受到的一切。 稍微镇定了一会之后,他以为自己所看到的是幻觉,毕竟,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在太过于虚幻,虚幻的好像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中应该存在的东西。 他抬起手臂,想要去掐自己的脸颊,可是,手臂抬起,他看到了手臂里面的肌肉,毛细血管,骨髓,纤维组织,他的眼睛像是带有透视效果一样,看到了手臂中所有的一切。 他想要用手掌去拍打脸颊,可是刚刚碰到脸部,就感觉不大对劲,他并未直接触摸到皮肤,而是同时触摸到了皮肤、肉、血管、骨头、骨髓,这所有的一切。 好像这些东西没有先后之分一样,他只要触碰一个,就会触碰到所有,同时,反过来,他也不是用手掌碰到的这些东西,而是用整个手掌中的所有内部组织一起去触摸。 触碰到之后,他首先感到的是一种软绵绵的挤压感,很快,就变成了刺痛感,好像有一根针刺进了肌肤里面一样,然后迅速地,变成了一种灼烧感。 他急忙将自己的手从脸颊上拿开了。 痛感逐渐消失,可他依旧心有余悸。 如果他刚刚无意之间锤了一下胸膛的话,是不是直接会将心脏打爆…… 他实在不敢想象。 这时候,他抬起头来,望向了前方。 一看之下,他再次吃了一惊。 前方的甬道已经不能阻挡他的视野了,甬道像是一张纸片在他的眼前展开,他看到了甬道里面呈链接状的构造,这个通道不像是人造的钢筋水泥结构,倒像是一种天然形成的东西,类似于蛛网,又像是射线之类的东西。 除了甬道之外,他还看到了甬道外面的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里面有几个人正在疯狂地喝着什么,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他不仅看到了这些人,还看到了这些人的内部结构,他们的身体平摊在粉无常的面前,只要他想看,任何细节都能看得到,而且,这些细节全都是并列在一起的,没有先后顺序,没有内外区别。 继续往前看,又有一段通道,通道同样是网状的不知名结构,通道后面则模模糊糊的,看的不是很清楚,应该是目力所限。 但仅仅是看到这一段距离内的东西,就让粉无常的大脑完全接受不了了。 这么多的细节同时呈现在他的眼前,习惯于一件一件细节信息去处理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只短短的几十秒钟,粉无常就感觉异常疲劳了,不仅大脑疲劳,眼睛也很疲劳。 除了疲劳之外,粉无常还有一种恶心的感觉,胃部非常的不舒服,喉咙也瘙痒难耐,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他的身体内钻。 这几种不舒服的感觉让粉无常放弃了继续观察,他缓缓直起身子。 视野中的无限细节在自己的脑袋升到某一个高度之后,眼前忽然一黑,紧接着,眼球似乎受到了一种强烈光线刺激一般,一阵刺痛,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的一只手臂从手肘处开始形成平滑的断面,下面的部分沉浸在了那个神奇的领域中,不见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将整个身体从神奇领域中抽出来。 身体完好如初。 刚才看到的一切,让他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种更加强烈的体验,虽然在里面的时间并不长,看到的东西也不多,但是视野之开阔,纵深之深远,细节之丰富,如同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洗礼,在那几十秒的时间里,像对自由、开放、深远、无限这样的概念突然有了全新的含义。 他再次望着眼前这普普通通的世界,这千篇一律的世界,这看过之后很快就忘记了的世界——他忽然顿生一种无聊感,眼前的这些东西实在太过于普通,过于狭隘了,他刚刚在那个神奇领域中看到的那些,才是真正物质,真正的内在。 粉无常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让他看到了那样的场景,但他知道,在那个小区域里,有着某种超自然的能力,只要人一走进去,就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中,从另外一个空间看现在的空间,便会呈现那种无限细节和无限纵深的场景。 忽然间,一个词像是鲤鱼一样从他那波涛汹涌的思维海浪中跳跃了出来,清晰地展示在了他的眼前。 那个词是:四维空间。 他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四维空间。 接着,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大声道:“哎呀!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只要在四维空间中,才能看到三维的无限细节啊,在大学物理课上的时候,那个老得几乎快走不动路的物理老师专门说过的,他当时还断言,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着某些四维空间领域,只不过我们没发现而已。” 看来,他此时所处的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一个四维空间领域了。 可是……粉无常总有一种不真实感,他总觉得现实世界中不应该有这样超出现有科学系统之外的东西存在。 他刚才仅仅在四维空间中呆了几十秒钟,就差点就直接颠覆了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如果让所有人知道他们所居住的世界上有四维空间的话,人类还不疯了…… 不过,细想的话,可能也并不是引起多么大的轰动,最多舆论热议一番,但很快,人们就会忘记,又再次投入到几张繁重的生活当中,毕竟,人类是三维生物,生活的忙碌和艰辛让他们根本无暇顾及什么四维不四维的。 粉无常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个小区域,从外面来看,什么都看不出来,跟四周没啥区别,但是它的内在,却有另外一个乾坤。 他忽然想到,如果人一直活在这个四维空间中,会发生什么事情?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比较深刻的问题,在四维空间里,时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难道真的像他之前看到的和听到的那样,时间在四维空间中是以线性存在的? 一想到这,粉无常的脑子就有点绕不过弯来了,毕竟他不是物理学家,光靠他那点贫瘠的物理学知识,根本无法解释眼前看到的东西,也无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四维空间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有这样一个地方,政府不知道?科学界不知道?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师傅为什么会让他来这里呢,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见识一些这个四维空间,开阔下他的视野,让他眼界更高,看得更远? 还是说,这里所看到的东西跟灵魂学有着某些特殊的关联? 粉无常陷入了一种完全迷惑的状态,作为一名灵魂学的初级研究者,他完全没法理解眼前看到的东西,也没法将这些东西跟灵魂学之间产生什么关联。 想了好一会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进去看看,体验一番,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可是,当他蹲下身子,将脑袋伸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眼前看到的东西还是老样子,脑袋也没有被割裂掉,他将手臂伸进去,也没有割掉。 这个四维空间领域已经不见了。 粉无常有些后悔了起来,他后悔自己不该婆婆妈妈地东想西想,错过了开阔自己眼界,见识大千世界,了解生命本质的好机会。 他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有什么异常。 看来,四维空间已经彻底从这里消失了。 前方的甬道还很长,既然它在这里出现过,就说明这个地方有着某种神奇之处,他相信它肯定会再次出现的。 他迈开步子,开始朝前走去。 刚走了一会,他就停住了脚步。 他的右腿迈出去,消失在了空气中,大腿处的切割面光滑平整。 “又出现了!”粉无常轻声自语,好像生怕声音太高了将它吓跑一样。 没有丝毫犹豫,他蹲下身子,整个身体蜷缩成一团,进入了那个神奇的领域。 “咦……”粉无常感觉这个四维空间似乎跟之前的不大一样了,他看到的东西跟之前的也完全不一样。 他很难用语言还形容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到处都是一团一团的东西,很多东西堆积在一起,看起来很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发现胸膛也不是在四维空间里看到的胸膛了,他并没有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内脏和里面的具体构造,他看到了一条团聚集在一起的东西,像是一团泥巴一样,凹凸不平,根本分辨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全都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平面。 他抬起头来,看向甬道的方向,甬道也是灰乎乎的一小团,整条甬道变成了一小团泥巴,弯弯曲曲的,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弯弯曲曲的,到处都是一小团一小团的泥巴一样的东西,所有的泥巴状的物体全都在同一个平面上,没有任何的细节,几乎一模一样。 这些泥巴状的物体组成了他视野内所有的东西。 看多了,粉无常竟然有种想要恶心的感觉。 很快,他就觉得浑身难受了起来,像是有股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压扁。 他站起身子来,伴随着眼球传来的一阵灼痛感,他闭上眼之后又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回归正常。 他干呕了几下之后,自语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能看到一团团的泥巴,这些泥巴究竟是什么东西?” 联想到刚才的四维空间,粉无常脱口而出道:“难道是……五维空间?” “等等——”粉无常原地踏步,像个科学家一样将双手背在身后,眉头轻皱地自言自语着,“不像是五维空间,倒像是——” “像是啥呢……”他的脑子中有灵光闪过,可是他没有抓住。 他毕竟不是物理学家,知识无比匮乏,只能通过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原初理解和浅薄的物理知识去推断。 “难道是——”粉无常眼睛陡然睁大,“二维空间?!” 他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震惊。 这个曾经他无比熟悉的世界正在以某种特殊的视角向他展示着其内部的多样性和复杂性,让他那普普通通的小脑袋瓜有些难以接受。 他震惊了半天之后,受不了内心的好奇,再次钻进了那个领域内,但当他钻进去之后,赫然发现,那个领域再次消失了。 他原地转了几圈,没再发现异样。 他快步朝前走,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自己的脚和腿。 走了几十米之后,他的腿又一次消失。 他急忙停住了脚步。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径直蹲下身子,钻了进去。 “咦……” 眼前的景物与之前两次再次出现了不同。 他所看到的东西不是无限细节,也不是一团黑乎乎的泥巴,而是流动的像是瀑布一样的东西,整个场景呈现出明显的上下层次感,物质像是水流一样,从高处掉落到低处,又从低处掉落到更低处。 那些物质奇形怪状的,没有统一形状,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内的器官也形成了一道瀑布一样的东西,从上到下缓慢流动。 一看之下,粉无常吓了一跳,那种感觉好像是看见自己的内脏在往身体外掉落一样。 他急忙直起了身子,可是这一次,眼球并未有灼痛感,而且,即使他直起了身子,眼前的景物也还是没有变化。 他急忙后退,可是后退了两步,感觉像是根本没后退一样,至少从位置感上来说,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眼前的景物依旧没有变化,还是高低起伏,错落不定。 眼前的世界,呈现出明显的阶梯感。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空间? 难道是——五维空间? 还是更高维度的空间? 粉无常不知道。 他连着后退了好几步,都没有走出这个空间。 他往前走,往左走,往右走,都没有走出去。 为什么? 为什么会走不出去?! 他心下震惊,看着自己的手臂变成了一条细流,在空间内流淌,好像随时都可能彻底失去手臂一般。 忽然间,他身子一歪,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差点跌倒,他一只手撑向地面,可是还没等撑到地面上,整个空间忽然往下一落。 他本能地往前一扑,竟然站在了一个向上的台阶上。 有东西从台阶上流下来,五颜六色的,应该是空间内的介质。 既然走不出去,索性上去看看得了。 他下定决心之后,深吸一口气,踏步往上—— 第181章 灵魂学(启程) 一场大雾悄然而至,似乎要阻挡什么东西。 放眼望去,一片浓雾。 浓雾遮住了一切。 即使已经到了早上八点钟了,能见度依旧很低。 太阳被浓雾挡在后面,零落的光线照向人间,将整个人间照的灰蒙蒙的。 霍见归走在浓雾当中。 路上空无一人。 这是一条有些偏僻的小路,出租车司机费了好半天劲才找到这里,在往前开,路的宽度已经没有车宽了,所以出租车司机只能在这里停下。 出租车司机很快就离开了,因为浓雾的缘故,他只往后行驶了十米左右,就看不影子了。 浓雾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呵斥,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或许,在那雾气的后面还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霍见归没有回头,他不用回头就知道他的身后跟着人,准确的说,应该是跟着一辆车,这辆车已经跟了他一路了,车上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跟踪他的那个人。 霍见归什么都知道,但是他不能戳破,也没法戳破。 他现在所干的事情,影响重大,有众多的眼线在盯着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要不然吴峥也不会冒险来他家里搜寻,要不然这个蒙面人也不会无时无刻不对自己拍照。 霍见归知道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活得非常隐蔽,其实早已被众多的势力监控之下了。 然而,霍见归最擅长的就是掩饰,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藏匿秘密,就像粉无常曾经感叹的一样,霍见归整个人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都是秘密。 而且,他确定自己现在正在做着的事情,他所研究的东西,他所得出的结论,以及他现在手中提着的东西,是一个巨大的隐秘,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浓雾越来越大,前方的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他不得不放缓脚步,确定路线没错之后,再继续前行。 他一边缓步往前走着,一边抚摸了一下手中的铁皮箱子,铁皮箱子冰凉无比,好像里面装着一大块冰一样。 他轻吸了一口气,微微转头,望向右边,脸上忽而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在他的右边,那个已经从车上下来,绕道到旁边试图偷拍霍见归的蒙面人通过镜头看到了霍见归的目光和眼神,虽然隔着浓雾,但那眼神却无比清晰,好像被镜头加了一个滤镜一样。 眼神锐利,笑容诡异。 这是蒙面人的第一感受。 而且,霍见归眼睛所看的地方正是蒙面人蹲着的地方。 “难道他已经发现我了?”蒙面人心中暗道,“不可能啊……我藏的这么隐蔽,再说了,这么大的雾,就算是我站起来,他都未必看得到……不过,为什么镜头中他的脸这么清晰呢……真是奇怪……” 蒙面人一边嘀咕着,一边悄然往后退了两步,他可不想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将自己暴露。 霍见归继续往前走,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一步都是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才踏出去的。 浓雾没有变弱的趋势,能见度只有三米左右。 前方似乎有个人影一晃而过,霍见归微微停住脚步,左右看了几眼,随后,继续往前走。 四周的浓雾之中藏着多少人,他不知道。 这些人会不会提前对他下手,他也不知道。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他在规定时间内,一定要到那个约定的地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继续往前走。 身后响起了一阵脆响声,像是豆子爆裂的那种声音,接着,传来了几声闷哼。 霍见归回过头去,浓雾中似乎有几个影子在后面晃来荡去,但具体是人还是动物,就看不清楚了。 他轻咬了一下牙关,知道自己这一程异常艰难,而且凶多吉少。 但是,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不管结果如何,都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这是他的宿命。 每走一步,都暗藏危险,敌在暗处,看都看不见,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老天保佑,让暗箭射偏。 又往前走了一会,浓雾似乎变淡了一些,能见度达到六米左右了,霍见归长吁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走过了最艰难最危险的一段路程。 身后的浓雾中偶尔还会传来轻叫声,闷哼声,以及豆子爆裂般的脆响声,依旧有影影绰绰的影子在浓雾中晃荡着,闪烁着,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霍见归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走出这一段危险重重的浓雾路途,完全是因为监控者自己的众多势力在相互制衡的原因,而不是因为他们忌惮自己,或者是老天真的给予了保佑。 他目前已知的势力有两个,一个是毁灭派,信奉的是撒旦精神,另外一个是拯救派,信奉的是耶稣精神。 当然,除了这两个分裂的派系之外,应该还有正统科学界的几个元老级的人物组成的观察派。 不知道警察那边是否已经介入了,还是按兵不动。 霍见归一边思考着,一边继续往前走。 走过了一段土路,来到了一条公路上。 公路上有一个牧羊人,带着一顶宽大的帽子,放的是一群黑羊,他和羊群一起,挡在路中间。 霍见归走到路中间的时候,牧羊人突然冷冷地问道:“去哪?” 霍见归看到了牧羊人脖子上的一个青色的纹身,硬币大小,纹的好像是一只怪鸟,有着很长的獠牙,一对巨大的翅膀,像是一只会飞的恶魔。 霍见归从兜里摸出了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牧羊人接过信封,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戳,随后拆开,里面没有信,只有一个木牌子。 牧羊人仔细端详着木牌子,随后,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记事本,打开之后,翻找了片刻,然后沉声道:“往前走五百米,有一条沟,跨过沟,前面有一个小树林,进树林,找一颗光秃秃的树,在那里等着,自然有人来接。” 木牌重新还给了霍见归。 霍见归看着牧羊人道:“朋友,我们之前见过吗?” 牧羊人似乎愣了一下,良久过后,他才沉声道:“你没见过我,可我见过你,你是霍见归,所有人都知道。” 霍见归并未吃惊,他将木牌重新塞回信封里,看着路中间的一群黑羊道:“你在公路上放羊,连草都没有,它们吃什么?” “它们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吃什么。” “哦,那我们吃什么?” “我们吃羊。” 霍见归沉吟着:“你这个逻辑很生硬,也很别扭。” 牧羊人冷声道:“生硬,并不代表不通顺,别扭,也只是你觉得别扭而已。” 说罢,牧羊人挥舞起鞭子,驱赶着黑羊朝着公路另一边走去。 黑羊低着头,在路中间走着,也不叫,也不乱跑。 霍见归忽然有种直觉,这样黑羊并不是真的羊,而是披着羊皮的人。 牧羊人和羊群渐渐远去。 粉无常将信封揣进兜里,继续前行。 前行了五百之后,路边果然出现了一条水沟,水沟中杂草丛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水。 他扔了一块石头下去,发出“噗!”地一声闷响,不像是有水发出的声音。 他跳下了水沟。 如他所料,水沟中并没有水。 他艰难地爬到水沟的另外一边,上去之后,继续前行,没走一会,就看见了土坡下面不远处有一个小树林。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空中的太阳。 太阳被雾气挡在后面,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此时的时间,九点二十五分。 距离这次秘密会议召开,还有三十五分钟。 他加快了脚步。 走进了小树林之后,他在林中一阵穿梭,在东北角上,找到了牧羊人所说的那颗光秃秃的树。 其实,也并不是完全光秃秃的,只不过这棵树的叶子全部被剪了,只有枝桠,看起来就好像是光秃秃的一样。 霍见归走到树边上,用力拍了几下树干,然后靠在树干上,等待着。 第182章 灵魂学(秘密会议) 雾气逐渐散去。 空气的太阳慢慢显露出来,开始照耀着人间万物。 因为没有枝叶,所以整个小树林中,只有霍见归所在的这棵树底下没有树荫,阳光大部分都穿透了进来,照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把整片小树林比喻成一把雨伞的话,这颗光秃秃的树木就好比是这把雨伞中的一个漏洞,雨水便从这个漏洞中流进来。 霍见归就站在这个漏洞下面,任由阳光照射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连个鬼影都没看见,更别提有人来接他了。 “难不成那个牧羊人并不是接头人?”霍见归不由地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不过,牧羊人的脖子上有一个‘撒旦’派的标志纹身,而且,他的穿着和言行举止都非常怪异,放的是一群待宰的黑羊,这所以的隐喻都充分证明这个牧羊人正是撒旦之毁灭派中的一员。 让一个撒旦派的人接引这次前来参加会议的人,倒是也符合逻辑,毕竟现在,在整个组织分裂出来的几个势力中,就数撒旦派和耶稣派势力最大。 而在这两个派系中,撒旦派人数虽然比耶稣派少,但他们秉持着堕落和毁灭的宗旨,人员性格凶狠蛮横,视死如归,什么都敢做,连性命都不在乎,甚至经常还会做出跟别人同归于尽的事情来,所以人人敬而远之。 等了一会之后,还是没有动静,霍见归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四十分,距离最后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难道他们已经达成了一致,不想让我出席?” 霍见归思考片刻之后,心中暗道:“应该不会,毕竟自己现在算是独成一派,而且掌握着一些他们垂涎的研究成果,他们之间都想利用我来打压对方,但又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整个过程中,都是用自己作为一个隐性筹码来相互制衡。” 霍见归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和重要性,也知道这些人并不想自己被对面干掉或者绑架什么的,所以,自己这一路才会安全走来,没出什么意外。 “不过……”,霍见归眉头轻皱,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不知道他们现在的黑粒子工程到底进行的怎么样了?如果真的像我听说的那样,那事情可就有点麻烦了……” 霍见归托着腮陷入沉思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空中两个巨大的黑色影子缓慢降落了下来。 是两个降落伞。 其中一个黑色降落伞上吊着一个穿着紫黑色衣服的人,另外一个蓝色降落伞上吊着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的人。 这两个人是从空中的两辆直升机上跳下来的。 黑色降落伞在下落过程种不小心刮到了树梢上,降落伞歪了一下,因为树梢被削剪过的原因,所以尖端特别尖锐,竟然直接将降落伞戳破了。 蓝色降落伞的技术比较好,在贴近树梢的时候,巧妙的利用空气阻力,调整着伞的方位,稳稳地停在了中间一根树杈上。 黑色降落伞被戳破之后,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炸响声。 霍见归抬起头来,恰好看见一个蓝色影子从天而降,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个穿着蓝色紧身衣的男子已经落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秒钟。 霍见归问道:“你是……” 话未说完,蓝男子忽然从后背拽出一根白色的棒子,以迅雷之势戳向了霍见归的腰间,霍见归毕竟早有防备,急忙往后退开,就在他后退的瞬间,只听“砰!”地一声响,像是一块大石头从空中掉了下来。 霍见归刚扭过头去,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男子从一个坑洞中爬出来,双手成爪,掐向自己。 前后夹击之际,霍见归急忙蹲下身子,就地一滚,可是刚滚了两下,便被什么东西拽住了,接着一股大力从脚掌传来,拖着霍见归在地上倒退爬行。 蓝衣男子和刚从坑洞中爬出来,嘴角流血的黑衣男子一人手中拿着一条绳子,分别扯住霍见归的左右脚往后拉去。 “是我先下来的!”蓝衣男子低喝一声。 “明明是我!”黑衣人‘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在地上,恶狠狠地道。 “你耍赖!我要告诉组织!”蓝衣男子眼睛瞪大,语气愤怒。 “你们拯救派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打小报告,哭鼻子,垃圾!废物!”黑衣男子一边骂着,一边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二话不说,对着蓝衣男子就刺了上去。 “你疯了!”蓝衣男子急忙扔掉手中的绳子,往后跳开,大声道,“你们堕落派果然都是一个个的恶魔!大家再怎么说都是一个组织的,现在干的也都是同一件事,你竟然……” “他妈的,别婆婆妈妈了!受死吧!”黑衣男子大喝一声,扑了上去。 蓝衣男子再次跳开,停住脚步,望着黑衣人,张开嘴,似乎还要教化一下这个堕落到视同性命如儿戏般的家伙,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出来,黑衣人便再次冲了上来,这一次,匕首只插入心脏,要是被插中,必然性命全无。 蓝衣男子知道凭借自己之力是断然无法教化这个已经完全被撒旦思想洗脑了的家伙,可他有任务在身,也不能逃……这可怎么办呢? 他一边犹豫着,一边继续往后退。 黑衣人继续刺,他继续后退。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追出去了十几米。 霍见归从地上爬起来,拍打干净身上的尘土,对着那两个还在一蹦一跳的家伙喊道:“你们——再不来,我就走了哦!” 黑衣人停住动作,回过头来。 蓝衣人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你走了,我们就死定了!” 说罢,两个同时朝着霍见归跑去。 霍见归举起双手,大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答应我,我就乖乖跟你们走,否则,再折腾下去,时间都不够了!” “什么条件?” “你们——从现在开始,一句话别说。”霍见归道,“听我安排,我保证你们平安无事!” 黑衣人和蓝衣人相互看了一眼。 黑衣人依旧拿着匕首,蓝衣人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用哑语说道:“还有五分钟了。” 黑衣人紧咬了一下牙关,似乎颇有不甘,但权衡之下,他还是放下了匕首。 “好!”两个人同时说。 “这就对了。”霍见归扭动了一下脖颈,发出一阵脆响声,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两辆盘旋的直升机,似笑非笑地道,“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头甩来,霍见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砰!”地一声响,脑门一阵剧痛,眼前景物旋转模糊,随后,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眼,霍见归看到那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眼中露出了狡黠的目光。 黑衣男子一脚将身旁尚在发愣的蓝衣人踢翻在地,接着,扛起地上的霍见归,大跨步朝前跑去。 “想要挟我们?!”黑衣人眼神凶恶,沉声道,“撒旦是永远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要么听我们的,要么——死!” 第183章 时间漏洞(上) 粉无常拾级而上。 眼前的景物除了台阶之外,别的东西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就算是自己的脚掌,手掌都看不出来。 这个世界以一种让粉无常完全无法理解的角度呈现着。 一步踩上去,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躯像是被一股力量给拖上去的一样,先是屁股往上,然后上半身才被顶上去,身体的作用力跟平时的时候都是相反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粉无常自言自语着,他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条条的溪流,整个身体都是由溪流组成的,身体有动作,溪流就流动,而且,很奇怪的是,有些溪流会从身体内流到身体外,难道那些溪流形状的液体并不是自己的内脏,而是温度,或者能量波什么的? 粉无常通过观察自己的身体,试图找到这个世界的呈现规律,可是他看了半天,除了上下流淌的溪流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更别提规律了。 没过一会,他的脑袋就开始发胀了起来,像是脑子里面有个什么东西想要破颅而出。 他本能地抬起手,用力敲了一下太阳穴,可是一敲之下,竟然没有丝毫感觉。 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四维空间的时候,用手指去触碰自己的皮肤,结果直接触碰到了内脏……如果现在是更高维度的空间的话,会触碰到什么呢? 直接触碰到细胞,还是……? 粉无常无法想象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这远远超出了他的学识范围。 可是,就在刚刚,他敲了一下脑袋,但是却好像什么都没敲到一样,或者说是,敲到了空气…… 还是说,本身连手指都不存在了? 粉无常抬起手看了看,手掌是流动着的液体,五颜六色的,看起来非常诡异,有点像弯曲的七色彩虹。 他抬起头来,往头顶看去,台阶一直往上,似乎无止无尽,至少他肉眼没有看到尽头。 在这个空间里,除了这个台阶是具象的之外,别的东西全都是抽象的。 看来,只能先从这个台阶下手了。 粉无常低下头去,观察着台阶,台阶非常光滑,白色的,但并不是透明的,他试着用手敲打了一下,也没有发出声音,应该是橡胶的,如果这个世界有所谓的‘橡胶’的话。 台阶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粉无常注意到,在每个台阶的边缘都有一个标识,每个台阶的标识还不一样,但非常相似…… “好像是——”粉无常凝神细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脱口而出道,“阿拉伯数字……对,类似于阿拉伯数字,好像是一种计数方式,以1为单位累计叠加。” 粉无常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惊喜,他开始研究起台阶上的标识,他发现了一个规律,每隔几个台阶,标识的一部分都会出现重复,另外一部分又是全新的,以此类推,直到最高处。 他将自己脚下的那个标识设定为1,然后一边往上走着,一边数,数到第55的时候,台阶没有了。 前面虚空一片,到处都是流动的液体,五颜六色的。 粉无常还以为这台阶无穷无尽呢,没想到竟然还有尽头。 可是走到了尽头,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同之处。 粉无常彻底迷糊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世界? 里面的物质到底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的? 这是第几维空间? 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液体一样,不停地流动? 这些问题,粉无常一个都不知道答案。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这个空间肯定不是三维空间,也不是四维空间,也不是二维,更不可能是一维,他只可能是五维以上的空间。 普通人连四维空间都很难接受,而且在里面的感受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而在四维之上,再加一维,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数字那么简单,增加的信息量和变化量有可能呈指数倍增长。 也就是说,从三维和四维的角度来设想和构架更高维度的模型,几乎是不可能的,人类的空间想象力,还没有进化到那种程度。 粉无常目前正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面前的所有的东西都呈现出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状态,除了这个台阶之外。 而且,这个台阶只是看起来像是台阶而已,在这个空间中,它的作用绝不仅仅是台阶那么简单,这一点,毋庸置疑。 粉无常转了一个身,想要下台阶,可是忽然发现向下的难度比向上难多了,稍微一不小心就可能跌落下去。 这不,在走了几步之后,他脚下一滑,身子一歪,直接跌倒了下去。 台阶两旁没有围栏,他直接跌出了台阶,陷落进在了四周的液体当中。 他的身体被液体包围着,除了有一点点凉之外,没有别的异样感觉。 他伸出手,去触碰液体,可是跟触碰自己的身体一样,一触碰,便直接穿过去了。 看来,自己的身体在这个空间中几乎没什么作用,连触碰这里的东西都做不到。 这个空间有可能不止五维。 他记得物理学上曾经有过研究,说是按照现在的物质结构基础,理论上来说宇宙中最高的维度应该是十一维度。 十一维度……用人类的思维几乎无法去想象,而且,就算是用工具建立数学模型都无法完全建立。 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体进入了自己的肺部。 这里依然能够呼吸,应该跟正常世界一样,就是空间中的维度不一样,所以,在另外一个维度的人看不见他,他也看不到另外一个维度的东西……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低维度的人看不到高维度,高维度的人是能够看到低维度的东西的,但是看到的却已经不是低维度时展示的模样了。 他在液体内任由自己的身体流动着,他的身体其实是虚无的,没有实质,有实质的是思想,此时,只有思想能证明他是自己,证明他还活着,或者说是意识。 “等等……” 粉无常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来,看向四周。 不远处,还有好几个台阶。 他奋力游了过去,在这里面游动似乎很轻松,只要他的意念往那边一动,身体就跟着动了起来。 游过去之后,他从最低的一阶看起,发现正中间有一行标识,这标识跟台阶边缘的标识完全不一样,似乎是另外一种文字。 “难道是……汉字在这个空间中呈现的模样?”粉无常将这个标识的模样记在脑海中,然后又游到了另外一个台阶上,看到在最低一阶同样有一串标识,标识模样跟之前那个也完全不一样,但似乎结构有些相似,他继续观察另外几个台阶,全都有标识,而且,其中一个台阶中的标识中的某一段跟另外一个台阶中的某一段一模一样。 “是了……这个应该是名字……” 粉无常抬起头来,仰望着长长的台阶,这段台阶的长度不是很长,虽然弯弯曲曲的,但他还是一眼就忘到了头。 他看着台阶边缘的数字标识,沉吟道:“那这些数字……又代表什么呢?” 他拾级而上,走了两个台阶之后,他忽然发现,每个台阶后面都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他弯下腰,将头伸到台阶后面观察着,一看之下,他立马吃了一惊,台阶后面还有无数个小台阶,这些小台阶都是附在这个大台阶上的。 粉无常数了数,每个大台阶上有十二个小台阶。 在数的过程中,他一个不小心,身子掉了下去,他意念立马一动,整个身体倒悬而起,附在了大台阶后面那一排小台阶上去了。 他发现每个小台阶上也都有一个标识,这表示跟大台阶上的标识有些相像,应该是类似于数字之类的东西。 小台阶看起来像是一个个的小抽屉,他试着拉开了一个抽屉,里面竟然又是一排更下的台阶,有几十个台阶,这些台阶每个有拇指般粗细。 粉无常数了数,小台阶里面共有三十个小小台阶。 另外一个小台阶里面,则有三十一个小台阶。 他以为这个拇指般粗细的小台阶肯定无法再打开了,可是,当他的手不小心碰触到一个小台阶之后,那个小台阶竟然缓缓弹开了,里面有十几二十个比纸片粗一点的挡板一样的东西。 粉无常数了数,每个小小台阶里面共有二十四个小挡板。 他盯着挡板看了一会,发现挡板每隔一小段时间就微微晃动一下,而且,挡板里面似乎还有东西。 他用两根手指拈住一根挡板,用另外一只手的小拇指轻轻戳了一下。 挡板中竟然又弹出来一个小盒子,每个盒子里有几十根头发丝粗细的针状物。 每根针状物都在微微颤动,抖动的幅度虽然很小,但是几十根针状物一起震动,就足以让整个挡板跟着震动了。 粉无常想数一数这里面有多少根针状物,可实在是太密集,太多了,很难数的清楚,不过他大体数了一下,应该有五六十根。 粉无常看着那些微微颤动着的针状物呆住了。 他脑中有个念头在闪烁,可是并未形成统一的思路,东一块西一块的,他想要将其拼凑起来,可是却怎么也凑不起来。 他开始凝神细思。 一个大台阶后面有十二个小台阶。 一个小台阶里面有三十个或三十一个小小台阶。 一个小小台阶里面有二十四个小隔档。 每个小隔档里面有五六十根针状物。 “难道是……”粉无常脑中掠过了一张万年历,万年历聚焦到某一年上,又聚焦到某一个月上,然后聚焦到了某一天上。 “难道是……”粉无常瞪大了眼睛,低下头,瞪大眼睛,集中起十二分注意力,开始仔细数着那些针状物的数量。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全都是六十根。 “这绝不是巧合!”粉无常大声自语,“绝不是……” “这个世界上具有这样递进规律的东西只有一个——”粉无常扭过头,望向四周遍布在空中有长有短的台阶,难以置信,却又无比坚定地道,“时间!” 第184章 时间漏洞(下) 人的一生有数十年。 每一年有十二个月,每个月有三十天或是三十一天,每一天有二十四小时,每个小时有六十分钟。 这些数字在我们的一生中,几乎是一成不变的。 如果抛去外在的得失和,我们的生命其实就是一堆数字的累积而已。 从出生的第一个数字1,到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数字,56,67,或者89。 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就是生命的终止数字。 从第一个数字到最后一个数字,组成的数字阶梯,就是一生的历程。 每个阶梯就是一年,可以拆分为十二月,形成十二个小阶梯,以此类推,最后拆分成秒,或者是毫秒。 时间在这个空间中,以一个定量的形式存在,就好像三维世界中的长度或者高度一样,是可以度量的,是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 时间在这里,已经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只存在于哲学中的东西,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物体。 粉无常被自己的发现震惊了,同时也被这个空间中呈现时间的方式给震惊了。 他再次环顾四周,看到了空间中的几条阶梯,有的长,有的短,有的颜色发红,有的颜色发绿,难道说,每一个阶梯都是一个人的生命长度吗? 他又想起了阶梯最下面的那个类似于文字的标识,难道那标识就是阶梯主人的名字? 粉无常越来越觉得这个推断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了。 随后,他再次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既然时间在这里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物体存在的,那么,自己能否移动它,甚至改动它呢? 粉无常心中激动不已,他低喝一声,跳上一条新的阶梯上,快步朝上走去,快走到尽头处的时候,他蹲下身子,双臂张开,双手放在了台阶的左右两侧,双臂用力,缓缓直起身子,台阶在他的硬拉之下,竟然从整段台阶当中分离了出来。 阶梯之上的两个台阶落了下来,重新组合成了一条新的阶梯。 粉无常环抱着那段从中抽出来的台阶,目瞪口呆。 “时间,在这里是可以随意改变的。”粉无常兴奋的低声自语,“就像是链条一样,可以随意切断其中的一段。” “不行……太难理解了……时间怎么可以这样……那我怎么存在……” 粉无常捂着自己的脑袋,可他虽然做出了捂脑袋的动作,然后双手却捂了一个空,然后双手也没有触碰到一起,只是看见一团青绿色的流动介质在身前流动和变换着,证明着他确实调用了自己的肌肉和神经来完成这个动作。 “如果真的改变了时间……对于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粉无常设想刚才他从某个人生命中拿掉了某一段时间,是不是就代表着他的寿命变短了一些,也代表着,他的生命中不会再经历这一段时间中发生的事情了。 “等等……难道说,人真的是上天安排好的,全都是按照剧本在走?”粉无常看着手中抱着的一段‘时间’,陷入了思考所带来的震惊当中。 “可是……我怎样才能知道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粉无常仔细看着怀中的那段‘时间’台阶,它的表面上流动着几种颜色的介质,这些介质里面似乎还有些什么东西,使得介质的颜色随着流动的过程而变换着颜色。 粉无常将脸凑近时间台阶,几乎贴在了上面,仔细看着。 那些流动的介质似乎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条一条的,而且,泾渭分明,只不过两条相邻的介质之间并没有明显的隔阂,所以猛地看起来才像是一个整体一样。 而且,那些流动的介质时不时地发出微光,微光轻微闪烁一下,像是一个人在眨眼。 就在粉无常紧盯着台阶看的时候,台阶忽然闪烁了一下,这一下要是不聚精会神地仔细看,可能会直接忽略掉,可是,当全神贯注地聚焦到上面的时候,便会觉得这闪烁异常的强烈,而且刺激的眼球发疼。 粉无常本能地眨了一下眼睛。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景物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些流动的介质没有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介质变粗了,之前是一条一条手指粗细,现在则成了半米左右长度的横幅一样的东西,里面五颜六色的流动液体也变成了一个个的景物,虽然看的还不是很清楚,但大体轮廓已经能够辨认出来了。 有几个黄色的东西,像是椅子。 有许多白色的东西,比较大,相邻而放,像是一张张床。 有几个蓝色的东西,床头在闪动,好像是电脑屏幕。 四周是浅蓝色的又高又宽的东西,像是墙壁。 有个花花绿绿的高高的东西在缓慢走动,黑黑的瀑布一样的长条从顶端垂落而下,应该是一个人。 还是一个女人。 这个场景中的东西似乎有些熟悉。 难道是……LSD致幻音乐室? 粉无常定睛细看,在其中一条横幅中,他发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在那个画面中,有他自己的身影,可他显然并不是其中的主角,而是以路人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人的这个时间段内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当中。 画面中,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前面,双手抚摸着玻璃罩,和玻璃罩里面的美人隔着一层玻璃相互抚摸。 这正是在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显然,这个时间阶梯的主人,在那个时间段里,正好在大厅中,看到了粉无常的当时的举动。 在另外一个画面条形格子里,粉无常看到了LSD致幻音乐室,在音乐室中,他再次看到了自己,自己正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从角度和距离来看,这个台阶的主人此时应该在自己的右方不远处。 随后,他终于看到了台阶的主人,也就是这个时间阶梯的所有者,因为,画面在瞬间聚焦到了一个人的四周,好像镜头在瞬间从远镜一下子拉到近镜一样。 画面中,坐着一个女人,女人此时正坐在床头,她的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红色风衣,戴着帽子的家伙,跟粉无常看到的那个家伙很像,或者就是那个人也说不定。 红衣男子在女人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将耳机塞进了女人的耳朵里,随后,轻轻一推女人的额头,女人仰面躺在了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之后,女人便一动不动了。 这是台阶上的最后一根条形格子,之后就没有了。 粉无常倒退着往回看,他先后看见了女人进入大厅的场景,走过那条木桥的场景,和牛头马面对话的场景,还有从地面上掉落进地下的场景。 但是,他并没有看见女人在汀角西街天门那个土坡上的场景,而是在另外一个完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好像根本就不是香港。 难道说,除了这个西街天门之外,还有别的地方也能够进入这里? 应该是了…… 粉无常点了点头。 要不然,他在那个地方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为啥一个人都没见到呢。 看来,香港应该有两个,甚至更多个进出口。 粉无常继续往后看,他看见女人开车行驶在公路上,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看见其中一条路的名字是青年路,用的是简体字。 这个路在香港并没有,至少粉无常没听说过。 而且,看四周的建筑物,好像也不像是香港的建筑物,难道说,女人是从大陆来的?还是说,大陆也有一个进入口? 粉无常略微沉吟之后,继续往后看去,他看到了女人从一个小区内开车驶出,看到了女人从一个大房子里走出,看到女人站在窗台前打电话,然后愤怒地将手机扔在了地上,手机四分五裂,女人对着窗外阴雨绵绵的天空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她推开窗子,雨水斜着冲入房间,扑到她的脸上。 她双手扶在窗台上,往下看着。 上百米的高度,有点眩晕。 泪水从她的眼窝中流出来,和雨水混合在了一起。 女人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身后的一张高桌子上,放着一个很大的黑白相框,相框中是一个年轻的男子,面容安详,目光澄澈。 截至到此,画面没有了。 粉无常数了数,一共有十几幅画面,每个画面中的画看似是静止的,但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它的内部是流动的,而流动的过程中,又会有新的格子出现,一阶一阶,往更深处发展,直至最小的时间单位。 粉无常明白了,这十几幅画面,正是女人在十几个时间段内所经历的事情,每个时间段,又分为更小的时间段。 那些流动的五颜六色的介质,其实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所发生的场景的变化。 不经意间,粉无常将手指伸进了其中一个条形画面格子里,意外里从里面又取出一个画面格子,然后他再伸进去取,又取出来一个,他连着取了五次,终于才取不出来了。 而第五次,也就是最后一次,他取出来的东西,里面的介质几乎只有一个颜色,而且,流动性肉眼几乎看不见了,粉无常猜测,这个场景里的时间du段应该是秒,或者是毫秒。 粉无常灵机一动,将其中一个时间段和另外一个时间段调换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就发觉,这种调换有种马后炮的感觉,好像并没什么作用。 除非…… 粉无常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可是拍了一个空。 他略微一愣之后,取出那条女人在窗台前打电话的时间段,念头一动,身子立马来到了女人的时间阶梯的最顶端,他发现最顶端那个阶梯几乎是空白的,里面并没有五颜六色的介质在流动,隐约间,好像只有乳白色的缓慢地流淌,但是细看之下,乳白色的介质深处并没有具体的条形格子场景。 也就是说……命运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至少从这个高维度空间中是这样的。 但是,在这里,时间可以改变。 虽然尚且无法理解在改变了时间之后,三维空间中的那个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但粉无常还是决定试一试。 他从最顶端的台阶中最靠近五颜六色的那一条空白的时间段抽了出出,然后又将那段女人早已经历过的窗台打电话的时间段塞了进去。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想要去思考,可是发觉一思考,脑子就好像僵住一样,完全转不动。 他现在只知道,在这里,人的时间段同身高和体重一样,是可以改变的。 但具体怎么改变,改变后如何呈现,他完全不理解。 做完了之后,他在边上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时间往前推移。 可是,时间在这里似乎流动的非常慢,过了好一会,依旧没到。 他有点等不及了。 “要不……” 他环顾四周,看着悬浮在空中的一条条的台阶,那些台阶像是一条条长长的蜈蚣一样,弯弯曲曲,每一段看似简单,却又藏着很多条细腿。 “要不——”他看着那些长度不一的蜈蚣,若有所思地自语道,“干脆拿自己做实验得了!” 第185章 鬼学的由来 心理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 也就是说,心理学的终极尽头是神学。 “为什么会这样呢?”一个短发青年男子,微微低头,盯着桌面上的这一行字念了数遍之后,还是没能理解其中的含义,终于低声问了出来,“心理学的尽头为什么会是神学呢?” 在青年男子的前面,是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办公桌后面,有一张旋转椅。 旋转椅面向窗外。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看不见这人的面目,只能看见他两鬓斑白,带着一副眼镜,一手托腮,手肘撑住扶手椅,面向雾气迷蒙的窗外。 良久的沉默过后。 扶手椅上的老者轻咳了一声道:“我从十二岁开始学习心理学,截止到今天,已经四十六年了。” 青年男子并未抬头,沉声道:“我从十岁就开始了,其实,应该更早,因为你无时无刻不在熏陶着我。” “四十六年来——”老者轻叹了一声道,“我研究人的心理,行为,潜意识,梦境,神经反射,能量源泉,我从宏观现象到微观表现,从单线催眠到多层催眠,从梦境到现实,从死亡到重生,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心理学。” “可是……到头来呢?”青年男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紧盯着桌上那一行血红的字。 “到我五十六岁那一年,我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也不是我看到的那样,也不是我思考所得的那样。”老者沉声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包括心理?” “是的……”老者叹了一口气,似乎沧海桑田不过是眼云烟一般,他淡淡地道,“人的心理,最终也不过是一种假象。” “那这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假象,到底是为了掩饰什么呢?” “掩饰一个很多人见过,但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什么事实?” 老者旋转着椅子,转过身子。 他面色沧桑,额头皱纹纵横,看起来六十岁左右年纪,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深邃而沉痛的目光。 这目光,让人联想到暗流涌动的深海。 青年男子也抬起了头来,他的五官端正,鼻梁高挺,一双嘴唇紧抿,透出一股刚硬,脸色坚毅,目光沉静。 猛地一看,这个青年男子跟这个老年男子似乎颇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眉宇之间的那股坚毅以及嘴角的刚硬,几乎如出一辙。 青年男子一只手托着腮,手肘撑在桌面上,食指按住鼻翼,这动作跟老年男子的动作也是一模一样。 老年男子和青年男子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都暗藏深意。 “事实就是——”老者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竭力控制内心的情绪,但因为即将说出的话实在太过于耸人听闻,所以还是露出了一丝的破绽,“这个世界上,有另外一种人类的形态存在。” 青年男子的瞳孔在一瞬间变大,但是很快就恢复回了最初的模样,他略微沉吟之后道:“半年前,你跟我说过,可是这半年来,你却一句话也没跟我说了,我想知道为什么?” “我不想你牵扯其中。” “可是,我是心理学家。”青年男子道,“我所研究的心理学,也即将接近尽头,这就是我为什么差点疯掉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你没有疯。”老者突然变得严厉起来,“那个女孩不是你杀的,是樊道明杀的,你我都很清楚,你为什么会一直将自己置于无谓的自责当中无法自拔,这样是对死去的女孩有好处,还是对你自己有好处?!” “父亲!”青年男子陡然提高音量,脸色沉静,但目光却带着一丝不可遏制的怒意,“我这次冒着生命危险从大陆来到香港,找到你,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们吵过的架已经够多了!” “我知道!”老者态度同样强硬,两人此时的表情,嘴角,甚至眼神几乎都一致,不愧是父子。 “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青年男子紧盯着老者道。 “我想保护你!” “行了。”青年男子道,“要是保护我,你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在精神病院里寻死觅活了,最后差点成了真的精神病。” “梁哲!”老者猛地一拍桌子,将桌上的一叠文件震散了,最上面一页的中间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梁书夜。 显然,老者的名字正是梁书夜。 梁书夜厉声道:“梁哲,你永远都是这幅牛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什么时候我就告诉你!” “行了。”梁哲忽然微笑了起来,“我这辈子是改不了了,就跟你一样,既然你不告诉我,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什么?”梁书夜似乎颇为震惊,“你知道……”话刚出口,他就立马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说的,作为一名心理学界的泰山北斗,务必要随时随地保持镇定,即使对象是自己的亲儿子。 梁哲缓缓站起身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你早已没在研究心理学了,至少五年前就没研究心理学了,或者说,你所研究的心理学,已经是心理学之外的东西,虽然跟心理学有点关联,但核心显然已经不是现在的心理学。” 梁书夜紧盯着梁哲,默不作声。 “你成立了一个机构。”梁哲继续道,“或者说是研究所,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成立的,但不管怎样,你是里面最早的一批人。” 梁书夜依旧没说话。 “这个机构的主要任务是研究人的。”梁哲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但不是研究人的心理,也不是研究人的身体,而是研究人的——灵魂。” 梁书夜眉头轻皱了一下,但迅速展开了。 “在你们里面,有著名的心理学教授——比如你——著作等身,各种心理学知识几乎信手拈来,在心理学领域几乎没有盲点的梁书夜——”梁哲顿了顿,继续道,“还有著名的生物学教授,比如香港卓文大学心理学教授丁仁,还有国际知名量子物理学教授黄帆,数学界的模型王子孔春秋等等,全都是有头有脸,且在自己所在的学科领域具有巨大成就的人,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所研究的学问,似乎已经到了理论的尽头,也就是科学的尽头——” “科学没有尽头。”梁书夜忽然说道。 梁哲轻吸一口气,目光中出现了一丝兴奋的光芒:“即使尚未到尽头的,但已经露出尽头的端倪了,比如基础物理学的【高维空间】,比如数学的【大宇宙衍生模型】,比如生物学的【人体能量场】,比如心理学的【集体潜意识】等等——” 梁哲略稳停顿后,继续道:“这些都是各个学科最前沿也是最具有研究意义的课题,然而,在这些课题被真正研究透彻的时候,它们的前面,似乎全都有着一堵看不见的墙,这面墙,往上无限高,往下无限低,左右两端无限长,这面墙挡住了所有的真相,这面墙是——死亡,准确的说,应该是人死后的状态。” “你很聪明!”梁书夜忽然打断了梁哲的话,“你一向都很聪明!但是,这一次,你所说的纯属无稽之谈!” “父亲,你这是骗我呢,还是骗你自己呢?”梁哲从兜里掏出一个很小的录音机,放在桌面上,按开了播放键。 一阵嘈杂的声音过后,里面传来了梁书夜的声音。 “心理学的尽头是哲学,因为心理学最根本的原因是让人变得更好,但是在让人变得更好的最后一段路上,当没有了任何心理问题之后,便要开始思考人的本源,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其实,这三个问题在心理学上,无非就是一个自我认证统一,但在哲学上,却截然不同,且意义深远。”梁书夜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亢奋,“从某种角度上来看,哲学,让人活的更加透彻,是活出了自己,而不是仅仅活出来快乐,因为痛苦和悲伤都是自己的一部分,所有的东西全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即使是心理疾病,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从哲学的角度来看,心理学如同小儿科。” “但是——”录音机中的梁书夜陡然提高了音量,“哲学的尽头呢,哲学的尽头又是什么呢?!” 录音机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在旁边讨论,但听得并不真切。 短暂的嘈杂之后,梁书夜的声音再次响起:“哲学的尽头——也就是人的尽头——而人的尽头,从现有的完善科学角度上来看,便是肉体的尽头,也就是死亡,可是,人死亡之后呢?” “是什么都没有了,还是剩下了些漂浮在世界中的能量,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人的那些意识和潜意识呢?都去哪了?” “人类文明这么多年了,似乎一直没有人真正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人,死后,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我的意思是,人死后的能量以及意识和潜意识成了什么,去了哪里?!” 嘈杂声忽然变大,似乎旁听的人变得激动和兴奋了起来。 这一阵嘈杂声持续了很久。 良久过后,梁书夜的声音再次从录音机中传来:“我们不知道人死后到底成了什么东西,变成了什么状态,但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那就是人死后——一定会留下点什么,这才符合宇宙间的能量守恒定律。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研究出,他们留下的这点什么,到底是什么!” 嘈杂声传来,这一次像是提问形式一般,有一两个清晰的声音从嘈杂的声音中传了出来。 “难道我们要研究尸体?” “我们的办公地点不会要安在墓地里吧?” “说吧,我们究竟是干什么呢?” “我只想知道,上头有指示吗?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相关部门知不知道?” 随后,梁书夜的声音响起,压倒了一切声音:“我们,所要研究的正是神学。” “而神学,也就是灵魂学——”梁书夜似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灵魂学呢,其实,通俗点讲,就是鬼学——” 听到这,梁书夜陡然起身,一巴掌将录音机关上了。 声音戛然而止。 梁书夜冷声道:“你竟然监听我?” “我只是感兴趣而已。”梁哲笑了笑道,“好了,现在,我想我应该有资格加入了吧。” 梁书夜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他才睁开双眼,紧盯着梁哲,沉声道:“你为什么想加入?” “理由很简单。”梁哲耸了耸肩道,“我也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鬼。心理学在这方面,还是太过于片面,这道理,你比我早懂了好几十年。” 梁书夜眉头轻皱,默默点头,不再说话。 “同意了?”梁哲道,“哎,毕竟,我也是你亲儿子,而我小时候的偶像,就是你,只不过这几年来,我见到的事情太多了,您作为偶像的力量弱化了,所以,我才不得不用这样的手段。” “行了。”梁书夜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但又似乎有些熟悉的笑容,“其实,就算你不来,我这次也要叫你来。” 梁哲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没有说话。 “知道我们的代号吗?”梁书夜的神态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温和了许多,仿似刚才的咄咄逼人和强硬坚毅都是假装的一样。 “好像是——”梁哲摸了摸额头道,“耶稣?” “不。”梁书夜沉声道,“我们是——地狱之门!” 梁哲沉吟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随即他将身子凑生前去,压低了声音,问道:“父亲,能不能先告诉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到底研究出鬼来了吗?” 梁书夜紧盯着梁哲,目光锐利,眼神如针,盯得梁哲不由地屏息凝神,身子再次往前靠近了一些—— 两个人全都屏住了呼吸,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良久过后,梁书夜咽了一口唾沫,嘴角抽动了一下,用一种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你猜。” 第186章 地狱(上) 霍见归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的脑袋有些疼,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的,看得不是很真切。 一个声音响在耳畔:“不要担心,你很安全。” 又一个声音响起:“没人想伤害你,我们是在保护你。” 第三个声音随即响起:“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会闭上眼睛,装作睡着,或是装作昏迷。” 霍见归合上了眼睛,又再次睁开,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他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景物。 他的四周是四面墙壁,头顶和脚下也是墙壁。 也就是说,他现在在一个四面八方全都是墙壁的房间内,而且很小,只有五平米不到。 “难道……”霍见归看见前面的墙壁上有几个数字键,0,-5,-10,-15,-20,-30,一直到-100。 房间内,咔咔的声响响在耳畔,还时不时地左右摇晃。 “难道是……电梯?”霍见归在心中暗道一声。 “你猜的没错。”一个声音响起,“这就是电梯。” 霍见归微微抬头,看见了一个短发男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说话的时候嘴角含笑,那双眼睛好像带着某种穿透力一样,能够看穿他的内心。 作为一名资深心理学家,霍见归从这个人的眼神和表情中读到了一股心理学的味道,显然,这个人正在研究他,用心理学的方式来研究。 霍见归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情绪波动,压下了脑中的胡思乱想,虽然脑袋依旧有些昏沉,视线还是有些模糊,但他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变得坚定,变得不那么容易被读懂。 “你们是谁?”霍见归发现四周站着四个男子,其中三个是青年男子,只有一个年级稍微有点大,可能四十岁左右。 这几个男子全都穿着浅蓝色的西服,穿着打扮看起来都比较干净整洁。 “我们将你从那帮杀人犯中救了出来。”戴着眼镜的短发男子笑着说道。 “什么杀人犯?”霍见归开始回忆起来,他想起自己在小树林中看到一个穿着浅蓝紧身衣和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从空中落下,想要抓自己,最终,黑衣男子得逞,并且将自己一棍打晕,之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个打晕你的家伙,就是杀人犯。”另外一个嘴角有颗黑痣的青年男子说道,“他们全都是杀人犯,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是救人的。”第三个男子说。 说到这,霍见归就明白过来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最开始那个黑衣人,应该属于堕落派,而蓝衣人,则属于拯救派。 他先是被堕落派的人打晕了,但在将他押送的过程中,却又被拯救派救了下来。 当然,也不能说是救,其实就是抢了过来。 霍见归对他们两个派系来说,作用基本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两个派系的做事风格不同而已。 霍见归看了一眼电梯上的数字,上面显示着-10,很久都没变过了。 他问道:“我们现在在哪?” “电梯里啊。”眼镜男子道,“你刚才自己都说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去哪?” “去一个秘密的地方。”眼镜男子眨了眨眼。 “在地下?” 眼镜男子看了霍见归一眼道:“你果然很聪明。” 霍见归道:“这么明显的事实,我觉得你是在嘲讽我。不过,这个-10是什么意思,我们总不可能在负十楼吧?” “你又猜对了。”眼镜男子道,“我们正是在负十楼,不过这里的负十楼,跟你之前理解的负十楼并不是一个概念,这里的负十楼只是一种标识,他未必就有十楼那么高,只是说在这里,有我们的一个据点,或者说中转站,你可能更好理解一些。” “那负十楼是多高……不对,应该是多深?”霍见归问道。 “嗯,这个嘛,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毕竟很久没来过负十楼了……稍等,我查一下。”眼镜男子从兜里摸出一个蓝色的仪器,开始查找了起来。 “地下258米。”四人当中那个年纪稍长一些的男子低声说道,在说话的时候,他回头看了霍见归一眼,霍见归忽然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并未想起是谁。 “还是辰哥厉害,这都记得住。”眼镜男子急忙奉承了两句。 “这么深……”霍见归有些吃惊,他虽然想到是在地下很深的地方,但却没想到是这么深的地方,而且,这里才是-10,电梯里显示着还有-100…… 难道说,他们的黑粒子工程真的成功了? 霍见归竟然有些担心了起来,他不是担心自己的处境,而是担心黑粒子工程如果真的成功,那将会给现实世界带来不堪设想的严重灾难性后果。 “看到这个-100了吗?”眼镜男子指了指电梯上的数字,脸上浮现出一丝掩饰不住的骄傲笑容,“这就是我们的终极目标,它的深度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是6——” “行了。”年纪稍长的男子打断了眼镜男子的话,“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吗?” “抱歉……”眼镜男子显然也意识到了,他急忙低头欠身道,“我不是故意的。” 年纪稍长的男子并未再说什么。 很快,数字-15亮了起来。 这个数字一亮起,电梯内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变得稀薄了许多。 电梯内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氛围当中,刚刚的轻松愉悦荡然无存。 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眼神深处也涌现出了一丝狠劲,好像潜藏在内心的猛兽要锁不住了一样。 当电梯有下行了一段时间之后,眼镜男子忽然猛地咬了几下牙关,腮帮子上的肌肉清晰可见,他将眼镜也摘了下来,塞进了兜里,双眼瞪大,死死盯着电梯上的数字。 似乎随着电梯越来越深入,这些人的表皮也逐渐脱掉了,露出了真正的内核。 其实,或许,他们并不像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慈祥,愉快,乐于助人,而有可能比堕落派更加凶残毒辣。 霍见归还想再问什么,但看他们这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而且,或许,他们知道的,还没有他多呢。 毕竟,两年前,霍见归可是亲自参与过这个项目的,只不过,中间出现了分歧,所以退了出来。 想到这,他不由地感叹时间过的是真快,眨眼间,两年就过去了。 这两年来,物是人非。 其中经历的波折和艰辛,以及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简直无法想象。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像是有一根针在戳着他的脑仁一样,突突地跳动。 霍见归身子靠在电梯上,缓缓下滑,还没等落到地上,就被一只手拽了起来。 将他拽起来的人,正是那个眼镜男子,之前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说话还带笑,但是现在,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凶狠地盯着霍见归,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霍见归有些吃惊地看着眼镜男子,用力摇晃了几下脑袋,站直了身子。 电梯继续下行。 数字-20终于亮了起来。 电梯停住了。 电梯门打开,外面亮着昏黄的灯,两旁的甬道黑乎乎的,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乎乎的阴影中影影绰绰地蠕动着。 四周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机器正在紧张地运转着。 年纪稍长一些的男子走出电梯门,按响了旁边一个开关。 一阵脚步声响起,很快,一名穿着黄色塑料服的人跑了过来。 “代号?”黄色塑料服的人问道。 “拯救者李辰。”那个被称为辰哥的男子说道,同时从兜里摸出一张类似于磁片的东西,手指粗细,递给了黄色塑料服男子。 黄色塑料服男子接了过来,转过身去,走到了阴影中一个什么仪器前面,轻轻刷了一下,传来‘嘀’地一声响。 随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拯救者李辰,允许同行,并可自由调配中转站3号的所有资源。 黄色塑料服男子快步跑了过来,将磁片递给李辰,道:“你们还要往下?” “是的。” “这几个人也一起?”黄色塑料服男子指了指电梯里的几个人。 “是的。” “他们也是拯救者?” “最里面那个穿着灰色外套的人不是,另外三个都是。” “好。”黄色塑料服男子道,“你们需要什么?” “我们需要装备。”李辰道,“足够让我们活着进入到-35层的装备。” “-35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5218米了。”黄色塑料服男子道。 “是的,你没记错。” “那你需要上好的装备。”黄色塑料服男子道,“而且还是五套,我需要准备一下,毕竟,今天已经下去好几个人了。” 李辰看了一眼手表道,“我们时间不多了。” “还有多久?” “最多二十分钟。”李辰道,“还要算上电梯下降的时间。” “应该差不多。”黄色塑料服男子转身走进了黑乎乎的甬道当中,眨眼没见了踪影。 霍见归站在电梯中,感觉浑身发热,是那种炙烤般的热,而起呼吸异常困难,每次呼吸只能吸进去很少的氧气,憋的他脸红脖子粗的。 他艰难地问道:“我们……究竟要去哪?” 李辰缓缓转过头来,双眼紧盯着霍见归,表情凝重,瞳孔深处似乎有蓝色的火焰在燃烧。 良久过后,两个字从他的牙缝中崩了出来,像是两颗子弹,钻进了霍见归的耳膜深处。 “地狱——” 第187章 地狱(下) 我们虽然居住在地球上,且大部分的人一辈子都在地球上,但是,我们很少真正去了解或是思考,我们所在的地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抬起头来,就可以看见浩瀚无垠的天空,那些闪烁的星星和月亮,以及银河系中的种种神奇景象吸引了我们的大部分注意力。 我们很少低下头去看脚下—— 即使看了脚下,也仅仅是看到地面的沙石土层,我们的肉眼无法穿透地面,看不到地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即使,我们有幸进入一个很深的洞穴,或是天然的,或是人工的,但那洞穴也不会太深,即使足够深,地下所展示的面积也很小,根本不足以让我们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地球可以整体分为三个部分,地壳,地幔,地核。 地球的半径约为6371千米。 以目前的人类的钻井技术来说,人类可挖掘的最深的稳定结构洞穴,约为五千米左右。 而地球上最深的勘探井,在科利斯半岛上,也才12千米,但这个勘探井的内部结构并不稳定,挖掘至12千米之后,下去的几个人再也没能上来,而且,任何钻井机器在这时全都起不上丁点作用,所以,本来这项工程被多国合力开发且寄予厚望,但最后不得不叫停,且直到今天,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人类所接触到的最深的洞,还不到地球半径的五千分之一。 如果不想的话,会觉得没什么,但细想之下,便会发觉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人类到现在为止,也才触到了地球的皮毛,如果把地球比作一个苹果,那么人类最深的洞穴,也仅仅是削了一层苹果皮,而且还仅限于薄薄的一层。 那么,再往地下到底是什么呢? 地球内部,乃至中心到底有什么呢? 根据现有科学体系推测,地球内部温度极高,应该会达到甚至超过一万度。 地球内部的物质质量也特别高,其物质密度比黄金还高几百倍。 而且,地球内部气压也奇高无比,有350万个大气压那么高。 在这样高温度,高压强,高密度的情况下,现有科学体系中的‘固态’和‘液态’的概念已经不存在了,现有科学根本无法解释什么样的东西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存在。 也就是说,地心内部的物质既具有钢铁般的‘钢性’,同时又具有像白蜡、沥青一样的‘柔性’。 这种物质,不仅比钢铁还要坚硬上百倍,而且还能慢慢变形而不被折断。 这是什么样的物质? 至少,现有的科学体系的所有理论均不适用于这种自身就存在着相悖矛盾的物质。 或许—— 地球内部,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有独属于它的科学理论体系。 我们一直想象和相信外太空有外星文明,但其实,或许,实实在在的异类文明,正在我们脚下,也未可知。 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我们经常说到和听到的‘地狱’,或许有可能是真的存在的,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地心有极高的温度和压强,符合炼狱的说法,任何东西进入里面,必然会极尽扭曲,同时存在刚强和柔软,同时是固体又是气体。 而人类自古以来,对待死去的人,一直都有一种说法,叫做——入土为安。 好像不将尸体埋入地下,这个人就生生世世不得安生一般。 当然有的地方也有海葬的说法,但是不管怎样,尸体最终都会进入土层以下,地壳内部,而不是在树梢上,山顶上,亦或者云层上。 而那个被组织者们称之为黑粒子工程的项目,正是基于这一种事实,以及在这个事实上进行的假设,才正式启动的。 霍见归如今还清楚地记得,两年前,他听那个人说的极具煽动性的话。 那个人说:“人死了,身体逐渐腐烂,身体的所有东西全部转化为更小的单位,逐渐渗入地下,而在地下又有新的东西将这些小单位再次分解,以此类推,直到深的不能更深的地方,分解至小的不能再小的单位,人类肉身所化的东西停住了——而那个地方在多深的地方,我们谁都不知道,但是,我们必须要知道,因为,这件事关乎整个人类的命运。” 霍见归记得那个人当时说出了一句让他为之动容的话,那个人极其严肃,极其认真,而且信心十足地说:“我们有理由相信,人类的未来,并不在虚无缥缈的外太空,而在地下深处,因为地球内部,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大的超出我们的想象,而我们所探知的还不千分之一。” 当时,霍见归承认自己被唬住了。 而且,接下来,他亲眼看见了黑粒子工程的前期DEMO,让他叹为观止的并不是它对于地下挖掘和建构的雄心壮志,而是对于地下生物,甚至地下非生物的探究和解密的决心。 这是一件让任何人都会为之着迷的事情,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霍见归当时已经在心理学上有自己的终极拷问了,那时的他,就已经觉得心理学好像在某些方面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万能。 人的生命太短暂了,几十年匆匆一晃而过,但是人的潜意识在这几十年里,尤其是临终之前的那一段时间,仿似才刚刚激活,或者说才开发了一丁点的量。 然而,这时,人的寿命已经到了尽头。 好像造物主知道人类在这时要逐渐搞明白潜意识了,所以才不得不用身体的寿命来遏制人类发现潜意识里面的巨大秘密一样。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心理学家们发现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巨大历史回顾和未来预言的价值之后。 从那时起,霍见归就有种直觉,人类的肉体虽然随着寿命的终结而逐渐腐朽,转化为别的不可见物质,但是潜意识,思维,意识,这些东西可能并未转化,而是以某种方式附在那些转化的物质上,继续生存。 这也符合人体能量学的理论。 也就是说,人死了,但又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 这种形式,便是人类的第二种形态。 在后续霍见归的研究中,他将这第二种形态称之为:灵魂态。 因为在地球上,任何物质,都会受到万有引力的作用,而像潜意识,意识,思维这种东西是无法独立存在的,所以,它们必然是依附在什么东西上的,而只要是依附在东西之上,那么便会受到万有引力的影响,便会下坠,而不是升至天空,甚至飞进银河系。 所以,天堂这样的美好幻想从科学的角度来看,根本是不会存在的。 那么,与之相对应的地狱,则有可能正是这些‘灵魂类物质’,寄居和生存的地方。 这个地方,不可能在地表以上,一定在地表以下。 当然,也不可能是在很浅的地表以下,一定是在很深的地表一下,深度极有可能超过了地壳的深度,甚至是超过地幔的深度。 如果它真的存在,有可能正在地核中。 或者说,整个地核,其实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而这个世界,便是人们口中经常说到的——地狱。 这也符合现有科学对地核内部构造的推测之一,说的是地核是中空的,里面有一块无比巨大的水晶,水晶内部则是一个独立于天地万物之外的高温度,高压压强,高密度的空间。 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以人类的科技发展速度,能在地球毁灭,亦或者是太阳爆炸之前,探知到,甚至是到达那个地方吗?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毕竟未来科技会发展成什么样,没有人知道。 但仅仅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批人,是不信邪的,他们总是想方设法地想着将那些不可能转化为可能。 人类真正的进步,正是来源于这批人对于那些看似不可能但又不放弃事情的努力上。 ‘黑粒子工程’,正是21世纪,最不切实际,最匪夷所思,最让人觉得根本不可能的科技项目之一。 这个项目讳莫如深,知道底细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大部分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参与项目的大部分人,只知道它的终究行为只有一个——挖。 挖的越深越好。 在挖的过程中,要搭建地下中转站,为后续的科技水平和持续投入开路。 很多人并不知道它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电梯继续下行。 电梯内有五个人,全都穿着厚厚的如同太空服一般的服装,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服装虽然跟太空服有些像,但并不是太空服,而是地下服,区别在于,它能够抵抗高温和高压,不至于让人在地下的时候被汽化成气体,以及被挤压成粉末。 自从穿上这套服装之后,霍见归就觉得全身不舒服,好像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东西在外部冲撞着他的身体,试图钻进他体内一样。 霍见归看了看身旁的四人,这四个人似乎也并不是经常来这么深的地下,有可能这还是他们的第一次,因为他们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紧张,而且,眼神也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恐慌。 好像大难临头一般。 霍见归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虽然是大口呼吸,可是吸入肺部的氧气并不多,让他产生了一种缺氧的错觉,脑子霎时有些空白,差点晕过去。 就在这时,电梯忽然停止了。 电梯上的数字,-30,亮了起来。 随后,电梯突然剧烈摇晃了起来,像是一头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猛=野兽一样,猛烈抖动着自己的身体。 几个人都没有事先预料到,全都被摇晃的东倒西歪,其中一个男子甚至直接趴在了地上,像是乌龟一样四肢着地,拱起后背,试图稳住身形。 霍见归只感觉自己被摇晃的有点晕,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就在电梯内的众人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忽然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像是山石坍塌一样的声音响在耳畔,紧接着,电梯门发出一阵‘咔啦咔啦’的声响,终于打开了。 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一股红色的水流携带着巨大的热浪从外面冲了进来。 “熔岩!” 只听一个声音高声大叫,声音中带着控制不住的惊恐。 第188章 家族使命 粉无常在空间中寻找着,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条时间阶梯。 在他的周围,近距离范围内,一共有五条阶梯,有长有段。 最长的一条有四十多个台阶,最短的一条只有十多个台阶。 还有三条分别是22个,28个和32个。 往远处看,阶梯多不胜数,有的地区域几条阶梯甚至纵横交错在了一起,好像几条缠绕在一起的蛇一样,分不清彼此。 粉无常意念闪动,在空间中闪转腾挪,将近距离的五条阶梯依次看了一遍。 在那条有22个台阶的阶梯上,他在中间的12个台阶深处看到了一副长条形的格子场景,场景中的人物扭曲流动,似曾相识。 当他将自己的注意力穿透进去之后,景物拉伸,变成具体的人形和物形,他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那年的他12岁,留着长过鼻梁的头发,有着酷酷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好像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他知道,这就是那时的他。 当年那个青春期的他,学会了叛逆和装酷,然而,只有他知道,在这样冷漠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骚动的,不安的,漂泊不定的内心。 那年的粉无常,虽然和他哥哥粉断见年龄一样,但他的哥哥显然比他成熟许多,他哥哥甚至早已经知道了他们家族背负的使命和意义,并且正在逐渐磨练和打造自己,力图扛起家族的大旗,完成历经几代人的使命。 粉无常同样知道这件事,可是他显然没有他哥哥理解的那么深刻,他甚至有种一切都是虚幻的感觉。 他在逃避。 为了逃避,他甚至疏远自己的哥哥,当然,也疏远自己的父亲。 对于疏远哥哥,他可以很轻易地做到,可疏远父亲,他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切正常,装作对整件事很热枕,不让父亲看出来。 不然父亲就会用他那双沉痛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一盯就是好几个小时,那种煎熬比打他,骂他更难受。 在那副场景中,粉无常看见自己正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操场的角落中蹲坐着的一个穿着校服,留着短发,长相几乎跟他一致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正是他的哥哥粉断见。 他的哥哥除了有一个奇怪的,让所有人摸不到头脑的名字之外,一切都显得非常正常,甚至可以说是优秀,他是三好学生,成绩好,善良,热心,积极向上,配合老师,帮助学生。 然而,只有粉无常知道,在哥哥那热情的积极表象后面,隐藏着怎样的深沉的灵魂,那是一具从小就被耳濡目染的家族使命几乎压弯了腰的灵魂。 操场的粉断见忽然扭过了头来,和三楼窗前站着的粉无常遥相对视。 那一刻,粉无常觉得自己是在对着窗台照镜子,那张脸总让他有一种错觉,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所以,他要留长头发,遮住半边脸。 可他虽然遮住了自己的脸,然而却无法遮住粉断见的脸。 粉无常急忙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粉断见的目光。 真正的疏远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即使他们的内心依旧彼此相连,即使他们的兄弟情谊无与伦比,即使他们相互都在暗中帮助对方,关怀对方—— 但从这时起,一道无形的墙已经竖立在了他们之间。 其实,这堵墙更多是由粉无常竖立起来的。 画面中,粉无常后退几步,再望向窗外的时候,就看不见哥哥了,过了一小会之后,他伸长了脖子,朝外面望去,此时,他甚至有点期待再看见哥哥,可是,哥哥已经不在那里了,整个操场里都没有他的影子。 他好像瞬间失踪了一样。 粉无常自己一个人趴在窗台上,有些失魂落魄。 直到一个人走进教室之后,喊他的名字,才将他从这种状态中唤醒过来。 他回过头来,看到了又一个在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物。 是一个女孩,名叫顾菲然。 长发,白衣,身形瘦削。 她不笑的时候,脸上有着淡淡的忧郁。 她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春风拂面,让人心醉神迷。 然而,能让她笑起来的人很少,粉无常算是一个。 时隔多年,再次看见她的脸,粉无常在一瞬间愣住了,很快,他的眼眶就湿润了,很多被强行压制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迸发了出来,冲击着他的大脑,那些过往的岁月像是一根根的针,刺穿着他的大脑皮层和泪腺神经。 这之后,画面消失了,或者说,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结束了。 粉无常木然呆愣,任由两行清泪自眼眶滑落。 无声的哭泣其悲伤程度有时候胜过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 可是,在这里,粉无常只是有那种哭泣的感觉,也只是感觉眼泪滑落了下来,可是,当他下意识去擦拭脸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根本就不存在,眼泪自然也不存在。 这里,没有肉体那一说。 肉体只是一堆流动的介质,天知道自己该怎么跟这些介质接触。 他没有过多去想这个问题,意念一动,身形立马往上飘了两个台阶。 这条长度只有22个台阶的阶梯显然正是粉无常自己的生命时间刻度。 他现在才21岁,至于台阶为什么有22个,他不得而知。 他忽然想起来,之前他和白雪玩笔仙的时候,他曾询问笔仙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当时笔仙在纸上的一个数字上圈了两次,那个数字是2。 毫无疑问,笔仙的答案是他在22岁的时候会死。 难道说,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从这个台阶上来看,或许自己真的只能活到22岁? 粉无常兀自点了点头,其实,在他当时看到笔仙的答案的时候,他就有种感觉,就觉得自己真的可能只能活到22岁。 对此,他并不吃惊。 他深吸了一口气,飘到了阶梯的最顶端。 他将目光聚焦到最后一个台阶上,也就是第22个台阶上。 第22个台阶上里面是乳白色的介质在流动,深入进去看,也看不到什么东西,虽然仿似有场景,但所有的场景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看得并不真切,而且,看久了之后,头就会晕,甚至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往下看去。 第21个阶梯从中间段往后是乳白色的,从中间段往前是五颜六色的流动的介质。 显然,这也符合他现在活了21岁半的情况。 他看到最后一个场景是自己进入了一道蓝色的门,这之后,就看不见了。 倒数第二个场景是他被两个黑衣人驾着进入了一个实验室一样的地方,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SLD致幻音乐室。 看来,自己确实在进入音乐室之前,就已经被什么东西给迷惑了,失去了部分行动能力,所以才导致后续的事情发生。 然而,在他的记忆中,竟然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段。 此时看起来,也没有那种忽然想起来的感觉,好像这段记忆与他完全无关一样。 这样的感觉真的非常奇怪。 粉无常继续往后看去,他先后看到了自己进入孟婆会所,在外面寻找西街天门,以及和师傅在医院中对话的场景。 所有的场景基本上都是他所经历过的,除了在SLD致幻音乐室中的那一段之外。 这种感觉像是在看一部由自己主演的电影一样。 从头到尾,可以回放,可以慢放,也可以快进。 在这里,人生真的就像是一卷录像带一样。 粉无常看着看着,不由地一阵唏嘘,甚至忘记了自己最初的念头,直到他一路往回看到差不多两个月前,自己在紫晶酒吧中守候霍见归的场景,他才如梦初醒。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宿命般的沉重感。 他继续往后看,看到了自己去拜访父亲生前唯一的挚友,那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独眼老头。 他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老头到底是干啥的,只知道在父亲生前的时候,曾多次和老头聊天到深夜,并且神神秘秘,不知道干些什么。 后来,他才得知老头姓樊,名叫樊道明,是一名心理学教授,好像还是比较有身份,比较有威望的那种。 父亲有时候管他叫樊教授,有时管他叫老樊。 对于这个姓樊的老头,粉无常没有多少好感,甚至曾经一度比较害怕他,因为每次和姓樊的那只独眼对视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内心被刺穿了一般,一点秘密都没有。 粉无常一直都觉得,姓樊的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却比很多有两只眼眼睛的人看的更加清楚,更加真切,而且,他似乎能够看见事情的本质,能够看见人心深处的秘密。 老头神神叨叨的,最开始只字不谈,在粉无常的数次拜访和坚持询问之下,终于从这个老头的口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独眼老头告诉了他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此后便成了粉无常寻找和守候长达一个月,在口中默念无数次的人名——霍见归。 至于为什么会是霍见归? 他能从霍见归的身上能获得什么东西? 姓樊的跟霍见归又是什么关系? 以及,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父亲为什么跟姓樊的往来这么密切,他们之间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些问题,粉无常统统不知道答案。 在过去的两年里,他曾经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让他头疼和无法接受的是,他的哥哥也死了,而且还死的那么诡异,那么离奇。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知道他家族使命的,能够完成这个使命,并且找出父亲和哥哥到底为什么死,死在谁手里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 姓粉的人,只有他一个了。 毕竟,他是改名换姓的。 家族使命……父亲……哥哥……樊道明……霍见归…… 这中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和秘密? 他到底在其中扮演这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粉无常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找到了。 他有预感,且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毕竟,他的生命也快要到头了。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或许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在死前,是肯定会知道所有真相的吧。 粉无常在心里想着。 一边想着,他一边继续往回看去。 他看到了一栋低矮的废弃的楼房前,自己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的场景。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樊道明时候的场景。 那之后,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个独眼老怪了。 也就是在那一次,樊道明向他说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同时告诉了他霍见归这个名字。 一切,都仿似是上天安排好的。 即使是倒着回放自己已经走过的命运,都有一种无法触摸的距离感。 命运,实在是太过于扑朔迷离。 他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将这段时间从整条时间台阶上取了出来。 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 第189章 血腥雷雨夜 时间回溯到三年前。 粉无常18岁。 那是夏末秋初的一天晚上,雷电交加,狂风暴雨,肆虐大地。 后半夜的时候,粉无常被雷电惊醒,迷迷糊糊间,他听见外面似乎有人在吵架,是那种压抑着声音的吵架,愤怒在体内汹涌澎湃,但因为某种原因,无法通过声音释放出来。 粉无常从床上爬起,贴在猫眼上,往外看去。 客厅中,并未开灯,黑沉沉的。 但有种激烈的情绪正在这黑沉沉的客厅中漫延,粉无常即使看不到人影,也依旧能感觉到那种情绪的存在。 惊雷炸响,闪电划过。 客厅霎时亮如白昼。 粉无常看见客厅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哥哥,一个是自己的父亲。 两个人相对站立,紧盯着对方,哥哥比父亲矮半头左右,不得不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父亲脸色阴沉,目光凶狠。 两人在沉声说着什么,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夹杂的情绪却无比浓烈。 粉无常努力去听。 哥哥在低吼:“我不会这么做的,即使是死我都不会这么做!” 父亲同样在低吼:“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家族!我们隐姓埋名了快一百年了!这是一次机会,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一次机会!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 哥哥瞪大了眼睛:“你在出卖自己的灵魂!” 父亲:“隐姓埋名的人,没有灵魂!” 惊雷和闪电过后,客厅再次一片黑沉。 只有狂风的呼啸和暴雨的击打声单调而重复地响着。 忽然间,粉无常听到了一阵笑声。 那笑声绝不可能是来自父亲的。 因为不管是语气,还是情绪,父亲断然不该在此时笑,而且,这笑声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父亲是不会这样笑的。 但是,他哥哥也从未这样笑过啊…… 而且,粉无常还发觉,哥哥和父亲之间的对话竟然不像是一个儿子和父亲之间的那种对话,两人似乎是平等的关系,而且,哥哥仿似表现的要更加成熟,更加稳重一些,反而是父亲,听起来好像有些偏激。 粉无常很难想象这个哥哥其实跟自己同龄,才刚满18岁。 可是……他们之间的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粉无常已经很久没有跟哥哥和父亲中的任何一人谈过心了,这一次,虽然放暑假,他都一直都在外边的,只不过这两天要回来拿东西,所以才回的家,要不然,他根本连家都不想回。 谁能想到,刚回家第一天晚上,就遇到了这事。 到底要不要劝阻一下呢……要不要出去问一下是什么情况呢,毕竟两个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当然,他更加关心的,其实还是自己的哥哥,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哥哥跟他更亲一些,虽然,他和哥哥也很久都没真正说过话了,即使是今天见面,也只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 “咔嚓!”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粉无常的思绪被打断。 他再次透过猫眼望向客厅。 客厅内空空如也,刚才站立着哥哥和父亲的地方,空荡荡的。 他急忙调整角度,发现整个客厅中都没有父亲和哥哥的影子。 他在心里琢磨着,难道他们已经回到卧室了,不吵架了? 可是,刚刚那一阵阴森森的笑声,是谁发出来的? 他将自己的眼睛努力往猫眼上贴去,试图看清整个客厅,乃至另外两个卧室里的场景,可是闪电的余光再次逝去,四周陷入了新的黑暗当中,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呼声响起,似乎不是在客厅里,而是在门口处,或者是在走廊外面。 那声惊呼很快就被狂风和暴雨的声音掩盖了,要不是粉无常一直在盯着外面看,聚精会神地听,根本就听不到。 这一次,他没再犹豫。 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甚至隐约间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这味道是他在后来的时候经过数次回忆之后才确定的。 他一把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他摸摸索索,第一时间去开灯,可是一开之下,竟然没亮。 停电了。 他有些慌张了起来。 四周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可是,不远处窗台附近阴影绰绰的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在蠕动,他吓得呼吸急促了起来,不由地轻叫了一声:“哥哥……”一声过后,他又叫了一声:“父亲……” 没有人回答他。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以及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想要去找手电筒,可是摸索了一会,似乎撞在了茶几上,发出‘哐啷’一声响,将他自己吓了一跳。 这时,惊雷炸响,闪电很快如期而至。 他看准了方位,一下扑到墙体柜前面,拉开抽屉,摸出了手电筒。 一道光柱应声亮起。 看见这道光柱的瞬间,他内心的那种无力感和慌乱感才稍稍好了一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害怕地发抖了起来。 他全身抖动地就像是筛子一样,连嘴唇都禁不住颤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照了照窗台附近,窗户打开了一跳缝隙,风和雨正不停地从那条缝隙中挤进来,冲撞着窗户的缝隙逐渐变大,要不是那一道铁杠撑着,估计整面窗户都会被吹开。 窗帘在风的吹动之下不停地鼓胀着。 他扯起嗓子,大声喊了几声。 “哥哥!” “父亲!” 空荡荡的,不止是人影空荡荡,连声音也空荡荡。 在这空荡荡的不正常的环境中,他闻到了一股特殊的,让人作呕的味道。 他径直穿过客厅。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看见外面的大门敞开着。 他用灯光一扫,门口一个影子一闪即逝,并且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叫声,在后来面对警察的数次盘问之下,粉无常始终坚持这声叫声是人的叫声,而不是警察们说的猫的叫声,或者别的什么动物的叫声。 粉无常随手抄起一个扫把,又觉得它太弱,扔掉之后,抓起了一把矮凳子,朝着门口奔去。 奔到门口附近的时候,他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 他的脸几乎贴在了地板上,一股粘稠的液体触到了他的鼻头。 他伸手摸了摸,黏糊糊的,还有一丝温热。 他的大脑瞬间充血。 他显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血! 他慌乱地从地上爬去,稳住身子,径直扑向门外。 一照之下,他立马发出了一声尖叫。 与此同时,一声惊雷炸响! 尖叫声和惊雷声混溶在一起,让人很难分清到底是尖叫声更锐利,还是惊雷声更炸裂。 一具尸体斜躺在门外的墙壁上。 鲜血从脖颈处流出,像是一条小溪,咕嘟咕嘟喷涌的声音在深夜中显得如此清晰。 尸体的脖颈上插着一把刀。 尸体正是粉无常的哥哥,粉断见。 粉无常吓得惊声尖叫,几乎失去了理智,眼前的血腥一幕让人有一种不真切感,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可是……血腥味充斥着他的鼻尖,尸体那双惊惧又不甘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咔嚓!”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粉无常被这声惊雷震醒。 他急忙查看哥哥的伤势。 哥哥已经死了,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 粉无常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保持镇定而没有昏迷的,他记得自己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同时朝着走廊的另外一边疯狂跑去。 刚刚,他看见的那个影子,很可能就是凶手—— 走廊跑到了尽头。 没见人影。 两个电梯都显示停在一楼。 他急忙按了电梯。 电梯很快就上来,他钻进电梯,下到一楼。 他的速度很快,根本没有停顿,他像是头野兽一样冲出去。 他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个在暴雨中没有穿雨衣,快速行走的人影。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正常人肯定不会在这样的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下出来散步。 他追了上去。 那个人开始跑。 惊雷炸响,闪电疾驰。 雨帘遮挡了他的视线,即使是手电筒的光柱也被挡住了。 他跟丢了。 当他在一个分叉口处,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还未回头,就感觉后脑勺传来大力一击。 “噗通!”一声,他的身体滚落进雨水当中。 “哗啦啦!哗啦啦!” 雨水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他闭上双眼,陷入昏迷。 一个人影站在他的身侧,看了几秒钟之后,转身离去。 雷声越来越大,闪电越来越疾。 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这一晚上,粉无常的哥哥被杀,父亲失踪,他自己则被人击晕在小区里面。 父亲从那晚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粉无常怀疑父亲也死了,只不过没找到尸体而已。 从那之后的一年里,粉无常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警局中,然而,最后得出的结果让他愤怒不已。 录像显示,当天,电梯从12点十五分过后,就没人使用过了,只有在凌晨一点二十三的时候,粉无常自己乘坐电梯下到了一楼。 而且,从走廊中的监控录像,也并未拍到发生在他家门口的事情,整个过程,他家门口都空空的,然后忽然间,粉无常就出现在了门口处,然后下一瞬间,死亡的粉断见也出现在了镜头里。 其实,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粉无常可以肯定,监控录像已经被做了手脚,至于是事后做的,还是事前,他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粉断见脖颈上的那把刀子,是他家里的水果刀,刀子上只有粉断见,父亲,和粉无常三个人的指纹,其中,当属粉断见的指纹最多,最清晰。 也就是说,如果排除自杀可能的话,凶手很可能就是父亲和粉无常其中的一个。 而且,小区录像也并未监控到有用的信息。 警方筛选了从12点过后,整个进出小区的人,并未发现可疑人员,而且,奇怪的是,监控录像中,也没有发现他的父亲离开小区的场景。 整个过程,可谓离奇至极。 警方虽然多次盘问粉无常,他的哥哥和父亲之间是否有矛盾,然而粉无常始终都没说那晚上,他听到了哥哥和父亲的对话和争吵。 从那一晚上起,父亲和哥哥一起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整个家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没有任何人帮助他,他在孤独的泥沼中攀爬,前方没有光明。 这件案子,成了一件悬案,然而虽说是悬案,只不过是因为凶手没有抓到而已,种种线索已然表明,最大的犯罪嫌疑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从此,自己的父亲,成了通缉犯。 通缉犯上父亲的姓不再姓粉,而是姓汾。 汾明。 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一个隐埋了大半辈子的名字,公布于众。 数年过去了,汾明已经没有任何的线索。 不论是警方,还是粉无常自己,都未找到丝毫线索。 但死亡的气息和回忆,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愈发鲜活,甚至有了新的生命,每个孤独的夜晚,都会在梦境中不停地上演。 现在,终于有机会,将过去真正重演了。 粉无常将那个雷雨夜中的完整时间段摘了出来,整个时间阶梯下落,重新拼凑在一起,他跃上阶梯,在倒数第二个台阶上停下,将手中的时间段,插入了最后一段五颜六色的时间段里面,替换掉了最后一段。 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命运,会重演吗? 第190章 真相的一角 等了很长时间,预想中的事件并未到来。 不知是因为在这个特殊空间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亦或者,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多少让粉无常感到有些失望。 虽然,他也预感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毕竟,这里的东西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如果真的能够改变时间,或者说穿越时空什么的,那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了。 假如真的有别的世界,或者说别的空间,那也只能是分割发生的,没法同时发生。 粉无常蹲坐在台阶上,静静看着台阶最顶端的那一段五颜六色的流动介质。 不知不觉间,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他努力去捕捉着脑中的灵光。 他紧盯着那流动介质里面的场景,双眼一眨也不眨。 忽然间,他如梦初醒。 就在刚刚,他的记忆出现了一小段时间的混乱,他竟然有些记不起那个雷雨夜的血腥场景了,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不记得在三年前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那个雷雨夜根本就没发生在三年前,而是发生在三天前,或者更短的时间。 他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这种混乱,应该是时间台阶替换的原因导致的。 粉无常有点害怕自己忘掉自己改过时间段这个事情,那样的话,改变后的一切就变成真的了,自己根本无法察觉,就算是别人说,也不会信的。 他感觉自己对于改过时间段这件事的记忆正在缓慢地淡化。 怎么办…… 他有些慌张了起来。 直到现在,他才有些明白过来,这个时间台阶并不是未来的预言,也不是对过去的补救,而只是一种更改记忆的方法,它能够将自己的某一段啊记忆拿掉,或者将别的什么记忆塞进来。 忘记,最直接最干净的方式是死亡。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删除自己的记忆,或者更改自己的记忆。 或许,这正是孟婆会所压箱底的猛药。 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但,这是粉无常能够想到的唯一的解释了。 而且,孟婆会所的宗旨就是忘却,而这种记忆拿掉或者改变的方式,便是除了死亡之外,最直接也是最好的方式了。 虽然暴力,但的确有效,一旦拿掉记忆或者更改,人就再也不会悲伤痛苦了。 即使,事实依旧在那,即使记忆中的一切都已改变。 看来,这个地方也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高端,那么不可理解。 或许之前他遇到的那几个奇特的领域,并不是什么四维空间,或者五维空间啥的,毕竟,那种东西超脱科学,常人怎能轻易遇到。 可能,这里的一切也都是有科学依据的,只不过自己现在还未真正找到突破口而已。 但是,即使如此,他在这个奇特的地方,已经领略了太多奇迹,并且思考了很多有意义的问题,让他的思想和精神都上了一个档次,不仅开阔了视野,也收获颇丰。 他只稍微想了一会,脑中那关于自己更改时间段的记忆就已经所剩无几,他甚至有些记不住了,最后的一丁点记忆像是柳絮一样在自己的脑海深处漂浮着,忽隐忽现。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粉无常自言自语着,“我一定要做点什么……不能这样……” 话音刚落,他迅速将那段强行插入的时间段从台阶中取了出来,一取出来,很多东西似乎又恢复了。 他看着时间段里面的场景,回忆起了三年前的雷雨夜。 他抱着这个场景看了很久。 他再次深入进了场景里面,又看了一遍。 这个过程像是又重新经历了一次一样,虽然痛苦,但是竟然有些欲罢不能。 他又再次深入了进去,这一次,他看的比前面两次更加仔细,那种真实的体验也更加强烈,而且,他发觉,随着自己每一次深入进去观察,所看到的内容似乎都有所不同,看到的比之前多了,也更详细了,而且,听到的也比之前多了。 “难道是将潜意识里埋藏的信息也提取了出来……” 粉无常觉得有这种可能。 毕竟,事发的时候,潜意识虽然将所有视觉信息和听觉信息全都囊括进了大脑中,但意识却只能看到和听到它认为有用的信息,自动过滤掉了那些无用的信息,因为,人的大脑神经无法在短时间内同时处理那么多信息,所以,也就有了潜意识和意识对同一件事接收到的信息不同的情况。 潜意识更全面,意识更片面和表面。 他再次深入进了场景之中,回到了三年前,但这一次,与之前几次都有不同。 三年前的半夜。 雷电交加。 粉无常被吵醒,他爬起来,附在猫眼上,往外看。 这一次,他不仅看到了哥哥和父亲在客厅吵架,他还看到窗台附近的窗户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弄开了一条缝。 看来,那条缝隙就是此时此刻被弄开的。 他看不清窗外面到底有什么,但凭借着直觉,他知道,哪里似乎有个人正在潜伏着。 他听到了哥哥和父亲的对话。 这一次,他还听到了一些别的,之前因为声音太小,他的注意力被风声和雨声所分别,其实隐约间也是听到了,可是并未集中注意力去辨别听到的到底是什么,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注意力去辨别这些信息。 除了之前那几句之外,他还听见哥哥在问父亲:“那个东西,现在到底在哪?!” 父亲压低声音:“我比你更加关心它到底在哪!” 哥哥:“实话说,那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 父亲:“那是肯定的!” 哥哥:“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肯定不会放在家里的!” 这时,父亲似乎从兜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递给了哥哥。 哥哥接过来,似乎是一张纸片,他惊呼了一声:“她是谁?!” 父亲忽然看了窗台一眼,又朝着走廊看了一眼:“快走!找到她!你自然就知道了!” 就是这时,窗台忽然传来了“砰!”地一声轻响。 也就是这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阴森森的笑声。 随后,客厅陷入了一片突如其来的寂静当中,但在这寂静里,粉无常还是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低声的喘息声,这些声音混杂在风声和雨声中,几乎很难分辨,但集中起十二分注意力的他还是捕捉到了。 此时此刻,他多想立马拉开门冲出去,救助自己的父亲,可是,回忆场景中的他依旧在门前纠结着,犹豫着,直到又一声炸雷响起,闪电划过夜空,照亮空荡荡的客厅之后,粉无常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切都晚了。 他出去,又在客厅内寻找手电筒,这时候,凶杀犯已经在门口杀死了自己的哥哥,温热的鲜血已经流淌进了房间内,等待着他去踩上一脚,然后滑倒。 他还是听到了那声猫叫,他还是看见了窗台上影影绰绰的东西,一个影子从门口走廊处一闪而过。 他冲出去,跌倒,爬起,看见死去的哥哥,然后坐电梯,下到一楼。 整个过程中,并未发现异样,跟之前回忆场景中的相差无比。 唯一不同的是,他听到了楼梯中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声,这在之前他是没有听到的。 也就是说,凶手其实是从楼梯走下去的? 他家在八楼。 当时的自己为啥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然后,他开始在雨中的小区追逐那个身影,在分叉口处,他停住了身子—— 这里是关键,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当时的场景,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几秒钟后,脚步声出现了。 他的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然后,一阵劲风从脑后扫来,“砰!”地一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倒地之后,合上眼睛之前,闪电的余辉划过夜空,光影斑驳之间,他看见了一张脸,一张蒙着面的脸。 可即使蒙着面,光从那双眼睛当中,他依旧能认出那人是谁。 他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父亲,汾明。 粉无常呆住了,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觉得这肯定是自己的主观臆断,是凭空想象,是猜测,是幻觉…… 他再次看了一遍,这一遍比上一遍更加仔细,又来到那个分岔路口,又听见了那阵急促的脚步声,当他被打晕的时候,迷蒙之间,他再次看见了那张脸,以及那双眼睛,那双他已经看了十八年的眼睛,不仅是眼睛熟悉,连眼神都是如此熟悉。 父亲打晕了他。 没错。 父亲不仅没死,而且,还蒙着面,一闷棍将追出来的自己打晕了。 这个消息让粉无常与其说是感到愤怒和震惊,不如说是感到悲伤和痛苦。 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其实一直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因为隐约之间,他的潜意识还是通过梦境等别的方式向他传达了这一发现,可是,总是被他自己给说服过去了。 他觉得父亲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现在,当他重看那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将细节一一过滤之后,他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一个他早已想到过的事实。 他的父亲,就是这起事件的主导者。 他的父亲杀了他的哥哥。 他的父亲成了逃犯。 可为什么,父亲不杀自己? 任由自己活在经年累月的痛苦中无法自拔,最后发现一个根本无法接受的事实。 粉无常要疯了。 他心痛的要疯了。 复仇,不存在的……他替哥哥复仇,就要杀掉父亲,那么,杀父之仇,又该谁报? 粉无常跌落在虚空当中,手中的时间台阶悬浮在身侧,左右旋转着,里面的场景缓慢地流动变幻。 这个残酷的事实,还是来了。 他逃避了三年,设想了十几种结果,可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 究竟是为什么? 父亲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现在又在哪里? 呆愣良久之后的粉无常缓缓抬起头来,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可是再次擦了一个空。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父亲并不是凶手,虽然种种迹象表面,父亲就是凶手,而且,即使不是凶手,也肯定知道些什么,或者干脆就参与了进去。 可,他并未看见父亲杀人的过程啊,父亲只是将他敲晕了而已,并不能证明他杀了哥哥。 逐渐冷静下来的粉无常开始思考了起来。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段对话,也就是那段最新听到的对话。 在对话中,他们提到了‘那个东西’,粉无常知道,‘那个东西’,应该就是家族使命的提到的那个东西,他们汾家几代人保护的东西。 可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父亲却从未跟他提起过,只说等到了时间之后,自然会告诉他。 听他们对话的内容,似乎哥哥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最关键的倒不是‘那个东西’,而是父亲当时给哥哥的那个纸张里面到底是什么,为啥哥哥一看之后,立马惊呼一声:“她是谁?” 这个她是女她,还是男他,还未可知。 难道说,那是一张照片? 粉无常开始回想,回想自那之后,他在收拾家中遗物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张类似于照片一样的东西。 想了半天之后,他确定当时自己并未发现照片,或者是纸张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在地板上发现了一本书……那本书似乎还是打开状态。 “等等……”粉无常惊声自语,“难道说……那张纸夹在那本书里?!” 他觉得这是一种可能性,因为纸张当时已经给了哥哥,粉无常记得,那本书在第一次闪电亮起来的时候,好像是在茶几上的……而后面再亮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掉在地上了。 纸张里到底有什么? 是一张照片,还是一幅画像,亦或是一个姓名? 总之,不管是什么东西,这个纸张都异常关键。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了一个让他又惊又惧又悲又气的事实。 那就是,他的父亲——没死! 第191章 地下五千米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一股红色的水流携带着滔天热浪便冲了进来。 外面传来了一声高呼:“熔岩!小心点!” 霍见归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身子霎时就被冲歪了。 红色的熔岩托起了他的身子,他的身体在熔岩中上下起伏。 与他想象的不同,他并未被熔岩烧成一摊水,甚至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红色的熔岩此时看来更像是染了颜色的水流一样,根本没什么危害。 但是,霍见归知道,这一切都得益于他身上穿戴着的特殊装备。 这套厚重的,从脚底武装到牙齿的装备,阻挡住了熔岩的高温侵蚀,阻挡住了高压的挤压,同时还给他提供了可供呼吸的氧气,现在,只要这套衣服出现一个小缺口,亦或裂缝啥的,他整个瞬间便会液化,然后下一瞬间便会汽化。 制造这电梯所使用的所有材质应该都是跟他身上穿的衣服一样,要不然,这电梯也肯定早就坏掉了。 电梯外面,停着一辆类似于皮筏艇一样的东西,漂浮在红色的熔岩之上。 艇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同样穿着一身装备的人,隔着透明罩,面目看得并不真切。 “快出来吧!”艇的人说话声音倒是挺大的,应该是经过什么仪器放大处理过了。 李辰回头看了一眼,率先游了出来。 另外三个人也相继游了出去。 霍见归是被拖出去的,在这样的熔岩液体中游泳,他还真的有些不适应,光是看着就有点眩晕,所以,跌倒了好几次。 上艇之后,熔岩开始后退,像是潮水一样,从电梯里面退了出来,又从艇下退了出去,一路从甬道两侧后退,直至消失不见。 艇上人的声音传来:“你们来的很巧,正赶上岩浆带波动。” 霍见归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岩浆带波动,其实就是火山爆发,只不过有的火山爆发,熔岩确实是从火山口喷了出来,而有的火山爆发,并未冲到火山口,就已经退了回去,所以外人并不知道。 其实,大部分的火山喷发都是后者。 李辰道:“实话说,我虽然下来过几次,但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刚才,把我吓到了。” 艇上人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之前几次,都成功被我们引导至别处了,这一次,很突然,不过幸好我们有预防措施,损失并不大。” 李辰道:“会议还是如期进行?” 艇上人道:“那是自然,任何事都无法阻止。” 李辰点了点头,望向霍见归,霍见归表面上装作有些不适应,精神不佳,站立不稳,实际上正在暗中观察,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暗暗揣摩其中的意思。 很显然,这一次的会议地点,定在了这里。 地下-30层,之前听-20层的工作人员说,这里好像已经五千多米深了。 霍见归之前就知道这个项目,也知道他们一直在挖掘,可是没想到竟然已经挖的这么深了,五千多米,想想可能觉得没啥,但真正深入之后,才发觉比天上的五千多米高要恐怖的多。 天空至少是广阔的,可是地下,越是往下,越是狭窄,越是幽深。 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米深里藏着什么东西,是一条汹涌的水脉,还是一段冷却的火岩,亦或是坍塌的奇异洞穴。 而且,越往地下,温度越高,压强越大,人类需要借助装备和道具才能在其中活动。 熔岩很快就退去了,但是甬道中还是有一些小的熔岩流,而且,说不定还有下一次熔岩喷发,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没有第一时间从艇上下来,而是等待着熔岩流全部褪去和地壳稳定。 李辰道:“这次来了多少人?” 艇上人道:“你知道的,一共三派,每一派都来了不少人,但下到这里的,并不是很多,大部分人都在上层等待指令,毕竟,这里不是闲杂人等进得来的地方,而且,没有特殊装备和专门引导的话,就算是进来了,也出不去……” 艇上人话一开口,就有点刹不住车,似乎在这地下呆太久了,很久没说话,被憋坏了,好不容易碰见个说话的,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李辰见他话有点多,似乎不想让霍见归听到一样,没再继续问下去,转了一个话题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艇上人道:“着啥急,还有几个人没到呢。” 李辰道:“他们也坐这个电梯?” 艇上人道:“应该是,你没看见电梯又上去了嘛。” 李辰沉思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艇上人道:“行了,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李辰想要跳出那个皮划艇一样的东西,被艇上人阻止了:“你干嘛呢?” “难道我们不用走路?” “有这东西,哪用得着走路啊,而且,走路,你知道往哪走吗?这四周黑乎乎的,到处都是洞穴,一个不小心,掉进哪里,可能这辈子都出不来了。”艇上人又开始喋喋不休了起来。 “好吧。”李辰将伸出出的右脚又收了回来,同时往四周看了看。 这里的洞穴有点像是人工凿的,又有点像是天然的,反正看起来有点怪,而且,四周怪石嶙峋,一看就没有经过整体规划,不知道这一层是做什么用的,是地下中转站,还是一个什么特殊机构所在地。 艇上人从掌中滑出一个屏幕,像是一个虚拟显示器,他用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画面流转,一行数字显示而出,接着,出现了一个红点,闪烁了几下之后,屏幕消失了。 他们脚下的那个类似于皮划艇的东西竟然生出了几个滑轮,然后自动朝着右边的甬道滑去。 一边滑着,艇上人一边道:“实话说,我见过你,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可我认得你的脸,知道你是拯救派的对不对?” “拯救者,李辰。”李辰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艇上人玻璃罩里面的那张脸,“我好想来的那几次,都是你接待的。” “大家都叫我秋秋,你也可以这么叫。”秋秋说道,“我的工作除了接待你们之外,就是研究这个地下汽车了,也就是说,我既是个礼仪,又是个工程师,当然,除此之外,我还帮他们挖洞,不过挖洞不是我的专长,一般我参与的洞都是些歪洞,挖着挖着就不知道挖到哪里去了,有一次,我还被困进一个洞里,呆了好几天,差点死在里面……” 秋秋又开始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的话题很多,仿似永远都说不完,而且,从这一个话题能立马引导下一个话题,然后又果断扔掉之前的话题,开始说下一个话题。 李辰听的有些头晕,不知是因为地下缺氧的缘故,还是因为秋秋的说话方式实在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原因。 李辰想要制止,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秋秋略微停顿之后,继续道:“我从三十岁就参与这个项目了,当时还是在调研阶段,现在眨眼间都过去七八年了,最开始的时候,我哪里知道这个项目会真的运行,而且,就算是真的运行了,也绝对想不到会挖的这么深啊……你看看,仅仅是-30层,就五千多米了……啧啧,我的天,我这辈子做得最牛逼的事情,应该就是这个了,我们要打通地球了,天呐,光是想想就兴奋的睡不着觉……当然,我平时也睡不着觉,睡不着觉这个东西有时候还挺麻烦的……” 李辰打断了他的话,他可不想听关于睡觉的话题,他沉声道:“打通地球还早呢,按我看,这事基本是不可能的——” 还没等李辰说完,秋秋立马就接了过去:“怎么不可能,大有可能,而且,现在已经进行到最后的冲刺阶段了,说不定,半个月后,或者一个月后,那些所有的不可能就变成可能了,你想想吧……只通过一个电梯,你就可以从地球的这一端,直接到另外一端,这难道不是新世界最大的科技进步吗?!而且,真的实现了之后,整个地下通道将被打通,人类不仅拥有地面世界,也会拥有新的地下世界了……” 说到兴奋出,秋秋不由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李辰看着他的模样,欲言又止,显然,他知道,秋秋其实是这个项目中最普通的那一批人,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为这项工程就是为了交通便利,为了地下研究,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但是,对李辰来说,他自己也很清楚,他是知其一,知其二,但不知其三。 这项工程,远远不是外人想象和理解的那么简单。 除了几个原始的启动者之外,即使是核心技术参与人员,都不清楚具体目的。 但是,李辰知道,这件事将会关乎整个人类的前途和命运。 说是生死一线,都不为过。 但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也不是他这个等级的人能知道的,即使项目大获成功,他也不会知道。 倘若他真的有知道的那天,一定是他死的那天。 秋秋还在描绘着他想象中的人类未来地下蓝图,忽然间,只听一声巨响传来,整个山洞都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怎么了?”李辰问道。 “应该没啥事……”秋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头顶,低声道,“有可能是周边的地震带震动吧,放心,常有的事……” 秋秋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听起来好像是山体崩断一样,头顶上纷落而下的碎石土屑溅了他们一身。 秋秋低喝一声,急忙召唤出掌中荧幕,加速了地下汽车的前行速度,同时升起了一个玻璃罩,挡在了他们头顶上,现在,这个地下汽车看起来才真正有点汽车的模样了。 地下汽车加速前行,很快就来到了一道石门前面。 秋秋打开石门,道:“你们从这里进去,我已经叫人来接你们了。” 李辰道:“你呢?” “我要去电梯那边守着,怕出现什么意外。”秋秋一边说着,一边调转了汽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轰隆!”一声响,石门打开。 里面驶出一辆比较大的地下汽车,汽车上站着两个人。 “上车!”车上人凶巴巴地喊道。 第192章 秘洞 李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人,率先走上了车。 霍见归被另外两个人拖拽着上了车。 车辆往洞内行驶,高低起伏,磕磕绊绊,有几次甚至差点将霍见归从车上甩下来,好在身旁两个人死死抓住他,才能始终稳住身形。 车辆行驶了很短的距离,便又到了一道石门前。 这一道石门比之前那道石门要高很多,而且一看就是花了工夫在上面的,制作比较精细,不论是门把手,门碉楼,还是门栏,看起来都有种厚重的艺术感。 看着这道门,让人不由地联想到中世纪西方宫殿中的那种大石门。 霍见归斜眼观察,发现这道门的两侧土石有些脱落,上面的雕纹也有些斑驳了,似乎不是短时间内做出来的东西,应该有些年代了。 而且,看着门的样式上面的图腾和文字,怎么都不像是现代的作品,倒像是古时候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这么一道大石门,在如此深的地下建立起来的难度肯定非常之大,他们有必要弄这样一个东西吗?仅仅是为了好看的话? 霍见归暗自摇了一下头,他觉得这事可能并没那么简单。 等了好一会,石门才从里面被打开。 车上的两个人跳下来,其中一个人指了指霍见归:“你,跟我走!” 另外一个人指了指李辰,还有另外三个人道:“你们,跟我走。” 李辰道:“怎么?还不让我们进啊,他可是我们送来的。” 那人道:“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给组织,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李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人,那几个人依次和李辰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暗含深意,仿似正在密谋什么坏事一样。 随后,李辰扬了扬手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听从组织安排了。” 那人领着李辰和另外三个,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李辰回过头来,恰好被一直盯着他们的霍见归看到,李辰突然比出了一个两手交叉,十指相扣的手势,然后迅速扭回头去,跟上了前面那人,整个过程,并未被别人看见。 那个奇怪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呢? 霍见归并不理解。 或许是让他多加小心的意思吧。 不过,李辰可没那么好心,这个家伙好像也正在暗中策划一些什么,应该跟拯救派此次的会议目的有关。 李辰和他的小伙伴们已经走了,霍见归没有必须再装的昏昏沉沉,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了。 他直起身子,大大方方地环顾着四周,试图发现些线索和细节,从而思考整件事情的发展进度和方向,以便让他在待会的会议上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石门被打开之后,里面驶出来一辆比较大的车,车顶上有个巨大的透明罩。 小车直接行使进了这辆大车里,进去之后,石门被关上。 车辆继续行使,耳边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像是很多蚊虫同时在低声鸣叫。 忽然间,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 嗡嗡嗡的声音还在持续,车辆似乎进入了一条隧道,亦或是一条管道什么的,只听四周又传来一阵哐啷哐当的声音。 四周漆黑一片,车上的人也没有传来说话的声音,霍见归伸手一摸,竟然摸了一个空,这时,他才忽然想起来,刚刚小车驶进大车之后,小车上那两个人似乎已经下去了。 霍见归尽可能地保持镇静,但他现在毕竟是在地下五千多米,有一种不同于在陆地平面上的幽闭的恐惧还是从他的内心深处滋生了出来。 幸好,黑暗很快就退散了。 一点光明在正前方点亮。 随后,又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好像是布子被撕裂开的那种声音。 “嗤啦!嗤啦!”什么东西被拉开的声音响彻耳畔。 随后,霍见归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卷了一圈,然后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接着又被提起—— 然后,光亮骤现。 霍见归的双眼在瞬间被致盲,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急忙闭上眼睛,眼前红光闪耀,他再次睁开,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他就这样持续睁了几次眼之后,眼前才终于出现了景物,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他索性闭上眼睛,眼球在眼皮底下旋转了数圈之后,才缓慢地睁开。 这一次,终于恢复了正常,可眼球还是有那种刺痛感和灼烧感,让他不得不又闭上了双眼。 当他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看见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他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石室,不是很大,也就十几平米。 石室的四周墙壁顶上悬挂着很多奇怪的仪器,闪现着奇异的光芒。 霍见归猜测有可能是监控器,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在这里,没有必要搞监控器,而且,就算是搞监控器,也不可能是这种劣质的如此暴露的监控器,肯定是那种微型的,或者是针孔监控器。 他的面前有一张石桌,是圆形的石桌。 石桌四周有十把椅子。 其中两把椅子上正坐着两个人。 从霍见归进入这里,到他被强光致盲,然后睁眼恢复正常,后又观察四周的过程中,这两个人一直紧盯着他。 两人都穿着蓝色西装,打着蓝色领带。 其中一人年纪较大,戴着一副金丝黑框眼镜,圆脸,微胖,短发,表情安详,嘴角似乎戴着一丝笑意,如果不看他的眼神的话,很容易将他联想成一个温和的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慢性子的人。 但如果看他的眼神的话,就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他的眼神像是鹰的眼神,锐利,刚硬,直勾勾地看人。 但是,当霍见归和他一对视之后,这人的眼神立马变了,变得温吞了下去,好像由一只正在觅食的苍鹰变成了一只什么都不在意,只懂睡觉的考拉熊。 霍见归又看向另外一人,另外一个较年轻,同样微胖,但是目光灼灼,鼻梁高挺,下巴处有一颗黑痣,异样明显。 当霍见归望向他的时候,这个人并未退缩,而是迎着霍见归的眼神看了过去,脸色也丝毫没有变化。 他似乎想通过这个动作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个年轻人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甚至有点自负和自傲。 这是好事,同时也是坏事。 霍见归看完两人之后,这才注意到,他们都没有穿特殊服装。 再看自己,身上的特殊服装不知何时也已经被脱掉了。 难道说,刚刚在黑暗中听到的那一阵奇怪的声音,还有被卷了一圈的感觉,就是有人在脱自己衣服? 可这里是地下五千多米,特殊服装被脱,他们难道不应该瞬间被高温汽化吗? 还是说,他们现在已经没再那么深的地下了? 霍见归再次环顾四周,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个秘洞内似乎没有门。 而在他的头顶上,有一个巨大的像是壁灯一样的圆形的光亮区域,正在缓慢而有节奏地发出浅绿色的呼吸光。 他忽然想到,刚刚那阵将他致盲的强光应该就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霍见归在心中暗道,“那就是这个房间是特殊制造的,整个房间就是一个放大版的特殊服装。” 是了,肯定是这样。 他早应该想到的。 就在这时,对面的那个微胖的中年人忽然说话了,他表情温和,目光平静地望着霍见归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个在项目中途离开的鬼学家吧?” 霍见归看着这个男子,盯着他的眼睛,从他那双眼睛中,他还是能看出鹰一般的锐利光芒忽隐忽现,他轻吸了一口气道:“是的,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吗?”中年男子忽然笑了起来,笑的他腮帮子上的肉都颤动了起来。 霍见归看着这张笑脸,忽然间,他想起来了。 这个人是一名物理学家,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成名于大陆,其关于多维异度空间的学说一度引起轰动,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在学说在一夜之间全部被封掉。 他在大陆取得的成就和地位也在一夜之间失去,后来,他来到了香港,得到了一名知名物理学教授的提携,成了香港卓文大学的一名物理学教师,从此又开启了新的人生篇章。 霍见归在几年前和他讨论过关于多维空间的物理命题,并且当时还被他的思想和学识所震撼,但霍见归当时记得,他好像没有这么胖,脸色也没有这么温吞,眼神也没有这么心机重重。 他似乎变了一个人。 当然,有可能也是他之前一直在掩饰,霍见归并未看出来而已。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霍见归在脑中回忆着。 “郑大年。”那个胖子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把我忘掉,我可是记得你呢,霍见归,你的名字只要听一遍,就永远都不会忘了。” 对,他叫郑大年,一个朗朗上口却很通俗的名字。 霍见归再次看着他,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 他隐约记得,几年前,郑大年还是一个跟在那个提携他的物理学教授的后面的一个小跟班,而今,看这模样,能出席这个会议,显然已经成了他所在的派系中的一二把手了。 再看他穿着蓝色西装,打着蓝色领带,毫无疑问,应该是拯救派了。 拯救派的首脑是谁来着? 好像也是一名心理学家,叫啥来着…… 霍见归绞尽脑汁地想着。 “梁书夜。”他的脑中窜出了这三个字。 是了,就是这个家伙,他和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组织还并未生出派系,大家众志成城,一心向前,那时的梁书夜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远见卓识,给霍见归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后来,当内部矛盾爆发,他离开时,首脑还是另外一个人,可是半年之后,他无意之间听说,梁书夜,已经成了拯救派新的首脑了。 风起云涌。 霍见归知道,这个将会改变世界的组织,这个将会改变整个人类进程的组织,其内部的人员结构,甚至不比那个黑粒子项目所带来的震撼弱多少…… 对面的郑大年张开口,刚想要说什么,忽然间,秘洞内响起了一阵类似于警报一样的声音,他们头顶上那个如同壁灯一般的发光体忽然旋转了起来。 “闭眼!”郑大年低喝一声。 霍见归刚要闭眼,一阵强光从头顶的发光体上射了出来。 霍见归闭眼的同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可是强光依然刺穿了他的眼皮,让他的眼球一阵灼痛,眼前出现无数红圈。 “砰!”地一声,有个什么东西掉在了他的身侧。 第193章 地下会议(上) 霍见归睁开眼之后又闭上眼,眼前依旧是红彤彤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接连闭眼又睁眼了好几次,才终于再次看见了一点景物。 随着他的视力逐渐恢复正常,他终于看清了那个掉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个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人。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黑色领带的人,其中一个是男的,另外一个是女的。 男的年纪稍大,长脸,脸色阴沉,目光狡黠。 女的较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发,扎着辫子,梳在脑后,脸色白皙,神情冷漠,双眼中带着一股恨意,仿似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与她有仇一般。 这两个人刚刚摘下眼罩,显然,他们早就来过这里,所以有所准备,没有被强光弄的那么狼狈。 他们站立着,并没有坐下,而是直愣愣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霍见归和郑大年,以及那个年轻人,他们的眼神中都带着杀气。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带着一丝让人不舒服的僵硬。 郑大年似乎想要缓和下气氛,他轻咳了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那个黑色西装的长脸男子抬手拦住了。 长脸男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能别说话,就别说话!” 郑大年还未发作,他旁边那个年轻人便骤然站了起来:“你有种再说一遍!” 长脸男子看着青年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几日不见,脾气见长啊,周川,你几斤几两你自己还不清楚嘛,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的份!” 被叫做周川的青年男子气的脸红脖子粗,握紧拳头,眼神喷火,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动手。 郑大年站了起来:“行了,顾长春,咱们这次来可不是来吵架的,要吵架也不至于在这里吵,而且,上头的人都在看着我们呢,哪怕是为了各自组织的颜面,我们也不能失了分寸不是嘛。” “哼!”长脸男子顾长春冷哼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声音轻蔑地道,“知道你们拯救派都是一帮假仁假义的伪君子。鬼才知道,你们彬彬有礼的外表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我顾长春是个实诚人,说话也直,所以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的话——” 顾长春环顾另外三人,最后将目光聚焦到郑大年的脸上,用一种古怪的语调道:“你们倒是他妈的来打我啊!” “你……”郑大年脸色一阵发红,显然,他并未料到顾长春会这样说。 “砰!”周川一拳头打在石桌子上,但他似乎忘记了这是石桌,而不是木桌,所以,这一砸之下,将他自己疼的不行,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声音有些尖锐地道:“出了这道门,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拳头的厉害!” “行了吧。”顾长春冷笑道,“毛都没长齐呢,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顾长春一边冷嘲热讽着那两个拯救派的人,一边斜眼偷偷观察着霍见归,看了好一会之后,他才终于扭头,望着霍见归道:“咦,我咋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 霍见归没有说话,对这个大长脸的怪人,他没有一丁点兴趣。 “你既没穿蓝衣,也没穿黑衣,难道你是中立派?”顾长春眼神中带着一丝讥讽,似乎对中立派很是不屑。 霍见归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那个神情冷漠的女子,这个顾长春,他之前并未见过,但是这个女子,他倒是见过,而且,他还记得很清楚。 这个女子,正是他的大学心理学导师樊道明的义女,也就是干女儿。 樊道明一生无后,这个女子便是他收养的唯一的不算是后代的后代。 她叫什么来着…… 霍见归一时之间倒是想不起来了。 顾长春还在盯着霍见归看,讥笑着道:“原来是个哑巴啊,不会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个聋子,雨墨,要不你试试?” 一听雨墨两个字,霍见归忽然想起来了,她叫乔雨墨,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但是和她那张永远冷漠的脸,以及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似乎并不匹配。 雨墨并未理会顾长春,但她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却已经在盯着霍见归看了。 任谁被这样的眼睛盯着看,都会不舒服。 可是对于霍见归来说,那种感觉倒不是那么强烈,毕竟,他见过更加恐怖的东西。 顾长春见霍见归没有理他,雨墨也没有理他,似乎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伸出手,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怎么着?!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没把我们堕落派放在眼里?!” 周川又要发作,被郑大年给拉住了,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都静默不语。 顾长春继续道:“我们堕落派的宗旨就是一个字,干!能干的,我们干,不能干的,我们也干,这才是人生,这才是活着的意义!就是要痛快,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肚子里不知道装着多少鬼主意,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就没过过一天快活日子,你们的人生,简直猪狗不如!” 顾长春说的话,像是带刺一样,哪一句都听着不舒服。 霍见归看得很清楚,顾长春这个人其实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光明磊落,豪爽实诚,其内心的算盘并不比郑大年少,要不然,也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 顾长春之所以会这说,纯粹是想激怒他们,霍见归暂时还不知道顾长春想要激怒他们的目的,但显然,他能从中获利不少。 “应该跟这次的会议有关。”霍见归心中暗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会议有关。” 霍见归记得,像这样的会议,每年的今天都要进行一次,迄今为止,已经进行了三次。 第一年,是在栋海上的一艘游艇中。 第二年,是在一座南城高楼的最顶端,算是在空中。 这第三年,则变成了地下,而且一下子就是五千多米深的地下。 看来,今天应该是极其重要的一年了。 很明显,他们这次之所以将会议地点定在这,并不仅仅是研讨项目,解决疑难问题,还要展示成果,所以,选在地下,也正合适。 这样的话,来参与的过程,便是体验研究成果的过程了,毕竟,这是一个从外面看起来,主要以挖洞为主的项目。 顾长春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越说越难听,他针对霍见归的话还少,主要是针对那两个拯救派的,直说的那两个拯救派的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尤其是周川,有几次几乎就要冲上去要打顾长春,但都被郑大年给拦住了。 看见这场面,霍见归倒是觉得有些意思。 再联想到之前,那两个从天而降的想要抓自己的人,他们当时之间的对话跟这里的对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显然,这两个派系里的人全都是符合他们派系宗旨性格的人。 所以,说话做事的方式也基本相同。 但,雨墨似乎是个例外。 这个女孩的身上只有恨,无尽的恨,那些恨意充满了她的全身,从她的双眼中流露出来,让人一看之下,不由地心生惧意。 顾长春自顾自地说了半天,似乎也是说累了,而且也没有人理他,他终于住嘴了,但是刚刚住嘴了一会,他再次张开了口,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骂人了,而是有些烦躁地道:“说好的十点半呢,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咋连个鬼影都没见!” “大年!”顾长春伸出手,指着郑大年的鼻子道,“你他妈来的比我还早,知不知道这次会议到底是几点?” “去年的会议是十二点。”郑大年似乎并未受到顾长春的言语影响,表面上依旧和沐春风的,只不过从他那紧握的拳头和皱起的眉头,还是能看出来他对这个顾长春非常不爽。 “他妈的,明明十二点,却叫老子十点就来了。”顾长春猛地一拍桌子,随后站起身来,开始在密室内走动了起来。 一边走动着,还一边用手去触碰墙壁上的一些凸起点,这里敲打一下,那么抚摸一把,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但是,霍见归知道,这个顾长春是在用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来侦查环境。 显然,他提前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因为不知道具体时间的原因,而是故意这么早来的,就是为了提前侦查环境,排除危险,提供更多的情报。 当然,郑大年比他们所有人来的都早的原因,可能也正是这个。 他们都只是先头兵而已,并不是正主。 当会议真正开始时,他们或许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在边边角角里蹲着或者站着。 这个密室能被选作如此重要会议的地点,显然尤其特殊之处,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地下五千米,且能够提供氧气,能够给与正常的大气压和温度的原因。 霍见归早已注意到,这个密室四周的墙壁看起来像是石头筑造的,但肯定不是,它的壁面上的很多凸起点好像是某种特殊机关,还有那些反光的地方,以及正前方那整面光洁的像是冰面一样的墙壁,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和离奇。 “我见过你。” 一个声音忽然响在霍见归的耳边。 霍见归扭过头去,看见了雨墨,那个浑身上下被恨意包裹的女孩。 他点了点头:“我也见过你。” 雨墨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霍见归,盯得霍见归有点不舒服,可是,他还是坚持着,没有移开目光,而是迎着她的目光看了上去。 这样的对视方式,有时是一种挑战,有时也是一种尊重。 显然,此时,霍见归正是在表达自己对雨墨的尊重。 “你是研究鬼的。” 雨墨的声音很脆,像是爆米花一样,又干又脆,声音带响。 “是的。”霍见归道,“那你是?”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雨墨恨恨地看着霍见归,她的眼神虽然恨意满满,但声音却透着一股凄凉,“但,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霍见归能看出来,这个女孩的身上背负着一些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痛苦。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对雨墨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其实,之前,他也见过她,虽然没说过话,但两个对视过几次。 那时他还没有那种感觉。 但一想到她是堕落派的,霍见归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当然,或许是因为他干爹是堕落派首脑的缘故,所以才将她也拉扯了进来,而她的内心本身并不是属于堕落派的。 霍见归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实在不愿意看见这样一个女孩被卷进这场是非当中,而且,还是在一个与天下人对立的派系。 “能告诉我,你研究的结果是什么吗?”雨墨问道。 霍见归摇了摇头,闭嘴不语。 他不是不想告诉她,而是不能告诉她。 雨墨直勾勾地看着霍见归,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中流露出深沉的黑暗仇恨。 她的身上没有阳光。 霍见归不再看她,扭过头去,望向顾长春,顾长春似乎之前一直在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这才急忙转过身去,继续观察着墙壁,但明显已经心不在焉。 郑大年低着头,眼睛上吊着,眼神不再温和,变得像是鹰般锐利,他的双手紧抓着桌面,似乎非常紧张。 周川脸色凝重,双拳紧握,抬着头,身子僵硬地挺着,全身透露出一股不协调感,似乎下一秒,整个身躯就会粉碎一样。 密室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所有人的表情和眼神都变了,唯有霍见归,还是跟他进来的时候一样,镇定,沉着。 当然,还有雨墨,这个永远恨意十足的女孩。 她自始至终,恨意满满,哪怕是一块石头,都足以让她恨上一整天。 第194章 地下会议(下) 十一点五十分,距离黑粒子工程年度会议,还有十分钟。 地下五千米的一间全封闭式密室内,已经聚集了来自不同的三个派系的五个人,堕落派,拯救派,还有没有派系但又自成一派的霍见归。 忽然间,一阵刺耳的尖锐鸣叫声响起,紧接着,一道强光从头顶射下,整个密室内金光四射。 这一次,在强光亮起之前,霍见归就已经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在经过了那两次的短暂致盲之后,他已经学乖了。 另外几人显然早已经历过多次这样的事情,在声音一响起的时候,立马就闭上眼睛,用双手捂住了双眼。 除了一个人例外。 在霍见归闭眼之前,他就发现了这个例外。 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闭上眼之后,这个例外到底有没有闭眼。 那个例外是雨墨。 雨墨始终睁着她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似乎想用眼神中的恨意来对抗这道刺眼的光芒。 光芒将她致盲,她没有闭上双眼,依旧睁着。 即使在处于被致盲状态之下,她那双眼睛依旧是充满仇恨的。 光芒散去,声音消逝。 霍见归睁开双眼,短暂的迷蒙过后,眼前的景物重归清晰。 密室内多了三个人。 一个穿着蓝色西服,戴着金边黑框眼镜,看起来一脸斯文的老者,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拄着拐杖,用黑布子蒙着一只眼睛,腰肢有些弯曲的老者。 一个身材笔挺,目光温和,穿着白色西服,神态安详的中年男子。 真正的重要人物,终于出现了。 这三个人,霍见归全都认识。 蓝色西服的老者是拯救派的首脑,梁书夜。 黑色西服的独眼老者,毫无疑问便是堕落派的首脑樊道明了,这是一个人见人怕的狠角色。 白色西服的男子名叫马不庸,最初的时候,是这个项目的主要策划者和启动者。 后来担当和重要部门进行沟通,联络各方人士,拉取资金,获得重要力量保护的主要人物。 在这方面,马不庸的能力毋庸置疑。 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这个项目,梁书夜和樊道明与他相比,更像是两个研究技术和理论的书生。 这个项目需要的不仅仅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扎实的科学理论,更需要的是巨额且持久的资金支持,以及来自多方重要部门的庇护。 没有这两点,一切都是空谈。 在内部分裂之后,马不庸没有选择加入任何一派,因为他也没法加入任何一派,一旦他加入其中一派,那么另外一派便几乎不战自败了。 正是因为马不庸的中立和不确定性,以及他手中的巨大的资源力量,所以,两方派系在这几年里也并没有做出太过于出格的行为,大家都在等待着黑粒子工程的最后收尾阶段,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这个最后的结果,将决定他们所有人的归宿。 而且,当结果出来之后,黑粒子工程也就没必要继续得到各界认识的秘密支持和庇护了,马不庸的制衡作用就会变弱了,那时候,双方人士,到底是骡子是马,就要拉出来真正遛一遛了。 “大家坐吧。”马不庸率先开口,“时间不多了。” 樊道明用拐杖在地面上敲打了两下,发出两声古怪的‘锵锵’声,这两声响像是他给自己定下的基调,随后,他坐在了霍见归的斜对面。 “一年一次。”梁书夜嘴角含笑,文质彬彬,“大家别来无恙啊。” “我们见面的次数也不止一年一次,有时候,是一天好几次。”马不庸微笑道,“当然,我也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是艺术夸张。是想象力,让我们度日去年。” 马不庸说话云淡风气,但是字正腔圆,浑厚不失威严,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在里面,果然不愧是搞外交的,这方面的能力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的见面寒暄中就已经展露了出来。 “所以说,今天,应该就是展示我们想象力的时候了。”梁书夜忽然转向樊道明,“你说呢?” 樊道明目视前方,独眼灼灼闪光,沉声道:“我要是像你们这么能说会道,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哈哈!”梁书夜忽然放声笑了起来。跟他同属一派的郑大年也笑了起来,周川似乎也想笑,可是去不知道为什么笑,也笑不出来。 马不庸轻敲了一下桌面道:“好了,大家这次来的目的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展示黑粒子工程的成果,以及确定后续的研究方向。” 他环顾四周,望向霍见归道:“其余的人,大家都认识,只有这一位,可能在坐的人有些人并没见过,我简单介绍一下,他叫霍见归,是一名灵魂学家,他是专门研究灵魂的,当然,是用科学的方式进行研究,在这个领域,整个香港,无人能出其右。最重要的是——” 马不庸顿了顿之后,继续道:“霍见归,不仅只研究理论,他还进行具体的实践,他不仅在实验室中成就非凡,在实战领域更是战果斐然,可以说是活跃在寻找灵魂第一线的第一人!” “这点我还是认同的。”梁书夜望向霍见归道,“相比于我们这些整天研究来研究去的老家伙,我觉得霍见归这方法虽然笨拙,但也不失为一种特殊的策略,虽然,不一定有效。” 郑大年附和道:“说的冠冕堂皇,还灵魂学家,我看就是个捕风捉影,装神弄鬼的江湖骗子,只会让我们的工作更加难做,并没其他的用处。” 周川瞪了一眼霍见归,眼神颇为不屑。 樊道明用独眼扫了一眼霍见归,沉声道:“我跟他们的想法不一样,但并不能改变最后的结果。” 顾长春冷声笑着,紧盯着霍见归,眼神带着挑衅。 雨墨第一次低下了头,不知是不是因为樊道明的缘故。 霍见归并未看见雨墨的眼神,不知道在她低头的时候,眼神是否同样恨意满满。 从这些人的话语和神态中,能看出来,他们对霍见归并不重视,甚至有点鄙视,但是,话虽然那么说,其中有些事情他们还是拎得清的,要不然,就不会每年专门让他来参加会议了,而且,霍见归这个中立筹码,对于那两个派系来说,有着不同于马不庸的制衡作用。 毕竟,霍见归是真正的研究灵魂的,光是这一点,就具有极其特殊的意义和作用。 马不庸见场面有点火药味了,轻笑了一声道:“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所以,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众志成城,毕竟,在项目的最后阶段,大家谁都不希望失败不是吗?” “肯定不会失败的。”樊道明提高音量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梁书夜笑了笑,欲言又止。 这时候,头顶的玻璃罩呼吸光微弱地闪了几下。 马不庸提声道:“十二点了。” 梁书夜点了点头。 樊道明点了点头。 霍见归也点了点头。 顾长春,郑大年,周川,全都从凳子上起身,分别站在了他们所在派系的老大身后。 雨墨站在最边缘,此时,已经抬起了头来,她的目光先是在樊道明的身上看了一会,然后又望向了霍见归。 她的眼神依旧是恨意满满,即使在看他干爹时候的眼神依旧是那样的,只不过,在那眼神当中似乎蕴藏着一种别的奇异情感,让人捉摸不透。 桌子上,只剩下了四个人。 四个人呈掎角之势坐着。 马不庸率先站起,伸出手,悬在桌子中央的上空,道:“来吧。” 另外三个纷纷站起,都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马不庸的手在最底下,梁书夜的手在第二个,樊道明的手在第三个,霍见归的手在最顶上。 四个人手掌叠在一起,闭上眼睛,沉声念叨:“黑暗来临之日,灵魂救助之时!” 霍见归并没有念,因为,他觉得自己其实已经不是组织中的一员了。 而且,他当初正是因为不同意组织的这个理论,所以才离开的。 随后,四人将手抽出,再次落座。 这一次,落座之后,桌面上忽然出现了几个凹槽,凹槽移形换位,迅速增生,变成了凸出的建筑物一样的东西。 在中间建筑物的四周,有很多的机器一样的东西在旋转。 整个桌面,波光粼粼,像是覆着一层水。 “黑粒子工程,第三阶段,总结性会议,正式开始。” 一个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密室内响起。 这个声音不是来自马不庸,不是来自梁书夜,不是来自樊道明,更不是来自霍见归。 这个声音像是由这个密室自身发出来的,它像是机械的声音,又像是某种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声音。 这个声音除了代表着会议开始之外,还代表着,在密室内的几个人之上,还有更高层的眼睛在看着他们,更高层的耳朵在听着他们。 “拯救者——首领——”梁书夜将桌下的蓝色皮包提起,放在了桌上,“梁书夜。” “毁灭者——首领——”樊道明从桌下提起一个黑色皮包,放在了桌上,“樊道明。” “中立者——用语言沟通和解决一切的灵魂奠基人——”马不庸将一个白色的文件包放在桌上,“马不庸。” “霍见归。”霍见归将一个巨大的铁皮箱子从桌底下拉出,‘框!’地一声放在了桌面上,“霍见归。” 第195章 忘却与死亡(上) 时间阶梯上。 粉无常将自己的人生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 但是,他发现自己只能看到从三岁到现在的所有记忆,三岁之前的记忆被一片迷蒙的雾气一样的东西所遮盖住了,根本看不清楚,就好像水中望月一样。 他本想看看自己的母亲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跟照片中一样漂亮,还是比照片更加漂亮,可是他找了好几遍,在整个的记忆旅程中都没发现母亲的身影。 据父亲说,母亲在生下自己之后就死了。 但,粉无常却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之前曾经无意间看到过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在那张照片中,母亲怀里抱着一个男孩,父亲怀里抱着一个男孩,两个男孩差不多一两岁的样子,应该就是粉无常和他的哥哥粉断见。 光是这张照片倒没啥,关键是,照片中的母亲是大着肚子的,隐隐能看出怀孕的迹象。 粉无常记得当时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应该是六岁左右,他还将照片给哥哥看了,两人对着照片研究了一下午,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但,当他想起来这张照片之后,紧接着又想起了一件让他感到恐怖的往事。 他想起来,正是因为这张照片,他和哥哥被父亲关在房间内用藤条抽打了半个晚上,直到两人的屁股都肿胀得老高,才罢休。 那是他们被父亲殴打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那张照片被父亲收走了。 虽然父亲没有明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打他们,但是他们哥俩都很清楚,肯定是因为他们看见了母亲的照片——那个怀里抱着个孩子,但肚子里依然怀着一个孩子的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这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的照片。 再后来,他甚至怀疑,那张照片中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母亲。 父亲在当时发那么大的脾气,也有可能说明那个女人是他的第二个老婆或者情人之类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哥俩逐渐长大,父亲告诉了他们关于家族使命的事情,让他们将除了学习之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那上面去了。 从此之后,他俩再也没有讨论过自己的母亲。 那张记忆中的照片也逐渐模糊,最后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幻象。 要不是粉无常看了一遍自己的整个记忆阶梯,估计有可能都想不起来了,毕竟,那段伤心往事也算是一个童年创伤,选择性遗忘,有时候反而是件好事。 粉无常将自己的记忆场景像是看电影一样看过了数遍之后,他便面临着一个严重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是,他究竟要不要将那些让他痛苦,让他伤心,让他彻底难眠的记忆彻底抹掉? 如果抹掉,那么他今后的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变得美好起来,他再也不会那么痛苦,同时也不会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家族使命而整日战战兢兢,压力巨大。 他可以活的很轻松,活的没心没肺,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汾家,也只剩了他一个人,不管他怎么做,怎么活,都没人来指责他,来提醒他。 在经过了数年的失眠折磨和精神痛苦之后,面对着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说是能够改变自我,甚至是重生自我的机会,粉无常还是犹豫了起来。 他犹豫的不是该不该做。 他犹豫的是,他如果不这样做,意义何在? 家族使命,一个扑朔迷离的东西,到现在,他还没完全搞懂到底是什么东西,好像就是保护一个物品,但鬼知道那个物品是什么,现在在哪。 血海深仇,又是一个解不开的谜案,嫌疑最大的杀人凶手是父亲,为哥哥报仇,就要杀掉父亲,那自己又变成了杀父仇人,而且,父亲几年都没见人影,估计有可能已经死了。 鬼学研究,这个东西更加的不可捉摸了,跟着霍见归学了这么久,装神弄鬼的东西见了不少,几次还差点丢了小命,可是真正有用的东西,反而什么也没学到,而且,也不知道樊道明那个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埋着什么药,为什么会让自己和霍见归在一起。 粉无常细想自己的人生,发现整个就是一片混乱。 在这片混乱中,他找不到一丁点突围而出的希望。 与其这样浑浑噩噩,痛苦不堪,又无能为力,还不如当断则断,斩断记忆,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可是…… 可是…… 要是那样,还是自己吗? 粉无常捂着脑袋,在五颜六色的流动介质中漂浮着,他意念所动,身形就跟着一起动。 当他再次飘到自己的记忆阶梯前,看到那个血腥的雷雨夜里发生的悲惨往事的时候,他内心的那种想要将这段往事彻底抹去的冲动达到了最大值,此时,他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将那段记忆取出来,扔掉,或者彻底毁掉—— 从此之后,再无伤心,再无痛苦。 从此之后,焕然一新,重新起航。 可是…… 可是…… 他真的舍得忘记自己的哥哥吗? 他真的舍得忘记自己的家人吗? 那可是人世界最深的血缘关系啊。 粉无常伸出去摸到了阶梯,心中一抽,又缩了回来。 他做不到。 即使让他在这痛苦的回忆中继续煎熬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他都可以忍受,但他无法忍受在以后的日子里,没有哥哥的陪伴,没有那些美好的回忆,没有亲情的缅怀。 没有这些,他如同行尸走肉。 粉无常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他不能丢掉自己的家庭和亲情,哪怕,他们都只剩下回忆。 他要肩负起家族的使命。 他要找到杀死哥哥的凶手。 他要找到自己的父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止于此,他还要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弄清他们汾家到底经历了什么事,弄清那个时代相传保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弄清父亲生前和樊道明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了,他现在已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大世面的真男人了。 他有理由知道真相。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阻止他知道真相,除了他自己。 现在,他觉得自己才终于突破自己的禁锢,变得自由了。 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在犹豫,一直在踌躇,一直在迷茫,他像是一只即将破茧成蝶的虫子,但就是最后那一层皮,一直都不敢突破。 他害怕看见真相。 因为,他觉得自己无力承担这真相—— 不管是世代相传的家族使命,传到他这一代,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的那种孤独,还是哥哥死亡的悲痛,父亲逃离的伤心,都让他身陷自我矛盾和纠结的泥淖,无法自拔。 这下好了,那些过去的记忆,不管是想要记起来的,还是不想记起来的,现在统统都记起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了一些之前并未注意到的细节。 或许,这些细节,就是他发现真相的线索。 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心底的一股压抑着的情感被激活,让他全身充满了一种奇特的力量和使命感。 忽然间,他感觉眼角处似乎有泪水流出,凉凉的。 这是激动的泪水吗?还是感动的泪水? 他本能地抬起手来,去擦拭,结果却擦了一个空。 这时,他才回想起来,自己根本不在现实世界。 这里,到底是哪呢? 第196章 忘却与死亡(下) 这里,到底是哪呢? 这是粉无常自进入这里以来,第一次真正思索这个问题。 此时,他对这里的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不管是自己的时间阶梯,记忆场景,还是别人的时间阶梯,他都不感兴趣了。 他现在只想出去,离开这里,尽快行动起来,寻找线索,找到真相。 他一刻都不想呆了。 而且,他已经坚定了自己的信念,那就是绝对不丢弃自己的记忆,一丝一毫都不丢弃。 因为,这些记忆,才是组成他整个生命最重要的部分。 没有这些记忆,生命如同空壳。 不管是悲伤的,痛苦的,还是快乐的,欢快的,都是记忆,都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恍然大悟。 人生是勇往直前的洪流,不是一成不变的死水。 粉无常开始寻找出路。 当他开始寻找出路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些之前并未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他的脚下似乎是无限深的深渊,而空间内所有的东西都像是瀑布,朝着那个深渊里面跌落,包括他自己。 其实,他看似没有动,但始终都是在往下坠落着的。 在这坠落的过程中,四周有很多的黑洞一样的东西,很小,像是蚂蚁洞,如果不注意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这些蚁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光芒一闪即逝,但是在发光的时候,蚁洞变大了许多,变得如同拳头大小,但很快,就再次回归到蚂蚁洞大小。 他注意到这些蚁洞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着,正是那流动着的东西让蚁洞时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呼吸光芒。 粉无常又抬起头,望向头顶,头顶的天空无限高,根本望不到尽头,但是,在抬起头看的时候,就有一种站在瀑布底下抬头看飞流而下的瀑布的感觉,有一种强烈的威压感。 空中的所有东西都在向下跌落,流动。 有些东西流动的速度较快,穿透了粉无常的身体,继续往下跌去。 他的意念朝着下面一动,身体下跌的速度瞬间变快了。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自己不能往下,按照这个空间世界的物质呈现逻辑,往下有可能是一种毁灭和陨落,而往上,才有可能是出口,至少,能找到物质进来的源头。 他打定主意,意念闪动,身体开始朝着上空移动。 在移动的过程中,他再次注意到了那些发出蓝色微光的蚁洞,其中一个蚁洞已经扩充的很大,有碗口那么大,是他看过的所有蚁洞中最大的一个。 他想到了自己进来这里的时候的那个蓝色的无底洞,那个洞似乎跟这些蚁洞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但眼前这些蚁洞显然都太小了,如果真的是从这里出去的话,万一出去的时候,蚁洞忽然收缩,那是不是有自己的上半身出去了,下半身还留在这? 粉无常这么一想,就立马不敢朝着那些不大不小的蚁洞游去了。 他继续上移。 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伴随着他的上移,那些蚁洞的数量在变少,但是偶尔出现一个,就比较大,有的跟脸盆一样大,有的跟磨盘一样大。 而且,他发现有东西正从那些介质中流进来,或许正是在另外一个空间中的物体吧。 他继续往上方移动。 空中的介质开始变多,但流动的速度反而变慢了,很多介质都堆积在了一起,五颜六色,纵横交错。 蚁洞越来越少了,他已经很久都没看见了。 他跃过那些融汇在一起的介质,继续往前方移动。 又移动了一会之后,他便感觉到了一股反推的力量从上方传来,那股力量将他往下方推动,似乎是不让他继续上移。 但,因为粉无常在这里根本就没有身体的概念,那股作用力其实是作用在他的脑海中的,也就是直接作用在思维和意识上,这样的感觉非常奇怪,就好像有一股头脑风暴直接作用在脑海中,通过吹动思维,进而控制身体的走向。 粉无常增强自己的意念,试图让自己继续上移。 可是那股风暴实在太强了,他几乎寸步难行。 他抬起头来,望向空中,隐约之间,他似乎看见很远的地方有一个闪亮的光点,每隔一段时间,那个光点就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那光芒像是水纹一样,在整个空间中扩散开来,一轮一轮,那股反推的力量,或许正是源自这光波水纹。 毫无疑问,越靠近光波水纹的中心,反推力量越是强大。 粉无常记起来,在他进入这个空间的时候,曾经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吸进来,看来,应该就是这股力量了。 可是,怎样才能靠近那个光点,并从那个光点钻出去呢。 有点困难…… 好像是不可能实现的…… 虽然现在距离那个光点还有很远,但反推的作用力就已经让他寸步难行了,假如他真的奇迹般地靠近了那个光点,可又怎么从那个具有强大反推力的光点中钻出去呢? 他低下头,往下面看去,下面是无尽的深渊,所有的介质都不停地往下面跌落,看不到尽头,但粉无常知道,跌落的尽头,肯定不是出口,应该是死亡和毁灭,他有这种预感。 而且,他发觉,介质流动的速度在最顶端的时候速度很快,因为有那股反推力,而中间段,速度很慢,几乎感觉不到,越往下,就在他刚刚呆的那个地方,介质的流动速度便又变快了。 也就是说,在这个空间中,介质在上方和下方的流动速度都很快,但在中间区域很慢。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在最下面,同样有一个具有很大吸引力的洞,就跟他头顶上那个洞一样,他是从头顶那个洞进来的,如果又钻进下面那个洞,天知道他会去到哪里,可能这辈子都休想再出来了。 他努力稳住身形,试图不让自己被那股反推力推下去,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必须要找到能够到达顶端的方法才行。 可究竟要怎么做呢? 粉无常看着头顶上空,很远的地方,那个发出微弱蓝色光芒的光点,愣愣地出神。 看了好久之后,他又低下头,看着身下那个不停跌落的介质,愣愣地出神。 又看了好久之后,他将目光望向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五颜六色,空空荡荡,像是水流,像是空气。 他没有身体—— 他没有身体,可是为什么却能够搬运东西,能够上下移动,能够有操控身体的感觉呢? 难道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思维的作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头顶上空的那股作用力,应该也是作用于思维上的,而不是身体上的。 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但那灵光闪现的速度实在太快,而且,极其模糊,他一抓之下,并未抓住。 他再次陷入了思考当中。 在思考的时候,他时不时地敲打一下太阳穴,当然,也只是敲到了空气而已。 但就是这敲打太阳穴的动作再次激发了他的灵光。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假如自己的思维没有了呢?那股作用力又作用在哪? 他扭头望向四周,零零散散的时间阶梯在空间中扭曲着,五颜六色。 他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又想到那些作用力既有可能是作用在思维上,又有可能作用在意识上,或者潜意识,亦或是记忆等等虚无飘渺的东西上…… “等等——”粉无常忽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难道说,能出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抹掉自己的记忆?!” 要么忘却记忆,要么丢掉性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孟婆会所真的是有点恐怖了。 进来这里的人,要么肉体死在里面,要么精神死在里面。 总之,来了,就必须要死一次才行! 第197章 灵魂状态 直到现在,粉无常才真正明白孟婆会所的真正厉害之处。 看来,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并没有夸大其词,这里确实是一个进的来,出不去的地方,就算真的出去了,也已经不是自己了。 那些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因为他们在现实世界中已经活不下去了,他们不是穷的没钱吃饭,没地方睡觉,或者得了绝症什么的,他们是因为身陷记忆的痛苦中无法自拔,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比得了绝症更加摧残人心。 粉无常有过这样的感受,而且一直都有。 痛苦的回忆,可以让在即使在烈日的暴晒之下,依旧感觉如同身处黑暗的深渊,喘不过气的压抑和无法逃脱的悲伤时时刻刻笼罩在四周。 感受不到阳光,因为心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光进不去,黑暗的病菌在里面滋生,肆意漫延。 粉无常再次犹豫了起来。 悲伤的往事如洪水猛兽一般袭来,摧残着他的身心,蚕食着他的意志,让他刚刚激昂起来的情绪再次降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可是根本控制不住。 他仿似又回到了哥哥刚死的那段时间里。 孤独和无助,痛苦和悲伤,是他能体验到的所有情绪。 当这些负面的情绪跟随着过去的回忆一同袭来的时候,粉无常的意志松懈了下去,同时,身体也开始往下降落。 在反推力的作用下,他降落的速度很快。 粉无常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正在降落,他依旧任由那些残酷的回忆场景在脑中一遍遍的播放,沉浸在痛苦和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下降的位置越来越深。 脑中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每一帧的画面都如在眼前,栩栩如生,它们在他的脑海中重复播放着,一遍又一遍。 他在记忆的潮水中翻滚,在痛苦的海洋中沉沦。 他无动于衷,任由这记忆流淌,任由自己在痛苦中徜徉。 他的思想不抗拒,他的身体不紧张。 他整个人逐渐放空,任由记忆填充。 也不知道下降了多久,忽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 粉无常骤然睁开双眼,这就是他等待的一刻。 记忆的瞬间丢失,也被称之为无思维无意识的‘存在’状态,之前他在LSD致幻音乐室中,曾经体验过那种感受,当时,他称其为极乐状态。 在那种感受之下,其实就是没有记忆的状态,在脑海中,不存在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当下。 人,在不死的状态之下,唯一能够忘却记忆的方式,就是让自己存在于当下,找到那种‘存在’的本我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本来就很少体会到,有些人一辈子都体会不到几次,而且,即使不经意间体会到了,时间也特别短,稍纵即逝。 要不然粉无常在LSD致幻音乐室中体验过这种感受,思考过‘存在’的问题,并且从那种长久的虚幻的‘存在’中挣脱了出来,回归现实,他现在不可能有这样的觉悟,也无法体会那种感觉。 当他处于‘处于’存在状态之后,那股反推力果然奇迹般地感受不到了。 可他意念一动,那股反推力瞬间又出现了,‘存在’的状态没有了。 如果他意念不动,那股反推力就没有,可是意念不动,他的身体就没法跟着动,要想身体动,意念必须动。 这是一个悖论。 但是,有一个东西,或许能够打破这个悖论,那就是惯性,或者说,意念的距离。 如果意念足够长远,意志力足够坚定,在有限的‘存在’时间内,意念或者可以依靠惯性继续发挥作用力。 粉无常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的这些东西,他发现自从他进入到这里来了之后,整个人的思维都比之前活跃和开放了许多,而且,所考虑的东西也不是那种天马行空的无稽之谈,都是有所依据的。 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望向头顶很远处的那个微弱的光点,脑中意念闪动,这一次,意念很强,目标是那个光点,意志力也很坚定,他坚信自己可以在一瞬间到达那个地方。 他必须要有这样的坚定意志和信心。 意念闪动过后,他的身体朝着头顶迅速掠去,速度较之前快了很多。 仅仅过了几秒钟,他就感受到了那股反推力。 在上移的过程中,他尝试着迅速进入那种‘存在’状态,抛却自己的思维和意识,可是,此时的脑中的执念太强,目标感太明显,试了很久,都没成功。 随后,他的身体像是撞在了一堵空气墙上,强大的反推力在一瞬间袭来,让他的身体迅速下坠。 眨眼之间,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 他再次尝试,毫无意外地又撞到了空气墙上,再次跌落回来。 他就这样连着试了十几次。 他的身体没累,但是精神有点累了。 他放松下精神,闭目眼神,同时开始思考到底要怎么做。 想了一会之后,他还是觉得是自己的执念太强的原因,有时候越是想要进入那种‘存在’状态,反而越是无法进入。 因为,这时候的思维是最为活跃的。 看来,需要找到那个平衡点。 他开始在脑中试验起来,这一次,他并没有拿头顶上的那个光点作为目标,而是拿身旁距离较近的东西作为目标。 经过几次试验之后,成功了一次。 他意念闪动的一瞬间,进入了存在状态,思维彻底放空,那股反推力也没有了。 就这样又试了几次,他开始拿距离较远的东西作为目标。 他发现,对较远的目标其实没有必要非要精确到某一个目标,那样,目标感太强,很难进入‘存在’状态,如果将目标直接定位为一个区域的话,情况或许会好很多。 他开始试验了起来。 前五次都未成功,第六次的时候,终于成功了。 他的意念闪动过后的下一瞬间,进入了‘存在’状态,整个人像是一阵风一样,直接掠到了目标区域附近。 “成功了!”粉无常望着自己几乎在瞬间移动了这么长的距离,不由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忽然间,他意识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这……难道不就是人们口中经常说的超能力——瞬间移动吗? 只不过,是思维和意识的瞬间移动,但这种感受跟现实中的瞬间移动没有什么区别,感受同样非常强烈。 他脑中隐约有个什么思路出现,这思路关乎灵魂学中的一些观点,好像与人死后和灵魂的某些关联的方式…… 到底是哪种关联方式呢? 他想了一会之后并未找到方向,索性暂时先不去管它,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离开这里。 他再次闭目养神,同时开始在脑中一遍遍演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在寻找感觉。 这种感觉稍纵即逝,比呼吸还要快,比眨眼还要快,用灵光一现来形容毫不为过。 经过了十几次的尝试之后,他终于成功了。 这一次,目标区域在头顶那个遥远的光点附近,进入‘存在’状态的时间也是最久的一次。 三秒钟,他便移到了距离光点区域将近一千米左右的距离了。 ‘存在’状态还在持续,如果此时,存在消逝的话,他会受到巨大的反推力,在一瞬间跌回原来的位置,甚至是更深的地方。 他没有执念,没有焦虑,没有强迫。 他的脑中没有思考,他的意识毫无波澜,他整个人像是透明的。 ‘存在’状态在持续—— 六秒钟之后,他距离光点的距离只有三百米左右了! 此时的光点已经有门那么大了,从尺寸和形状上来看,毫无疑问,这个蓝色漩涡光门正是将他吸进来的那道门。 六秒钟的存在状态已经是他体验过的最长最长的极限了。 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 有可能下一瞬间,‘存在’就不在了,那么他将功亏一篑。 这一次的机会无比重要,应该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了。 他不能失败! 可是……失败与成功在他的脑海中其实并不存在。 失败是担忧和焦虑,成功是期待和激动,这一切都是虚幻,都是关于未来的猜测和假想,完全没有意义。 只有当下这一刻才有意义! 就在这一瞬间,没有时间概念,没有过去未来,没有生,没有死。 只有——存在! ‘存在’状态还在持续—— 九秒钟之后,他距离那个光点只有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了。 这是最关键的一段时间。 下一秒钟,他有可能靠近那个光点,也有可能被强大的具有毁灭性的反推力直接推到深渊底部。 一秒钟可以很短,眨眼即逝,也可以很长,它有六十毫秒,每一毫秒,都至关重要。 这一秒,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粉无常眯着眼睛,他的眼里能看得见东西,可又看不见东西,所有的东西都进入了他的视野,可是并未进入他的思维,他没有对那些东西进行判断,没有给它们贴标签,它们仅仅是‘存在’状态中的一些风景点缀而已。 心不动,天地宽。 零点五秒过去了。 粉无常距离光点只有五米不到的距离。 此时如果‘存在’状态消失,那股反推力估计有可能将粉无常的思维和意识撕成碎片。 可此时,他的内心没有恐惧,没有担忧。 ‘存在’状态就是如此,一切情绪在这种状态之下都不复存在。 又是零点五秒过去了。 他靠近了光点,与光点近在咫尺。 此时的光点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东西,说它是门也像门,说它是桥也像桥。 它的内部有很多的介质在流动,五颜六色,层层叠叠,如同很多颜料混合在一起。 每隔一小段时间,它就像是人类呼吸一般,整个光圈扩大一圈,然后当它缩小的时候,很多介质就流了进来,同时巨大的反推力也随着它的缩小而出现,一圈圈的波纹也正是这时生出来的。 粉无常靠在光点边上,眯着眼睛看着它。 此时,在他看来,这个神奇的光点跟他之前看到的所有的东西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仅仅是‘存在’状态中的一个点缀而已,没有名字,没有标签,没有特殊的功能。 它的种种神奇在‘存在’状态中,荡然无存。 粉无常继续处在‘存在’状态中,这次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十五秒,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时间长度,即使一些专门接受过训练的人也很难一下子维持这么长时间。 粉无常的一只胳膊伸进了巨大的蓝色光点中。 ‘存在’状态依旧在持续—— 他半眯着眼睛,能够看到所有东西,可是又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没有身体和思维的羁绊,没有喜怒哀乐的情绪。 ‘存在’状态中的人,如同上帝。 他通过不操控一切来控制一切。 他的一条腿伸进去了。 他的脑袋伸进去了。 巨大的光点内,波光粼粼,一点一面都暗藏玄机,如同囊括整个世界。 介质在里面眨着奇特的眼睛,看着这个逆作用力游进来的东西,它们既感到吃惊又感到疑惑。 它们用思维无法找到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现象的答案。 因为这个现象没有答案。 它自己既是问题,又是答案。 时间继续前行。 存在继续保持。 半眯着眼睛,看与不看,皆在内心。 他的整个身体都融入进了蓝色光点中。 伴随着光点的一次强烈的呼吸,它的范围迅速扩大。 粉无常在这次扩大的过程当中,在无任何外力的推动下,沿着一条蓝色的通道,朝前滑行。 所有的介质都沿着与他相反的方向极速奔驰。 唯有他,逆向行进。 前路如何,不知道。 没有生,没有死。 存在,即所有。 粉无常在无思考状态之下,恍恍惚惚之间,有些东西在他的意识和思维之外,逐渐形成,这些东西跟他之前思考的东西统一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条新的思路。 有个声音在说话,那不是他的声音,可是又像是他的声音。 他听不见,可是又能够听见。 “或许,人死后,灵魂的状态,即是存在的状态。” “这世界本无鬼,只不过是偶尔从‘存在’状态中脱离出来的灵魂在作祟。” “在灵魂的世界中,存在是正常,脱离存在是不正常,正好与人类的现实世界相反。” “存在,是哲学状态。” “灵魂,是鬼学状态。” “存在的尽头是灵魂——” “那么,哲学的尽头,是鬼学吗?” 第198章 红衣人 粉无常睁开了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好像有什么东西,动来动去的,他能感受都那种能量的波动,或者说是温度和气流的波动。 他努力挤了几下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这里是哪? 他已经从那个奇特的空间里出来了吗? 他记得自己当时处于‘存在’状态中,沿着那条蓝色的甬道往前滑行,滑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似乎是到达出口端了,然后一股大力突然袭来,将他整个身体卷了起来,一瞬间,天旋地转,随后,他便昏迷了过去。 他试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一次,终于摸到了。 一下子,他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手掌触摸到肌肤的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过去一直拥有的时候没有发觉,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多么地难能可贵。 他尽情地抚摸着自己的脸,然后又抚摸着自己的脖子,接着,他开始抚摸自己的胸口和大腿,他将自己全身上下抚摸了一个遍,直抚摸的浑身燥热,才停住双手。 他实在是太爱自己的身体了。 肉身虽然是一具皮囊,可若是没有这具皮囊,那人就不能算是人了,而是另外一种生物了,或者说是人的另外一种状态了。 肉身的作用绝不仅仅是吃喝玩乐,更重要的是,它承载了灵魂的宽度和广度,将一个无限大的灵魂硬生生压缩进了一个有限高的躯体内。 在确定了自己已经拥有了真正的身体之后,粉无常再次瞪大眼睛望向四周,可是周围实在是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感觉到四周有气流的波动和能量的转移。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在四周摸了摸,四周空空的,他只摸到了地面。 他好像是在一块平地上,地面很光滑,有点凉,似乎像是块玻璃,他用手指敲了敲,地面发出叮叮的脆响声。 他弯下腰,双手放在地面上,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一边抚摸着地面,一边缓慢地往前走动。 忽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光点,一闪即逝。 粉无常没有错过这个闪烁的光点,他迅速站起,双腿发力,往那里跑去。 往前跑了一会之后,前脚骤然踩空,身子坠落而下。 “砰!砰!砰”他在一段向下的阶梯上一顿翻滚,然后又是“砰!”地一声响,撞击到了一块竖着的墙壁上,停住了。 随后,墙壁忽然后移,光点再次闪烁。 下一秒钟,墙壁一百八十度大翻转,他整个人像是被一个托盘托着一样,从墙壁里面被托到了墙壁外面。 眼前终于出现了光点。 他终于看到了活生生的景物了,不再是五颜六色的介质,不再是虚幻般的时间阶梯,不再是蓝色的通道和黑色的深渊,他看到了现实世界里才有的东西,那些熟悉的东西。 墙壁,石头,地板,鞋子,衣服,自己的手—— 他再次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呼吸了一口气,体验到空气从鼻子里深入肺部的那种爽快的感觉,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呐喊出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他蹲坐在墙壁的角落里,身后是一面黑色的墙壁,漆黑如墨,刚刚,自己应该就是在这面墙壁后面。 一阵脚步声响起。 粉无常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红色长袍,戴着连衣帽的人从不远处走来,脚步声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蹭蹭声,这声音虽然很小,但在如此寂静空旷的环境中听起来,还是显得尤为刺耳。 红衣人看不见脸面,只能看见一只圆润的鼻头和一个尖尖的下巴。 这个红衣人应该就是之前引领自己的那个红衣人。 红衣人走到粉无常跟前,声音中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惊奇:“你竟然真的出来了。” “那……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粉无常张开叩,好半天才说出话,等他说出话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连发音都变得生涩了起来,看来要是自己再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之后,说不定连语言功能都要蜕化掉了。 “你没有必要知道原因。”红衣人伸出手往粉无常的身后一指,“即使知道了,你还想再进去体验一次吗?” 粉无常扭过头去,看见了身后那道漆黑如墨的墙壁。 他抬起头来,望向黑墙的顶端,它的顶端无限高,根本看不到顶,或者说还没到达顶端的时候,它就已经和黑暗融为一体了。 它往左右两端无限宽,往上方无限高。 看着这么一个恢弘的不可思议的建筑物,粉无常再次被震惊了。 “这一次,你是第一个从这里面出来的。”红衣人道,“也是孟婆会所开办以来,第十二个从这里面出来的人。” “可是……”粉无常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红衣人似乎看透了粉无常的内心,他索性替粉无常说了出来:“你是不是想问,你之前所经历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对……” “你自己觉得呢?”红衣人反问道。 粉无常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黑墙,又伸出手在上面摸了摸,冰凉无比,像是摸到了一块冰上,他下意识地缩了回来,低下头去,开始沉思。 良久之后,粉无常才抬起头道:“我觉得……像是真的。” “其实,你自己应该也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红衣人道,“你所经历的所有一切都是真的,但有时候,真的东西比假的可能更加虚幻。而你无法理解的那些东西,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没见过的,你不明白原理的东西和事情多不胜数,你这一辈子,就算是能够奇迹般地活到一百五十岁,也仅仅连整个宇宙的亿万分之一的时间长度都不到——” 粉无常听得有些出神。 红衣人继续道:“所以说,你太渺小了,我们都太渺小了。但那仅仅是我们的肉体,除了肉体之外,我们还可以追求别的东西,让别的东西在时间长河中无限拉伸。” “比如留下什么东西?著作,音乐,绘画等等,影响后世的东西?”粉无常道。 “不止于此,这些都还太片面。”红衣人用一种类似于哲学家般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地道,“我们要留下自己。” “自己?” “是的——”红衣人道,“自己的意识,或者说是灵魂。” 粉无常没听懂,这个东西实在太绕了,但他知道自己再问下去,红衣人也肯定不会说了。 他闭上了嘴巴。 他知道,如果时候不到,有些道理即使别人告诉你了,也无法体会其中的深浅。 “好了。”红衣人道,“不管怎样,恭喜你,既没丢掉自己的记忆,又没丢掉自己的性命,你还活着,而且还活的很好,并且会越来越好。” “那接下来……”粉无常道,“我要怎么做?” 红衣人侧身让开,往右边一指:“你可以走了。” “这就完成了?” “是的。”红衣人沉吟片刻之后,忽然道,“当然,如果你能走出去的话。” “我以为我已经通关了呢。”粉无常的心态逐渐放松了下来。 “如果你将这比作通关的话。”红衣人道,“那你还有最后一关。” “最后的大BOSS?” “不——”红衣人道,“不是BOSS,但比BOSS更可怕。” 粉无常轻笑了一声,他发觉这个红衣人说话有点意思,任何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都好像话中有话,反正,他就是不会痛痛快快告诉你答案,但其实,答案已经隐藏在他的话里面,只有等自己发现了答案之后,再回过头来,对照他的话,便会发现,他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红衣人就是这样的人,他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不直接告诉你。 不得不说,粉无常有点喜欢这个家伙了。 他忽然很想看看这个家伙的脸,至少,也给以后留个念想,说不定还会偶遇呢,毕竟以后的路那么长,发生什么事都不一定。 粉无常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走到距离红衣人一步远的时候,停住脚步,望着红衣人连衣帽里面黑乎乎的那张脸问道:“我叫粉无常,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红衣人道。 “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一个丢失了记忆的人——”红衣人似乎轻吸了一口气,随后,幽幽地道,“怎么可能会有名字,即使有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粉无常张开嘴,还要说什么,被红衣人抬起手制止了。 红衣人道:“时间不早了,去吧。” “我能看一下你吗?”粉无常走到红衣人身边问道。 “不能。”红衣人果断地道。 “为什么?”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红衣人道,“不能就是不能——” 话音刚落,粉无常抬起手,抓向了红衣人的帽子,红衣人似乎早有防备,抬手一挡,但谁知粉无常这一抓其实是虚招,他另外一只手自下而上,往上一撩。 帽檐很硬。 帽子被硬生生撩开了一半。 粉无常看到了红衣人的半边脸。 那是一张白皙的脸,竟然有点精致,像是一个女人。 他还是没能看清这张脸的全部。 可是,隐约之间,他好像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红衣人重新将帽子盖好,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中带着一股怒意:“不要以为你是这里的客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你还不想死,就抓紧走!” 粉无常有些发愣地看着已经进入防备状态的红衣人,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的。 答案只能自己去寻找。 犹豫了好久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暂时先不去纠结这个问题。 他还是需要先离开这里,毕竟,时间不等人,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太久了。 他抬起头,望向前方那条幽深的甬道,甬道尽头处有一个拐角,拐角另外一边好像是一处断崖。 断崖上似乎能看见有一个桥的影子,黑沉沉的,蒙着一层黑色雾气。 隐隐约约间,能够听见断崖下传来微弱的闷吼声。 那像是野兽的呻吟,又像是人类的叹息。 “最后一个问题。”粉无常望了一眼只露出鼻子和尖下巴的红衣人,“前面是什么东西。” “我说了,是个人。”红衣人道。 “谁?” 红衣人犹豫了片刻,随后,他长吁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紧张。 “孟婆。” 第199章 孟婆(上) 粉无常离开了红衣人。 往前走了一会之后,他回过头去,看见红衣人依旧站在原地,长长的红袍拖在地上,帽檐下拉,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圆润鼻头和一个尖尖的下巴。 “她应该是个女人。”粉无常心中暗道,“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 他嘴角露出笑容,朝着红衣人挥了挥手。 红衣人那帽子里面黑乎乎的看不见的脸上不知道此时是什么表情,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粉无常,良久之后,当粉无常转过了身去,他才抬起手,朝着粉无常挥了挥手。 他的手很白,手指很长。 从这双手来看,‘他’极有可能真的是个女人。 可是她到底是谁呢? 为什么粉无常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呢…… 直到粉无常走到了拐角处的时候,红衣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 就在粉无常消失在甬道尽头的时候,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去了她身后的红袍。 红袍掀起,露出了两条光洁的小腿和一双妖冶的红色软跟鞋。 她果然是个女人。 粉无常走进了拐角。 一拐过去,整个视野立马就开阔了。 前方有一座桥,拱形桥,整个桥黑乎乎的,桥上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一样,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桥下是一条河,河水是黑色的,在桥下流过,发出低沉的闷响声,他之前听到的那阵像是野兽一般的低吼声,应该就是河水发出的。 一般的河水发出的声音都是哗啦哗啦的,要不就是轰隆轰隆的,但这条河发出的声音却是低沉的闷响声,像是野兽压着嗓子的吼叫,又像是人类孤独的叹息。 这条河的水同样是黑色的,跟粉无常进来的时候,走过的那座桥底下的河水一样,看来,有可能是同一条河。 当时,那座桥对面的石门便是孟婆会所的入口,看来,这座桥的对面,有可能就是出口了。 当时在入口处有牛头马面两个凶神恶煞把守,不知道这里,又是谁在把守。 按照红衣人的说法,这里把守的人,便是孟婆了。 孟婆…… 真的有这个人吗? 粉无常摇了摇头,经过了这段时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体验之后,他对于这种离奇事情的免疫力已经增强了很多。 说实话,他还有点期待,毕竟,孟婆也算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属于半仙半鬼的存在,而且,在人间有着很高的知名度,基本上提及孟婆,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她是干嘛的。 粉无常继续往前走去。 这条路有些不平整,凹凹凸凸的,他低下头去看,土面发黄,脚踩上去,土面会微微荡起,但又不像是正常的黄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旁边的石壁角落竟然有细小的溪水流出来,那溪水流过发黄的路面,朝着悬崖下面流去。 他沿着这条黄色的土路朝前走去。 走到尽头,便是那座桥了。 桥上黑雾迷蒙,看不清上面有什么东西,更看不清对面有什么东西。 但隐约之间,似乎能看见桥中间有一圈昏黄色的光芒,那光芒在黑沉的雾气中显得迷离而诡异。 粉无常站在桥头,往对面凝望。 他不敢确定对面是不是出口,看也看不出来,因为对面也被黑雾所遮挡,完全看不到。 但除了这座桥能到达对面,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除非他跳下河,游过去,再爬上去,那样即使不被淹死,光是爬那上百米的悬崖,就可以把他累死了,前提是不摔下的情况。 桥头立着一块一米高的石碑。 粉无常走过去,凑近看,石碑上写着三个黑红色的大字,第一个字有点模糊,好像是:大河桥…… 不……等等,粉无常凝神细看,第一个字下面还有两道横杠以及一个‘小’字。 “奈何桥。”粉无常轻呼了出来。 读出这三个字,粉无常没来由的浑身一哆嗦。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站在桥头犹豫了很久,他不知道在桥上等待着他的到底是不是孟婆,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这座桥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故弄玄虚,但他知道,他这一路走来,见过了太多东西。 太多匪夷所思的,无法理解的东西,这些东西几乎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让他对自己的生命,对这个世界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不得不说,孟婆会所几乎改变了粉无常的人生。 那么,这最后一关,这个在红衣人口中不是BOSS,却比BOSS还厉害的孟婆,到底又有着怎样的能力呢。 粉无常忽然有点担心了起来。 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既然他自从进来之后,还没有丢失任何的记忆,他还是完整的,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信心自己一定能够通过这一关的。 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他踏步走上了奈何桥。 桥是石桥,两侧没有石柱围栏,桥面斑驳,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 踩上去之后,双脚竟然微微有些下陷,像是脚下的并不是石头,而是泥土一样,粉无常低下头,用力踩了几下,从视觉上来看,石桥并未发生变化,但那种往下凹陷的感觉依旧存在。 他继续往前走,下陷的感觉一直跟随着他,他每走一步,就感觉是往下陷了一步,但低头去看的时候,又发现桥面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自己的脚依旧在桥面之上,也没有陷落下去。 只不过在他行进之间,那空中的黑色雾气似乎也正在发生着变化,当他走了一小段距离之后,雾气已经集中到他的四周了,身后的雾气也已经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回过头去,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了。 他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 黑雾挡住他的视线,只能看见前方两米左右的距离,而且,越高,雾气越浓,他只能低着头,通过看桥面,来判断自己的方向。 因为两旁没有围栏,所以,他必须要保证自己下一脚是踩在桥面上,而不是踩在空气中。 桥下的水流发出低沉的闷响声。 像是受伤的野兽在舔舐着自己的伤口的那种带着屈辱和不甘的低吼声。 又像是人类在饥饿了好几天,独自躲在寒风凛冽的桥洞下发出的那种无助的悲伤的却又不得不顽强地活下去的呻吟声。 在桥头的时候,听起来还没有那么强烈,现在不仅声音大了许多,而且,数量也多了很多,似乎有很多野兽在吼叫,很多人类在呻吟一样。 这声音让粉无常不由地寒毛直竖。 让他有一种桥下面都是些孤魂野鬼的感觉,正等待着自己掉下去,它们好大快朵颐。 粉无常的小腿竟然有些发抖了起来,但是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 毕竟,他也算是经历过一些事情了,并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他深吸了两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又走了好一会,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圈微黄色的光芒,这光芒跟他在桥头时候看到的光芒是一样的。 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他靠近了那圈微黄色的光芒,同时,他还看到了一个宽大的影子在光芒的后面竖立着。 他的心跳在加速,脚步在一瞬间停住。 “有人吗?”他喊了一声。 他的声音像是刚从洞中钻出来的蚯蚓,被太阳一晒,慌不择路地到处乱窜。 没有人回答他,那个宽大的影子一动不动。 粉无常轻咬了一下牙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身后被浓雾遮挡,半米的距离都看不到,而且连脚下都被挡住了,要想往回走,基本是不可能的。 “有人吗?”他再次喊了一声。 依旧没有回复,只有桥下此起彼伏的低吼声和呻吟声回复着他的询问。 他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 快要靠近那个光圈的时候,他才看清那个宽大的影子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台子,椭圆形的台子,半米高左右。 粉无常走了过去,他正要低头去查看台子上有什么东西,忽然间,一个毛烘烘的脑袋从台子另外一边钻了出来。 粉无常惊呼一声,本能地往后跳开,情急之下,跳错了方向,后脚掌踩空了,身子摇摇晃晃,就要跌落桥下。 一个拐杖破空而来,把手倒勾,勾住了粉无常的腰肢,轻轻往前一拉,粉无常一个趔趄,往前扑去,差点跪倒在地。 稳住身形之后,他抬起头来。 第一眼,他就看见了一个老树根一眼盘根错节的拐杖,拐杖的中间有一个凸出的疙瘩,疙瘩上挂着一盏灯笼,灯笼发出微黄色的光芒。 第二眼,他看到了拄着拐杖的人,是一个老太婆,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盖住脚面。 头发花白,后背佝偻,脸盘很大,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眼睛眯着,偶尔露出的光芒中暗藏无尽的忧愁。 他的右手握着树根一样的拐杖,左手端着一个青色的瓷碗。 “你是……”粉无常吃惊地道,“孟婆?” 老太婆抬起头来,望着粉无常,那双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大,似乎想看清粉无常脸上的某些细节,看了一会之后,她再次眯起了眼睛。 “小伙子。”老太婆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如同桥下的流水,有一种让人紧张和颤栗的感觉,老太婆微微一顿,继续道,“你是这次第一个走到这里的人。” “……啊……额……”粉无常张着嘴巴,啊额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吧。”孟婆道,“这最后一程,就让我这个老太婆送送你吧。” “你……”粉无常低声问道,“真的是孟婆?” “真的,还是假的——”老太婆道,“重要吗?” “可……不重要吗?” “重要的——”老太婆左手的碗往身下一舀,碗中霎时多了一碗水,“是这碗孟婆汤!” “……”粉无常痴痴看着那碗青色的汤,张开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喝了吧。”老太婆将那只青碗递到粉无常跟前,“喝了,一了百了。” 第200章 孟婆(下) 老太婆将那只青碗递到了粉无常跟前,望着粉无常的双眼,用一种低缓的带着同情般的声音道:“喝了吧。喝了,一了百了。” “什么叫……一了百了?”粉无常问道。 “以此桥为界,开启一个新的轮回。” “你是说,喝了这碗汤,就可以忘记过去?” “是的。”老太婆说,“所以,它才叫孟婆汤。” “我不信。”粉无常看着青碗中的青水说道,“它看起来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水,只不过颜色发青而已。” “那你就喝了它。” “如果是毒药呢……”粉无常道,“你们说不定要杀人灭口,毕竟,我已经走出来了。” “杀人灭口?”老太婆轻笑了一声,“孟婆会所已经在这里开办了五年,我们有时候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活着走出去,带着自己的最初记忆走出去,可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要么是沉浸在了其中,无法自拔,要么就是抹掉了自己的某一部分记忆,这五年来,真正没有抹掉记忆,完完整整走到这座桥的人,一共只有十一个,加上你,是十二个。” “既然你们也希望人活着且带着记忆走出去,那为何又在这最后一段路上设置阻碍?”粉无常道,“我都已经走到这了,你干脆放我走得了。” “希望跟现实是两回事。”老太婆道,“我们还希望世界和平呢,可是,有用吗?来吧,喝了吧,小伙子,喝了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就是忘掉自己的记忆,除此之外,所有的快乐都是表面的,都是虚幻的。” 粉无常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那碗汤。 良久过后,他开口问道:“那……最后,喝了你这碗汤的人,有几个?我指的是那十一个人里面。” 老太婆眼睛缓缓睁大,眼神中带着一股强悍的坚定。 她已经不用说话,她的眼神已经代替她的嘴巴说出了答案。 从老太婆的眼神中,粉无常读到了两个字:全部。 所有人全都喝了。 显然老太婆就是想这样告诉他。 但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粉无常看着那碗青色的汤,又看着满面皱纹却一本正经的老太婆,不由地在心中暗道:“喝了这碗汤,就会忘掉过去的话,那他们为什么还搞LSD致幻音乐室?为什么还搞那个扭曲空间,干脆每人一碗不就得了?” 可他并未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显然,这碗汤并没有那么简单,按照孟婆会所做事的风格,他们永远都只会告诉你结果的其中一部分,而不会告诉你全部,甚至那些坏的结果他们完全不会告知。 说不定,喝了之后会半身不遂,说不定,喝了之后直接脑瘫了,还说不定,喝了之后,就变成了神经病…… 总之,这碗汤,只有傻子才会喝。 毕竟,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让人忘却,他们会不惜一切手段来达成这个目的的。 粉无常扭头望向身后,身后黑雾遮天蔽日,连脚下的石板都看不清楚。 他又望向两侧,两侧也全被黑雾遮住,只能看见一米左右的距离。 而前面,差不多能看清两米左右的距离。 除了这方圆两三米的区域之外,四周什么都看不见。 粉无常注意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他看见的那个半米高的椭圆形台子。 这个台子是干嘛的?他在心里揣测着。 他悄然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让他的视野又往前移了一米左右的距离,他看见台子右侧,有一块一米左右高度的石头,像是一条狗蹲坐在那一样。 “望乡台。”老太婆的声音传来,“在喝汤之前,你可以站上去看一看,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值得留念的东西。” 粉无常本来想要站上去的,但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从台子上掉下来,所以还是制止了这个念头,况且,他也没什么可以看的,能看的,他在扭曲空间的时间台阶上已经全部都看过了,而且还看了好几遍。 “那这块石头莫不是——”粉无常看着望乡台边上的那块一米高的石头,说道,“三生石?” “你猜对了。”老太婆说。 粉无常左右看了一会之后,不再理会老太婆,朝前缓步走去。 他弓着腰,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桥面,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他走的很慢很慢,基本是两秒钟才移动一小步。 在他走动的时候,老太婆竟然也没有阻止。 粉无常走了几步后,回过头去,想要看看老太婆在干嘛,但身后已经被黑雾给挡住了,除了黑乎乎的雾气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喂——”粉无常喊叫了起来,“老太……咳咳……老奶奶,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他,四周一片死寂。 在这片死寂当中,逐渐传来了桥下野兽低吼和人类呻吟的声音,像是海浪一样,此起彼伏,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全身一阵阵寒毛直竖。 他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他左右看了看,除了雾气外,什么都看不清。 他继续往前走。 反正桥的对面应该就是出口,即使有雾气,他只要沿着桥往前走,总不可能走错。 毕竟,桥不同于路面,路面蜿蜒曲折,还有路口啥的,容易走错,而桥都没有这样的情况。 走了一会之后,还是没有到达尽头。 粉无常有些奇怪了起来,按照他看到的河的宽度,以及桥的轮廓,这个桥,也就是七八百米左右,刚刚碰见老太婆的地方,应该是桥的中间,也就是三四百米的样子,而从那时起,自己又走了差不多十几分钟了,即使步子再小,也应该走到头了啊。 可是,前面依旧是石板桥面,雾气依旧在弥漫,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即将到尽头的样子。 他只能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十多分钟,还是没有到尽头。 “真是奇了怪了!”粉无常自语道,“就算是两千米,也应该走到头了啊!”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着,又走了好几分钟。 忽然间,他停了下来,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是的,就在刚刚,他好像往左边移动了一小步,但是,当时,自己并未意识到,现在回想起来,如果那时他移动了一小步,那后面走的路程全部都应该是移动过了的。 也就是说,刚刚的几分钟里,他走了一个弧线。 可是,他现在依旧在桥上! 他心下震惊,知道自己可能走进了一个怪圈。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横向往左边移动了一步,没看见桥的边缘,接着他又移动了一步,还是没看见边缘,他连着移动了十步,依然没看见桥面。 在上桥的时候,他注意到桥的宽度大约是三四米的样子,自己刚刚移动了十步,却都没看见桥的边缘。 这显然不科学。 要么就是桥在一个地段变宽了,要么就是这个桥……本身就有问题。 他继续往左边移着,移着移着,忽然间,他的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缓慢地回过头去—— 一看之下,他立马发出了一声惊呼。 头发花白,佝偻着背,右手拄拐,左手端碗的老太婆正站在他的身后! “来吧。”老太婆将碗递到粉无常的跟前,“喝了它,一了百了!” 第201章 三生石 碗还是那只青碗。 汤还是那碗青汤。 老太婆依旧是那个老太婆。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粉无常走了半天,却走了一个圆圈,又回到了原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粉无常吃惊地问道。 “喝了吧。”老太婆还是那个低沉的语调,“喝了之后,你就能走出去了。” “这不科学……”粉无常道,“我刚才明明是沿着桥面往前走的。” “科学的事情在现实世界里已经够多了。”老太婆始终端着那只碗,她的手臂没有丝毫的颤抖和倾斜,碗在她那只干枯的手掌中稳稳地放着,“在这里,你要学会接受新鲜事物。” “可是……” “要不然,你再试试。”老太婆还是端着碗,“往后走,或者往前走,都一样。” “那我要是往左走,或者往右走呢?” “你可以试试。”老太婆道,“如果你不怕掉下去的话。” 粉无常再次迈开脚步,往前走去,在确定自己走的是直线,而且走了将近一百米的距离之后,他横向移动了起来。 这一次,移动了五步,他就看见了桥的边缘。 看来,这桥是真的桥,而且,这环境也是真的环境。 如果掉下去的话,估计有可能真的就被摔死了。 可是……这雾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为啥这桥走不到头呢? 他细想了一下,有可能这桥在某一个地方悄然拐了一个弯,又绕回到了老太婆所在的地方,只不过因为雾气的缘故,自己发现不了那个拐点而已。 也就是说,这座桥现在是一个环形结构,不管自己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老太婆那。 难道说……真的要喝下那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汤?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决定暂时先不去想到底要不亚奥喝这个问题。 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之后,他便看到了那个发出微黄光芒的光圈。 这一次,老太婆竟然是在他的正前方等着他。 也就是说,刚刚,他又将整座桥走了一遍,然后几乎是从初始位置又来到了老太婆那里。 看来,如果光靠他自己的话,肯定是走不过去的。 必须要说服老太婆帮忙才行,可,说服有用吗?显然没有…… 要不然用强?威胁一下? 一想到要威胁一个老太婆,粉无常就有些于心不忍。 人家老太婆毕竟也没对他做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人家只是完成任务而已,况且,即使他挟持了老太婆,估计也没用。 就像老太婆说的,重要的不是她这个人,重要的是——那碗汤! 他垂头丧气地走了过去,体内一股暴躁的情绪在滋生,在酝酿。 老太婆依旧站在那,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眯起眼睛看着粉无常,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回来。 “喝了吧。”她将左手抬起,端着那只青碗,里面的汤没有丝毫的波动,稳稳地呈现在粉无常的面前,“喝了它,一了百了。” 同样的话,已经说了三遍,不知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粉无常,还是话里的内容激起了粉无常的痛苦回忆,他骤然抬起头来,低吼一声:“我不喝!” 然后,他抬起手,一把将那只碗打掉了,‘咣当’一声,碗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汤也洒了出来,打湿了桥面。 “你这又是何必呢。”老太婆弯下她那老迈的腰肢,捡起碗,又往身下一舀,碗里再次多了一碗青色的汤,“喝吧,时间不等人。” “我不!”粉无常脸红脖子粗地吼道。 老太婆依旧面无表情,唯有那双眯起的眼睛中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目光。 粉无常大跨步朝前走去。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毫无疑问地,他再次回到了老太婆所在的位置点。 “喝了吧。”她将左手抬起,端着那只青碗,里面的汤没有丝毫的波动,稳稳地呈现在粉无常的面前,“喝了,一了百了。” 粉无常和老太婆擦肩而过,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他竟然连脚下的桥面都不看了,他加快脚步,大步流星,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掉下桥。 很快,他就再次回到了老太婆的身边。 老太婆依旧站在那,像是亘古以来就一直站在那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依旧是那个动作,依旧是那句话。 碗,还是那只青碗。 汤,还是那碗青汤。 老太婆还是那个老太婆。 但,粉无常已经不是那个粉无常了。 他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蹭着老太婆的肩膀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之后,他扭头过去望向老太婆,老太婆依旧站在那,然后她轻轻旋转了一下身子,将碗递到了粉无常的跟前,动作敏捷的像是一个跳芭蕾的年轻女子。 “喝——” “不要说了。”粉无常打断了老太婆那句一成不变的话,“我喝!” 老太婆没有说话,眯着的眼睛里微微闪过异样的目光,端着青碗的手掌依旧稳如磐石。 “是不是只要喝了。”粉无常道,“我就可以走了?” “是的。” “是不是喝了,真的会失去记忆。” “是的。” “除了失去记忆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副作用?” “没有。”老太婆道,“唯一的副作用是你可能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粉无常哑口无言。 良久之后,他从老太婆的手中接过了碗。 碗有点凉,汤在碗里荡漾起来。 “在临喝之前。”老太婆指了指望乡台边上那块一米左右的石头,“你可以在三生石上写下你的一生,那样,当你喝完了之后,可以第一时间读到那些你亲生经历的东西,只不过它们已经变成了你的阅读经历。你可以背下来,直到烂熟于心,但不管怎样,它们都将成为别人的故事。你过去的人生,将一片空白。” “这是一件悲惨的事。”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世上没有比这更加悲惨的了。” “有些人求之不得呢。”老太婆道,“太多人每天都被过去的悲伤痛苦和未来的焦虑担忧折磨着,他们多想喝一碗孟婆汤,可是,他们没有机会,你有这次机会,所以,还是好好珍惜吧。” “所以说,人,要活在当下。”粉无常说出了他在LSD致幻音乐室和扭曲空间中悟出的道理。 老太婆的目光再次闪烁了一下,粉无常并未看到。 粉无常端着碗,走到了三生石之前。 自己到底要不要写下来呢? 既然都已经忘却了,再看一遍还有意义吗? 将自己的人生当成小说来读?是本跌宕起伏的小说吗?好像还不错,至少他的人生足够奇特,虽然很多疑团没有解开,很多事情没有找到真相,但是,活到现在,家破人亡,茕然一身的他,已然足够精彩。 “怎么写?”他下定了决心,要写下来,他准备将自己的故事写成小说,说不定还能出版,以后就靠写书赚钱,也不抓鬼了,也不找老爹了,也不用承担家族使命了。 “当然是用笔写。”老太婆从兜里摸出一支很粗的黑色彩笔,递给了粉无常,“记得,在开头写上你的名字,不然,你连你的名字也会忘掉。” 粉无常将那只碗放在旁边的望乡台上,拿起笔,酝酿了一会之后,在石头的最顶端写下了三个字:汾无常,又名粉无常。 黑色的字在三生石上留了黑色的印记,记录着他的一生,从始至终的一生。 他深吸一口气,奋笔疾书。 他写下了自己的童年。 写下了在街头跑跑跳跳,写下了与人打架鼻青脸肿,写下了撒尿撒在裤裆里,写下了睡觉从床头滚落直到第二天冻得浑身发麻。 他写下了自己的少年。 写下了和哥哥一起进入学校,写下了第一次拿起笔来的兴奋,第一次写出文字的惊喜,写下了两人并列班级第一时的喜悦,写下了那些黄昏他们走在河边悠长的背影。 他写下了自己的青年。 写下了他心爱的那个姑娘穿着白色的纱裙站在操场的角落里孤独地凝望远方,写下了他和她在夜晚的树荫下第一次牵手,那种心情的悸动。 他写下了对哥哥的躲躲闪闪,对家庭的遮遮掩掩,对自我的批判,对未来的惶恐,他写下了青春的味道,写下了荷尔蒙的味道,写下了叛逆的味道,写下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一段时光。 在写这段青年时光的时候,他的眼角饱含泪水。 泪水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像是好几个顽皮在嬉戏打闹。 他继续写,写到了那个血腥的雷雨夜。 他的笔停住了。 他决定不写那个伤心的雷雨夜了,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重新开始吧—— “不……”粉无常犹豫了一会,再次握紧了笔,“既然都是自己的,为啥不写,既然已经是别人的故事了,这么精彩,为啥不读?” 他提笔狂写,很快就将那个雷雨夜也记录了下来,同时,他也记录了下来樊道明让他找霍见归的事,记录了下来自己跟着霍见归抓鬼以来的种种见闻,记下了和白雪之间的情谊,这个小姑娘现在不知又在家里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呢,他记下了这所有的一切。 当他写完的时候,手臂都已经酸疼了。 他将笔扔在了望乡台上,拿起了那只青碗。 他双手端碗,放于嘴边。 “完了?”老太婆问道。 “完了。”粉无常虚脱般有气无力地道。 “喝了吧——”老太婆抬起头来,眼睛睁大,望着粉无常。 粉无常深吸一口气,将碗往前一推,低下头,接着,他将碗举起来,扬起头,凑近碗沿—— 老太婆的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盯着粉无常,她的左手握成拳状,看起来有点紧张,她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那是一种复杂的表情,带着一丝担忧,带着一丝期待,还有一丝祝福。 在第一口孟婆汤即将滑落嘴内的时候,粉无常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再次忍不住。 泪水夺眶而出,回忆化成泪水汹涌而来。 从今以后,世间再无粉无常—— 泪水啪嗒啪嗒滴落进碗里,像是雨水落在海面上,溅起的涟漪导致水面波光粼粼。 就在粉无常的泪水落尽碗里的瞬间,老太婆紧握着的拳头忽然松开,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舒展了开来,放大的瞳孔慢慢恢复原状。 似乎,那眼泪代表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泪水混溶进碗里之后,原本青色的汤发生了奇异的变化,青色逐渐褪去,变成了白色的了。 当粉无常发现这个细节的时候,汤已经滑进了他的嘴里。 没有味道,就跟白开水一样。 “咕嘟!”一声,他喝了下去。 “咕嘟咕嘟!”他一口气将整碗汤都喝了下去。 “砰!”地一声,他喝完之后,将青碗重重砸在了地上。 他扭头望向老太婆,目光中带着疑惑:“为什么肚子不痛?” “为什么脑袋不晕?”“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连着问了三个为什么。 老太婆忽然笑了起来:“孩子,你的眼泪,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什么意思?” “如果你没有流泪,或者说,眼泪没有混在汤里,那喝完之后,你将会承受更惨痛的折磨,不仅是精神上的,还有身体上,但,当眼泪混在汤里之后,结果就截然不同了。”老太婆顿了顿之后道,“它就跟普通的水没啥区别了。” “你的意思是……眼泪,就是孟婆汤的解药?” “其实,孟婆汤的核心——”老太婆嘴角含笑,眼神却无比忧伤地道,“就是眼泪。” 粉无常张着嘴巴,却不知该说啥。 老太婆继续道:“没有眼泪,它便是毒药,有了眼泪,它才是孟婆汤,这道汤,不是我做的,我做的是毒药,真正的孟婆汤,是你们自己做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孟婆汤!” “那三生石?” “三生石只是催你流泪的手段。”老太婆轻吸了一口气道,“谁会这么轻易地忘掉过去,而不流泪呢?那样的人,理应受到折磨,我们希望帮助的,是有心有肺,却无力改变自己的那些人,不是没心没肺的畜生。” 粉无常终于明白了过来,是他的眼泪救了他,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对于过去的美好记忆救了他。 “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忘掉记忆。”老太婆脸色安详地道,“真正的忘却,就是直面它。” 粉无常联想在孟婆会所中经历的种种,的确,那些忘却的手段统统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式忘却。 “只有释怀。”老太婆微微仰头,望向天空,“才能重生。” 粉无常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该怎么说。 在这时,沉默反而显得更加融洽。 两人沉默半晌之后,老太婆指了指粉无常的身后道:“小伙子,走吧,你的路在那。” 粉无常回过头去,看见一条笔挺的桥,通往彼岸。 黑雾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放眼望去,视野一片开阔。 无意之间,他竟然看见了在黑墙边上站立着的红衣人,此时,红衣人正面朝桥梁的方向,不知是不是在看粉无常。 粉无常的内心一阵激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反应,他只是觉得这个红衣人似乎跟自己有着某种特殊关联,是那种情感上的关联。 他朝着红衣人挥起手臂,他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红衣人——他通关了,他完成了,他还活着! 红衣人一动不动地看着粉无常。 良久之后,她微微仰头,将一直戴在头上的连衣帽摘了下来。 她的脸露了出来—— 第202章 黄泉路 红衣人终于摘下了帽子。 她的脸露出了出来。 可是,粉无常距离红衣人有上千米的距离,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看不清红衣人的脸。 他能看见红衣人,只是因为红衣人穿着一身红袍,可是,这么远的距离,即使他视力再好,也看不清红衣人的五官细节,只能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看见她的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眉清目秀。 她特别像一个人……应该是一个粉无常认识的人。 可因为距离太远,没有看清的缘故,他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起来。 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非常强烈,他不由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他希望走的近一点,说不定能看清。 “你确定要回去?”身后响起了老太婆的声音。 “她是谁?”粉无常指着那个红衣人道,“那个红衣人是谁?” “她只是我们这的一个工作人员。”老太婆的声音依旧平平淡淡。 “可是……我好像认识她……” “所以,你想过去看清楚,你是不是认识她?” “是的……” “你能保证当你走过去的时候,她还在那里?”老太婆道,“而且,你能确定自己再回到这里的时候,再次喝那碗孟婆汤,还能流出眼泪?” “可是,我……” “回去吧,小伙子。”老太婆道,“任何东西,认识事情,都是这样,当你看不清楚,看不真切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很有意思,觉得大有文章,但当你真正看清,真正搞明白之后,便会发现,还不如没有弄明白呢。” 老太婆的话耐人寻味。 粉无常轻吸了一口气,再次扭头望向红衣人方向的时候,那个红衣人已经将帽子重新戴了起来。 他扬起手来,对着红衣人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红衣人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粉无常转过身去,走向桥的另外一边。 走了一段路程之后,他才想起来,他之所以对那个红衣人有那种熟悉的感觉,是因为红衣人的身上流露出的那种气质,跟他的初恋女友,那个名叫顾斐然的女孩非常相像。 在粉无常的记忆中,顾斐然依然是哪个长发,白衣,身形瘦削的女孩。 她不笑的时候,脸上有着淡淡的忧郁。 她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春风拂面,让人心醉神迷。 而红衣人,虽然穿着红袍,虽然遮住脸面,但那种感觉却跟顾斐然非常相像,就好像她换了一身衣服一样。 尤其是她那圆润的鼻头和尖尖的下巴,都很像。 但,那些往事已经过去了。 或许她真的是顾斐然,或许她不是,这都不重要了。 天高路远,有缘再见。 他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朝前走去。 老太婆站在望乡台边上,右手拄拐,左手握碗,望着粉无常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有时候,让人痛苦悲伤,无法自拔的,并不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只不过,是心理上,跨不过那道坎。 悲欢离合,人生百态。 粉无常走了。 从进入孟婆会所,到离开孟婆会所,前前后后,历经三十二个小时,这三十二个小时,好像有三年那么久,久的根本无法相信。 而他所体验到的,绝对不仅仅是那三十二个小时所带来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新奇的事物,他体验到的,更多的是一种人生的觉悟和人类存活状态的反思。 就像他在扭曲空间的通道中滑行的时候,想到的那个问题。 “存在,是哲学状态。” “灵魂,是鬼学状态。” “存在的尽头是灵魂——” “那么,哲学的尽头,是鬼学吗?” 这个问题,等待着他自己去找到答案,或许,霍见归也可以帮助他一起找到答案。 看来,霍见归叫他来这个孟婆会所,绝不仅仅是学习鬼学初级课程那么简单的东西,甚至他觉得,整个鬼学初级课程都是虚的,只是一个障眼法。 霍见归这么做,其根本原因必然不是为了锻炼他的胆量,或者是开阔他的眼界。 隐约之间,他觉得霍见归可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至少知道一部分。 而,霍见归之所以用鬼学课程的方式给予他这样的机会,让他来到孟婆会所,可能有着更加深层次的意义。 到底是什么呢? 师傅为什么要让自己来这里呢? 还有,师傅想到自己能够从这里活着出去吗?一点记忆都不丢失地活着出去? 如果师傅全都猜对了的话,那简直太恐怖了。 他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大事,还跟自己有关。 走着走着,他不由地激动了起来,他已经预感到了,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而这些事情的真相,或者说,真相背后的意义,才是粉无常现在活着的最大动力。 他大跨步往前迈进。 走过了桥头,回过头去的时候,身后已经被新的雾气所遮住,那雾气还不是黑雾,而是正常的白雾,桥中间,孟婆的身影若隐若现,她站在浓雾里,一动也不动,拐杖上的灯笼发出微黄色的光芒,将她那佝偻的身影映照的异常宽大。 这个老太婆或许不叫孟婆,但她做的事,却比孟婆更加有意义。 一个度鬼,一个是度人。 粉无常朝着浓雾中的身影挥了挥手,然后转过头去,朝着那扇石门走去。 当他走到石门附近的时候,石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外面没有人,只有一条黄色的土路,黄土路弯弯曲曲,两侧是高耸的岩壁,岩壁底下的缝隙中偶尔会有很小的溪水流出,或者说是泉水流出。 这个黄色的土路跟里面的那条黄土路有点像。 “难道是……”粉无常微微一惊,再次望向脚下的黄土之路,自语一声道,“黄泉路?” 脚下的路除了土是黄的之外,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要说特别之处,就是路边上的小溪流了,那些小溪流虽然流过了黄土,可是似乎并未将黄土浸湿,蜿蜒穿过了黄土之后,流向了另外一侧。 脚下的黄土没有丝毫的泥泞感,这是比较奇怪的一点。 粉无常看了一会之后,除了以上两点比较奇怪之外,也没发现别的什么。 “管它是不是黄泉路。”粉无常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就算是黄泉路,也是通往人间的黄泉路。” 孟婆会所之行的最后一段路在粉无常的脚下逐渐变短,最后直至消失。 当粉无常不知不觉间走上了一条不是黄土的土路的时候,他再回过头去看,却发现身后那条黄土和泉水组成的黄泉之路已经没见了。 身后,全都是青色的土路,路上杂草丛生,碎石遍布,是再普通不过的山间土路。 再看两旁,原本高耸入云的崖壁也变成了肉眼能看到顶端的山峰。 山峰林立,树木苍茫。 显然,他已经从孟婆会所走出来了,走到了现实世界,走到了真正的人间。 难道说,孟婆会所不是现实世界,不是人间?不,它是,只不过,在某种意义上,它已经完成了超脱,更像是一种象征。 如果把人间比作炼狱,那么孟婆会所即是天堂。 在那里,只要你想,便可以忘掉过去和将来,在那里面,你想要的全都有,你可以在里面重生,在里面死去,没人管你。 同样是一生,与其痛苦地过完,化做黄土一堆,还不如虚幻一生,纵情做乐。 孟婆会所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 只不过,它只对被它选中的人放行,就好像被上帝选中一样。 粉无常举目望向远方,远方是高山和树木,蓝天和白云。 过去的几十个小时,如同大梦一场。 孟婆会所,也像是只应存在于梦里的地方,它如此美好,又如此邪恶。 目力所及,一片苍茫。 粉无常摇头叹息,他知道,不管孟婆会所多么美好,终究不是他的归宿。 那他的归宿在哪? 他转过身去,沿着土路大跨步往前走。 他的路在前面。 他奔跑了起来,路旁的草丛中窜出一只兔子,嘶叫着跳开,不远处的小树林有几只鸟被惊飞而起。 他狂奔而去,如同野兽一般,只恨不能四肢着地。 他以最快的速度奔出了山间,又绕着一条崎岖的公路走了很久,当他走了足够远了之后,终于,他看见了一辆车。 一辆吉普车。 他站在路中间,闪开双臂。 吉普车在距离他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下,粉无常跑了过去。 车窗摇下,车上一个光头胖子探出脑袋,大声嚷嚷着:“你疯了哇!挡在路中间,不怕我一个不小心撞死你?” 粉无常微微一笑:“你撞不死我。” 说罢,他拉开后车门,径直钻进了车里。 副驾驶座上有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大声道:“你这人……咋说上车就上车呢,我们让你上车了吗?” “知道你们为什么撞不死我吗?”粉无常问道。 “为啥?”还没等女人发作,光头胖子就问道。 “因为我死过一次了。”粉无常道。 “这大白天的,你吓唬鬼呢。”女人嚷了起来,“快下车,不然我们报警了!” “你们可以直接将我拉去警局。”粉无常道,“要不然,你们可以开车撞我试试,我保证,你们撞不死我。” “是个疯子……”女人声音有点低了下去,掐着光头胖子的胳膊,“我让你不要到这种荒无人烟的鬼地方来,你看吧……遇到个疯子……你说,怎么办?” 光头胖子摸出了扳手,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我把他打晕,然后扔出去。反正这里也没有摄像头。” “别……”女人拽住了光头胖子,“我总觉得不对劲……你看他,都没穿鞋……在这样的地方干啥呢……反正,咱们还是……” “报警?”光头胖子低声道。 “要不这样……”女人凑近光头胖子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光头胖子不住点头。 良久之后,吉普车启动。 粉无常实在太累了,靠在了后座上,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车辆颠簸前行,速度很快。 眨眼间,已经驶出了山路。 半个小时之后,吉普车停在了一座乡镇派出所门前。 已经睡的鼾声四起的粉无常被民警从后座上拖拽了下来。 光头胖子和女人做了简单的笔录之后,急匆匆离去。 正是这两个毫不知情的人做的这件好事,改变了之后整个事件的局势。 这个事件,关系巨大,一言难尽。 被民警弄醒后的粉无常,给了他们一个号码,让他们打过去。 打过去之后,没人接,又打了一遍之后,才终于被接通。 粉无常从民警手中抢过了话筒:“喂,阿德啊,我是粉无常,你快来接我,我现在在——”粉无常问向民警,“这里是哪?” “新界屯门区——”民警愣了一下之后,继续道,“十里河镇派出所。” “听见了没?”粉无常对着话筒喊道,“等等——给我带双鞋,41码的!” 电话对面的阿德正坐在一辆黑色的轿车内,正在执行一个重要任务。 阿德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旁边似乎根本不想理会粉无常的无理要求。 他继续端起望远镜,望着不远处的一片丛林,就在刚刚,有好几辆车从树林另外一边的一条路上驶来,车上下来十几个穿着黑色西服的黑衣人,快步走进了林子里。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一直停着的几辆车上也下来了十几个人,这些人穿着蓝色西装,同样急匆匆跑进了林子。 阿德正在监视着他们。 他接到重要情报,有一伙人正在这里进行秘密交易。 不是军火交易,不是毒品交易,而是一笔关于——鬼——的交易! 鬼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阿德想起自从半年前接了这个离奇的莫名其妙的,既不能抛头露面,又无法动用上头资源,只能自己一个人像是间谍一样明察暗访,四处打探的案子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张网给网住了一样,连晚上睡觉都要被吓醒。 鬼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全部,但还是知道一些内容的,包括这次的多方秘密会议,而且,这个案子似乎也快要结束了,他有这种预感,所以,他千万不能懈怠。 当然,对于他来说,这个案子关系的东西也不仅仅是他在警局中的地位那么简单,更重要的,还是“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咳咳……”他自语一声之后,立马轻咳了一声,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出来的,并警觉地望向车窗外。 窗外没人,他隐蔽的足够好。 这时,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还是刚才那个号码,他不想接,可是它一直在响。 他轻吸了一口气,接听了起来。 粉无常那什么都无所谓般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阿德哥,顺便再带点吃的吧,带个火腿汉堡,双层的嘛!” 阿德咬了一下牙,径直挂断了电话,同时自语道:“这个蠢货!” 这个粉无常竟然会在这时给他打电话,而且还是让他去接那么远的地方去接他,简直莫名其妙,荒唐至极。 “我堂堂诸葛阿德,日理万机,每天跟那些举手投足就能改变世界的大佬们斗智斗勇,你个小毛头竟然让我去——”阿德眉头轻皱,自语道,“不过……或许,这个粉无常会有些特殊的用处也说不定,毕竟他……” 沉吟片刻之后,他放下望远镜,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帮我去接个人,地址等会发给你。” 第203章 老家 粉无常等了好几个小时,只等的前肚皮都要贴到后肚皮了,一辆白色的福特轿车才缓缓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平头男子,穿着黑色夹克,戴着白手套。 平头男子走进派出所,从兜里摸出一个牌子放在了桌上,又掏出两张文件放在了桌上,指了指窝在椅子上,戴着手铐,饿的哼哼唧唧的粉无常道:“这个人,我带走。” “你是谁啊?”民警大大咧咧地拿起了牌子,然后又拿起文件看了看,看完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变了,急忙道,“好……好……这就给您办理……” 整个办理的过程只用了三分钟不到,粉无常就被带走了。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平头男子就将粉无常的手铐解开了。 “我是阿德派来的。”平头男子冷声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我只是按照阿德的指示,完成我该完成的事情。” “原来是德哥的心腹啊。”粉无常活动了一下手臂,随后,他拍了拍肚子,问道,“带东西了吗?” “什么东西?” “就是我在电话里说的那个——” “吃的吧。”平头男子心领神会,但眼神中却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他指了指那辆福特车,“车上。” 粉无常急忙奔向了那辆福特车,速度奇快无比,犹如一头脱缰的野马,又似一头饿疯了的狼狗。 车上不仅有吃的,还有喝的。 粉无常在后座上一阵大快朵颐,连吃的是什么都没注意,更别提味道了,直到快吃完了,才感觉那东西的味道好像有点怪怪的。 车早已启动。 良久过后,车驶上了主路,平头男子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依旧在吃着食物残渣的粉无常,问道:“去哪?” “九龙区东桥——”粉无常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急忙擦了一下嘴角的残渣道,“去新浦!先去新浦广义桥附近,我要到那边办点事。” “好。”平头男子果然是不问缘由,只管完成任务。 粉无常的老家,不,应该说是他们汾家就在新浦广义桥附近。 自从那个血腥的雷雨之夜后,粉无常就再也没有回去住过了,那里也成了悬案的凶杀现场,门口都被封上了封条,因为凶犯还未落网,所以迄今为止,封条都没有揭掉。 他之所以想要回家,正是因为在扭曲空间中看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所发生的事情中的某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那些细节,可能关系到整个事件的真相。 尤其是那张不知是照片还是画像之类的东西。 也就是当时父亲曾经递给哥哥的时候,哥哥一看之下,立马问道:“他是谁?”的那个东西。 从他们的对话来看,那个‘他’显然非常重要。 不仅关系到他们的家族使命,关系到‘那个东西’的藏匿之地,甚至还关系到他哥哥的命案和父亲的失踪。 “希望那本书还在……”粉无常在心中暗道一声。 车辆往前疾驰。 “喂,帅哥,你还没跟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呢?”粉无常似乎是有点无聊,又似乎是想要找人说说话,分散下自己的精神压力。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替阿德办事的就行了。”平头男子目视前方,声音冷淡,“这个人情,你是欠在他身上的,不是欠在我身上的。” “可是……这跟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有关系。”平头男子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粉无常道,“而且,关系很大。” 粉无常张开口,欲言又止。 这个平头男子一看就是一个怪人,不管是从他说话的方式,还是语气,甚至是说出来的话都透着一股怪异。 最近这段时间,粉无常一直都碰上些怪人,这些怪人各个都看起来高深莫测的样子,说的话也让人云里雾里的,明明可以很直白地说出答案,缺偏偏要拐弯抹角,藏着掖着的。 平头男子显然就是这样一个人。 “难不成是个杀手……”粉无常细细打量平头男子,发现平头男子的脖颈处有一块纹身,纹的好像是一个什么骷髅头,他在心中暗自琢磨着,“警察的身上不会纹身,这个人绝不是警察,但他是阿德派来的,而且,能够让派出所里的人相信他……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平头男子似乎觉察到了粉无常在打量着他,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随后沉声道:“再这样看下去,你的黑眼圈会更重的。” “什么……我有黑眼圈?”粉无常摸了一把自己的双眼,只感觉眼皮软塌塌的,眼窝似乎比之前陷落了许多。 “如果不是别人告诉我你叫粉无常,我还以为你是只大熊猫。”平头男子弯下腰,从副驾驶座上拎起一个盒子,扔到后座上,“尤其是再看到你连鞋也没穿的时候。” “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粉无常急忙将盒子拆看,里面是一双新的运动鞋,颜色竟然是让人惊喜的粉红色,看来这个阿德真的还挺上心的,不愧是合作的好伙伴,虽然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真正合作过一件事。 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他相信,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合作肯定不会太远了。 吃饱喝足,又穿上了新鞋子之后的粉无常显然心情不错,他又开始和平头男子插科打诨了起来。 “你是不是阿德哥的打手啊?或者是,保镖?”粉无常问道。 “相比你说的两个,我觉得更有可能是保姆。”平头男子说冷笑话的时候,面无表情,颇有英国绅士的范,他顿了顿之后,继续道,“当然,我不会哺乳。” 粉无常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他笑着道:“那你会不会生孩子?” “如果他有需要的话。”平头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地道,“我并不介意。” 粉无常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唯一的一次真正开怀的笑声,想不到竟然是因为一个陌生人。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驶出了汀角,朝着新浦驶去。 路上车辆川流不息,根本没法完全提速奔驰。 在这样的情况下,车上的气氛是能够缓解这种难熬的等待的一剂良药。 显然,粉无常他们这辆车的气氛就还不错,当然,也仅仅是粉无常觉得不错,对于平头男子来说,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说严肃的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倒算是正常,可他明明说的是荒谬的话,明明说的是调侃的,甚至是有些不正经的话,却依旧面无表情,这样的反差他自己可能不觉得什么,但在外人看来,却充满了一种奇特的笑点。 “实话说。”粉无常不经意地问道,“你和阿德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同事,还是朋友?” 平头男子立马不说话了,他闭紧了嘴巴,双眼紧盯着前方,逐渐变得锐利了起来,似乎粉无常的话勾起了他某些不开心的回忆。 短暂的沉默过后,平头男子忽然一脚油门踩下去,超了前面一辆慢吞吞的劳斯莱斯,随后,他再踩油门,擦着另外一辆奔驰的边缘扬长而去,整个过去犹如电影中的飙车场景一样,看得粉无常目瞪口呆。 还没等粉无常反应过来,平头男子已经拿起一顶黑帽子戴在了脑袋上,遮住半张脸,随后,他开始了让粉无常在今后很长时间里都记忆犹新,而且一想起来就感觉兴奋和激动的各种疯狂的超车操作。 方向盘在旋转,不停地旋转。 车子左右摇晃,忽左忽右,像是不倒翁,然后又忽上忽下,像是过山车。 伴随着刹车声,引擎加速声,喇叭的鸣笛声,还有车窗外时不时地传来的叫骂声,粉无常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呕吐了出来。 粉无常最后的那个问题成了绝响,从那个问题之后,直到目的地,粉无常再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发出‘啊、哦、额、呀’的惊叹语气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昏脑涨,目眩神迷之间,汽车忽然一个猛烈的急刹,只听一阵刺耳的汽车轮胎和路面的摩擦声之后,烟尘滚滚而起,车终于停住了。 “到了。”平头男子声音依旧沉稳,黑帽子遮住了他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几乎能够猜测的到,他肯定面无表情。 仿似刚才的一段疯狂的超车,超速,闯红绿灯的违规行为是他的常规操作一样。 粉无常一把推开车门,将脑袋悬在外面,哇哇叫着呕吐了出来。 平头男子从车上下来,很贴心地给粉无常递了几张卫生纸。 待粉无常擦干了嘴巴,从车上下来,稳住身形之后,平头男子再次递给了他几张纸。 “这是?”粉无常有些不解地问道。 “留着大便的。”平头男子微抬帽檐,面无表情地道,“毕竟,你刚才吃了那么多垃圾食品。” “你……”话未说完,粉无常忽然觉得肚子里像是生出了一只青蛙一样,发出一阵呱呱的叫声,随后,肚子里便翻江倒海了起来,似乎那只青蛙在瞬间变大了许多。 “快去吧。”平头男子往右边的桥头一指,“那里,应该没人会发现。” 粉无常瞪了平头男子一眼,捂着肚子,朝着右边的桥头跑去,跑了两步之后,他想起了什么,立马回过身来,一把将平头男子手中的卫生纸抢了过来。 “你要这么多干嘛?”平头男子似乎有些不舍得。 “我屁股大,不行啊!”粉无常压着嗓子,低喝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弯腰朝前疾奔。 “屁股大?”平头男子站在原地,望着粉无常的屁股,眉头轻轻一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随后,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看起来竟然有些怪异,好像一张雪白的纸上忽然多了一个黑点一样。 “这下,他应该会牢牢记住这一次的旅程了。” 他再次自语一声,只不过这一次,表情特别严肃,随后,他钻进了车里,猛地一个掉头,轮胎摩擦地面,尘土飞扬之间,汽车绝尘而去。 第204章 重大线索(上) 广义桥桥头底下的一撮草丛中,蹲坐着一个人。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一条哈巴狗蹲在那。 蹲在那的人,正在解决人生第二大问题——出恭,这个问题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解决起来有点棘手,只解决的他脸红脖粗,汗流浃背,时不时还伴随着一阵低沉压抑的闷吼声。 有在桥上散步的人听到这阵声音之后,不由地停下脚步,探头往桥下望去,他们看见了一副不文雅的画面,最初他们以为看错了,当他们眨了几次眼睛,仔仔细细看过几遍之后,发现果真是那样的时候,他们不由地发出了一声惊呼,随后,更多的人被吸引了过来,趴在桥头往下观望。 很快,不仅是散步的人停下了,连骑自行车的人也停下来。 紧接着,电瓶车,摩托车相继停了下来,最后,汽车也停下来了。 “看什么呢?” “不知道啊,大家都往底下看呢?” “听说桥底有一条大蟒蛇出没,不知真假!” “我倒是听说有个人跳桥自杀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 当前排的看了之后,摇着头离开,后排的那些惦记的心里直痒痒的群众们拿出了冲锋前线般的精神,火速趴到了栏杆上,往下一瞅。 “哎呀,我的妈呀!了不得,了不得,真是了不得!”一个人看了一眼之后,立马扭头走了,是一个中年妇女。 “厉害了,真的厉害了!” 桥上的人看得是热火朝天,但大部分的人其实并不知道看的是什么,即使是那些趴在桥头的人也有很大一部分并没有看见下面的情况,他们都是凭着猜测瞎说一通,过过嘴瘾的同时也试图让整个事态变得更严重,更具话题性。 当粉无常感觉到了一阵喧哗吵闹自上方传来之后,他艰难地扭过头去,看见了一幕让他几乎栽倒在地的场景,桥上人山人海,他们似乎都在看他,但似乎又没有看他…… 粉无常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来不及继续清理肚子里的残留物品了,着急忙慌地提起裤子就跑。 他没有往桥上跑,而是往河边跑。 当粉无常从那撮草丛中跑出来的时候,桥上的大部分人们才真正发现他,他们对着粉无常的背影指指点点,有的大呼小叫,有的哈哈大笑。 粉无常一路狂奔,从一处泥泞的水域直接跑了过去。 这一口气,直跑出去了两公里,方才停止。 再回头,桥头依旧能够看得见,可是桥上的人却已经犹如蚂蚁大小。 粉无常从未想到,时隔两年多,他再回到自己的家乡,来到自己的出生地,竟然会出现这样一幅场景,他竟然用自己的屁股对着自己的乡亲们,上演了一出自导自演的活春宫,还差点引起一场不小的轰动。 这是何等的荒谬,何等的不可理喻。 他简直要疯了。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平头男子,鬼知道他给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有可能他还在食品里给自己下毒了…… 粉无常越想越气,他发誓下次见到阿德一定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平头男子到底是谁,就算不报复报复他,也至少让他吃点苦头。 正在起头上的粉无常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或许根本就不是平头男子的对手。 这口恶气,怕是很难出了。 关键是,别人还帮了自己……这就有点尴尬了,如果真的找到别人要个说法,反而有种恩将仇报的感觉。 这个忙帮的,让粉无常感到又是感激又是难受又是纠结又是郁闷,五味杂陈,内心一点不舒服。 然而,他这样的状态,反而正中阿德的下怀,阿德就是要的这样的效果,鬼知道他是心理变态还是怎么着。 粉无常发现最近自己遇到的人,全都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永远都不告诉他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永远不告诉他,他们是怎么想的,永远都需要他自己去猜…… 粉无常没有那么聪慧的大脑,要不然,他就不至于到现在为止,关于哥哥的死和父亲的失踪,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发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也逐渐释怀了。 算了,就把刚才的一番荒诞的行为举止就当是重回现实世界的小插曲吧,他咧嘴一笑,望向日正当头的太阳,太阳悬在天空,如同一个大火盆,强烈的光线刺的他的双眼几乎睁不开。 他眯起眼睛,努力望向太阳。 在过去的时候,他很喜欢这样看着太阳,尤其是在情绪低落的时候,那样能让自己体验到一种特殊的刺痛感,可以暂时忘却那些悲伤痛苦的往事。 但现在,当他再次这样望着太阳的时候,他却产生了一种虚幻的感觉。 这个世界,似乎有点虚幻。 可是……到底是哪里虚幻呢,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而就自己不知道呢。 粉无常闭上了眼睛,再次镇定下情绪。 他知道,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他睁开眼,深吸了几口气,转过身子,望向了广义桥东边的那个郊区结合部。 他的老家就在那,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现在已经濒临拆迁的边缘,大部分人都已经搬走了,能看到四周的建筑物都已经被拆了,接下来,就是他们的小区了,如果粉无常再过段时间,一个月,甚至半个月后,这栋楼可能就已经被拆了,那时候,即使他想起了什么线索,也找不到了。 他爬上了河岸,刚才的那场闹剧似乎是老家对他的欢迎仪式,毕竟,这里早已没有了他的亲人,也早已不是他熟悉的那块场地。 三年时间,物是人非。 粉无常沿着公路往前走,他绕过了广义桥,从另外一边迂回到了他的小区。 进小区的过程颇为周折,门口的保安死活不让他进,而且,除了保安之外,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社会人士的人,在门口处走来走去。 显然,他们是来对付居民楼里的钉子户的。 无奈之下的粉无常只能绕到了小区后面,爬到一处断墙上,几经波折,好不容易在没有扭断脚的情况下,进到了小区里。 他紧贴墙角,弯腰朝着他们家所在的那栋楼跑去。 路上一个人都没碰见,到处都是丢弃的家具,垃圾,甚至还有一床被子铺在路中间,不知道到了晚上,这床被子上会不会有人在睡觉。 粉无常走进了他们家的那栋楼里面,里面的电梯已经坏掉了,他不得不走楼梯。 楼梯里连声控灯也没有,整个黑乎乎的,静悄悄的,走到第四楼的时候,在拐角处忽然跳出一个黑影,吓得粉无常差点跌下楼梯。 他稳住身形之后,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只宠物狗,脏兮兮的,眼神楚楚可怜。 还没等粉无常做出反应,楼梯里传来一声低喝,随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拐进楼梯,看见粉无常之后,立马惊呼一声,一把抱起宠物狗,急匆匆跑走了,速度奇无比。 随后,粉无常就听到了重重地关门声,以及锁链哗啦哗啦捆绑的声音。 看来,这个四楼的住户是个钉子户。 粉无常唏嘘片刻之后,继续往上爬。 终于,爬到了八楼,也就是他们家所在的那一层。 805,是他们家的门牌号。 即使不用看门牌号,他依旧记得他们家在哪,即使闭着眼,都能找得到,毕竟,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 门口果然贴着封条。 看来,自从被封了之后,就没人来过了。 他握住门把手,用力旋了一下,没有旋动,他知道,门还锁着,可能这么多年来,一直都锁着。 他轻吸了一口气,回头往走廊左右两侧看了一眼,在确定没人之后,他踮起脚尖,举起手臂,将手掌放在了门廊顶上,在上面一阵摸索之后,他从一条缝隙里面,捻出了一把钥匙。 钥匙上遍布蛛网,已经生锈。 看见这个钥匙的瞬间,粉无常的眼眶不由地一湿。 这里什么都变了,唯有这把钥匙依旧在熟悉的位置。 这把钥匙,是他曾经拿过十几年的钥匙,上面载满了他的回忆。 他看着钥匙,发了一会神之后,轻摇了一下头,似乎想要将那些回忆全部摇掉。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手腕旋转,钥匙也跟着旋转。 “咔哒!”一声响,锁弹开了。 粉无常轻轻一推—— “吱呀!”一声沙哑而刺耳的脆响,门被推开。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第205章 重大线索(下) 一扇尘封多年的门被推开,里面扑出来的霉味不仅仅代表着东西的腐败,更代表着时间的流逝。 那股味道让人忍不住回忆过去,就如同坐上一辆时光机。 这是时间的气息,是回忆的气息,以及,死亡的气息。 粉无常面色逐渐变得凝重,随后弯腰从封条下面钻了进去。 在粉无常进入房间之后,楼梯口的拐角处缓缓闪出一张碰头垢面的女人脸来,这个女人,正是刚刚在四楼将宠物狗抱回去的那个女人。 走进房间之后,粉无常看着房间内的家具摆设,立马就陷入了回忆当中,那些回忆大部分都是不好的回忆,即使是好的,带给他的,除了伤感之外,也没有别的情绪。 这就是他不想回来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无法面对死在这里的哥哥的亡魂。 这么多年了,他什么线索都没发现,哥哥几乎可以说是死在他的眼皮底下,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可是,他也努力了,也寻找了,也思考了,但,依旧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所以,他不敢来这,他觉得自己有愧于面对自己哥哥的亡魂。 他怕自己哥哥的亡魂通过某种方式询问他:找到凶手了吗?!替我报仇了吗?! 即使是现在,他还依旧有些害怕,哪怕是在白天,日正当午的时候。 他忽然感觉一阵发冷,这个屋子有股阴气在漫延,即使外面阳光四射,里面依旧冷如冰窖,当然,或许是粉无常的心理作用也说不定。 他抱紧了双臂,小心翼翼地踏步往前。 他没有过多关注房间内别的东西,那些东西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都是些没有价值的东西。 他现在最想看的,是那张纸片。 他径直走到了书架前。 书架上蒙着一块黑布子,布子上布满厚厚的尘土。 他掀开黑布,尘土像是附在黑布上的无数只蜜蜂,迷蒙了他的双眼,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捏住鼻子,往后退了几步,等待着飞扬的尘土重归平静。 书架上有很多书,粉无常的父亲生前一大爱好就是读书,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啊,最大的苦恼,就是想的太多,书却读的太少。 父亲喜欢读书,哥哥也受熏陶,跟着喜欢读书,但是,粉无常却不喜欢,他一看到书中那些蝇头小字脑袋就犯晕,不管任何书,看不了十页,肯定会睡着。 也正是因此,父亲更加喜欢他哥哥,毕竟,书本让他们之间有了相同的爱好和更多的共同语言。 看着那些书,粉无常就想起来那些个惬意的黄昏午后,父亲和哥哥两人坐在客厅中,一人一本书,喝着茶水,一看就是一下午,根本没人理会粉无常,粉无常只能出去鬼混,后来,他便连家也不想回了。 他试图回忆那天晚上茶几上的书是哪本书,截止到现在,他已经回忆了好几天,可是却一点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是一本不算太厚,但也不算太薄的书。 他从书架第一排开始寻找了起来。 他拿起一本书,先是迅速翻阅一遍,看中间有没有夹着什么东西,或者有没有特殊的地方,如果什么都没发现的话,他就将书朝下,不停地抖,抖上个十几秒钟,如果还是没有东西掉出来,那就把这本书排除掉。 他一连试了十几本书,除了有一本里掉出一个便签之外,别的书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继续往下找。 找到第三排的时候,一本瑞士著名心理学家荣格所著的《红》书里面调出一张纸片,是一张硬纸片,纯白色的,纸片上写着一行黑字:心理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 除了这行字之外,卡片上没有其余的东西。 看字迹,并不像是父亲的字迹。 难道是有人写给父亲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怎么隐约之间感觉这句话里面似乎有着某种深刻的含义呢? 粉无常揣摩了一会之后,也没有揣摩出了所以然来,毕竟,以他这个读书不多,但是想的很多,就算是灵魂学,也仅仅是刚刚入门的新手来说,这句话实在是太深奥的,甚至比物种进化和世界末日还要深奥和不可捉摸。 粉无常将纸片揣进了兜里,他本能地感觉这张纸片不简单,可能对他查找真相有些作用。 他继续往下找。 当找到最后一排中间的一本国外文学《飘》的时候,一张纸片像是一片枫叶一样从书里面滑落了出来,还没等纸片掉在地上,粉无常弯腰俯身,快速伸出手,将纸片从空中捞了起来。 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有一个孩子,女孩,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身薄薄的花衣服,躺在一个篮子里,白皙的手掌和脚掌伸在外面。 为什么粉无常会觉得她是女孩,因为这个孩子有着不算短的头发,至少在孩童时候,男孩应该不会有那么长的头发,而且,还穿着花衣服。 她的头发有七八厘米长,刘海垂在眉前。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坐在篮子中,看起来应该非常可爱,非常乖巧,但是,照片中的这个女孩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可爱,甚至,还有点恐怖。 因为,女孩的头发是白的。 一头花白的头发,长在一个幼童的脑袋上,不仅离奇诡异,而且透着一股阴煞的恐怖气息。 除了头发花白之外,女孩伸在外面的两只手掌也有点恐怖。 因为,那两只手掌上的十根手指头的指甲都出奇地长,在照相机的反光映照下,发出青白色的光芒,像是厉鬼附身在她的身上一样。 女孩坐在摇篮里,目光望着镜头,这是孩童的目光,里面有着孩童特有的天真无邪,一双大眼睛像是灌满了泉水一样,水汪汪,亮晶晶。 但越是这样,越反衬的她整个人身上的不协调感和诡异感。 摇篮放在地上,周围是杂草和乱石,从远处的景物来看,这里,应该是一片荒山野岭。 粉无常看见照片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场景好像有些熟悉,当他再看到那远处的山岭的时候,这种熟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感觉这山岭似乎在哪里见过。 忽然间,脑中像是一道闪电骤然闪过。 他猛然惊醒,这照片中后面的山岭和景物,分明就是他两个月前去过的灵泉村的后山。 粉无常的脑子在一瞬间蒙住了! 十几秒钟的呼吸停滞之后,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直入肺部最深处,凉飕飕的,让他全身陡然打了一个冷战—— 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白雪。” 第206章 机密会议(启动) 中午十二点过五分。 地下五千米的一间密室内。 当会议正式开始之后,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按耐不住的紧张和激动的表情。 圆桌前,坐着四个人,分别是灵魂学家霍见归,拯救派首脑梁书夜,堕落派首脑樊道明,还有中立派马不庸。 这四个人不仅仅是四个人,他们还代表着属于他们那一派的所有人。 而马不庸在这四个人里面,与其说是一个参与者,不如说是一个主持者。 如果没有他从中周旋和圆场,这个会议基本上不用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毕竟,堕落派和拯救派最近这段时间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相当紧张,已经快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 所有人的神经全都非常敏感,一点小的风吹草动就有可能让双方大打出手。 马不庸当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除了因为他是中立派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这个项目本身。 毕竟,项目还没有真正完成。 而且,所谓的‘神意’也没有真正降临。 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现有研究成果的假设上。 圆桌周围站着各个派系的核心人员,也是首脑的心腹人员,他们既然能够参与这个会议,就说明本身在组织中的地位就不低,而且,肯定也对项目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当然,只有霍见归是独身一人。 所有人报完了名之后,四周的墙壁也闪过了几条水纹一样的光波,随后,整面墙壁上出现了投影影像,四面墙壁,分别有四个投影,但影像全都是黑乎乎的东西,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黑乎乎的环境中不停地蠕动着,像是一团黑雾,又像是一个巨大的有着黑色毛发的动物。 圆桌的桌面在经过了凹凹凸凸几经变化之后,终于也稳定了下来。 整个圆桌的立体图形看起来像是一个结构切面图。 这个结构切面图正是黑粒子项目三个阶段的完成结构图。 马不庸轻咳了一声,目光在另外三人的脸上分别扫了一眼,显然是故意压低了声音道:“那,我们就开始了?” 没有人回答他,另外三个人全都盯着桌面上的结构图看,梁书夜和樊道明两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不可遏制的热切,他们的眼睛明亮的可怕,像是刚刚痛饮了一大杯香醇的美酒。 唯有霍见归的眼神反而变得更加沉静了,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只是抓着铁皮箱子的双手变得更紧了。 马不庸再次轻咳一声,将手向上一指,然后又向下一按,这个手势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但显然,他做这个手势并不是为了好玩,可能是向那几个通过监视器观看他们会议的大佬们传达某种信息。 很快,桌面上的结构图变化了。 整个房间的灯光也变得阴暗了许多,四周的墙壁更加黑沉,黑沉的甚至让人们已经感觉不到墙体的存在了。 当灯光暗下来之后,房间内的气氛陡然间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马不庸缓缓站起,走到他右手边那面墙壁前,用手指轻轻一点,墙壁上的黑色影像逐渐隐去,出现了真正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个很大的实验室,实验室四周墙体发白,里面有着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和瓶瓶罐罐。 实验室中间有一张铺着白床单的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蒙着一条白色的长布子,只露出两只大脚趾,朝天撅着,似乎在抗争着什么东西。 灯光发青,不知是因为摄像机的缘故,还是实验室内的灯光本身就是这样。 随后,画面闪烁了几下,镜头似乎移动了,接着,一张脸出现在了镜头前。 “黑粒子工程样本测试第899次,活体测试第187-3次。”这是一张带着口罩的脸,说完上面那一句话之后,他将口罩摘了下来,是一名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眼圈深陷,脸色苍白,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而且,估计在实验室里也呆了很长时间了,他拉下口罩,继续道,“人体生物学家赵思成,载记。” 随后,又一张脸移了过来,竟然是一个女人,看起来有点年纪了,估计五六十岁了,她拿下眼镜,一把擦着眼镜上的灰尘,一边对着镜头说:“空间生物物理学家郑燕,载记。” 赵燕戴上眼镜离开之后,第三个人凑了过来,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他的右眼中有一块很明显的黄斑,另外那只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生物能量学家——丁仁,载记。” 丁仁!当丁仁的脸出现在画面中时,霍见归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直到他念出了自己的名字,霍见归才真正意识到,画面中的这个老者,正是他曾经的生物学导师——丁仁,这个曾经泡骨灰茶给霍见归喝的古怪的老家伙,想不到竟然偷偷摸摸加入了这个组织。 怪不得在当时他们一起追查僵尸事件的时候,老家伙曾经就跟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心理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 当时,霍见归还觉得奇怪,询问丁仁是什么意思,但丁仁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现在看来,原来丁仁早就跟这个黑粒子工程有关了,不仅有关,他还进入了最内部的研究人员组织里,显然在其中具有特殊的作用。 其实,霍见归早就应该想到的,丁仁作为生物能量学的资深教授,取得过多项关于人体能量的研究专利,在这个领域,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将他纳入进来,也是一种必然,除了他之外,在这个领域,很难有第二个人选。 但是,霍见归没想明白的是,为什么当初在灵泉村河神洞里的墙壁上,也有这句话呢,还是用血写的,是谁写的?又为什么会写在那? 霍见归之前就曾听别人说过这句话,但直到现在他对这句话里面蕴含的意思依旧还是一知半解,毕竟有些事,远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丁仁从镜头前离开之后,又相继有两个磁场物理学和人体解剖学家在镜头前介绍了自己,其中一人还是个外国人,用撇脚的普通话介绍了自己。 除了这些人之外,镜头中还能看到一些走来走去的人,这些人有的穿着黄色的长衣,有的直接穿着西服,这些人并未介绍自己。 当那些主要参与研究的专家们介绍完了之后,人体生物学家赵思成再次出现在了镜头前,这一次,他没有摘下口罩,而是含糊地道:“开始吧。” 他像是对实验室里的所有人说的,又像是对镜头前的人说的。 镜头跟着赵思成往前移动,移动到距离那张白色的床大约三五米距离的样子,悬在了半空中。 随后,镜头视角开始变化,由单一视角变成了多视角,似乎多加了几个镜头,很快,全方位的立体式镜头便出现在了画面中。 接着,整个画面一分为四,从上下左右四个角度分别记录这次的实验过程,还伴随着时不时地拉远和缩近,似乎试图将所有细节全部记录下来。 床上的人体忽然微微动了一下,蒙在上面的白布子也跟着动了一下。 那原本一直撅着的大脚趾猛地抽搐了一下—— 第207章 活体实验(上) 床上的人体正在白布子底下轻微颤动,尤其是那两根大脚趾,不停扭动着。 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们似乎并未察觉,但是,密室内的观看者们却全都看见了,毕竟,镜头全无死角。 “咳咳……”站在樊道明身后的顾长春忽然压着嗓子发出了一阵低咳声,这声低咳出现的太过突兀,像是一颗炸弹一下,一下子打破了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樊道明猛然扭头,独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只盯得顾长春冷汗直流,身子下弯九十度,就差脑袋戳到胸口了。 站在梁书夜身后的周川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就被旁边的郑大年一把拉住。 与此同时,梁书夜也回过头来,看了他俩一眼,这一眼虽然没有樊道明的眼神那么杀机尽显,但也让郑大年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郑大年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工程中做事,虽然不愁吃穿,但比任何行业都危险,尤其是混到他这个层级,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拿掉,而一旦职位被拿掉,为了确保他不泄露项目机密,上头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且,绝对不会有人追查。 他们做的事情本身就是在灰色的边缘,再加上两个派系的争斗,以及上头人的利益左右,让这些权居次位的人每一天都过的提心吊胆的。 但是,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郑大年每次都这样跟自已说,一旦有了结果,组织上向他承诺的那些,全都会实现。 他不管这个项目的结果最后到底会给社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只管自己。 在这个社会中,他真正能管好的其实也只有自己。 他是个相当务实的人。 就算是周川,自己一手提起来的,都时不时地给自己闯篓子,这个家伙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暴躁,他应该加入堕落派……郑大年看了一眼一脸赤红的周川,忽然想到了一种让他后心底一凉的可能:难不成,这个周川是堕落派的奸细?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根本不切实际的念头,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最近这段时间压力太大,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时候,马不庸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郑大年絮絮叨叨有些神经质般的思绪。 马不庸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平稳,那么温和,再紧张的事情,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得不那么紧张了。 马不庸有这种能力,光是凭借说话,就能够让事情化繁为简,但其实,事情本身并没有化繁为简,只是别人那么觉得而已。 “这是最近的一次实验,想必大家都听说结果了。”马不庸环顾四周道,“但是其中的过程和细节,除了某些人外,应该都不知道,所以,大家还是需要看一看的,毕竟这一次,较以往有着显著的不同,而且,意义非凡——” 马不庸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同往常的严肃,让所有人都不由地打起了精神,他的目光更多的是望向梁书夜的,显然,这次实验可能跟他有着某种特殊关联。 众人全都望向墙壁,聚精会神,尤其是樊道明和他身后的几个人,更是双眼一眨不眨。 墙壁中的画面镜头慢慢下移,几乎悬在了那张床的上空。 实验室中的一名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掀掉了盖在床上的白布子,露出了一具只穿着一件内裤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仰面朝天,双手放于胸前,双目紧闭,上半身一动不动,唯有那两根大脚趾不停扭动,看起来分外怪异,但当布子掀开之后,那大脚趾也逐渐停止了动作。 黑色的安全捆绑带绑住男子的腰肢,胸部,大腿,双手和双脚,将其牢牢固定在床上。 另外一名工作人员取得同意之后,将两个金属贴片放在了中年男子的太阳穴上。 随后,仪器启动,几秒钟之后,中年男子全身一阵抖动之后,双眼猛然张开,并且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中年男子口吐白沫,眼珠翻白,嘴角抽搐,全身高频率神经质般地不停抖动,整张床在这抖动之下似乎都要坍塌一般。 也许是因为男子尖叫的声音太过刺耳太过恐怖,工作人员拿过一张橡胶棒塞进了男子的口中,这下男子找到了发泄的东西,紧紧咬住橡胶棒,牙关上的肌肉根根凸起,清晰可见。 “咔嚓!”一声脆响,这脆响来自男子的嘴巴里面。 橡胶棒不可能发出这样的脆响,舌头也不可能发出这样的脆响。 可这脆响来自于嘴巴里面,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男子咬断的自己的牙齿。 准确的说,应该是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从理论上来说,这并不可能。 可是,在巨大的痛苦之下,任何不可能都是有可能的。 从根本上来说,人的身体大不过意志。 鲜血从男子的嘴巴里面流出来,伴随着男子呜呜的吼叫声,显得更加恐怖。 男子双目圆整,眼球似要凸出眼眶。 绑在身上的安全绳也在他剧烈的抖动之下出现了崩裂的痕迹。 “活体样本187号,第三次活体实验,启动过程18秒钟,活体初始体态正常,体征波动明显。”人体生物学家赵思成的声音响起,平静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短暂的沉默过后,赵思成提高音量道:“建议加大电流强度,增加反向旋转电流,并用磁场导向激活大脑皮层深层痛觉神经,同时开启Y型伽马射线进行整体穿透。” 旁边一名穿着黄色工服的工作人员,应该是助手之类的,重复了一遍,挑拣出了重点内容“活体正常,加大电流,增加反向旋转电流,磁激活大脑皮层深层痛觉神经,开启Y型伽马射线。” 指令下达之后,床前的几个人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 很快,相应的操作内容就施行了起来。 一个透明罩一样的东西缓缓上升,像是一个帐篷一般笼罩住了整张床,连床底都罩在了里面。 透明罩发出紫红色的光芒,这些光芒一出现之后,立马像是一只只愤怒的蚊虫在透明罩里面左冲右突,最后全都钻进了中年男子的体内,这些紫红色光线,应该就是Y型伽马射线。 床的四脚缓慢抬高并升起,床脚伸出两条弯曲的黑色管道一样的东西,吸住了中年男子的头顶上,床底下有个机器启动,发出嗡嗡的低鸣声,这个仪器,应该是磁场仪。 没人注意到,透明罩内的射线中忽然多出几道黄色的光线,那些黄色光线似乎是从中年男子的身体内冒出来的,被紫红色光线围在中间,不停追击,虽然势单力薄,但是速度奇快,不停穿梭,最后全部击中中年男子的胸口两侧,隐没不见。 半分多钟之后,床上的中年男子胸口忽然往上一挺,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叫声。 这声惨叫穿透了橡胶棒,似乎并不是从他的嘴巴里发出来的,而是从他的胸腔里面迸发出来的。 这声突如其来的惨叫,让正在密室内观看的站在四周的几个人几乎全都为之神色一变。 圆桌前的几人倒没什么明显变化,只有梁书夜的嘴角不自主地上翘,可能画面中的内容他早已有所耳闻,或许,他也参与了都说不定。 反倒是樊道明那只独眼紧紧盯着画面,一眨也不眨,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只有雨墨,瞪大了眼睛,望着墙壁中的画面,她的脸色依旧是冷漠的,她的眼神依旧是充满恨意的,只有她,没有丝毫变化。 实验室中的那些人对这种现象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他们没有任何的反应,四周的人依旧按部就班地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有的在准备药剂,有的在操控仪器,有的在记录体征反应。 床上的中年男子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惨绝人寰,即使隔着荧幕,都似乎能感受到当事人那种绝望到死亡边缘的痛苦。 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就好像海浪一样,一下接着一下地拍击着岸堤,每一次褪去之后,新的一次携带着更加强大的冲力继续袭来。 实验室中有几个工作人员显然发现了中年男子的某些异状,其中一个操控仪器的人似乎发现仪器上的一个地方显示的数据异常,正在招呼一个专家前来查看。 那个专家走到仪器前面,看着上面的图形波动,眉头紧紧皱起,双眼中射出两道难以置信的目光。 还没等专家真正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随后发生的一件事情,不仅让荧幕前的几个人感到惊骇,也让实验室中所有的研究人员和工作人员感到震惊。 “啪!啪!啪!啪!” 数声脆响过后,绑在中年男子身上的安全带忽然全都断裂了! 这些安全带,可是军部专门特制的安全带! 纵然是用最锋利的匕首切割,都切不断,更别提人力崩断了。 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中年男子的体内发生,而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208章 活体实验(中) 中年男子身上绑着的安全带可是经过专门制造的,足以承受上万斤的冲力,即使十个人拼劲全力去拉扯一条,都不可能让其有产生丝毫的裂痕,更别提同时崩断四五根这样的安全带了。 而且,中年男子的手腕和脚腕上全都有锁扣,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同时崩断这些安全带,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但是,现在,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如果说咬碎自己的牙齿,是意志大过身体的表现,不管怎样,那至少还是自己在对抗自己的身体,有理可说,有迹可循,可是这同时崩断数根承载上万斤冲力的安全带,就完全是身体对外在的反应了,根本就是没道理可言的事情。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中年男子的身体内发生了一种特殊的变化。 这变化,导致他整个人在瞬间拥有了超级强的力量,堪比一辆全速冲击的坦克,所以才会崩断安全带。 安全带被崩断,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们依旧没有高度重视,他们还在检查中年男子的身体指标,似乎想找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崩断了身上的安全带,同时还崩断了手腕上的锁扣,可是他的身体依旧紧贴在床上,他用尽全力都没有将身体移开分毫。 他的身体像是被吸在床上一样。 床单在中年男子身体的剧烈扭动之下,逐渐散落,露出了床单下面的床板,那床板是紫红色的,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 这根本就不是床,而是一个经过专门制造的手术台,当然它不同于一般的手术台,它显然更加高端,更加先进,也更加的不可思议,光是这一个手术台,其中的黑科技就数不胜数。 床单从中年男子的身体缝隙中散落而出,因为巨大的震动力和扭曲里而碎裂成布条,最终全部滑落在地。 男子的身体和紫红色的床板接触的地方,全部被牢牢吸住,就好像他的身体是一块铁,那床板是一块巨大的磁石一样。 即使男子的冲击力能够崩断安全带,崩断手腕脚腕的锁扣,可是却无法脱离开床板的吸附。 如果他想要脱离,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将自己的皮肤剥离身体,让皮肤继续贴在床板上,身体抽离出来,不过这样的做法显然并不是一个人的身体能承受住的,而且,剥皮也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自己主动剥皮的情况下。 中年男子还在试图挣扎,胸腔里发出一声声的嘶叫,这嘶叫声中带着一股邪恶的气息,如同魔鬼的哭号,声嘶力竭,却又暗含泣血般的恶毒。 这声音已经不像是中年男子原本的声音了,这像是另外一个声音。 研究人员在旁边迅速地做着笔记,能够隐约听到,他们在说着什么潜意识引力,什么灵魂曲张之类的东西,这些名词太过新颖,以往完全没有听说,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中还是能够猜测得到,他们正在进行着某种特殊的,牵扯到灵魂和潜意识的研究。 透明罩内的射线还在继续,其中夹杂着的几条黄色射线时不时地出现,然后迅速射进中年男子的身体内,这些突兀的黄色射线终于引起了研究人员的注意,他们指着透明罩中的射线,低声说着什么。 其中一名研究人员说:“这可能是中子射线,而且很可能是重中子射线,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是……” “可能是粒子发生了突变。”另外一名研究人员说,“但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概率非常小,在如此稳定的生态下,几乎不可能……我们要采样研究这种射线,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全都是猜测。” 又有一名研究人员说:“不管怎样,他的身体都在异变,这和我们的初衷不符,毕竟我们不是制造什么变异人种,所以,我建议立刻停止此次试验。” 这个声音低沉压抑却具有威严,正是丁仁的声音,在说话的时候,他那只黄斑右眼闪烁着离奇的光芒,其中夹杂着激动兴奋,还有一丝丝的惶恐。 几名研究人员正在商议着是不是要立刻停止,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撕裂的刺耳声响,床上的中年男子右手手臂缓缓抬了起来。 手臂下方的皮肤脱离手肘,皮肤依旧贴在床板上,手臂却已经抬了起来。 鲜血淋漓而下,白花花的肉迅速变红,血管在肉里面跳动,忽隐忽现。 这一场景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部一愣,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让他们失去了第一时间将仪器关掉,并且控制住局面的最后一次机会。 随后,中年男子的另外一只手臂也抬了起来,同样的肌肤留在床板上,手肘抬起,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关掉!”一名研究人员大声喝道,“喷镇定气!” 仪器迅速被关掉。 紫红色的射线消失,但是几条黄色的射线却依旧在透明罩里若隐若现,像是正在和空气捉迷藏。 没人注意到,这几条黄色光线在几次迅速的隐没和出现之后,竟然变幻了形态,出现了轻微的弯曲,随后,很快消失不见。 一团白色雾气射进透明罩内,迅速扩散开来。 雾气弥漫,透明罩内的能见度一下子降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床的轮廓,以及床上的人形形态。 就在这团雾气当中,再次传来了撕裂的声音,那种撕裂的声音来自人的身体,光是听见这声音就感觉疼痛不已,而且,一辈子都难以忘掉,那可是硬生生的剥皮。 研究人员全部围拢在透明罩前,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浓雾散尽,床上的中年男子依旧躺着,他的两条血淋淋的手臂平放在胸前,一条腿血肉模糊的搁在床沿上,另外一条腿依旧被牢牢吸附着。 其中一名研究人员试图打开透明罩,进行近距离研究,被另外一名研究人员阻止,同时往透明罩内一指,低声道:“你看他的胸口。” “起伏很慢。”那名研究人员道,“呼吸节奏很慢,差不多十几秒才有一次……这也太慢了……” “而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还要慢,还要轻微。” “他的眼睛……”一名站在外围的,穿着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地道,“他的眼睛里往外冒血……” “但是他的眼球却还在转动。”研究人员瞪了工作人员一眼,显然并不满意他忽然插嘴,“你们看他的眼神——” 另外几个研究人员同时望去,有几个在瞬间发出一声轻呼,同时低声道:“有点恶毒……”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和痛苦,而是有着恶毒的情绪,这实在是有点难以理解。”是丁仁的声音,他的那只黄斑右眼又在闪烁着古怪的光芒了。 “不过,刚才那几道黄色的射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又加了新的内容?为什么没告诉我?”问话的人是赵思成,他已经将口罩拉了下来,表情有些惊讶,又有些愤怒。 几个研究人员几乎在同时摇头,可是有的摇的却并不坚定,而且,他们全都沉默不语,显然,从这个问题所带来的反应和态度来看,其中可能有知情者。 就在这时,床上的中年男子的呼吸彻底停止了,胸口一动也不动,呼吸仪器上也显示心跳已停止。 随后,床板似乎对男子失去了吸附力量,男子的身体缓慢地脱离床板,只不过这一次是连带着皮肤一起。 脱离床板之后,男子身体继续上浮,最终停在了距离床板半米左右的高度。 几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随后,赵思成道:“没有生命迹象了。” 没有生命迹象的人体在床板上是无法被吸附的,床板的吸附原理就是针对人体的能量来的,身体没有能量了,就相当于飘在水面上的木板一样,自然而然就飘了起来。 鲜血还在流着,滴落在床板上,紫红色的床板变得更红了,鲜血从床板上流下,流到了床底,进入了一条低凹的小槽内。 丁仁略带失望地道:“又跟之前所有的实验一样。” 空间生物物理学家郑燕也将口罩拉了下来,道:“还以为这次会有什么不同呢,竟然是一样的结果……”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望着中年男子的尸体,而是望着透明罩的四周,头微微扬起,不知在观察什么,而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几不可闻了。 “还没人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思成环顾四周,说道。 “没什么啊,还是跟以前一样,只不过是射线可能出现点问题,导致他身体的肌肉密度发生改变,从而崩断了安全带,我们都知道,人的身体内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只要激发得当,总能施展出来。”那名人体解剖学的专家说道。 “可是……”赵思成的话还没有说话,旁边的郑燕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指,她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往透明罩的上空一指:“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沿着郑燕手指的方向望去。 透明罩里,出现了两条黄色的细线,最初的时候,他们以为那黄色细线是因为射线仪器发出故障导致的,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射线原本就在里面。 可是,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呢?它们究竟是什么射线呢?还是说,它们根本就不是射线。 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两条黄色的线在空中追逐乱窜,在撞到透明罩上之后,透明罩竟然出现了形状的变化,就好像一根指头戳在透明罩上一样,透明罩像是皮筋一样往外弹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恢复原状。 那两条黄色细线在撞击到透明罩上之后,似乎是借力反弹,又似乎是自主拐弯,调转过头,往另外一边窜去。 “快点!”赵思成忽然厉喝一声,“还愣着干嘛!抓紧捕捉和观察!” 一名物理学家手拿一个液晶屏幕,屏幕中有一圈扇形的波纹在不住地扩散,他眉头紧皱,犹豫了一会之后,忽然说道:“我发现,透明罩里面,有磁场——” “什么?!”赵思成吃惊地大叫一声,“这绝对不可能,仪器我们全都关了,里面怎么可能……等等……我想想……” “不用想了。”郑燕忽然说道,“里面出现了另外一种东西……” 她的眼睛缓慢变大,眼神中带着一丝亢奋和激动,双手交错在一起,不停地揉搓着,看起来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紧张情绪。 第209章 核心宗旨 墙壁上的画面截止到此,忽然中断了。 整面墙壁再次归于黑暗,只能隐约看到有些黑乎乎的东西正在黑暗的荧幕中蠕动着。 马不庸脸色微微发红,不知是因为密室内温度过高,还是因为他内心激动的缘故。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镇定下自己的心情,可是有些略带紧张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他。 “稍后我们会看到后续的全部过程,现在,让我们针对刚才的内容做一个简单的讨论。” 他的声音很快平复了下来,有条不紊地道:“刚刚我们看到的,这就是半个月前,我们的高精尖研究小组在实验室中遇到的突发异常状况,因为其具有深远的意义,所以,我们将其命名为187号特殊事件,这场特殊事件不仅代表着我们黑粒子项目研究的重大突破,还代表着,有些我们之前并没有预想到的东西,已经闯入了我们的视野——” 马不庸望向在坐的所有人,这些人全都在盯着他看,有个问题在他们的脑中盘旋,在他们的嘴里旋转,几欲说出,可是他们全都没有说出。 那个问题是:什么东西? 马不庸替他们说了出来,同时,他也说出了答案:“那个东西是——人体的另外一种形态。” “这不正是我们的研究方向吗?”梁书夜道。 “不,不一样。”马不庸道,“之前我们觉得,人死后,意识和思维会转化为另外一种能量,这种能量漂浮在我们的周围,使用某种方式或许可以探测到,但是,现在,我们发现,或许,那种能量并不是在我们身边,而是,集中在某一个地方——” 停顿了一下,马不庸继续道:“偶尔会有些遗漏的能量并未进入那个地方,但这种情况非常少,之前我们偶尔发现了这种能量,就产生了错误的判断,而现在,背后的真相正在向我们展示开来。” “这不正是我们研究的方向吗?”樊道明看了一眼梁书夜,又望向马不庸,随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几个人道,“应该是——我们的研究方向。” 马不庸点头道:“在做的都是能够主事的,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明话直说,免得有人听不懂。最开始的时候,整个项目所有东西都是大家一起研究的,后来,因为某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对于核心宗旨的见解分歧,我们的组织分为了两个主要派系,其中之一,信封的是撒旦精神,主张利用毁灭来达到重生的效果——” 樊道明的独眼中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这道光芒如同闪电一般,能够刺穿眼前所有的一切。 这样的眼神,代表着樊道明对于堕落派核心宗旨的狂热认可,也代表着他坚强如同钢铁一般的意志,任何人都无法摧垮他。 马不庸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语调平稳了许多,继续说道:信封撒旦精神的这一派系是堕落派,他们后来的研究方向主要是探险地心,研究另外一个能够容纳人类第二形态的地方所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地狱。 说到这的时候,马不庸的声音中再次多了一丝紧张,但是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 一口深呼吸之后,马不庸继续道:“我们的挖掘任务,主要是堕落派在完成。最开始的时候,这个挖掘任务只是一个附属任务,本不是我们的关键,挖不动的时候,也就算了,没想到,经过堕落派们的苦心孤诣和坚持不懈的钻研,竟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上头人对这个结果颇为感兴趣——” “所以也就真正有了堕落派这么一个派系的存在,要记住,你们之所以存在,不是你们想存在才存在,也不是你们足够强大才存在,而是因为,上头人——觉得你们有价值,所以你们才存在,这一点,请你们务必牢记,当然,也请拯救派的人牢记!” 说完之后,马不庸环顾四周,神态睥睨,竟似带着一丝领导者的味道,好像他是两个派系的总领导一样。 但是很快,马不庸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真诚且不自然的笑容,然后微微颌首道:“当然,我们中立派也会记住的,牢牢记住,大家都一样,没有任何例外。” 樊道明的目光依旧锐利,如尖刀如长枪,刺入心窝。 梁书夜目光深沉,望着黑乎乎的墙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霍见归双手紧握着他的那个铁皮箱子,嘴唇紧闭,脸色漠然,一言不发。 身后的几个人神色不定,一会儿看着他们自己的首脑,一会儿看着马不庸,似乎很难理解马不庸刚才那一连串话的意思,或者说,他们只理解了其中的一部分,另外更加深层的东西,他们能感觉到,可是并不理解。 雨墨不知从何时开始,目光望向了霍见归,准确的说,是望向了霍见归的那个铁皮箱子,她的双眼依旧是愤恨的,即使在盯着箱子的时候。 难道她连一个铁皮箱子都恨的不行? 马不庸停顿了良久之后,见坐着的人全都没有表态,他嘴角上扬,再次笑了起来,这一笑比之前的自然多了,似乎他是真的有点高兴,当然,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高兴什么。 马不庸酝酿了一下情绪,继续道:“然后,另外一个派系,便是拯救派了,拯救派信奉的是耶稣,主张的是以普世的善心救助世界,是用更高的力量来改正现在人类文明的扭曲和黑暗之处,不是替代,不是毁灭,而是纠正,这是拯救派的核心宗旨。相比于堕落派来说,拯救派显然手段更加温和一些,但效果到底是不是那么好,这个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至少对于我自己来说,这个宗旨听起来心理还是更加容易接受一些。” 马不庸擅长的是让别人相信他的话,听从他的意见,给予他支持和帮助,然而,对于挑拨离间,见风使舵,也是他相当拿手的,而且,做的还不显山不漏水。 樊道明和梁书夜并未对视,但显然,两人都用余光扫了对方一眼,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几个人则没有那么善于隐藏,直接对视上了,眼神中俱都带着恨意和不服。 马不庸知道自己达到了目的,他话锋一转,继续道:“拯救派集中了一批科学家,他们大都是心地善良,专攻学术的人,他们主要的任务是研究人死后的状态变化,首先是人死后有没有状态变化?如果有,怎么证明?证明了之后,就到了第二个问题,那就是人死后到底转化为了什么状态?” “对于这个任务,在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们其实早就已经在秘密研究了,而且,各个国家均有相关的机构在研究,毕竟,人类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生,一种是死,我们每天都在感受着生的状态,死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只有当我们死了才知道,可我们都已经死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马不庸似乎有些气氛,不知道是真气氛,还是在演戏,他用力挥了一下拳头,提高音量道:“所以,我们务必要在活着的时候,就搞清楚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人类已经研究了几千上万年,可是都没有发现最终的结果,伴随着新世纪科学技术的井喷式发展以及各种学科的融会贯通,这个艰巨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我们这批新世纪的新人类身上了!” 这一段话说的慷慨激昂,颇有演讲家的气质,他似乎又进入了另外一个角色中,而这一次,他自己并未意识到。 他咽了一口唾沫,继续道:“拯救派的研究进展在十天前取得了质的飞跃,刚刚我们看到的画面,正是出自拯救派的蓝眼实验室,应该也是他们等级最高的实验室了,在这里,我们首先恭喜拯救派首脑梁书夜,同时也给拯救派所有人士致以崇高的敬意,正是有了他们没日没夜的研究,才能获得这么显著的成果,这成果不仅让我们所有人大吃一惊,连上头的人——”马不庸往上一指,做出了一个略显夸张的不可思议的表情,“也被震惊了!” 可是,直到现在,他依旧没说那研究结果到底是什么,画面也一直黑乎乎的,看不到后续,这个马不庸显然非常喜欢卖关子。 梁书夜不急,他早已知道结果,但是当时他毕竟没有在现场,事后也没来得及看完整版的录像,能够看到现场的整个过程和细节,对他来说,也竟然隐隐有些激动和兴奋, 毕竟,这件事对于他,对于拯救派系,甚至对于整个黑粒子工厂,都有着非凡且重要的意义。 樊道明的独眼中掠过一丝焦躁的目光,但是很快就隐去了,像他这个量级的人物,是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的情绪的,哪怕稍不留神显露了,也会立马加以隐藏。 站在四周的人就没有他们的首脑那么有定力了,他们全都焦急地等待着画面重新播放,同时眼巴巴地看着马不庸,希望尽快听到马不庸发出继续播放的命令。 可是,马不庸却迟迟没有下令。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良久之后,马不庸忽然说道:“看完拯救派的成果之后,我们就会看堕落派的研究成果,那个结果,更加骇人,所以说,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对吗?” 他说的话很慢,但是掷地有声,听起来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威严在里面,好像即将要做的事情,很可能会要这些人的命一样。 其实,马不庸并没有吓唬他们。 如果这些人看了接下来的画面,他们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忘掉,而且,因为画面中的内容太过于机密,甚至可以上升到国家级机密的范畴。 所以,一旦他们中的某个人因为运气不好被组织抛弃,或者自己退出,那么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此言不虚。 毕竟耗费了举国之力,甚至还有别的国家的力量,历经数年,给予无限资金和人力支持,无限权力和政策开放,他们,总要拿出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了—— 第210章 活体实验(下) 马不庸走到了墙壁前面,在黑色的墙体上轻轻点了一下。 黑乎乎的墙壁逐渐发出光芒,很快,光芒布满整面墙壁,接着,实验室的画面再次在墙壁上呈现了出来。 还是有四个画面,分布在墙壁的上下左右,如果想要特殊观察某个视角下的细节,就可以专门放大那个画面进行研究。 当然,即使不放大,这个画面也已经足够大了,毕竟,它是整面墙壁。 郑燕站在透明罩前,双手交错在一起,不停地揉搓着,看起来有些紧张,她的话让所有人一愣,但是很快,他们就全部反应过来了。 赵思成像是故意压低声音一般地道:“你是说……它出现了?” 郑燕轻咬了一下牙关:“我不知道……但是,很明显,里面有另外的东西……” 赵思成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去,对身后几名工作人员道:“准备好捕捉。” “捕捉……什么?”一名穿着黄色工作服的人有些迷惑地问道。 赵思成伸手朝着透明罩内一指,此时,那两条黄色光线已经隐没不见,但是几秒钟之后,其中一条黄色光线忽然出现,另外一条紧随其后,两条光线忽而一前一后,忽而并列前行,在透明罩内一阵穿梭,又过了几秒钟,再次消失不见。 “捕捉光线!”赵思成提高了音量,似乎对助手们的愚蠢感到愤怒。 黄色工作服人员急忙点头,同时与身后几名黄服人员小声商量了起来。 很快,黄服人员们将他们早已准备好,但是这几年来却从未用过的一个巨大的捕捉仪器推了过来。 这个捕捉仪器像是一个缩小版的透明罩,有两只手掌一张的板子在前面伸缩自如。 整个造型看起来有点像一个机器人。 他们将其命名为‘黑粒子捕捉器’。 捕捉器链接到了罩在床上的透明罩上。 几秒钟之后,捕捉器启动,透明罩像是一个气球,开始鼓胀起来,鼓胀了一会之后,又开始收缩。 捕捉器的两只手掌一样的板子从链接缝隙中黏合进去,开始在透明罩内缓慢移动。 这两块布满凹凸集成电路和电容器的板子,显然就是捕捉黑粒子的主要道具。 几名研究人员都在透明罩前紧张地看着。 自从上一次黄色光线出现之后,整整过去了五分钟,黄色光线始终都没有再出现。 捕捉器在里面移动了半天,也是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郑燕双手抱胸,手掌不停揉搓着下巴,显得极为紧张焦虑。 赵思成身子弯成弓形,脑袋下意识地往前伸,双目圆整,盯着透明罩里面。 另外几人双眼全都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看。 良久过后,丁仁忽然道:“如果它们是能量,那它们是从哪里出现的呢?” 郑燕看了一眼丁仁,摇了摇头道:“关键是它们还自带磁场属性,这是极为罕见的。” 赵思成眉头紧拧,张开嘴,想要说话,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来,他在内心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谁说它们一定就是能量……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将一些旧的观念抛弃掉,否则我们无法更进一步,现在,正是一个机会。” “什么意思?”丁仁语气不善地问道。 “我们已经研究了三年多了,没日没夜地研究,光是活体样本就187个了,我最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们的思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赵思成望向丁仁道,“或许,我们本来就不该将人死后的状态定义为能量的转移,这样,反而限制了我们的方向。” “怎么可能?!”丁仁的身份就是生物能量学家,他坚信人死后,是会进行能量转移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也有过一定的成果,但是要想用科学的方式来证明,还是有点距离,毕竟,这东西太过于虚无缥缈,大部分证明其实都是基于假设的情况下做的反推,而即使是反推,也会出现意外情况,所以,根本不能用作定论。 “我不是质疑你的学说。”赵思成道,“我只是想开阔下思路,你知道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除了我之外,郑燕,还有约什基德也都这么觉得。” 旁边的郑燕点了点头:“我们必须要破陈去旧,才能拨开云雾,否则,在前方等待我们的,只是一摊死水,能量转移是肯定存在的,这是宇宙定律,任何东西都无法改变,但是,我们需要新的思路和方向,我指的是,全新的,完全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的?”丁仁望向旁边的几个人,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们难道已经……” 赵思成点了点头:“我知道如果提前告诉你,你可能会激烈反对,所以,就没告诉你,不过,这并不妨碍你继续研究人体的能量转移,只是我们的大方向已经发生了改变,现在,我们需要研究,人的潜意识或者说思维,能不能以实质的形式存在,如果不能,我们就让想方设法它能,如果能,我们就捕捉它们,并进行研究,我们相信,人的另外一种形态,就隐藏在这里面。” 丁仁微微低头,若有所思,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比他脸色更加难看的,是他的理论已经毫无无用武之地。 虽然赵思成说可以让那他继续研究能量转移,但显然,没有组织的支持,就光是采集样本,就几乎是不可能的。 “研究了这么多年……”丁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我早该知道有这一天的……” “其实,这么多年了,人体能量学还是没有显著的发现和进步,或许正说明,这个方向本身就是错的。”赵思成沉声道,“能量这个东西,就跟空气一样,无形无质,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感觉不到,但它们存在于我们的身边,无所不在,然而,最关键的一点事,就是人死后真的转化为了某种能量,我们依旧无法避开那个问题,死后的潜意识和思维,甚至是记忆,又是怎样存储的?” 丁仁轻吸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丁仁脱下白色长衣,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赵思成提声问道。 “回家。”丁仁道。 “难道你不想看看结果?” 丁仁轻摇了一下头,继续往前走,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轻呼。 “出现了!”是郑燕的声音,她的声音中带着控制不住的激动,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丁仁也控制不住地回过头去。 透明罩内,不知名的黄色光线再次出现,它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好像是从中年男子的胸口钻出来的,又好像是从床底钻出来的,但不管怎样,它似乎始终围绕在中年男子的身体周围。 而且,因为这个透明罩是特殊制造的,任何东西都无法穿过,即使是磁场电波都没法穿过,而且,透明罩里面有专门用于显形粒子状态的白烟,这白烟肉眼不可见,但是作用却很大,正是有了它,人们才能看到在里面穿梭的黄色光线。 黄色光线像一只惊慌的小鹿,一出现之后,立马往前方冲去,撞到了透明罩上,透明罩并不是硬物,类似于一层薄膜,黄色光线撞上之后,透明罩微微外凸,黄色光线速度变慢,直到透明罩凸出到一定程度之后,黄色光线似乎知道自己无法突破,用力一弹,调转方向,朝着另外一边窜去。 它像是一只无头苍蝇。 “快点!”赵思成在低吼,双拳紧握,显然,这个机会他不想放过,“抓住它!” 捕捉仪器的两只手掌在里面快速移动了起来,可是因为这是第一次真正使用这个仪器,所以即使是操作人员都不是很熟练,手掌上的电磁板如同一块烧红的铁块,发出微红的光芒,手掌移动的速度变快了,可是却依旧无法捕捉到那条黄色光线,并不是因为黄色光线的速度更快,而是因为,仪器始终没法将那两只‘手掌’的震动频率和那条黄色光线的震动频率保持一致。 只有在一致的情况,才能完成捕捉,其实也不能算是捕捉,准确的说,应该是吸附,或者说,黄色光线主动钻进捕捉仪器里,前提当然是捕捉仪器展示出跟黄色光线类似,甚至是完全相同的特征属性。 “它的频率在变化。”工作人员的声音有些急促,显然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特殊情况,“而且,各项参数都没有一个定数,它不像是光谱,不像是波段,不像是信息流,更不像是任何粒子行动轨迹……我们找不到与它匹配的数据……所以……没法完成捕捉……” “什么?!”赵思成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或许……”正郑燕不停地搓着下巴,“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在我们现有的科学体系之内,所以,没法捕捉。” 赵思成低头沉思不语,脸上神情焦躁不安。 丁仁也转过了身来,站在不远处,看着透明罩里面的那条黄色光线,若有所思。 所有人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这两条凭空出现的黄色光线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另外一条黄色光线也出现了,两条黄色光线在透明罩内迅速移动,它们的速度较之前有了很大的提升,肉眼几乎很难看清它们的行动轨迹了,只能看见一条黄色光线一闪而逝。 很快,两条黄色光线一左一右,消失在了中年男子的腰间两侧,就像是两把匕首,插进了两肋之间。 众人都看着这一幕,表情阴晴不定,想要有所行动,却又不知该怎么行动。 他们不知道这黄色光线什么时候出现,更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他们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良久过后,一个撇脚的声音响起,那个外国人说道:“或许,我们根本就不用捕捉它……”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聪明人,初听这话,感觉没啥特别之处,但是稍微细想,就立马发现了其只的深意。 众人全都望向那个外国人,似乎在等待着他说下去。 外国人环顾之后,拿起一支笔,伸向空中,轻轻晃了一下道:“既然黄色光线没有固定的参数,也就是说,它有可能与任何东西匹配,前提是只要它想,如果它不想,我们做再多都是白费工夫——所以,我觉得,可以试试让它来匹配我们。” 外国人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众人一点就通,其实不是他们没想到这个道理,只是因为他们太急于捕捉,焦急和紧张限制了他们的思路和想象力,经过这个外国人稍一点拨,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此时,他们再看向悬浮在床体上空的中年男子,终于意识到,为什么那两条黄色光线会进入中年男子体内了。 因为,它们想进入他的体内。 或者说,它们其实就属于他的体内。 众人相互对视,赵思成和郑燕几乎在同时开口:“尸体。” 直接用尸体作为捕捉器。 直接在尸体上进行研究。 反正黄色光线是要进入尸体内的,他们干脆就在尸体内等着。 操作命令迅速下达。 捕捉仪器从透明罩内撤走。 新的仪器移来,巨大无比,好像一辆卡车。 他们将整个透明罩作为大样本,将透明罩内的尸体作为小样本,将尸体内的黄色光线作为小小样本。 既然无法剥离小小样本,那只能从大样本里面层层深入了。 这方面,他们还是能做的,只不过,步骤很多,过程繁琐而已,毕竟,剥离的过程,可远远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巨大的仪器灯光打开,实验室内亮如白昼。 整张床连同透明罩一起全部移进了仪器里面—— 透明罩内的中年男子悬浮在床体上空,双目紧闭,鲜血还在不停往下滴落。 忽然间,他的大脚趾猛地扭动了一下,好像有个人拿着钳子用力捏了一下一样。 随后,一动不动。 这个细节,没有任何人看到,包括正在操作仪器的那些研究人员。 第211章 人死后的状态 实验室内,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硕大的机器将整个床体连同透明罩一起笼罩在里面,好像一个小型的房子一样。 这个机器需要多人共同操控,各司其职,才能发挥出效果。 几个工作人员分别站到了他们各自的位置上,开始了机器开启前的筹备工作。 研究人员们聚拢在一起,低声商量着接下来要完成的一些检测,此时,他们还没有真正意识到那两条黄色光线的重要性,他们只是觉得那黄色光线可能会为他们开启新的思路。 丁仁再次走了回来,不过没有和那几个研究人员站在一起,而是站在另外一侧,双眼紧盯着透明罩内的中年男子。 他那只有着黄斑的眼球闪烁着古怪的光芒,整个人似乎被一团阴沉黑雾笼罩着,看起来有些异样的恐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骨灰茶喝多了,导致他的心理有些畸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在赵思成一声令下之后,机器启动。 前期的各项数据检测工作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这工作那些助手们已经做过很多次,驾轻就熟。 前期的工作进行的还算是顺利,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很快,他们就建立了第一层的基础模型,也就是透明罩那一层的模型,还包括床体,安全带,磁场生成仪,都是最外围的东西。 随后,他们又建立了第二层模型,建立这一层模型破费周折,好几个研究人员轮番上阵,替换下了有些业余的助手们,终于搞定。 第二层模型是中年男子的人体模型,包括中年男子的肌肤,血管,骨骼,五脏六腑,整个的模型建设。 因为有了第一层的模型,所以第二层模型才有点复杂,毕竟要排除掉第一层的很多东西的干扰,如果单单只是建立中年男子的模型,那还是挺简单的,只需要将中年男子的身体往仪器内一塞就可以了。 第二层模型建立之后,他们就发现了异常之处。 往常,对活体实验之后死去的那些人,他们都会建立模型,模型是三维的,不是三个维度,而是三种不同的结构,包括数学模型,物理模型和生物模型,这样就可以从三个角度,三种形态来观察死者的身体状态。 但是过去的186个活体样本死后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之处,最多也就是发现了点活动的寄生虫还有病毒之类的,最后将这些全部排除之后,那些尸体内没有任何的活物,甚至连能量波动都没有。 然而,这一次,活体样本第187个,终于出现了异常,这异常,是他们等待多时的。 这个异常是:中年男子的体内有东西。 那东西在图形采集中,显示为两条细线,笔直的细线,20cm左右的长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正是他们在透明罩中看到的那两条黄色的细线。 ‘神意’终于降临了。 在经过了数年没日没夜的研究,耗费了数之不尽的资金,获得了多国秘密组织的高科技支援,葬送了187具活体,被众多高层人士寄予厚望的‘黑粒子工程’之人死后的状态部分,终于有了第一次实质意义上的发现。 当他们不再纠结于理论,不再用假设反推结果,不再拘泥于一些过去的研究成果之后,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有用的东西。 且不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从目前来看,它肯定跟人死后的状态有关。 所有研究人员的脸上全都出现了激动和兴奋的表情。 “体内有能量波动……”一名工作人员看着他所在的区域上的显示屏说,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奇,好像对眼前看到的东西有些难以置信。 “体内有磁场感应……”又有一名工作人员说道,他的语气比第一个人的语气表现的更加难以置信,他在说话的同时,还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眼睛,好像是自己眼花了一样。 “有信息流波段……”第三名工作人员用几乎同样的语气说道,不过,很快,他就又补充了一句,“咦,这信息波段很特别……竟然解析不出来……” “是什么样的波形态?光波,还是音波?”赵思成急忙跑过去,一边跑着一边问道,当他跑到那名工作人员跟前,看向荧幕的时候,也跟那工作人员一样,发出了‘咦’地一声。 那波形图像看起来不像是现有科学体系中的任何一种波形态,不是解析不出来,是根本就没法解析。 接二连三的惊奇发现让所有人的情绪全都变得亢奋了起来,他们很少有亢奋的时候,上一次亢奋还是在去年,当他们第一次反推出来能量的转移是有某种东西做媒介的时候,但是之后,整个研究就陷入了空前的滞涩期,如同身陷泥泞的沼泽,寸步难行。 “什么东西既有能量波动,又有磁场感应,还有信息流波段?”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赵思成环顾四周,眼珠子瞪得老大,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从眼眶中掉出来一样。 赵思成似乎是想要眼球的这种夸张形态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激动心情,但是在别人看来,却好像他被鬼上身了一样,不,在这里不能谈鬼上身,因为,他们研究的东西,正跟鬼有很大的关系…… 众人不知是被赵思成的恐怖表情给吓到了,还是被他所问的问题给难住了,全都没有说话。 一时间,实验室内静的吓人,只有仪器偶尔发出的低声嗡鸣声证明他们是在现实世界,而不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没有声音的时空中。 显然,赵思成也并不是想从这些人嘴里获得答案,他只是在表达自己的震惊,毕竟,对于好几年没有过什么研究结果的他来说,这个突然出现的东西,无异于雪中送炭。 如果再不出现什么东西的话,他很难保证这个实验室还会再开下去,而一旦实验终结,不仅仅意味着他们的工作没了,赚大钱的机会没了,研究如此重要的课题的机会没了,更意味着,他们的性命……有可能也会没掉。 这不是耸人听闻,而是真真实实会发生的,毕竟,这个项目属于天机,天机不可泄露,而让人不泄露秘密的做法,除了让他参与进来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杀掉他。 “不管是什么!”赵思成的声音不由地变得亢奋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他甚至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现在,立马,给我建立它的三维模型!” 工作人员紧张地忙碌了起来。 第一层模型是透明罩和床体。 第二层模型是中年男子的尸体,从尸体中发现了活动的两条黄色光线。 这第三层模型,自然而然就是那两条黄色光线了。 不过因为两条黄色光线之间本身并无关联,如果要建立,也是建立两个黄色光线模型,有点麻烦,所以在简单的讨论之下,众人达成一致,先尽快建立一条黄色光线的模型。 第三层模型建立比第二层模型更加困难,因为上面有两层模型的东西在干扰着,要想单独建立黄色光线的模型,必须要将上面两层的东西全部去除掉才行。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为了让密室内观看录像的几个人减少无谓时间的浪费,马不庸很贴心地将这半个小时快进过去了。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被大量的信息所填充,这些信息实在有些难以理解,毕竟,这个蓝眼实验室,算是拯救派的王牌实验室了,里面使用的仪器都是最先进的,理论当然也是最前沿的,他们听不懂实属正常。 很快,画面再次回归正常。 第三层模型终于建好了。 只要黄色光线在尸体内的某一个特殊的位置,那么模型才会有用,如果黄色光线移动了位置,甚至脱离了尸体,那么模型就失去了作用。 毕竟,他们无法做到追踪轨迹之后的即时创建模型。 就在他们刚刚建立模型之后,还没等真正观测,黄色光线就窜出了男子的身体,不知道它是发现了异常,故意这么做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刚刚建好的模型还没等做什么研究呢,便失去了作用,因为对象已经失去了。 黄色光线一直在动,根本没有停下的可能性。 就算是它再次回到中年男子的身体内,也不可能刚刚好在他们的模型位置上。 他们只有等,而且等到的概率非常低。 他们需要等待着黄色光线回归男子的身体,等待着黄色光线进入他们的模型观测范围。 所有人都在等。 实验室中的人在等,密室内观看录像的人也在等。 这一次,马不庸没有快进。 很快,黄色光线再次钻进了尸体内,并且意外地停留在了刚才在他们的模型观测范围内。 虽然只有几秒钟,但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们获得了足以让他们了解黄色光线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数据。 看着那些数据,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三维模型,崩塌了。 所有数据全部成了乱码,所有图形全部扭曲。 “怎么回事?!”赵思成目瞪口呆地看着模型。 “太奇怪了……”郑燕揉搓着自己的下巴,低声道,“看起来,好像是它在恶作剧……” “可是,不科学啊……它在我们的模型观测之内,完全没接触我们的仪器,就算是恶作剧,也不可能做得到啊……”赵思成再次瞪大了眼睛,这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想要标明重要性,而是确实感到震惊。 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让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了仪器的对面。 说话的人是丁仁。 “它可能已经知道了。” 丁仁的话一开始听起来,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几秒钟之后,众人就都明白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中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丝的慌乱。 没有人说话,实验室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这一次,连仪器的低声嗡鸣都听不到了。 忽然间,实验室天花板上的壁灯猛地闪烁了几下。 丁仁抬起了头来,嘴角撇了一下,欲言又止。 壁灯再次闪烁,这一次,闪烁的位置和速度已与之前那一次有所不同。 很快,整个实验室的灯,不管是壁灯,墙灯,吊灯,还是台灯,全部闪烁了起来。 它们不是在同时闪烁,而是分先后顺序,看起来井然有序,好像正在进行某种灯光展示一样。 “看吧。”丁仁的黄斑右眼中射出一道不同于以往的奇异光芒,“神迹,出现了!” 第212章 神迹降临(上) 神迹出现了。 他们所谓的神迹,其实是一种预兆。 预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应该是从那只橡胶棒插进活体样本187号中年男子的嘴巴里面开始的,从那时候起,不可思议的‘神迹’一再出现,只是他们却并未捕捉到。 第一个神迹,咬碎自己的牙齿。 第二个神迹,腹腔发出嘶吼声。 第三个神迹,人皮从身体上剥离。 第四个神迹,无所不在却又无法捕捉的黄色光线,超于现有所有科学体系,无法界定的一种东西。 第五个神迹,也是最主要的一个神迹——影响力! 模型的崩塌,图形的扭曲,空中的灯光闪烁,无疑都是两条黄色光线在向众人展示自己影响力的手段。 最开始的时候,它们或许还不知道自身的影响力有多大,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这力量,随着它们逐渐发现自己的能力,而且会用了之后,这些影响力事件也就接二连三地出现了。 其实,还有一个发生在中年男子的大脚趾上的‘神迹’,它们一直都没有发觉,也就是中年男子脚趾的扭动,即使在他生命终止之后,也曾扭曲过一次。 还没等第五个神迹‘灯光闪烁’终结,第六个神迹便迅速来临,这一次,是声音。 先是床体发出一阵吱吱的噪声,紧接着,巨大的研究仪器也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如果说这些声音都还能够理解的话,那悬浮在空中的中年男子的尸体所发出的声音就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了,甚至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中年男子的嘴巴没有张开,舌头没有动弹,甚至喉结都没有丝毫滚动的迹象,但是,他却实实在在地发出了声音,他发出的声音有点像是乌鸦的叫声,嘎嘎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异常刺耳。 众人都被这阵古怪的声音给吓住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似乎都在等待着,虽然都不知道在等待什么,但是隐约之间,他们知道,肯定会有更厉害的东西向他们展示出来。 就像丁仁说的:神意,已经降临了。 他们能做的,只是等待就可以了。 果然,第七次神迹降临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面六次都有些失败,并没起到它们想要表达的作用的原因,还是因为它们还没有真正学会如何在人类的世界运用影响力,这一次,它们竟然同时运用了多种之前影响力的组合,灯光在闪烁,声音在不停地喊叫…… 而且,还增加了新的影响力,这一次,展示的不单单是光,也不单单是声,而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一张椅子在这股虚空的力量之下,缓缓移动了。 初次移动,异常缓慢,似乎非常艰难,但是几秒钟之后,仿似是它们知道怎么移动了,椅子猛地往前移动了一米多,随后,又猛地往前移动了三米多,凳子腿甚至都脱离了地面。 众人再次被惊呆,如果说尸体发出声音他们还觉得有可能是腹部挤压的气体导致的,那这凳子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之下移动起来,却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的。 凳子骤然起飞,离地三米高,像是有个人用力将其抡到天空一样。 “砰!”地一声,凳子从空中掉在了地上,掉落的速度奇快无比。 这一声巨响将众人从惊慌失措的状态中稍微拉回了一点,最先恢复理智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丁仁。 丁仁踏步往前,一把拽起了那把椅子,用力挥了一下,椅子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什么看不见的丝绳牵引,没有任何的外物链接。 他抓起椅子,高高举起,将其用力摔在了地上,椅子碎了,里面没有电动仪器,什么电路板,没有可操控的东西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个椅子,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椅子。 没有人在搞鬼,那也就证明了,刚才,确确实实是出现了‘神迹’。 在椅子从空中掉在地上之后,神迹似乎就用完了它的能量,灯光也不再闪烁,尸体也不再发出声音,仪器又重新可以使用,四周也没有别的东西移动了。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神迹已经进入了他们的世界,虽然现在没出现,但随时都可能会出现。 而且,神迹具有很大的危险性,从之前它表现出来的一系列影响力来看,它可以用某种巧妙的方式轻松地杀掉一个人,比如将一把刀悄悄树立在床头,睡觉的人一个翻身,刀刃正好插进心脏…… 可是,神迹似乎对伤害人类没有太大的兴趣,它折腾了一会之后,就没动静了。 透明罩内的中年男子尸体依旧悬浮在半空中,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黄色光线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再次出现在了尸体内部,而且恰好在仪器的建模范围内,两条黄色光线平行而立,在范围内缓慢移动。 好像是它故意进入了那个区间,好让人类去观测一样。 三维观测模型再次建立,但同上次一样,所有图形全部扭曲,所有模型全部崩塌,他们现有的仪器对这两条黄色光线没有一点作用。 赵思成要发疯了,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无能为力。 面对着第一次‘异常东西’的出现,他们所有的准备竟然毫无用武之地,这一群最顶尖的科学家们完全傻眼了。 他们之前想到过很多种情况,甚至想到过有可能会引起火灾,甚至是爆炸情况,但却从来没想到过会是这样——完完全全的未知状态。 “怎么办?!”赵思成的声音在发抖,这句话与其说是问向众人的,不如说是问向他自己的,作为蓝眼实验小组的组长,他身上担负着的职责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离开?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得知人死后的状态? 难道现有的科学体系距离解读‘灵魂’这两个字,还差几百上千年? 耗费了半辈子的心血,眼看着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但却无法拿在手里,甚至连看都看不真切,这样的结局换做任何人怕是都很难承受。 “我觉得,它们可能什么都知道。” 一个声音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说话的人,又是丁仁。 众人再次望向他,就在刚刚,丁仁成功预言了神意的降临,似乎他才是最懂‘那个东西’的人。 可是,他明明是一名生物能量学家,就在半个多小时之前,赵思成还说他的学说一点作用都没有,甚至联合小组内的其他成员要将丁仁边缘化,当时一怒之下的丁仁就要离开,但就在那时,神意降临。 从后面丁仁的几句话中,能够听出来,他似乎对这个异常状况有所准备,或者说是,早已有了心理上的准备和理智上的思考。 至于,他到底知道多少,没有人知道。 在实验结果面前,什么私人过节都是浮云,赵思成快步走到丁仁面前,一脸热忱地望着丁仁,双眼闪闪发光,声音也没有之前那么冷硬了,柔和了很多,他说:“丁教授,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立马告诉我们吧,毕竟,你现在还是蓝眼实验室的一份子……” 丁仁微微抬手,打断了赵思成的话,他不会在乎赵思成所谓的集体荣誉感,他在乎的是别的。 沉吟片刻之后,丁仁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轻拍了一下额头,沉声道:“你们,听说过笔仙吗?” 实验室内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正在密室内观看录像的霍见归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他下意识般地轻声自语了一声:“想不到老丁竟然能想到笔仙上去,厉害……” 差不多一个月前,霍见归在鑫华高级中学接手了那件骇人听闻影响巨大的笔仙事件,当时还因为一些棘手的问题去寻求丁仁的帮忙,没想到,阴差阳错,一个月多后,当时的笔仙事件却正好激发了丁仁的思路。 如果没有霍见归当时的笔仙事件,丁仁或许根本就想不起来这种方法。 霍见归微微点头,显然,他已经猜到丁仁要怎么做了,至于那样做到底行不行,他不知道,不过从马不庸对这件事的极力赞扬来看,显然是成功了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眼巴巴地在这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录像了。 霍见归忽然很想看看,接下来,他们究竟要怎么做。 他一边在脑中思索着,双手再次抓紧了铁皮箱子,似乎生怕被别人抢走一样,同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雨墨的位置,从开始到现在,雨墨似乎一直在盯着他手中的铁皮箱子,这不是个好兆头。 霍见归轻吸了一口气,再次将目光望向荧幕。 画面中,丁仁问了第一遍过后,众人似乎并未反应过来,依然在望着丁仁,似乎他刚刚什么话都没说。 见众人这样的反应,丁仁提高了音量,再次问了一遍:“你们,听说过笔仙吗?!” 还是郑燕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她搓着下巴道:“什么笔仙……你是说转笔那个?” “就是招魂。”丁仁道,“用笔和纸的形式。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 “都是看的一些影视剧啥的,你说这个干嘛?”郑燕撮动下巴的速度变快了,仅仅过了一会,她的下巴就变红了。 赵燕说完之后,四周的大部分人都分别点了点头,表示听说过。 赵思成有些急不可耐地道:“丁教授,不要卖关子了,它们随时可能会消失,我们要抓紧时间啊!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丁仁深吸了一口气,环顾众人,沉声道:“笔仙历史悠久,源于中国最古老的巫术——扶乩,大家可能也有所耳闻,在笔仙招魂中,笔是媒介,纸是语言,招来的魂魄通过这种方式传达它们所知道的信息。且不论笔仙到底能不能招到魂魄,单就这种形式来说的话,我觉得是有一定道理的,而且,毕竟它是中国古老的文化传承之一,想必也有一些xu玄妙之处在里面,只是招魂做法的人并未掌握而已,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黄斑右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给它们提供它们所需要的‘纸’和‘笔’,让它们将所要表达的内容,或者我们想知道的东西,通过这种媒介的方式,表示出来。” 丁仁说完之后,现场在很长时间内都处于一直诡异的寂静当中。 忽然间,不知有个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叮’地一声响,这一声响像是一粒石子落在海洋中,霎时间,平静的海面出现了无数晃动的波纹。 人们开始低声自语,开始交头接耳。 因为说话的人太多,根本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也听不清楚谁在说。 但是,毫无疑问,众人都在针对丁仁的大胆猜测,做出自己的评判。 他们是一批科学家,即使是这里面最低级的助手,在外面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他们各自的领域,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己的独特见解,甚至很多已经获得了社会的广泛认可。 在他们看来,笔仙是巫术,纯粹的巫术,而且还是糊弄人的巫术。 巫术不是科学,甚至连伪科学都不算,说白了,就是招摇撞骗。 让这样一批科学家用笔仙招魂的方式来印证所谓的神迹,这简直是新世界最大的笑话,而且,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全都在嘲讽丁仁,甚至有些人的语言中带着恶意,对丁仁出言不善,说他图谋不轨什么的。 忽然间,人群中传出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高亢洪亮,如同惊雷般炸响,压住了所有人的声音,还让在场所有人耳朵一阵嗡鸣。 回头望去,人群后面走出一个中年男子,身形高大,腰杆笔挺,两鬓斑白,表情严肃坚毅,目光沉着冷静,全身上下透出一股沉稳的气势,如同一座屹立千年的巍峨巨山。 密室内,荧幕前的霍见归一看见这人,立马吃了一惊。 他的脑子忽然一阵发疼,甚至有种想要嘶叫的冲动,可是他还是艰难地忍住了。 他用力摇晃着自己的脑袋,画面中的那张人脸逐渐模糊,又逐渐清晰…… 他知道,自己认识这个人。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只要他一去想这个人,脑子立马剧痛无比。 霍见归深吸几口气,极力压制下心底剧烈的情绪波动,定睛望向荧幕。 中年男子走到人群前面,微微低头,望向丁仁,只说了两个字:“可以。” 一锤定音。 丁仁略微抬头,嘴巴动了动,黄斑右眼中的光芒比之前更盛了,似乎在闪耀一般:“谢谢副宗主。” 堕落派,拯救派,中立派,虽然各自为营,但是,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一件,那就是黑粒子工程。 黑粒子工程成功与否,进度如何,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这些事,不是他们说了算,不管他们明争暗斗的多么精彩绝伦,都始终是在为别人做事。 而真正说了算的,其实是另外几个人,这另外几个人不仅有着神秘的身份,还有着古怪的代称,他们不叫经理,不叫项目负责人,不叫总裁,不叫董事长,他们自称:宗主。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选用这样一个古怪的代称,没有人知道。 据说,整个项目最高层,有两个副宗主,一个宗主。 但是,他们这批人,只见过那两个副宗主,其中一个是女的,另外一个是男的,男的就是丁仁面前那个,没人知道他有着哪方面的学识能力,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做这些事,没人知道他究竟有着怎样的社会地位,甚至,他们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人,虽然以真实面貌呈现在他们面前,但对于他们来说,对他依旧一无所知。 而那个真正的宗主,也就是整个项目的创建者和使用者,这些人还从未见过。 讳莫如深。 不仅里面的人是这样,整个黑粒子工程,皆是如此。 第213章 神迹降临(下) 玩笔仙,需要的只是一支笔,以及一张纸。 纸张的四周写上特殊的字符,笔是普通的圆珠笔或者钢笔。 突然出现的副宗主一锤定音,同意了丁仁的建议,显然,这个副宗主早就在密切观察着他们的研究过程了,只不过直到现在才现身而已。 众人纷纷对着副宗主颌首,表情略带紧张。 这个副宗主一般不出现,一个月可能最多出现了两三次,甚至都很少来实验室,大部分都是在会议室里,可是今天,他竟然破天荒地出现在了实验室中,很明显,副宗主也觉得他们的发现意义非凡。 一名助手找来了一支钢笔,还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白纸。 丁仁将白纸铺在桌面上,提起钢笔,开始在纸张的四个边上写字。 他在白纸的正上方,横着写下五个刚劲有力的黑体字:唐、宋、元、明、清。 在白纸的左上方,竖着写下两个字:是、否。 在白纸的右上方,竖着写下两个字:男、女。 在白纸的下方,横着写下十个阿拉伯数字,0-9,以及二十六个字母,a-z。 这张充满诡秘的纸张出现在这样一个极其先进拥有众多高端科学家的科学实验室中着实有些古怪。 但此时,他们面对的东西,更加古怪,在那个东西面前,所有的科学都已经失效,他们无可奈何,却又不甘心白白放过这个机会,要不然,下次再发现它们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倘若机会来临了,但人却没有准备好去迎接,那只能听天由命,或是听从别人的安排了。 这群最顶尖的科学家们,从小就受到科学的熏陶,认为世界之内,科学皆可解释,尚无法解释的,只是科学还没发展到那个高度而已,但是现在,在经历了大半辈子的相信科学之后,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在他们研究科学的实验室中,摆出了一个招魂的法阵。 这个法阵,极其简单,一张纸,一支笔,简单到令人发指,而且,每个人都可以招,但能不能招的到,就不一定了。 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现在他们各个瞪大了眼睛,望着丁仁写就的那张惨白的纸张,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极其不同意这种做法,可是自己又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方法,而且,最关键的是,连副宗主都同意了,他们就算是反对,也没用了。 纸上的内容写好了,字体刚劲有力,那些字看似简单,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一般,越看越感觉上面的每个字都像是活了一样,在纸张上开始张口呼吸,睁开惺忪的睡眼,懵懂地望着实验室内的所有人。 灯光昏黄朦胧,偶尔闪烁一下,伴随着不知道某处的电流泄露的滋滋声。 神圣,诡异,充满未知。 让人紧张,恐惧,却又期盼。 哪怕是这一帮老学究,在此情此景之下,也不由地感到一种莫名的神圣和压迫感,他们想从心底去否认这个东西,去拒绝这个东西,不停地跟自己说,笔仙简直是小孩游戏,怎么能当真,怎么可能当真?! 可是,越是这样说,他们心底深处的某种潜伏着的力量就越是强大,那是一股暗黑的力量,一股他们从未触及过的力量,那个力量挣扎着,拧动着,从心底钻出,开始动摇他们的意志,瓦解他们正统的思想。 他们的眼睛越睁越大,脑中的拒绝和否认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但是内心那股潜伏着的暗黑力量却越来越强大,他们受到两种思想的牵引和拉扯,只感觉浑身燥热,脑袋生疼,好像随时都晕厥倒地一般。 写完之后,丁仁俯下身子,将嘴贴在纸面上,轻轻吹着纸面上尚未干涸的字迹,希望字迹能够尽快干。 “呼……呼……呼……呼……” 他吹气的声音是整个实验室中唯一的声音,那声音绵长有力,带着一丝诡异的颤音,听起来像是一头饿疯了的野兽正贴在众人的脸颊上喷着血腥的热气,下一秒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他们的脑袋。 字迹干了。 丁仁抬起头来,激动而兴奋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依次看过去,尤其是那只黄斑右眼,更加闪耀,像是一颗璀璨的星星,众人只感觉那眼神像是两道炙热的火枪一样,射在他们脸上,让他们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最后,丁仁望向了副宗主,那个高大的男人也微微低头望向了他,两人在这一瞬间,似乎出现了某种无法言说的默契,几乎在同时点了点头。 丁仁再次望向众人:“时间不多了,咱们抓紧时间。” 众人似乎并未明白丁仁话里的意思,都在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丁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操控笔,至少需要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我,还有谁要来?这是一次机会,一次可能会载入史册的机会,虽然这方式可能让你们所不耻,但我们要的是结果,结果大于一切。” “我来。” 一个苍劲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是副宗主。 众人的脸上全都出现了一种错愕的表情,他们实在没想到副宗主不仅支持了这种荒谬的行为,甚至还要亲自参与,这要是传出去,他们堂堂黑粒子工程,斥资无数,人力消耗巨大,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验证他们所研究出来的结果,岂不是让各国学术界的人笑掉大牙吗…… 可是,他们有别的办法吗?没有。而且,在副宗主的威严面前,他们没有说‘不’字的权利,除非他们有十足把握的办法能够解决目前的问题,否则说出来,只会丢尽自己的颜面。 他们只能呆愣地看着他们的宗主,祈祷这场闹剧尽快结束,他们好抓紧投入研究要用什么样的仪器来建立两条黄色光线的精准模型,对他们进行实体观测和研究。 “我也来。”又一个声音响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像是短促的箭一样,一出现,立马消失。 说话的人是郑燕,郑燕依旧搓着自己的下巴,她的下巴处已经发红了,估计再这样撮下去,很可能会肿胀起来,但她却浑然未觉,依旧不停地揉搓着。 “我——”又一个声音响起,是赵思成,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了一下下巴,“我也来。” 他的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坚定,目光也较之前沉静多了,似乎副宗主的出现让他瞬间有了信心,之前的慌乱和无助烟消云散。 他们分别坐在了桌子前。 丁仁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他的右手中握着那支钢笔,悬在白纸的正上方。 坐在丁仁对面的副宗主伸出了他的左手,他的手宽大有力,像是一扇蒲扇,在丁仁的引导下,他与丁仁的右手手背相贴,手指交叉,一起握着那支圆珠笔。 另外两个人端坐在桌前,没有握笔,他们是参与者,但不是执行者,可以提问,也可以做出一些请笔仙的动作,只不过不接触笔和纸而已。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丁仁和副宗主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像是有默契一样,同时闭上了眼睛。 他们嘴唇紧闭,都没有说话。 那句咒语他们不需要说出来,说出来反而有可能将真正的笔仙招来,那样就与初衷相反了,他们需要那两条黄色光线所代表的某种特殊的力量通过笔仙这样的形式展示它们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是人类和灵魂之间交流的一道桥梁。 那张纸上的语言,通过某种排列组合的特殊形式,不仅能够让人类知晓其中的意思,也能够让‘另外的东西’以最简洁的方式传达它们要表达的内容,当然,前提是它们真的能懂,而且,知道怎么运用,而这,正是丁仁使用这种方式的初衷,他就是在赌,赌它们懂这个东西。 在往常,笔仙一般都是小孩子们吓唬对方或者吓唬自己的游戏,但是现在,却成了这帮科学家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逐渐地,众人心底的那股暗黑力量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他们的理智逐渐失去平衡,被压抑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慢慢地,他们竟然也开始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地觉得这样做可能真的能行了…… 丁仁和副宗主紧握着钢笔。 赵思成和郑燕双眼瞪得大大的,紧盯着那两个人的双手,以及那支钢笔的笔尖。 四周异常的寂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似乎自从那两个人闭眼之后,另外这些人全部停止了呼吸,除非有结果,否则他们断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气流扰乱了这场离奇的招魂仪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实验室内的灯光也不闪烁了,椅子也不动弹了,尸体的腹部也不再发出声音,整个空间好像凝滞了一样,一动不动,所有人也一动不动,眼睛不眨,嘴巴不动,就死死盯着那支钢笔。 这如同一场博弈。 博弈的另外一方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对方无比强大,无处不在,又无时不在,然而它什么时候现身,就要看它到底想不想了。 时间继续流逝。 这短短的三分钟,如同半个世纪那么长,所有人的几乎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眨眼,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活着,他们只管紧紧盯着那支钢笔的笔尖,到最后,他们甚至已经忘了为什么要去盯着笔尖了—— 所以,直到笔尖动起来好几秒钟之后,一声短促的轻呼才响了起来,将众人拉回了现实中。 笔尖动了! 所有人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他们的瞳孔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么大过。 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可是却又不能不相信。 笔尖动了。 丁仁和副宗主同时睁开了眼睛,丁仁的那只黄斑右眼在不停地闪烁,像是里面有一个灯泡一样。 笔尖动了,开始在纸张上空游走。 忽然间,一股离奇的力量凭空出现,同时罩住了丁仁和副宗主两个人的手,然后猛地下压。 “啪!”地一声,笔尖戳在了纸张上,随后缓慢旋转了一下。 笔尖在纸张上留下了第一个印记。 这个印记,像是一只眼睛,缓慢睁开,望向所有人—— 第214章 放我们出去 笔尖动了,不可思议地动了。 握着笔杆的两人,分别是生物能量学教授丁仁和黑粒子工程负责人中的其中一个。 这两个人断然没有作弊的可能,就算一方有,另外一方凭借着洞若观火的察觉能力,也很快就会发现,而且,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尤其是赵思成和郑燕几乎将脸贴都在了两人的手面上,双眼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更是让他们毫无作弊的可能。 他们确实没有丝毫的动作,当那股奇特的力量凭空出现,并且作用在他们手掌上空的时候,两个人的心都像是被一块突然出现的石头击中一样,那种震撼无以言表,虽然他们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澜,但是心里,已经剧烈动荡。 两人同时深呼吸了一口气,压制下心底的情绪,毕竟,情绪有可能会影响他们的呼吸节奏和手臂的肌肉动作,那样就会体现在对于钢笔的运动轨迹之上,他们要的是完完全全的自然,没有任何的干涉。 两个人手背相抵,手指相触。 丁仁能感觉到从副宗主手背上传来的热量,副宗主也能感受到丁仁手指上的温度,而两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凭空出现的力量。 那力量绝不是对方传递而来的,它包围在手掌的四周,像是风一样,无处不在,但是作用目标却并不是他们的手,而是他们手中的钢笔。 他们的手随着钢笔的移动而移动,而不是钢笔随着他们的手掌移动而移动。 两个人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赵思成眼睛再次睁大,整个眼球都已经往外凸了,似乎随时都会滚落而出,坐在他旁边的郑燕不停地揉搓着自己的下巴,她的下巴已经被她揉出了血迹,但她还是一刻不停地揉搓着。 四周站着的人全都目瞪口呆,他们想要说话,却不敢说话,甚至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只能本能地蜷缩着身子,望着钢笔的笔尖,期待着接下来的‘神迹’展示。 第一个神迹终于展示了出来。 钢笔在纸张的中间画了一个弧形的圆圈,那圆圈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眼睛,还是那种勾魂摄魄的丹凤眼。 这个所谓的笔仙不按套路出牌,并未在写好的字符上勾画,而是直接在中间画了一只眼睛形状的图案。 画完了之后,笔尖移动到弧形圆圈的中间,轻轻点了一下。 一个黑色的圆点在弧形圆圈的中间。 这下,它更像是一只眼睛了,而且,还是睁开了眼的眼睛。 众人全都被震惊了,有几个人甚至忍不住轻呼了出来,被旁边人及时劝阻,迅速捂住了自己控制不住的嘴巴,剩余的轻呼声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丁仁和副宗主再次对视了一眼,此时,在他们的眼神深处,除了显而易见的兴奋之外,还多了一丝惊异,显然,两人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像是眼睛的图案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但是,不管怎样,这个方法似乎可行,至少第一步成功了,就看接下来,‘那个东西’能不能看懂纸张上的字符,还有它想不想通过字符传达它想要表达的内容了。 他们需要耐心,耐心地等待,等待着‘那个东西’明白字符的意思,或者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丁仁相信,如果‘那个东西’能够做出那些超越常规的影响力事件,能让灯光闪烁,能让死人发声,能让机器轰鸣,能让桌椅移动,那么,它肯定能让笔尖在纸张上移动,并且完成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排列组合,通过那些排列组合向人类世界传达信息。 笔仙的纸张是一个桥梁,链接‘那个东西’所在的世界里的语言和人类世界的语言,如同一个翻译机器。 前提是,‘那个东西’想要这么做,如果它不想,或者根本就不愿意跟人类世界交流,那么一切都是妄谈。 所以,他们需要等待,并且,需要给予足够的诚意。 ‘那个东西’通过钢笔,在纸张中间留下来一个眼睛一样的图案,之后,钢笔便一动不动了。 看来,它们可能觉得人类世界并没有展示出足够的诚意。 丁仁望向了副宗主,不知为何,这个副宗主似乎总能读懂丁仁眼神中的含义,随后,副宗主嘴唇轻启,眼睛微闭,微弱的声音从他的嘴巴里发出,他像是在念叨着什么东西,又像是在祈祷什么东西。 四周的人全都听见了,可是全都没有听清,他们不知道副宗主到底在说什么,但是他们能够感觉到,副宗主似乎正在许下某种承诺,或者通过语言描述着未来的憧憬。 丁仁的那只黄斑右眼又开始闪烁了,使他整张脸都笼罩在了一团诡异的光晕之下。 副宗主念了好久,也许是重复念了好几遍,连在其对面的丁仁都没有听清他到底念的是什么,只是隐约间听到了几个关键的字眼。 丁仁轻舔了一下嘴唇,他知道有些东西他没必要知道,一旦知道,有可能会为他引来杀人之祸。 可是活到这把年纪了,死亡对丁仁而言并不是最可怕的东西,他有着别的目的,而要达成这目的,显然靠着天天坐在家中,泡死人的骨灰茶喝是肯定完成不了的。 副宗主念叨完了,他的眼睛重新睁开,他的嘴巴重新闭上,他严肃而凝重的表情说明他此时的内心无比紧张,也说明他刚刚所念叨的那些东西至关重要。 他们继续等待。 忽然间,头顶的壁灯一闪,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忽然出现,遮住了灯光,但是下一秒又忽然不见,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个黑乎乎的影子自他们眼前一掠而过。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眼皮的骤然合起又睁开,那黑乎乎的影子其实更像是幻觉,而不是真实的,但是,所有人都意识到,有东西从他们眼前掠过去了,他们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坚定的信念。 随后,钢笔再次移动,一股巨大的力量笼罩在了丁仁和副宗主的手掌四周,同时移动着钢笔,也移动着他们两个人的手掌。 笔尖重重落在了白纸的正上方,往右边稍微倾斜了一下,在‘是’字上,缓慢画了一笔。 是。 神迹展示的第一个字是:是。 没人知道它究竟回答的是什么问题,当然,除了副宗主之外,显然,他刚才念叨的一些列话语,并不仅仅是承诺和憧憬,还有疑问,而这个‘是’字应该就是回答副宗主那个疑问的。 副宗主的脸颊两侧随着那个‘是’字的画出而出现了两团红色的印记,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激动情绪了,他奋力深吸了几口气,又开始张口念叨了起来。 这一次,声音虽然比之前稍微大了一点,但周围的人还是听不大清楚,只听偶尔听见几个模糊的字眼,唯有坐在桌子四周的另外三个人,听得相对比较清楚。 但是赵思成和郑燕显然并不想听到这么机密的内容,他们一听前面几句话,迅速眉头轻皱,身子微微往后仰,低下了头,做出并不想听副宗主话语的姿态。 正是他们的这个动作让副宗主也意识到了自己不该说话声音那么大,并迅速做出了音量的调整,这一下,所有人都听不到了,只有副宗主自己能听到,当然,还有‘那个东西’能听到。 丁仁有些失望,并且毫不掩饰地朝着赵思成和郑燕瞪了一眼,他只听到了前面几句话,虽然有点用,但还是猜测不出副宗主的背后目的,有些事情,毕竟还是太过机密,即使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没有对于整个大局的了解,还是无法真正明白这些话的含义。 在副宗主说完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整个实验室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紧接着,空中的壁灯再次一闪,跟上次一样,依然让人感觉像是有个黑乎乎的影子一闪而过。 随后,笔尖再次移动,因为太过于突然,丁仁都有些吃惊,他只感觉有个什么东西,猛地拽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接着,手掌就控制不住地朝着纸张下方移去。 纸张的下方,横着写着0-9,10个阿拉伯数字,还有a-z,一共24个字母。 钢笔停在字符的区域上空,似乎正在甄选和判断哪些字符代表着哪些意思,或者哪些字符能够精确传达它所要表达的意思。 良久过后,钢笔往右边迅速移动,在字符的中间区域停住,迅速下压,点在了J上,然后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又移动到了I上,点了一下,接着,在旁边的H上又点了一下,此后,贴着纸张,往右迅速移动,在接近末尾的时候停住,猛然下压,在U上点了一下,然后迅速往左拉,又在I上点了一下。 钢笔停止了,好久都没再有动作,显然,它已经完成了想要表达的内容。 旁边的赵思成按照笔尖移动的先后顺序,将刚才所点的所有字母串联了起来。 他举起了手中的纸张,上面写着两个汉语拼音:ji hui。 丁仁轻声读了出来:机会。 丁仁的额头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刚才那一连串奇特的力量压制,还是因为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让他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丁仁将这两个字读出来之后,他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副宗主,这一次,副宗主并没有看他,而是眉头轻皱,表情凝重,显然正在思考这两个字背后的深刻含义。 良久过后,副宗主再次微微闭起双眼,说了几句什么话,这一次,四周的人同样没有听清。 仅仅过了几秒钟,钢笔就移动了起来。 ‘那个东西’似乎已经完全熟稔了这个笔仙桥梁的使用规则,它移动着钢笔,用笔尖在纸上的各个区域分别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这一次,大部分字母区域都被留下了印记,直到钢笔再次悬停之后,赵思成才长吁一口气,看着手中刚刚记录下来的内容,微微一愣。 副宗主发出了一声冷哼,似乎对赵思成的发愣极为不满。 赵思成急忙将纸张抬起,上面是一连串的字符:fangwomenchuqu。 副宗主并未在第一时间明白过来这一连串字符的组合方式和传达的意思,他疑惑地瞪了赵思成一眼。 赵思成猛然意识到,他急忙将纸张重新收回,重新写了一行字母,并且做了间隔。 纸张被抬起,展示在副宗主的面前,上面的字母还是那些字母,只不过某些字母与字母之间出现了间隔:fang wo men chu qu。 副宗主小声念了出来:放我们出去。 所有人全都一愣,他们虽然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是仅从字面意思上,还是能够读出来某些隐藏着的让人感到恐惧的内容。 放我们出去? 这个我们是谁? 又是从哪里放出来? 是被关押还是被禁锢,亦或是别的什么方式让它们困在其中? 这几个简单的字背后,显然藏着很多问题。 副宗主似乎也吃了一惊,他环顾四周,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看了一遍,最后,他抬起头,同时抬起右手,用食指对着头顶指了指,这个奇怪的东西,像是在跟某些人传达某种特殊的意思。 随后,副宗主再次微微闭眼,嘴唇张开,犹豫良久之后,说出了四个字。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这四个人竟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你们在哪?” 副宗主说完之后几秒钟,钢笔再次移动,这一次,移动的速度很快,而且,跨度也很大,忽上忽下,拽着丁仁和副宗主的手掌在纸上疯狂流窜。 半分钟之后,钢笔悬停。 副宗主望向赵思成。 赵思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将手中的纸张举了起来。 上面写着:dixia360wanmi。 副宗主读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兴奋,还有一丝丝的恐惧:“地下360万米。” 话一出口,众人皆惊! 第215章 开始收网(上) 下午一点整,太阳开始西斜。 一块土坡的下面,有一片小树林,小树林边缘,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 一脸凝重的阿德正坐在车里,双手举着望远镜,目光从树木的缝隙中穿过,望向不远处的另外一片树林。 就在刚刚,又有几辆汽车,以及一辆大卡车从土路上驶来,停在路边,下来十几个人,步履匆匆地走进了那片树林中。 那片树林有点大,里面树木浓密,枝繁叶茂。 阿德努力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可距离实在是太远,而且,里面树木错综复杂,视野严重被挡,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有很多黑乎乎的影子在移动,但看不清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阿德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只有看的更清楚,才能搞明白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但是,要想看清楚,必须要靠得更近才行。 但靠近意味着暴露,暴露就有危险,而且,这危险肯定是生命危险。 根据这么久的跟踪观察,他已经得出了结论,这些人身上都有武器,刀子和棍棒都是初级的,他们有枪,而且有的还配备着重武器。 一个月前,阿德就已经将这个让他寝食难安的发现告诉了他的直系上司,也就是派发给他任务的九龙区警局副局长史亮,史亮当时给他的回复简单明确,却让他在很长时间都无法理解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今天。 史副局长跟他说:不要打草惊蛇。 随后,又跟他说:继续调查下去。 史副局长没有跟阿德说调查的时间期限,没有说到底要调查什么,更没有说要调查谁,只是跟他说调查下去,这让阿德感到更加迷惑不解。 但是,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况且,能够让副局长亲自调度和安排任务,对于以后的升职有着莫大的帮助,有可能,这次任务完了,他就可以飞黄腾达了,至少再不用整天看那些人的脸色行事了。 毕竟,他也是副局长的心腹了。 对于前途的想象和憧憬是阿德能够坚持下去的主要原因,而且,阿德有一个优秀的品质,那就是上司不说的,他坚决不主动去问。 而且,他也绝对不会跟任何人闲言碎语,到处谈论自己的案件,他是一个有点神秘的人,还有点隔离众人,在别人的警察看来,甚至可能还有点孤僻。 或许正是因此,史亮才会将这个任务交给他,这个艰巨而隐秘的任务。 他犹豫了很久,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出去。 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这么做,这个任务自始至终都透着一股离奇,不管是派发给他任务的史亮,用那种神秘兮兮的口吻跟他说话,还是那些用古怪眼神看他的同僚们,亦或是任务过程中接触到的那些人,全都有点古怪离奇。 反正,自从接了这个任务,阿德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现在,任务快要结束,他有这种预感。 他多希望任务尽快结束,早结束一天,他就可以早睡一天的安稳觉。 算了,还是下去吧,就算是为了尽早结束这一切,他也要博一把。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枪插进腰间,匕首插进靴子里,披上风衣,戴上墨镜,衣领高高竖起,几乎遮住半张脸。 他轻轻推开车门,弯腰走出,又迅速将车门关上。 他猫着腰,在灌木丛中穿梭,双眼紧盯着前方,一眨不眨。 越往前走,那种危险的气息越是浓烈。 可是他不能停止,一旦做出决定,就要坚决执行,这也是阿德为数不多的优秀品质中的一个,跟他那‘上司不解释,他绝对不过问’的品质可以相媲美。 他走出了灌木丛,爬上了土坡,找了一块凸起的石块,将身子隐藏在了石块下面。 他取出望远镜,探出半颗脑袋,朝着不远处那片小树林望去。 这一次,能够看的清楚一些了。 而且,他还看到了一个他之前并未注意的细节,这个细节还有点致命。 在树林的最边缘,相隔十几米的两棵树的树腰上,有两个狙击手趴在那,虽然那两个狙击手都尽量试图做得很专业,尽量掩饰着自己的痕迹,可受过专业训练的阿德还是看了出来。 只不过,他有点自责自己没有在车里的时候就发现这两个狙击手,要是刚刚自己不是一直猫着腰,贴地前行,估计这会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 他们竟然还有狙击手……阿德着实有些吃惊,看来这批人中一定有军人参与,不仅可以给他们提供人力,还给他们提供军火,甚至有可能还为他们提供了庇护,毕竟,在香港,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组织就可以搞到枪支并且还能光明正大地带在身上的。 阿德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前行了,而且,他也不能一直躲在这,等下太阳如果再偏斜一点,他的影子就会从石头后面露出来,那时候,就算是那两个狙击手再不专业,也会发觉的。 他趴在地上,只露出了望远镜的镜头,望向树林里面。 他看到了里面有些人在搬运什么东西,好像有箱子,又好像有什么机器之类的东西,还好口袋,口袋里面似乎是活的东西,时不时地动弹几下。 他们从路上的大卡车里面将货物卸下,走进树林,沿着一条已经被他们踏平的小路往前走,走进了密林深处。 再往里面,阿德就看的不是很清楚了。 这些人究竟在运输什么东西? 树林的另外一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块丘陵而已,这些人也并没有爬上丘陵,说明,他们将货物运进了密林深处,不知藏在了什么地方。 看来,关键点还是在密林深处,要想知道他们究竟在里面搞什么鬼,必须要深入进去才行。 他环视四周。 右边是土路,那边肯定是他们重点把手的地方,从那里进入无异于送死。 左边是土坡,土坡下面有一条河,土坡顶上光溜溜的,即使是一只猫爬上去,都能够一眼看到,更别提是人了。 自己现在趴着的地方是正面,这里有些低矮的草丛,还有几块石头,倒是可以隐藏身子,但再往前,草丛越来越少,石块也基本没有,从这里下去,也很难,而且,其中一名狙击手显然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这里。 密林对面是一个丘陵,看来想要进入密林,还是得从丘陵下手,就是不知道那边有没有狙击手之类的防卫,阿德猜测着,很可能也会有。 怎么深入密林,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这里人迹罕至,很少有车辆前来,更不可能有行人出现。 阿德朝着右边的土路看了一眼,在土路的对面,有一些玉米秸秆,他灵光一闪,一个主意浮现在脑海中。 他再次观察了一会四周的地形之后,匍匐着退了回去。 当他退回到土坡下面的灌木丛中,进入了安全区域之后,他略微沉思,决定还是先给史亮报告一下目前的情况,同时也跟他说一下自己的行动规划,否则,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毕竟,这些人都有枪,而且,这事,他怎么都觉得不该自己管,在这些人面前,他不仅职位低下,而且势单力薄,根本不足以和他们相抗衡。 而且,任务里可没说让他跟他们火拼什么的,那样做,是最愚蠢的。 阿德又往回退了几步,这才蹲坐下来,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他打的是史亮的私人电话,这也是其中一个让阿德觉得任务古怪的地方,不过,能够和副局长私下沟通,对于他以后的前途总是有帮助的。 电话铃声响起。 阿德耐心地等待着,同时机警地观察着四周。 铃声持续了很久,就在阿德以为史亮不会接了的时候,忽然接通了。 “喂……”是史亮的声音,但似乎有点不对,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和恐惧,虽然只说了一个字,可还是一听就能够听出来。 难道他现在不方便,可既然不方便为啥又要接电话呢?阿德在心里想着。 “喂,老大,是我,阿德。”阿德不能确定副局长是否记录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每一次都要自报家门,这样也显得尊重对方。 “啊……不要……”副局长好像是从鼻子里面发出来的声音,沉闷而且带着一丝颤音,听起来好像是被逼出来的声音。 难道他在跑步?还是在……私会情人?阿德在心里琢磨着,越发感觉自己这个电话打的不是时机。 “是这样的,老大,我正在监视——” 话未说完,对面忽然传来了史亮急促的轻呼声:“不要告诉他们……” 声音忽然出现,骤然消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让人摸不着头脑。 阿德的话也被这声呼叫给打断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异常,史副局长可能遇到了危险,可是……他可是副局长啊……难道这是在试探自己…… 就在阿德不明所以的时候,对面传来了“噗!”地一声响,随后,又传来“砰!”地一声响。 没有声音了,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阿德有点懵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脑中一掠而过想要报警的念头,但是迅速地,他就意识到不仅自己是警察,对面也是警察,而且还是副局长,报警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并不存在。 几秒钟之后,在确定对面不会再传来古怪的声音之后,他有点担心地问道:“老大,你没事吧?” 对面没有声音,好几秒种过去了,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情况有点不对劲。 阿德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直觉告诉他,有事情发生了,还是他处理不了的事情。 要不干脆挂断电话? 就在他转念之间,稍微一犹豫,没有及时挂断电话,对面忽然传来了一声短促锐利的响声,吓得他差点将手机掉在地上。 第216章 开始收网(下) 阿德虽然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最坏的结果,可是即使不用脑子去想,都知道这声短促锐利的响声,跟濒死之人的绝望叫声多么地相像。 阿德有点慌了,他直觉到了情况不对劲,可是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多希望这是史副局长在试探自己,在跟自己开玩笑,可是,他又觉得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老大……那个,你还在吗?”阿德真的想要挂电话了,他总感觉自己这通电话打的不是时候,“是不是我这边信号不大好啊……我听不清你说的啥,要不然,我先挂了,等会找个信号好的地方给你打过去……” “你在哪?”对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虽然尽力在掩饰本来的音色,可还是让阿德一听就听出来了,这个人,不是史亮,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阿德有点发蒙,可是作为警察的敏锐还是让他直觉到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话,而是直接问道:“史副局长在吗?我找史副局长。” “他不在。你可以跟我说。” 对方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坚毅的狠劲,阿德从这股狠劲中听出了死亡和威胁的味道,而且,多年的警察工作经验,还让他有种特殊的直觉,这个声音的主人可能有着犯罪的基因。 “我只会和他说,你把手机给他。”阿德还在坚持。 “我已经给他了。”对面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虐,那种戏虐让人想到变态在残杀之后挂在嘴角的笑容,“可是,他不想说话。” “是不想,还是说不了?”阿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他只觉得自己脑子一热,这句话脱口而出,看来,直觉已经告诉他了,史亮出事了。 “嘿嘿。”对面似乎彻底摘掉了虚假的面具,阴声笑着,“你还不算太笨。” “你们这是找死……他是九龙区警局副局长!”阿德紧咬着牙关,后背冷汗直流,这句威胁的话在此刻好想并没什么作用,对方显然早已知道。 “本来还要去找你的,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了,这样也好,给我省了时间。记住。今天晚上十二点,九龙区边郊三平坝,带着你的东西,一个人来。”对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狠劲,“我会给你一个惊喜。如果不来,我会给你全家上下,每个人一个惊喜。” “呵呵。”阿德不由地笑了出去,他被气得浑身发抖,说话都带着一丝颤音,这不是害怕和紧张的颤音,纯粹是生气导致的情绪波动。 他呲牙咧嘴地道:“你在威胁警察?还要让警察私下跟你见面?!而且,你难道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害了副局长,就算是将整个香港掘地三尺,他们也会将你挖出来的,所以,你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个问题!” “放心。”对面声音冷淡,“你的问题,比我的重要的多。” 还没等阿德想好怎么说,对面似乎正在查看什么东西,传来了纸张交叠的声音,随后,对面用一种淫邪的声音说道:“你女儿有酒窝。你老婆看起来很年轻,好像只有十八岁。你妈妈真的很慈祥,还很善良,经常帮助别人,你可得好好劝劝她,这样下去早晚会吃亏。” “你——”阿德紧咬着牙关,话语从他的牙缝里面一字一句地蹦出来,“你要是敢动她们一根手指,我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哈哈哈哈!”对面狂声大笑,几秒钟之后,笑声骤然停止,那人用更加阴狠的语气说道,“从现在开始,停止你手上的一切行动,我可以保证她们没事,如果你不停,或者擅自行动,又或者报警什么的,每隔半个小时,你就会收到一根亲人的手指,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阿德只感觉全身血液呼呼地往头顶上涌,身体被气得发抖,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 对面略微停顿之后,继续道:“今晚十二点,你将所有东西带上,你知道是什么,交给我之后,她们就会没事。” 阿德被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紧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已经泛青,脖子上更是青筋凸起,额头上血管纵横,如果此时他的面前有一头狮子,他肯定不会有丝毫恐惧,直接冲上去,和狮子拼个你死我活。 “行了,先这样吧,你也不要太担心,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一切都会没事的,记住,你只是一个小喽啰,你的命一文不值,也没人想要你的命。”对面似乎已然察觉到了阿德的情绪变化,“有事我会打给你的。” 说罢,不等阿德回话,径直挂断了电话。 阿德看着手机屏幕,手机屏幕黑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按亮,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女孩的场景,冰天雪地,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穿着雪白的衣服,像是两个天使。 阿德将牙关咬的咯咯响,他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失去理智,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将自己剧烈的情绪波动压制了下去。 作为一名警察,首先要不受犯罪分子的蛊惑,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他急忙拨打了媳妇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又拨打了母亲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想了想,又拨打了邻居老郑的电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器……” 他连着打了五遍,不论是媳妇的,母亲的,还是邻居老郑的,全都打不通。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手机坏了。 他想了想之后,拨打了他自认为在警局中还算是朋友的人,铃声响了几声,那个人就接了起来。 “阿德,咋啦?”对面的声音懒洋洋的,好像没睡醒。 “帮我看看史副局长在不在?”阿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紧张急促,可还是根本无法控制。 “什么情况?”对面一听就听了出来,语气也立马变得严肃了。 “我怀疑他可能遭到了绑架或者谋杀,你帮我看看他在不在警局?”阿德索性也不压制情绪了,直接对着手机喊了出来。 “卧槽……这他妈的,你小子不是在开玩笑吧……”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从哐啷咣当的声音还是能听出来,他已经站起来,快速奔跑了起来。 阿德紧握手机,焦急地等待着。 没过一会,对面的声音就传来了,带着急促的呼吸声:“副局长没在,说是休假了,我跟他们说,他们还嘲笑我……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吧……” 阿德紧咬了一下牙关,他已经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他还没想好,有些事情,他需要先确定事实之后才能有所行动,光靠一个电话,显然并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相信他。 “一有副局长的消息,立马告诉我。”阿德紧咬牙关,沉声说道,“还有,我不是在开玩笑!” 还没等对话回话,他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他‘砰’地一声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他只是一个普通警察,要不是因为接到这个离奇的任务,他都没有资格佩戴装有子弹的枪支,可是,现在,忽然之间,他落进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里,而且,那张大网已经开始收紧。 网里有大鱼,有小鱼,大鱼已经被控制,他这只小鱼还在奋力挣扎,可是,被拖上岸是早晚的事。 他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跟这批人抗衡,而且,他甚至不知道这批人到底是什么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派发给他任务的上司联系不上了,有可能出事了,也就是说,他没有盟友了,至少从他的角度上来看,是孤身一人,不知道副局长对这个任务到底有没有备案,有没有安排后援人员和紧急处理小组之类的方案,如果没有的话…… 阿德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越往下想,他的勇气只会越来越少。 麻烦已经找上他了,而且还是很大的麻烦。 他必须要出处理,因为这麻烦不仅仅关乎他自己,更关乎他的家人。 谁敢动我的家人,我必然要将他碎尸万段!阿德在心里狠狠地说着,这句狠话也让他恢复了一些勇气,同时也恢复了一点理智。 他重新将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拨打了另外一个号码。 只响了几声,对面就接了。 “德哥。”对面的声音异常冷静,“事情已经办好了,那小子去了新浦广义桥,据他说是回老家去了。” “袁龙。”阿德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已经恢复了一点理智,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说。”对面依旧是冷静的语调。 “咱们是不是好兄弟?”阿德道,“过命的好兄弟。” “我的命是你的。”袁龙的声音出现了第一次细微的波澜,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救了我——” “不提过去了,现在,咱们一起完成一件事。”阿德沉声道,“完成这件事,你我互不相欠,从此之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 “好。”袁龙只说了一个字,斩钉截铁的一个字,略微停顿之后,他问道,“什么事?” “救人。”阿德从腰间拔出枪,冷声道,“还有,杀人!” 第217章 黑袍女人(上) 新浦广义桥附近的一栋即将拆迁的小区。 八楼一间因为涉嫌重大杀人案件被查封的房子内,进入了一个人,这个人在房间内东找西找,最后,在一本书中找到了一张照片。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数年前,还没发生凶杀案的时候,这家屋子主人的其中一个儿子,粉无常。 他之所以回来,正是想找那个血腥的雷雨夜中,父亲曾经递给哥哥看的那张纸片。 他知道,那张纸片上,一定有着重要的线索,很可能就是解开整个凶杀和逃逸事件的钥匙。 所以,他不能放过这个线索,因此,他火速赶回老家,翻墙进入拆迁小区,又撕开封条,闯进家门,就是为了寻找那个线索。 尘封了将近三年的线索终于被挖掘了出来。 线索是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主人公是一个女孩,女孩坐在摇篮中,女人虽然长相乖巧可爱,可是她身上的某些特征却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孩子,却长着满头白发,而且,十根指甲奇长无比,像是绑着十根钢爪一样,这两个特征组合在一起,让这个模样乖巧的小女孩看起来分外的诡异,而且,恐怖。 她像是魔鬼和天使的结合品。 照片的背景是一座山峰,四周怪石嶙峋,枯树丛生,不远处还有一条河,只能看见一丁点河水的痕迹。 初看摇篮中的女孩的时候,粉无常就有种眼熟的感觉,脑中隐约出现了一个形象,但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注意。 随后,当他看到背景中的山和水的时候,猛然惊觉,那风景他见过,正是他不久之前,曾经去过的灵泉村,那条河叫做小泉河,那座山,叫做小泉山。 紧接着,之前从他脑中一闪而过的形象变得清晰了起来,那形象逐渐扩大,摇篮中的小女孩在他的脑中开始成长,最后,成长为了一个他认识的女孩,那个女孩,正是白雪。 粉无常愣住了。 他足足愣了有三分钟,以至于门口外面传来的轻微的狗叫声都没有听到,更没看到有个人站在门口往里面偷看了几眼之后,一闪而过。 他的脑子在飞速旋转着。 许许多多的问题像是潮水一样蜂拥而来,袭击着他的大脑。 这些问题太多了,虽然看起来仿似问题之间有着某种关联,但是想要将它们全部串起,还是很有难度。 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发出了一阵痛苦的轻呼声,这声轻呼将他乱麻一样的思路稍微缓和一些。 他看到了一点曙光,开始顺着那点曙光寻找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三年前,父亲在那个雷雨夜递给了哥哥一张照片。 哥哥当时一看之下,立马说:“她是谁?” 父亲说:“快走!找到她!你自然就知道了!” 之后,窗台忽然传来了“砰!”地一声轻响。 然后,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阴森森的笑声。 这之后,父亲逃离,哥哥被杀。 粉无常琢磨着整个对话的过程,从其中挑选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找到她!你自然就知道了! 那个她,毫无疑问就是照片中的女孩。 而按照照片中的背景,和白雪说的自己的被生父生母抛弃的故事,白雪被灵泉村瘸腿老王捡到并收养,应该就是三岁时的时候,而捡到的时候,白雪就已经是满头白发了。 所以说,他有理由相信,照片中的女孩,正是灵泉村的白雪。 那么,所有的问题就都指向了一个——白雪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还有,这个白雪跟他们汾家又有什么联系? 难不成…… 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了粉无常的脑海中,但迅速就被他给否定了,这个念头有点荒唐,还有点大胆,甚至有点不可思议。 就在刚刚,他觉得白雪可能是自己的亲生妹妹。 他之所以这么觉得,并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这张离奇的照片之外,还有就是小的时候,那张全家福,全家福里,他妈妈是大着肚子的,看起来好像是怀孕了一样,但是,后来,并没听父亲说起过关于那次妈妈怀孕的任何事情,甚至连怀孕没怀孕都没有透漏过。 这曾经是粉无常和他哥哥很久以来的一个疑问,这个疑问,伴随着这张婴孩时期的照片的出现,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 但,即使这么多线索联系在一起,他还是觉得不可能,白雪不可能是自己的亲妹妹,妈妈的死跟生下白雪没有关系,而那张照片,可能仅仅是一种证明。 但到底证明的是什么? 为什么白雪会跟汾家有关? 而且,为什么自己会认识白雪?如果说,前两个问题或许还能说的过去,这第三个问题实在是有点难以理解。 难道真的是巧合? 天底下有这么巧的巧合吗? 还是说……一切都是阴谋? 粉无常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有个思路逐渐在他的脑海中形成:父亲,哥哥,白雪,那个雷雨夜,汾家的秘密,家族的使命,灵泉村,河神洞…… 这些东西在他的脑海中迅速翻滚着,如同海水一样,一浪又一浪地击打着他思维的海岸线,试图让他看清隐藏在海水深处的真相,那真相即将浮出海面,可就是若隐若现,怎么都不出来。 粉无常刚开始还能理出一点思路,但是随着想到的事情越来越多,思路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乱,到最后,所有的思路土崩瓦解,他再次回到脑中一团浆糊的状态。 他需要一个线头。 有了那个线头,他将可以将整件事串联起来。 可是,现在就是找不到那个线头。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半蹲半跪在地上,他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一个个的谜团接二连三地出现,侵袭着他的大脑,让他无力应对。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警笛声。 难道是幻觉? 在那个血腥的雷雨夜,似乎并没有警笛声…… 当他抬起头来,凝神细听的时候,警笛声又不在了。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他闯入了被查封的凶杀现场,即使这现场曾经是他的家,可这样,是否会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亦或是让他成为嫌疑犯? 他现在想的很远,就如同一只惊弓之鸟,凡事都不由自主地往坏处想。 他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目光穿过走廊,看到了敞开着的大门。 门外有个身影一闪即逝。 他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可那个人是谁,他不知道。 他急忙将照片塞进兜里,同时将之前找到的那张写着一行莫名其妙的心理学,哲学和神学关系的纸条也塞进了兜里。 他认为这两个东西是整间屋子里最重要的东西了。 他不能再依赖警察帮他找出真相,抓到凶手。 他也不能依赖时间帮他磨平伤口,淡化往事,他需要亲自来解决这件事情。 他相信自己能够办到,毕竟,他是汾家唯一的后代了。 直到此时此刻,粉无常才感觉到了一股责任的担子压在了他的身上,出人意料的是,那担子压上去之后,竟然不是预想的沉重和压抑,反而显得轻松了许多。 看来,这个担子其实一直都在,只不过,之前的他,一直在纠结和犹豫,正是这种不确定性,反而让他觉得更加沉重和压抑。 现在,一切都明朗了。 这件事情,必有隐情。 而他,粉无常,将是揭开这个隐情,找出杀死哥哥的凶手,寻回父亲的唯一也是最后一人。 他最后扫了一遍屋子里的家具,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保留对于这个屋子最后的场景记忆。 随后,他睁开眼,转过身,没有丝毫留恋,朝着外面走去。 刚走到门口附近,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是从右边的楼梯传来的,有点杂,还有点多,似乎有好几个人。 他立马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 他大踏步冲出房门,轻轻将房门带上,刚要转身朝着左边的楼梯跑去,右边楼梯上的人已经上来了。 “站住!”一声厉喝声响在身后。 粉无常回头一瞥,看到了一个穿着普通警服的片警,正匆忙地从腰间拔下警棍。 还有两个片警也正从楼梯上跑着来,指着粉无常厉声大喝,让粉无常站住。 粉无常知道自己不能站住,他直觉到自己所拥有的时间并不多,真相已经迫在眉睫,他需要加快进度,如果被警察逮住,即使自己是清白的,也免不了要蹲局子,而且,说不定还有更麻烦的事情等着他,他可不想将这个查出整件事情真相的机会白白浪费掉。 他没再多想,拔腿就跑,速度堪比百米赛跑。 那几名片警一边在后面猛追,一边大声嚷嚷,还有一名民警跑在最后,正用对讲机通知更多的警察加入追捕当中,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他既然擅闯封宅,必然跟这里发生的案子有关联,还有可能是重大嫌疑人。 这个立功的好机会,他们可不能错过。 一时间,片警们提速狂追,谁也不想落在最后,在他们看来,大白天的,这个家伙肯定跑不掉,被抓是早晚的事,而且,下面还有人在等着呢。 粉无常一路连跑带跳,下到了一楼,抬头往上看,最快的一名片警还在三楼。 粉无常来不及休息,拔腿就往外跑。 刚跑出楼门口,差点被一根棍子绊倒,他低头一看,棍子是警棍,旁边的角落里躺着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看样子是躲在这里想要守株待兔。 可是,现在,这个家伙不仅兔子没有守到,自己还被人阴倒了。 有人在暗中帮助自己……粉无常立马就意识到了。 要不是这个人将躲在这里的片警打晕,估计此时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可究竟是谁在帮自己? 转念之间,楼上的警察已经追到了二楼,眼看就要下来。 粉无常不再细想,拔腿就朝左边的小路跑去,他刚跑了两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他扭过头去,看到了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人,长袍不仅遮住了这个人的全身,同样遮住了这个人的脸,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 “这边。”黑袍人说话了,从声音中,听出来,似乎是个女人。 粉无常有点疑惑,事情越来越离奇了,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快点。”女人的声音冰冷,但是非常坚决。 说完之后,女人朝着右边跑去。 粉无常没再多想,也跟着女人朝着右边跑去。 右边是一片废墟,废墟里尽是丢弃的还未处理的垃圾。 当那几名片警冲下楼的时候,粉无常和那个黑袍女人已经消失在了垃圾堆里。 “追!” 其中一名片警往左边一指,大声喊道。 另外一名片警抱起晕倒在角落里的同事,试探了一下之后,轻吁一口气道:“幸好没事,不过……” “立马通知总局!这事——他妈的玩大了!” 另外一名跑在最后的片警气喘吁吁地喊着,脸红脖子粗,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体力不支。 第218章 黑袍女人(下) 黑袍女人跳进了垃圾堆,粉无常也跟着跳了进去。 垃圾堆的中心处垃圾较少,似乎被人专门清理过,或者是有什么乞丐之类的曾经睡在这里过。 黑袍女人手脚并用,将一小堆垃圾推到边上,下面出现了一个下水道井盖。 黑袍女人掀开井盖,微微抬头,望了望蹲在边上发愣的粉无常,压低了声音道:“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粉无常看着黑袍女人,黑袍的帽子很宽大,遮住了她的脸,甚至连眼睛都看不见,只看见一个黑洞,声音就是从黑洞里面冒出来的。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粉无常一边朝着下水道走去,一边问道。 “我不是在救你,是在救我自己。”黑袍女人的声音冰冷异常,让人怀疑黑袍底下是不是藏着一个幽灵,而不是一具活人身体。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粉无常意识到黑袍女人肯定知道些什么,有可能还知道自己的哥哥是怎么死的,也有可能知道他的父亲去了哪,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快点,下去!” 黑袍女人的声音越发冰冷,如同冰锥一般刺入粉无常的耳膜,让粉无常的全身都不由地一阵发寒。 这个女人绝对不正常,他在心里想着。 仅仅是因为她的声音和穿着吗?不,在她的身上,有另外一种感觉,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她身上淡淡的那种特殊的味道,说不出来是什么味,好像是花草的香味,又好像是清甜味,反正是一种复杂的无法完全表述的味道,这味道,他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这时候,垃圾堆外面传来了喊叫的声音,应该是那几个片警发现右边没有他们的踪影之后起疑了,又从那边追了回来,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这个隐藏在垃圾堆中的小空间了。 留给粉无常和黑袍女人的时间不多了。 “你看,那是什么——”粉无常往右边一指,黑袍女人的脑袋跟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右边一歪。 粉无常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跨步往前,几乎是窜到了黑袍女人身侧,双手抓向黑怕女人的帽子。 可是,他的手还没有触到黑袍女人,就感觉腰间一软,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戳在了他的腰眼里。 他腰间霎时泄力,整个身子一歪,随后,前面的黑袍女人忽然一个转向,竟然从他的面前直接消失了。 接着,粉无常只感觉屁股后面传来了一股大力,还没来得及喊疼,整个人就扑了出去。 黑袍女人出乎意料地给了粉无常一脚,这一脚让他正好倒向了那个打开着的下水道井盖。 他想要耍阴招看黑袍女人的脸,没想到却早就被黑袍女人预料到,并且将计就计算计了自己一把。 就在粉无常即将脑袋朝下,跌下下水道的时候,一直手掌忽然出现,一把拽住了粉无常的手臂,将其向后一拉—— 粉无常的上半身稳住了,可是下半身却没有稳住,他上半身悬停在下水道上空,下半身栽入到下水道里面。 “后会有期。”即使在做这一连串高难度动作的时候,女人的气息都没有丝毫的紊乱,她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好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山一样。 粉无常跌下下水道,与此同时,黑袍女人松开了拉着他手臂的手,他双手拽住铁梯,还想跟黑袍女人说句话,“框!”地一声,井盖已经被盖上了。 粉无常手掌一滑,直接坠落而下,在坠落到一半的时候,他手脚并用,好不容易重新拽住铁梯,稳住了身子。 也就在这时,他听到上方传来了一阵叫喊声。 紧接着,“框框!”的脚步声踩在了井盖上,随后,又是一声巨大的“框!”地一声响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了井盖上。 看来,黑袍女人正在帮他将那几个片警引开。 粉无常轻咬了一下牙关,心中暗道: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没有回头路。 就在他即将顺着铁梯往下爬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右手手腕上好像多了一个小东西,刚刚因为太过紧急,他并未注意到这个东西,那东西像是有粘性一样,黏在他的手腕边缘处。 他举起手腕,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到了一个黏在手腕边缘处的东西。 那赫然是一个磁盘。 磁盘的样式他无比熟悉,正是当时阿德给他的那个磁盘,里面有两个图片文件夹,一个是“灵魂拼图”,另外一个是“神木社”,灵魂拼图文件夹里面有跟踪并监视霍见归的照片,另外一个文件夹需要密码,打不开。 粉无常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是在一家网吧中观看的图片,但是刚刚看完,网吧忽然停电,接着,磁盘就没见了,只给他留下了一抹清香味,还有一根长头发。 粉无常忽然觉醒了过来,原来他之所以感觉黑袍女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正是因为他在网吧里面,停电之后,一闪而过的那个味道让他印象特别深刻,而这两个味道都是同一种味道,不仅是香甜味,甚至还有股子药水味或者是药草味道,反正是很复杂的味道。 U盘,女人,长发,奇怪的味道…… 毫无疑问,当时网吧里偷取U盘的正是黑袍女人无疑。 至于她为什么偷了之后,又将其送回来,是故意的,还是失误了,这就无从得知了。 这个女人是谁?粉无常不知道。 这个女人有什么目的?粉无常也不知道。 粉无常只知道,既然这个女人能够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出现,而且,还是出现了两次,那么充分说明,她肯定跟踪了自己。 他越想心里越凉,越想越是觉得可怕。 他感觉自己像是坠进了一张大网中,凭借着他的眼界和认识,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网眼,就光是这几个网眼,就足以让他绞尽脑汁,想不明白,何况是整张大网。 而且,他现在有种强烈的危机感:这张大网已经开始收紧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磁盘揣进兜里,顺着铁梯攀爬而下,跳进下水道中,从下水道里一路攀爬,找到下一个铁梯,沿着铁梯爬了上去,打开井盖,观察了一番之后,爬了出去。 这里,是小区外面的那条公路,距离小区两百米不到的距离。 他现在浑身脏兮兮的,就算是那些片警出来了,估计都认不出他来。 他脱下衣服,用衣服内衬擦了一把脸颊,吐了几口口水在地上,将衣服搭在肩头,朝着大跨步走去。 他有很多事情要做。 就在刚刚,在他攀爬下水道的过程,环境闭塞潮湿,压印阴沉,却反而让他的思路变得开阔了起来,在那短短的几百米的路途中,他想通了几件事情,也想明白了自己当前最需要做的事情。 首先,找到白雪,将照片给她看,同时将关于照片的这一段事情告诉她,获得她的帮助,毕竟,再怎么说,他们也算是朋友,而且,粉无常还是很信任白雪的。 其次,找到霍见归,告诉他磁盘里的照片,跟他说有人在跟踪他,同时将阿德的事情,黑袍女人的事情,全部告诉他,并努力获得他的信任,当然,是不是要告诉霍见归自己家里发生的事情,这个就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最后,他要弄清楚自己的家族使命到底是什么,他记得哥哥曾经跟他说过,家族使命这个东西,跟随着他们汾家祖祖辈辈,已经好几百年了,但具体是什么东西,父亲没有说,哥哥也没有说,只是说,有些东西,老祖宗是会将其带进坟墓里的。 再联想到爷爷出葬的时候,父亲曾让自己和哥哥分别将自认为和爷爷关联最紧密的东西放进棺材里,粉无常据此猜测,在他爷爷的棺材里,很可能陪葬着有关于家族使命的秘密。 在弄清楚前面两点之后,他就准备去爷爷的棺材里,找找家族使命的线索了,或者是老爷爷的棺材里,亦或者是曾爷爷的棺材里,只要能找到有用的信息,他不在乎挖再多的棺材,即使掘的是他自己家的祖坟。 他相信,他的祖宗们肯定也会谅解他的行为。 而且,他现在可是一名鬼学家,要在是以前,他可能会害怕挖棺材,但是现在,对这样的事情,他可是完全不惧的。 粉无常一路疾行,离开了小区的范围,进入了一条主干公路上,伸手开始打车,他先要回一趟自己的家,换身衣服,拿上点钱,再去找白雪,不然就他现在这副样子,估计刚进城区中心就被警察带走了。 连着过去了两辆出租车都没有拉粉无常,似乎是觉得粉无常实在是太脏了,而且,他的全身上下带着一股霉运的气息,任谁一看,都知道沾上这家伙肯定会倒霉运。 直到一个年轻小伙子摇下车窗,朝着粉无常挥了挥手之后,他才算是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路上的时候,粉无常问那个小伙子为什么会拉自己,小伙子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粉无常的双脚,说道:“别人看人是看他身上的穿着,我看人,是看他穿的鞋,你的这双鞋,虽然脏兮兮的,但一看就知道是新买没多久的,鞋带都是全新的,而且,你这款鞋,像真品。” “哦?”这下换粉无常吃惊了,他吃惊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这双鞋子很值钱?” “一般般吧。”小伙子似乎对鞋子很有研究,撇了一下嘴道,“不过对一般人来说,这价位还是可以了。” 直到到达了目的地,小伙子都没有说出来那双鞋子值多少钱,反正听他那语气,这鞋子还是稍微值点钱的。 目的地到了之后,粉无常说出了自己一路上都想说,可是始终没说的话,他说:“不好意思,我没钱。但是我可以上楼去给你拿钱,你只需要等我十分钟。” “哦?”小伙子似乎早就猜到了,他说道,“我相信你,不过我想和你一起到门口,这要求不过分吧。” 说罢,小伙子转身“咔嚓!”一声,给粉无常拍了一张照,同时给粉无常看了看他录得音频,说道:“这是法制社会,一切讲究证据。” 接着,小伙子推门而出,趴在车窗上对粉无常道:“快点下来吧,我陪你一起去。” 当粉无常下车之后,小伙子又拉着粉无常合了好几张影,同时还拍了一段视频,在上楼的过程中,小伙子一路都在对着手机镜头喋喋不休。 “你在干嘛?”粉无常问道。 “直播啊!”小伙子道,“我直播开出租,厉害吧!不过你不要跟别人说哈,这事要是被我上级知道了,那就惨了……实话跟你说,像你这种奇葩的乘客,别人不喜欢,我最喜欢了,你可以给我带来直播流量,那些人就喜欢看你这样奇怪的乘客,越是怪,他们越是兴奋,最好来个抢劫,他们更是兴奋的死去活来,你看看,就是刚刚半个小时不到,礼物都刷的好几百了!来,对着镜头笑一个——” 小伙子喋喋不休,粉无常根本没有心思,他回到家之后,小伙子似乎要跟着他一起进去拍他的私人空间,吓得粉无常立马就把门关上了,任由小伙子在外面不停地敲门。 几分钟之后,粉无常拿了一张大钞从门缝里塞了出去,打发小伙子走了。 随后,粉无常返回房间,简单洗了一个澡,穿上了他最喜欢的粉红色外套,拿上几件必要的防身道具,同时带上足够的钱,出门了。 他要去干大事了。 他迅速下楼,出了小区之后,来到公路上刚要打车,一辆出租车不知从何处忽然驶了过来,停在了粉无常的脚边。 车窗摇下,一张年轻的面孔探出车窗:“哥,坐车哇!” 又是那个开车搞直播的小伙子。 粉无常不想坐他的车,可是小伙子不依不饶地一路跟着粉无常,而且,路上也没再见别的出租车驶来,好像他们都故意将生意让给小伙子一样。 时间紧急,刻不容缓,无可奈何之下,粉无常让小伙子答应他关掉直播,好好开车,这才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小伙子一边开车,一边继续喋喋不休,粉无常甚至觉得这个小伙子是故意来给自己捣蛋的。 好在一路上没出现什么事故,安全到达了目的地之后,粉无常扔下一张钱,立马就下车了,这次,没有再在小伙子的直播镜头中留下自己的身影。 粉无常站在了那条幽深的巷子入口处。 外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但是这条巷子却阴气森森,了无人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条巷子,正是白雪的住所所在的那条巷子,粉无常已经进出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跟第一次一样,让他胆战心惊,像不是走在巷子里,而是走在墓地里。 粉无常深吸两口气,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阳光炽烈,全身发热,刺人眼球。 迎着阳光,他踏入深巷。 当他踏进去之后,瞬间感觉全身阴冷。 一巷之隔,如同冬夏相离,又似天南海北。 第219章 鬼巷 巷子还是老样子,依旧阴气森森。 即使是大白天的,一旦走进巷子里,霎时就会感觉异常的阴冷。 阳光,似乎永远都照不进来。 即使照进来,还没等在地面上投下光线的影像,就迅速被某种不知名的黑暗能量给吞噬了。 从第一次来这里,粉无常就感觉不大正常,随着来的次数增多,这种不正常的感觉越发强烈。 巷子两边的大门紧闭,有的锁着大锁,有的没有锁,但不管怎样,粉无常还从未见过从这些门里面走出过人来。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一直守在这条巷子的入口处,看看一整天是不是一个人都没有进来。 不过,这股冲动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而不是疑神疑鬼地监视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即使这条巷子真的很奇怪。 他轻摇了一下头,决定暂时先不去想这件事,加快脚步,朝着巷尾走去。 就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右边的大门忽然传来了‘嘎吱’一声响,就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忽然转动了一样。 粉无常不由地停住了脚步,扭头望向那扇大门。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这条缝隙有着一种奇特的能力,将粉无常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看不清楚,越是好奇。 虚掩着的门和黑乎乎的洞,都是致命的诱惑。 粉无常努力克制着想要去推开这扇门的冲动,可是,他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双脚的移动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只觉得是自己心念一动,身体就已经飘到了门前面。 其实,这个移动的过程,持续了好几分钟,他在纠结和好奇的心理挣扎中,额头都已经微微冒出了汗珠。 门缝没有再扩大,里面也没有出来人。 就在刚刚,粉无常还觉得这条巷子古怪,想着自己来了这么多次,一次都没见着活人,忽然之间,像是上天知道了他的想法一样,专门给他打开了一扇门,让他知道知道,这里面并不全都是死的东西。 粉无常抬起右手,推向大门。 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到门板上的时候,门缝里面忽然出现了一张脸,粉无常并未看清这张脸的全貌,他只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面蕴藏着深沉的阴郁和黑暗,像是一道闪电,直击他的内心。 “滚。”一个冷硬的字从门里面传来,带着一股浓烈的煞气,粉无常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砰!”地一声响,大门被关上,里面传来一阵木棍滚动的声音,随后,陷入寂静。 直到这时,粉无常才真正清醒过来。 刚才的那双眼睛,让他心有余悸,他见过很多憎恨的,阴沉的,痛苦的,狠毒的眼睛,但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仅仅只是一撇,就在他的内心深处刻下了一道恒久的伤疤。 他想要去敲门,可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知道,里面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开门,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没有理由,刚才那一个“滚”字,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了主人对他的态度。 “这里非常不正常……”粉无常低声自语,脑中闪过师傅霍见归的身影,他准备将这件事告诉师傅,还有整条巷子的事,他不能让白雪一直住在这,说不定有一天,也会变得跟刚刚那个人一样。 粉无常深吸几口气,摇晃了几下脑袋,才好不容易将脑中的形象和声音稍微淡化了一些。 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他加快脚步,朝着巷尾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来到了白雪的家门前。 房门紧闭,没有上锁。 他用力推了一下,感觉到门从里面上着栓。 他敲了一下门,刚要扯开嗓子喊,忽然想到了刚才那个人,他扭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未发现任何异状,从他进来一直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也没见其他人进入这条巷子。 声音在喉咙中滚动着,几欲喷薄而出,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喊出来,他总感觉四周有很多双阴郁的眼睛在盯着他看,让他浑身不舒服。 他用力拍门,声音在寂静的巷子中显得异常刺耳,他相信这么大的声音,住在巷子里的人肯定能听得到,可是他拍了十几下,依旧没有任何的其他声音响起。 当他终于决定要喊叫的时候,大门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谁?”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很小,但粉无常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是我,粉无常。”粉无常急忙说道,“快开门,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门里面忽然没有了声音,粉无常甚至有点怀疑刚才的女声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喂?白雪,你还在吗?”粉无常又在用力拍门了。 门里面还是没有声音。 粉无常停止拍门,凝神细听,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外,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就在这时,“框!”地一声响传来,随后,“嘎吱!”一声响,大门被拉开。 半颗脑袋出现在门缝里面,脸色憔悴,头发花白,遮住了半张脸,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很可能被这样的形象吓一大跳。 大门再次被拉大,粉无常本能地朝着巷子入口处看了一眼,随后,闪身进入了里面,整个动作,显得有点鬼鬼祟祟。 白雪迅速将门关上,还挂上了门栓,动作看起来有些紧张。 “怎么回事?”粉无常问道,“你怎么疑神疑鬼的?” 白雪没有说话,转身就往前走。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裙,裙摆垂到小腿处,她人本来就很白,这下就显得更白了,她全身上下,几乎全都是白的。 一身雪白的白雪低着头往前走,甚至都没有招呼粉无常一声。 粉无常迟疑了一下,跟在了白雪后面,不住地打量着白雪的后背,同时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狭窄的甬道两侧依旧堆积着很多杂物,似乎很久都没动过了,有些杂物上已经布满了蛛网,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悬在上面,面朝前方,一动不动,似乎正在审视着这个新来的人类。 几米见方的天井中也是冷冷清清,几乎什么都没有,跟几个月前的样子相差不多。 白雪径直走向房门,在临近房门前时,她陡然停住脚步,头也没回地道:“你来干嘛?” 她的声音有些生硬,好像不是从她的嘴巴里面发出来的。 粉无常心中微微一惊,眼睛抬起,盯着白雪的脖颈处,在那白皙的脖颈上,他似乎隐约看到了什么奇特的东西,他正在努力捕捉和回忆刚刚那一晃而过的影像。 现在的粉无常,一惊今非昔比,过去半个月经历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让他的心思比之前缜密了很多,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他变得比之前多疑了,不管是被动的,亦或是主动的。 要是放在以前,他可能并不会太在意,觉得白雪有可能就是自己在家里呆太久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她行为的反常。 但是现在,粉无常就不这么觉得了,他觉得白雪很反常,再联想到上一次见到她的情况,那时粉无常也是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之后,他翻墙进入了里面,结果白雪却从外面忽然出现,差点吓了他一跳,这样一想,粉无常就更觉得反常了。 “白雪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粉无常在心里捉摸着,“可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立马想到了一个多月前,他和白雪在这里玩笔仙的场景,当时雷鸣电闪,狂风大作,钢笔都折断了,纸张也撕烂了,人还差点出了意外,不过……笔仙这种东西,只能当做一个刺激的游戏,怎可尽信…… 就在粉无常还在理着线索的时候,白雪的声音再次传来,同样没有回头,同样站在门前,似乎她一直在等着他回话,她重复着:“你来干嘛?” “这不是来看看你嘛……”粉无常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都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有点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我很好。”粉无常的话还没说话,就被白雪打断了。 “你当然很好……”粉无常此时已经十分确定,白雪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自从笔仙时间之后,她就一直怪怪的,哪怕是僵尸事件的时候,她虽然也参与了进去,然而却基本上没什么作用,而且,如果细想的话,那时的她也表现出了很多的异常状态。 粉无常轻吸了一口气,决定暂时先压下心底的怀疑,先套套近乎,看看什么情况再说,他沉声道,“不过,作为我的好朋友,兼同门师妹,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不会不帮吧?” 白雪依旧没有回头,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粉无常跟在她的身后,在进入房间之前,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屋檐,上一次来的时候,他记得屋顶上蒙着一块巨大的黑布,虽然白雪说那块黑布是她放在上面的,但粉无常始终觉得非常奇怪,而且,上一次他翻墙进来的时候,在墙头上,似乎隐约间看到那块黑布的区域有一双眼睛一闪即逝…… “真是怪了……”粉无常在心中暗道,“为什么每次来这里,都有点紧张兮兮的……我要放松,放松……” 他深吸一口气,晃动了一下肩膀,活动了一下脖颈,放松下身体之后,决定先找个轻松点的话题打开局面。 “白雪啊……”粉无常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用他那一贯的带着调侃意味的音调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想我啊?” “没有。”白雪的声音依旧有点冷淡,但相比最开始的时候,似乎已经有所好转了,而且,她侧过了身子,微微歪了一下头,似乎是想将自己的侧脸给粉无常看。 粉无常看到了,她的侧脸很苍白,白的就像是一张纸,还是那种透明的纸。 “你不想我,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我学术不精,而且游手好闲——”粉无常嘿嘿一笑道,“可你,不想师傅吗?” “啊……”白雪愣了一下,随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呼。 粉无常不知道这一声轻呼意味着什么,他只感觉屋子里好像有一层什么东西碎裂了,随着这层东西的破裂,空气中的那种紧张兮兮的气氛似乎也一下子变弱了许多。 还没等粉无常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呢,白雪忽然微微转过了身子,露出半边脸,轻声道:“师傅……还活着吗?” “啊……”这次换做粉无常发出了一声轻呼,这声轻呼是惊讶的轻呼,他笑了笑道,“瞧你说的,当然活着,难不成你还盼着师傅死啊……哈哈哈哈……” 笑了几声之后,粉无常意识到空气中的气氛又似乎不大对劲了,他的笑声也迅速变成了咳嗽声:“咳咳咳咳……哎,你这房间空气真闷……话说,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呆在家里吗?” “要不然呢?”白雪又恢复了平静,语气虽然不像最开始那么冷淡了,但与刚才那句不着边际的问话还是有些明显的区别。 她似乎随时都在变化,粉无常心里想,可又不像是情绪化导致的,有点像那个啥…… 粉无常一拍脑门,脱口而出:“人格分裂……” 幸亏他自语的声音比较小,白雪没有听清,而且,白雪似乎也并不在意粉无常说的是什么。 粉无常说出来之后,就已经知道不可能了,白雪肯定不是人格分裂,他虽然不知道人格分裂具体表现是怎样的,但肯定不会是这样,粉无常还是觉得白雪应该是情绪上出了点问题。 过了一会,白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忽然转过了身来,面对着粉无常。 但她却没有看向粉无常,而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掌,盯着自己那长长的指甲反反复复不停地看,似乎指甲上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的五根手指的指甲奇长无比,足足有五厘米那么长,看起来既瘆人,又恐怖,让人不由地联想到古时候那些长牙利爪的妖精,再配上她那满头的白发,更增添了一丝诡异和妖孽的气息。 白雪盯着自己的指甲看。 粉无常盯着白雪看。 从进来之后,他一直都没机会看白雪的脸,这算是第一次,完整地看到了白雪的脸。 这一看之下,他不由地吃了一惊。 白雪的脸竟然扭曲在了一起,五官都变得模糊不清,而且,面皮呈现出瘆人的青紫色! 第220章 阴宅 粉无常大吃一惊,差点惊叫出声。 白雪的脸扭曲在了一起,变得极为模糊,像是一团浆糊一样,而且,她的脸皮还是青紫色的,粉无常从未见过这样颜色的脸皮,简直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粉无常的惊叫声还没有发出,白雪再次转过了身来——原来,她刚刚其实并未转过身,而只是拿起了一面镜子,那面镜子的镜面是青绿色的,将白雪的脸也映照成了青绿色,粉无常其实是看到了那面镜子里的影像。 看见白雪手中拿着一面椭圆形的铜镜,正在端详她自己的面容,粉无常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些,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惊叫也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粉无常忽然觉得那面铜镜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冥思苦想片刻之后,得出结论,这面铜镜很有可能跟河神洞有关,至于他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他相信直觉。 “你的这面镜子,有点奇怪……”粉无常看着白雪的脸问道,他现在依旧心有余悸,不过好在白雪的脸已经恢复了正常,只不过依旧是出奇地白,白的都让人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这是师傅给我的礼物,这面镜子的神奇之处并不是它的外形,而是它的内部。”白雪的神情有些木然,眼神也变得有些空洞了起来,似乎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只有她幽幽的话语传来,“人在里面,只是风景。我其实并不是在照自己,而是在看世界。” “深奥,太深奥了!”粉无常夸张地大声道,“想不到多日不见,你竟然研究起了哲学,我猜这样富有深意的话并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肯定是师傅告诉你的对不对?” 粉无常还想将话题往师傅身上引,因为他发觉每次一说到师傅身上,白雪的神情似乎就会变得正常一些。 “难道不是这样吗?”直到这时,白雪才微微抬起头,望向粉无常。 她的目光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拉回来的,像是一只找不到树木栖息的小鸟,在空中飞翔雀跃了半天,好不容易落在了粉无常的身上,但刚一落下,立马就起飞了,又再次跌落回了铜镜里面。 粉无常发觉白雪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她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她的目光,她的表情,她的脸色,她的肢体语言,都在说明一件事情,她遇到了极其难熬的事情,那件事情正在折磨着她的内心。 粉无常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他第一次有点担心起这个单纯可爱的师傅了。 他走上前去,站在白雪身边,尽量用轻柔的语气问道:“白雪,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啊?” “事情?什么事情?”白雪一只手拿着铜镜,另外一只手捋了一下掉在额前的一撮白发,语气似乎有些吃惊。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多出去走走,我想师傅将你从灵泉村带出去,并不是想你一直呆在家里,天天对镜梳妆的,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粉无常再次抬出了师傅,想给予白雪压力,他希望尽量引导白雪多说话,只有多说话,才会让她看起来正常一些,只有正常一些,他跟她说照片的事才有意义,不然也只是对牛弹琴而已。 “我出去了啊……一直都有出去……外面的世界比我想象的要精彩……”白雪的语气还是有些吃惊,但是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铜镜,而且眼球还缓慢地转动着,似乎被铜镜里面的某个移动着的东西给吸引了。 粉无常悄悄往后移了两步,站在白雪身后,抬眼望向铜镜,一看之下,差点又惊呼出声,镜面发绿,白雪的脸映照在镜子里面,整个面皮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她的脸在镜子中似乎很遥远,遥远的有点不真实感……不像是映照在里面的,倒像是存活在里面的。 还没等粉无常发现镜子边缘区域的风景,以及他自己映照在镜中那张发黑的脸,白雪就已经察觉到镜子中的变化,她立马扭过头来,盯着粉无常,有些怒意地道:“你在干吗?” “没啥,没啥……”粉无常急忙后退,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不是想欣赏一下你在镜中的美貌嘛,真是不错,你这镜子真的很真实……话说,这镜子是你买来的,还是捡来的?” “师傅送的。”白雪淡淡地道,经过刚才粉无常一掺和,她的注意力终于没有放在镜子上了。 “哦哦,原来如此……”粉无常一边点着头,一边在心里将之前的推断又确信了一番,这个铜镜,应该是师傅在河神洞或者是灵泉村捡到的东西,那个地方本身就不正常,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八成都带有邪性…… 粉无常还在想着刚刚镜中的影像,越想越是觉得恐怖。 “对了,你们最近在忙什么呢?”白雪走到了靠在床头的一张书桌前,将铜镜倒扣着放在了一大张白纸上。 “就是闲着没事抓抓鬼,不过最近挺闲的,师傅让我学些一些鬼学的初级课程,我都完成了,倒是你,一直不见踪影,本来还说一起学的。”粉无常跟在了白雪身后,一边观察着屋子里的情况,一边悄然引导着话题的走向。 “我最近……”白雪回头望向粉无常,目光中一闪而过一丝惊慌,嘴巴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犹豫了几次,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 粉无常知道白雪心里一定藏着什么事情,才会让她这么失魂落魄的,至于她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找自己和师傅帮忙,这他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有难言之隐吧。 粉无常一边在心理揣摩着,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叹什么气啊,叹气可不像是你风格,你永远都是积极向上的,任何挫折都打不倒你——” 粉无常话锋一转,坏笑着道:“难不成是犯了相思病?” “怎么会?!”白雪轻声斥责了一声,下意识般地望了一眼窗口,然后又望了一眼厨房,张开嘴,刚要说什么话,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立马闭上了嘴巴,同时身子蜷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的慌乱。 显然,白雪感觉自己处于一种危险的状况下,这一连串的表情和动作正是防御心理的体现。 粉无常跟着霍见归学习鬼学的同时,也学习了一些基础的察言观色,揣摩心理的基础心理学知识。 他左右看了一眼之后,伸展了一下身子,故意让自己的身躯占据更多的空间,以此来表示在这里是安全的,同样地,也从另外一方面,传达给对方一个信息:他有着充足的力量和勇气跟四周的邪恶力量对峙,同样的,也能保护周围的人。 这个动作似乎真的有点作用,至少白雪的脸色不是那么慌张了,她抬起手,用长长的指甲捋了捋落下来的白雪,望着粉无常,似乎正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说。 粉无常没有着急问,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沉得住气。 他悄悄深呼吸着,用坚定的目光望着白雪,紧闭嘴唇,一言不发。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雪终于开口了。 她微微晃动了一下肩膀,一缕白发又滑落而下,遮住了她半边脸,她压低了声音道:“无常,你不知道……我最近经常做梦,甚至都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哈哈——”粉无常刚笑了两声,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笑声戛然而止,正了正色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现在,是现实。”白雪道,“因为你是真实的,但有时候,在梦里,也显得很真实,我的意思并不是真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而是,两者,有时候都同样真实……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粉无常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明白。 他凝视着白雪的双眼,他敢肯定白雪肯定是受到了某些脏东西的干扰,甚至有可能那脏东西已经钻进了她的身体内。 白天,那东西不发作,白雪便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晚上,那东西开始控制白雪的身体,做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粉无常的思路有些跑远了,他适时地拉了回来,问道:“你有这种感觉多久了?” “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吧……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变得严重了一些,有时候,我醒来,都不知道是不是醒来了……今天,我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敲门声,本来想起来,可是却不知为何就是起不了……挣扎了很久之后,忽然感觉像是有股力量将我从另外一个地方推出来一样,我一下就睁开了眼,起来了……” 白雪断断续续地说着,听她的描述,好像是被鬼压床了,但又不仅仅如此,似乎还有更加复杂的东西隐藏在背后。 “这条巷子阴气很重,这间屋子阴气也很重。”粉无常像是个行家一样,一脸严肃地道,“在这样的地方,难免会沾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我觉得你需要搬家,还是尽快搬家。” “这个……我觉得倒还好……”白雪低下头去,看了一眼长长的手指甲,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反正,我现在就有一种虚虚实实的感觉,很难分清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甚至刚才一晃眼间,感觉你都是虚幻的……” “真的不能呆在这里了。”粉无常轻吁了一口气,道,“我真的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会选这样一个地方让你住,这地方简直跟墓地没啥区别,白雪,跟我走,现在就走,先出去照会太阳再说。” 说罢,粉无常站起了身子。 白雪一动不动,看着粉无常,目光犹疑,似乎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古怪。 “怎么了?你不愿意出去?还想继续呆在这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粉无常已经坚定了要将白雪弄出去的信心,这个地方,他虽然只来过几次,但已经无比确定,这里肯定是一个不祥之地,住在这里的人,也没有一个是正常的,来的时候他从打开的那条门缝里遇到的那个古怪的人就是一个例子。 “我觉得这里还可以啊……挺安静的……一点都不吵,我不喜欢太吵的地方,尤其是马路……”白雪低下了头,语调忽然变得有些悲伤,“可能我还是没有真正适应城市的生活吧,毕竟,我在农村生活了十八年……” 粉无常忽然想起了那张照片,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将照片拿出来给白雪看的时候,窗帘处忽然传来一声鸟叫声。 “咕!”鸟叫声出现的异常突然,连粉无常都吓了一跳。 “咕!”又是一声鸟叫声响起,这一次似乎已经是在窗子外面了。 “咕!”第三声鸟叫响起,声音似乎已经在屋顶上了。 粉无常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微变,大跨步冲向门外—— 第221章 克命 三声古怪的鸟叫声忽然响起,从窗内移到房顶,速度奇快无比。 粉无常微微一愣之后,三大步冲到房门前,一把拉开房门。 外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跑到天井边缘,转过身,望向屋顶,但因为天井太小,视线并不好,只能隐约看到一半的屋顶,另外一边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粉无常记得很清楚,上一次,他踩着凳子,爬到上面,看到了一块黑布,当时他还怀疑那黑布底下可能藏着什么奇特的生物,正在他准备拽黑布的时候,被白雪阻止了。 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止他。 他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搞清楚,因为那声古怪的鸟叫声实在是太怪异了,似乎能够扰乱人的心神。 他跑进屋子里,想要拿两张凳子,叠在一起爬上去,但刚进屋,就看见白雪坐倒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另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发出轻微的呻吟声,似乎极为痛苦。 “你怎么了?!”粉无常丢下刚刚拎起来的凳子,跑到白雪面前,蹲下身子,扶住了白雪。 “我……忽然有点头晕……晕的厉害……”白雪低声自语,白发彻底垂落而下,遮住了整张脸。 “去医院吧。”粉无常想要搀扶起白雪,一拽却没有拽起来,他之前并没觉得白雪很重,但是刚才这一拽的力气让他觉得白雪似乎比想象中的重很多。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并未引起粉无常的重视。 “我不去医院……一会就好了……”白雪轻声道,“你先扶我到床上吧。” “可是——” “真的没事……”白雪紧紧抓着粉无常的胳膊,因为她的指甲太长,虽不是有意,但还是抓的粉无常胳膊生疼,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渗出血迹。 白雪另外一手撑地,缓缓站起,在粉无常的搀扶之下,来到了床前,缓缓躺了下去。 躺下去之后,她长吁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似乎颇为疲惫。 她的脸色异常苍白,额头上汗珠滚落,嘴唇轻轻颤抖,看起来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一般。 粉无常看着白雪的反常模样有些心惊,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张开口想要劝她去医院,但一想到她刚才那股子执拗的劲,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粉无常心理很清楚,白雪肯定是生病了,但到底是什么病,他就不知道了,反正看着不像是一般的感冒什么的。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粉无常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后墙上的天窗,他记得很清楚,一个多月前,他专门弄了一个木窗挡住了这个洞开的天窗,没想到这么快就坏掉了。 他微微摇头,不再关注天窗,再次将目光望向白雪。 他发现,白雪虽然模样痛苦,但似乎有恃无恐,看起来这疾病似乎已经发作很多次了,她并不陌生,知道怎样做才能将自己的痛苦降至最低,也知道怎样做才能让这突如其来的病痛尽快褪去。 粉无常还想再问点什么,白雪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睁开眼,紧盯着他道:“你快离开这……” “什么?” “离开这。”白雪的语气变得坚定了起来。 “我是说……为什么?你现在正在生病,看起来还挺严重……况且,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非常重要的事。”粉无常再次想起来那张照片,他此行的根本目的其实是想要白雪辨认那张照片的。 “快离开这。”白雪瞳孔放大,表情和眼神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后面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快离开这。” “不!”粉无常也坚定了起来,一股奇特的力量从他心底钻出来,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一知半解,被蒙在鼓里,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就唯有他不知道,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现在,又出现了这种情况,他绝对不会再离开了,他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坚定地道,“我不会离开,除非你告诉我原因。” “原因就是……”白雪看着粉无常,张开嘴,下半句话几乎已经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了,可最终还是没能从嘴巴里说出来,她再次合上了眼睛,闭上了嘴巴,叹了一口气,“哎,我会害了你的……不,我已经害了你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白雪,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很担心你,师傅也是,你不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让我们帮你,好不好?!”粉无常一边摇晃着白雪的肩膀,一边大声说着,他是真的想弄清楚发生在白雪身上的事到底是什么,不仅仅是因为白雪是他的师妹,也不仅仅是因为那张照片,他现在对于那些不告诉他原因的所有事情都感到厌烦,感到痛苦,哪怕是一点小事,他也要知道真相,这几乎成了他的强迫症。 “我命中带克……”白雪眼睛并未睁开,只是张开了嘴巴说道,“我会克死所有跟我关系好的人,所有对我好的人,不管是长辈,兄妹,还是朋友……他们全都会被我克死……这是我的命……所以,不要在这里了,以后你也永远不要再来这里了……”说着说着,一滴清泪从白雪的眼窝中流了出来。 “原来是这个……”粉无常轻叹一口气,忽然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真相,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该怎么解释这条阴森森的巷子,该怎么解释这间压抑无比的房子,该怎么解释屋顶上的怪叫声,该怎么解释她异常的举动和行为,该怎么解释她忽然晕倒在地? 粉无常轻吸一口气,暂时压下心底的疑问,安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和师傅这不是都活的好好的嘛,再说了,人的命,天注定。我还就不信这个邪,如果你和谁关系好,谁就短命,那你岂不是堪比阎王爷一样了,能够决定谁先死,谁后死,简直是人间的死神啊——” 这句话说的有点不祥,在说完之后,粉无常自己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他再次看向白雪,白发遮面,指甲奇长,面色苍白,嘴角微微拧动,她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刚刚那句“人间死神”似乎有一种一语成谶的意味。 白雪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她看着粉无常,轻声道:“无常,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离开。” “好。”粉无常忽然果断地答应了。 就在刚刚,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注意,他决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找到真相,所以也就不再坚持。 既然白雪要他离开,再赖在这,也没有任何意义,不仅白白浪费时间,反而将自己陷入不利境地,他望着白雪的双眼,沉声道:“我现在就离开,但在离开之前,我想让你看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对我至关重要,我希望你好好看看——” 白雪轻吁了一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粉无常从兜里摸出了那张照片,递到了白雪面前—— 第222章 照片 粉无常从兜中摸出那张照片,递到了白雪面前。 白雪看了一眼,表情一愣,随后逐渐睁大了眼睛,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将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良久之后,才轻吁了一口气,再次将照片还给了粉无常。 粉无常将照片重新收回,紧盯着白雪的双眼,问道:“这张照片,你有印象吗?” 白雪仿似没有听到,眼神也没有聚焦到任何东西上,似乎又陷入了恍惚当中。 粉无常也没有继续发问,而是静静等待着。 良久过后,白雪忽然低声道:“我没有印象,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我确定,这张照片里的人,就是我。” “为什么?” “因为……她的脖颈处有一颗黑痣……”白雪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掀起了自己脖颈前的衣领,在她的右边肩胛骨边缘,有一颗黑痣。 粉无常看着手中的照片,果然,照片中的小姑娘肩胛骨处同样有一颗黑痣,如果没有人提醒,或者不仔细盯着看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 粉无常心中再次感到一阵震惊,虽然之前他也想到过照片中的人会是白雪,但当假想真的变成现实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件事情实在太过于离奇,他完全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脑中的思绪蜂拥而来,如同一团浆糊,根本无法理清。 之前,他以为白雪会是这些所有凌乱线索的那根线头,等找到她之后,却又发现事情根本不是想象的那样,似乎还变得更加复杂了,但到底是哪里变复杂了,他又说不上来。 “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白雪问道,她的表情有些惊讶,但是语气却依旧平淡,或许她并未意识到这张照片对于粉无常的重要性。 粉无常看了白雪一眼,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和盘托出,告诉白雪真相,他需要白雪帮他分担压力,甚至是帮他找到真相。 “这张照片是我父亲交给我哥哥的,在交给他之后的三分钟后,我哥哥死了,我父亲失踪了。”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制下心底的情绪波动,继续道,“今天,我才刚刚回老家找到这张照片,我实在没想到,照片中的女孩会是你——” “哎……”白雪再次叹了一口气道,“我就说过我命中带克,看来不仅跟我亲近的人会丧命,连对我感兴趣的人都会丧命,这张照片,或许就是一个例子……” “不。”粉无常摇头,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这不是玄学,不是什么相生相克的东西,这是阴谋,一个巨大的阴谋,难道你没有发觉?” “什么阴谋?” “从始至终,我们都似乎被某些看不见的人,或者说不知道的事情给推着走。”此时此刻,粉无常很确定自己的这个判断,他略微沉吟之后,继续道,“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或许,所有的事情,都跟我们有关。” “你是指……?” “不管是河神洞,笔仙,僵尸,还是我哥哥的死,我父亲的失踪……甚至是拜霍见归为师,然后又在灵泉村遇到你……这些种种的事情,似乎都有关联……而且,都与我们有着密切的关系。”粉无常说着说着,情绪不由地变得激动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可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我觉得,你好像太多疑了……”白雪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不再那么苍白了,目光也变得正常了一些,似乎那突然而来的病痛已经悄悄离去了。 “不。”粉无常坚定地道,“我有预感,所有的事情在最近这段时间就会结束,而我,一定要赶在事情结束之前,找到真相,这张照片,就是我最大的线索,当时我父亲给我哥哥照片的时候,跟我哥哥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找到照片中的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你已经找到我了啊,可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你知道的更少,不过,我没有什么阴谋的预感或者直觉,我只是觉得最近很困,特别困,而且,时常会头疼,除此之外,并没发现其他异状……”白雪将身子往上移了移,把枕头拉起,靠了上去。 “我还有一个猜测——”粉无常紧盯着白雪的双眼,沉声道,“这个猜测可能有些大胆,但我觉得它才是整件事情的源头。” “什么猜测?” “你可能是我的妹妹。”粉无常咽了一口唾沫,“亲妹妹。” “怎么可能……我……”白雪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了,“你是说……你父亲将我遗弃在了灵泉村,并且在遗弃的时候,给我拍了最后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粉无常的思路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我父亲在灵泉村发现了被遗弃的你,然后将我们家族的秘密藏在了你的身上,但是,相比之前那种可能,这种可能性要小的多。我猜,你应该就是我妈妈怀的最后一个孩子,出生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带着我们家族的秘密,被藏在了灵泉村——” “你说的大多都是猜测……要是这些事情纯粹是个巧合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白雪并没有表现的很慌乱,反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并且提出了自己的质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猜测,除了这张莫名其妙的照片之外,什么证据都没有。” “是的,都是猜测……当然是猜测……”粉无常站起了身子,在床前来回度着步子,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他迫切地想要拿出证据,证明他的猜测。 可是,他似乎忘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如果他的猜测全都是真的,那又代表了什么呢,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他身陷在寻找证据的漩涡里,却不曾跳出漩涡看看整个事件,所以,他越陷越深。 最后,他抓着自己的脑袋,有些无力地道:“不管怎样……这件事,肯定跟你有关,所以,我不能让你出事,要不,你现在就跟我走一趟吧——” “去干吗?” “找证据。” “哪里有证据?” “有一个地方肯定有——”粉无常目视前方,神色陡然变得坚毅,目光中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疯狂劲,“我知道的,那里肯定有!” 第223章 偷人 粉无常想到了一个地方,他确定那个地方肯定可以找到些什么。 他本来想和白雪一起去找,因为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白雪现在已经掺杂进了这件事情里面,而且,她的身份在整件事中显然还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然而,白雪并不同意,她不是不同意粉无常去找证据,也不是不同意粉无常的那些说辞,她不同意的是,她不想离开这里,至少现在不想离开。 “为什么?”粉无常今天已经问了很多个为什么,他现在有点讨厌说这三个字。 “我头疼……而且,很困……”白雪给了一个粉无常似乎根本就无法拒绝的理由,“我怕我一出门就晕倒了,你也看见了,刚刚我都差点晕倒在了地上。” 白雪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刚刚的晕倒,粉无常就感觉更可疑了,很多事情都很可疑,包括那三声鸟叫,包括白雪的突然晕倒,包括她遮遮掩掩的拒绝以及时刻不忘想让自己离开的态度,都充分说明白雪一定藏着事情,这事情还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事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然如此,粉无常也就不再坚持,他望着床上的白雪,轻声道:“那你好好养病,过两天我再来找你。” 白雪点了点头,并没说话。 粉无常在白雪的肩头轻拍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他一路走出了大门,连一直让他挂念的屋檐上的东西都没来的及看。 走出大门之后,他沿着巷子往前走,日头已经西斜,但是阳光却似乎始终都照不到这条巷子里,整条巷子始终阴气森森。 粉无常走的很快,几乎是跑着走出了巷子,走出巷子之后,他贴在了旁边的角落里,静静等待着。 他当然不能就这么离开,如果是在之前,白雪让他离开,他可能就真的离开了,可是现在,在经历了那些事情的历练之后,他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找到真相,必须先要学会使用阴谋。 他想握住主动权。 他藏在角落里,静静等待着。 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进入巷子,也没有人从巷子里出来。 五分钟过去了,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从角落里转出,将兜帽戴上,弯着腰,钻进了巷子,贴着边缘,快步朝巷尾跑去。 从巷头来到巷尾,直到他站到白雪的家门前,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二十秒钟,他连着深呼吸了两口气,平稳下因为快速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双手放在大门上,轻轻一推。 没有推动。 房门,已经被关上了,还是从里面上的栓。 也就是说,粉无常前脚离开,白雪后脚就从床上爬起,关上了大门。 白雪这种可疑的行为更加坚定了粉无常的决心,他后退两步,抬起头,看了一眼右边的墙壁,墙壁上有几颗枯萎的爬山虎,还有一些散落的藤条枝蔓,上一次,他就是从这里爬上墙上,翻墙进入里面的。 他准备再做一次。 他往手掌中吐了一口唾沫,连着搓了几下,拽住了一条爬山虎,试了一下重量,似乎有些不稳,然后他又连带着将那些散乱的藤条合在了一起,又试着拽了一下,比之前好多了,但能不能承担他的重量,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上一次是怎么爬上去的,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反正这墙也不高,只要能够抓住墙沿,他就有信心翻过去。 临攀爬之前,他扭头看了一眼巷子入口处,没有人,整条巷子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好像是遗落在人间的一块净土,没有被任何外物所干扰。 粉无常深吸一口气,轻轻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拽了一段距离,他双脚踩着墙壁,双手拽着藤条,开始往上攀爬。 爬了将近两米的高度之后,滕特发出一声脆响,似乎即将折断,粉无常没有犹豫,用尽全力,猛地一拽,让藤条发挥最后的能量,随后,他松开双手,借着这股惯性,猛地往上一跃,双手堪堪抓住了墙沿。 跟预想的一样,粉无常在心里想。 他将这次预想的实现当成是一个征兆,他觉得他所有的预想可能都会实现,前提是他努力去做。 他的决心越来越坚定。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攀上墙头,调整了一会之后,他像是一只猴子一样,蹲坐在墙头上,他第一眼就望向了白雪所在的屋子的屋顶。 屋顶上有一块黑布,黑布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帐篷,里面有没有人也看不出来,不过,从这个角度来看,里面虽然像是有东西,但根据鼓起的大小程度来看,并不像是人。 粉无常又看了一会,那块黑布没有丝毫的动静。 他扭过头去,望向旁边的邻居,他一直对住在巷子里的人感到好奇,这下正好趁着自己在墙头上,好好看一看。 旁边的邻居家似乎没有人,里面的家具摆设都有些老旧,地面也布满灰尘,脏乱无比,房门紧锁,窗户也灰乎乎的。 他微微站起身子,昂起头,往隔壁那家看去,令他有些失望的是,那家似乎也没人,但有一扇窗子似乎是开着的,不知是被风吹开的,还是主人临走的时候忘记关了。 他本来准备沿着墙头往前走一段距离,看一看之前跟他说话的那一家,但他刚刚站起身子,就觉得有点太招人眼目,毕竟现在是白天,他站在墙头乱跑,被人发现的话,估计又要惹出一堆麻烦事,他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他摇了摇头,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在他重新蹲下身子的时候,白雪的屋子内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吟声,这声音虽然很小,但因为这里实在太过安静,还是被粉无常给听见了。 粉无常蹲下身子,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啊……”又是一声呻吟传来,这声呻吟比之前的要稍微大了一些。 粉无常一听这声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可并未完全想清楚,当他还在琢磨的时候,第三声轻吟声传来,粉无常脑中轰然一热。 “难道……难道白雪在家里养了个男人?”粉无常震惊无比,再联想到白雪之前的种种异常举动,似乎全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她家里有男人,那个男人说不定就在她的床上,或者在床底…… “怪不得……她要一直赶自己走,怪不得她神情萎靡,面色苍白……”粉无常不知为何,心底竟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嫉恨心理,“原来是家里养了个汉子!”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须下去看了,粉无常转过身去,正要跳下墙头,忽然,耳边又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中带着一丝痛楚,而且,并不像是做那种事的声音…… 粉无常这才稍微冷静了下来,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他先入为主了,其实,很多事情都会发出那种声音,并不仅仅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他轻咬了一下牙关,双手抓着墙壁,反身攀下墙壁,稳住身形之后,往下一跃,身子稳稳落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他没有着急行动,而是继续凝神细听。 屋子里的声音没有了。 但隐隐约约间,好像传来一阵阵低声的交谈声,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而且非常细微,几不可闻。 粉无常没有犹豫,弯腰朝着屋子走去。 来到窗前,他想先通过窗户往里面查看一下,但是窗户关的很严,而且有窗帘挡着,什么都看不清楚。 视线看不见,但声音却比之前清楚了许多。 那似乎是白雪在说话,低声诉说,时断时续,含含糊糊,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粉无常感到更加奇怪了,他来到了房门前,贴在门缝上,往里面看去。 一看之下,他立马吃了一惊。 屋子内的床上,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穿着雪白的纱裙,披头散发,看不清脸面,但毫无疑问正是白雪。 另外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似乎还带着一个黑帽子,正坐在白雪的对面,双手按着白雪的肩膀。 白雪低着头,正对着那个人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那人黑衣人则时不时地提出问题,他的声音非常小,要不是粉无常贴在门缝上,根本听不见。 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黑衣人是谁? 他们在床上做什么? 粉无常趴在门缝上,用力挤着自己的双眼,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他虽然不知道床上的两人在干嘛,但他有种预感,那个黑衣人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人。 难道不是白雪藏汉,而是男人偷她? 粉无常没有鲁莽地去推开房门,而是凝神细听,希望自己尽可能多地了解些信息,再做行动。 可是里面的声音实在太小,太柔,他一个字都没听清,但是他看清了一个重要的细节——白雪的眼睛是闭着的! 他的心开始怦怦直跳,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件重要且危险的事情:那件事情的幕后主导人已经找到了白雪。 他缓慢地深呼吸,压下心底的情绪,将身子继续往前靠,将眼睛凑到门缝里面,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最好是能看清黑衣人的脸—— 突然间,“嘎吱”一声响传来—— 房门竟然被粉无常推开了一条缝。 床上的黑衣人骤然回头,他蒙着面,只有一双眼睛中闪烁着琢磨不定的目光,那目光中竟然没有惊慌,反而带着一丝高深莫测。 粉无常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推开门,更没想到这门根本就没关,这无意识地一推之下,整个身体往前倒去,直接撞开了房门,倒在了里面。 好在粉无常的反应还算是及时,他就地一个翻滚,抡起地上的凳子,朝着床跑去。 床上的黑衣人看了一眼粉无常,似乎微微一愣,但他马上反应了过来,将白雪的身子往后一拽,站起身来,往后墙跳去,同时拽住了早已悬在墙壁上的绳梯,沿着绳梯,迅速上爬,动作敏捷地像是一个小偷惯犯一样。 粉无常抡起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砸向蒙面男子的后背。 凳子砸在了蒙面男子的小腿上,蒙面男子的行动并未受阻,攀到了后墙的天窗处,迅速钻了进去,消失不见,同时被拽走的,还有那条绳梯。 粉无常跑到后墙边上,想要往上爬,可天窗太高,即使站在凳子上,也够不到分毫。 就在粉无常四处找可以用来垫脚的东西试图爬上天窗的时候,床上的白雪忽然说了一句话。 就是这句话,打消了粉无常继续追击蒙面男子的念头。 她说:“我不叫白雪——” 第224章 控制 白雪蹲坐在床上,依旧闭着眼睛,脑袋低垂着,头发散落在脸颊两侧。 她的身子微微晃动,幽幽地道:“我不叫白雪——” 粉无常吃了一惊,本来他还在想着怎么去追击黑衣人,这下直接打消了念头,与其追那个黑衣人,还不如直接问白雪呢。 一个大活人从窗口爬进来,蹲坐在床上,和白雪面对面低声私语,白雪要说什么都不知道,那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粉无常站在床前,喊着白雪的名字,喊了好几遍,白雪始终没有睁眼,嘴里念念叨叨着不知在说什么东西。 “你不叫白雪,那你叫什么?”粉无常顺着白雪的话问了下去,但白雪并没有回答,而是低声自语着别的什么东西,粉无常即使近在跟前,也是一个字都听不清楚,她说的话像是另外一种语言,亦或是某种奇怪的咒语。 粉无常见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一只手搭在白雪的肩头,用力摇晃了一下,同时加大音量喊了一声,想把她唤醒。 白雪全身抖动了几下,终于幽幽转醒了过来。 醒来之后,白雪目光涣散,神情恍惚,虽然眼睛在看着粉无常的脸,但视线却并未聚焦到他的脸上,她喃喃自语般地道:“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粉无常伸出手在白雪的脸前晃动着,一边晃动一边呼喊白雪的名字。 白雪似乎根本就听不见,她反反复复念着那三个问题,像是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回答。 粉无常用力摇晃着白雪:“喂!你醒醒!” “呕!”白雪忽然干呕了起来,粉无常急忙让开位置,抚着白雪的后背,让白雪呕的顺畅一些。 呕了好一会,却是什么也没有呕出来,不过好在白雪倒是醒了,这次,是真的醒了。 她看着粉无常,一脸震惊:“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看来你还记得我来过!”粉无常有些生气地一指后墙的天窗道,“就在刚刚,有个黑衣男子顺着绳梯爬了进来,蹲在你的床上,和你低声私语,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衣男子?”白雪茫然四顾,似乎有些害怕,“什么黑衣男子?在哪?” “别装了。”粉无常厉声道,“我刚走,你就把门关上了,然后那个黑衣男子从后窗爬了起来,我都看见了,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白雪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从她的表情来看,确实不像是撒谎,她回头看了一眼后窗,随即垂下头,似乎正在思索什么东西。 粉无常也开始思索了起来,其实,他是相信白雪的,从那个黑衣男子逃跑的惊慌程度来看,并不像是在白雪知情的情况下进来的,而且,整个过程中,白雪都闭着眼睛,最关键的是,这两个人虽然都在床上,可是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连衣服都穿的严严实实的。 难道是劫色?采花大盗?刚刚用药将白雪迷晕了,还没等有所行动呢,正好碰上粉无常回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粉无常只能说:真是太他妈巧了! 这天底下所有巧合的事情,似乎全让他给碰上了。 “你真的不知道?”粉无常在床前来回度着步子,一会抬起头看一眼天窗,一会望一眼白雪的脸,这事情实在太过诡异离奇,饶是他经历了那么多的怪事,对这件事也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和理解。 “我真的不知道……”白雪不停地摇头,脸上表情痛楚,似乎正在经历着什么身体或者是心理上的折磨。 大白天的,一个男人身穿黑衣,蒙面,从天窗爬起来,坐在床上,就是为了和白雪聊聊家常?还是在白雪完全不清醒的状态下? 亦或是……粉无常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越想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 他正了正色,急忙问道:“你之前一直在说,你最近经常做梦对不对?” 白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还说你有时候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对不对?” “对……” “那,你在梦里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在梦里的时候,感觉特别的真实,但是只要一醒了,很快就不记得了……只有在醒来的那短暂的一小段时间,会记得一些……” “那现在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我好像去了一片荒山野岭,迷路了,碰见了一个人,那个人领着我朝着正确的路走去,并且不停地给我指引,让我朝哪里走,让我注意什么,还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但他说了些什么,我做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白雪眉头微皱,似乎正在努力回忆着。 “你刚才说你不叫白雪,你还记得吗?”粉无常问道,这是他比较关心的一个点。 “我有点印象……”白雪轻吸了一口气道,“似乎也是那个人告诉我的,我的真名不叫白雪,其实也就是说我不姓白……” “那你姓什么?”粉无常竟然微微有点紧张。 “好像是姓王……”白雪犹豫了一下之后才道。 “姓王……灵泉村里,你的那个养父好像也姓王吧。” “应该是巧合。”白雪沉吟片刻之后道,“反正他们说,我是捡来的……” 粉无常也陷入了沉思,刚刚得来的线索似乎又中断了,而且谜团还变得越来越多了。 现在连白雪都已经被牵扯进来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地直接爬进她的屋子里,坐在她的床上,对她进行迷幻操作,控制她的思维,对她灌输一些特殊信息。 “我觉得,你可能被下药了。”粉无常沉声道,“我进来的时候,那个黑衣人正抓着你的肩膀跟你对话,而你闭着双眼,只是嘴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怪不得我最近一直很嗜睡,而且,即使是醒了也感觉迷迷糊糊的……”白雪越想越是心惊,不由地抱紧了双臂,声音紧张地道,“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粉无常耸了耸肩道:“肯定不是劫财……看起来,也不像是劫色,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 “他想劫你的思想——”粉无常眼睛一亮,继续道,“或者是,激发你的某种记忆。” 白雪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还没等她说出话来,粉无常忽然猛地一拍脑门,大声道:“我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了。” “做了……什么?” “他——”粉无常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催眠了你。” “催眠?” “是的。”粉无常道,“其实,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迹象了,你难道没觉得那鸟叫声很奇怪吗?” “啊……那个……” 白雪似乎想要解释什么,被粉无常挥手打断,他沉声道:“据我猜测,那古怪的鸟叫声,有可能就是某种催眠的暗号,长久以来,你一直被那个声音所影响,我都听过很多次了,而且,那声音似乎带着某种诡异的魔力……” 沉吟片刻之后,粉无常继续道:“还有,今天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三声鸟叫,然后冲出去想看个究竟,但你却忽然晕倒在了地上,这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测,那鸟叫声控制了你——而那鸟叫声,或许根本就不是真的鸟叫声,其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你所故意制造的,应该就是那个蒙面男子弄的。”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白雪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即使是现在,她都有种迷迷糊糊的感觉,粉无常口中所说的那个蒙面男子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师傅曾经跟我说过——”粉无常微微昂头,“灵魂学,是心理学的分支,所以为了更好地学习灵魂学,给自己打下良好的基础,我平时闲着没事就读一下心理学的书,对催眠这些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我之前就一直感觉那鸟叫声很奇怪,现在终于明白了。” “可我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白雪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我甚至有点搞不明白,我到底姓什么,叫什么……” 说着说着,白雪眼睛忽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急忙道:“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正在沉思中的粉无常扭头望向白雪。 “在梦里面,我好像是要去找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粉无常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终于说到关键点上了。 “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白雪微微低头道,“但那东西好像能够影响很多人的命运,而且,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至少对我,对梦里的那个男人,都很重要。” 粉无常轻咬了一下牙关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东西,应该就是我们汾家保护了三代的东西——也就是我们的家族使命——” “是什么东西?”白雪抬起头来问道。 “我也不知道。”粉无常摇头,“我父亲没有告诉我,我哥哥也没告诉我,他们谁都没告诉我,却要让我独自一人去寻找,现在,我们汾家,只有我一个人了——” “不,应该说是两个人。”粉无常伸手一指白雪:“你也是。” 白雪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至少现在不是,不管怎样,我的克命是肯定不会错的,所以,你最好还是先不要和我有关系,否则,真的会让你后悔的。” 粉无常苦笑一声,提高音量,有些生气地道:“你的克命可能真的会让我后悔,但那至少也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情,现在,我们全都已经危在旦夕了,难道你还没发觉,有人想要我们的命,想让我们汾家断子绝孙,还想要我们的传家宝——” “反正我是被人盯上了——”白雪扭头看了一眼洞开的天窗,抱紧双臂道,“还是用这样……奇特的方式……” “所以,我们要反击。”粉无常紧咬牙关,一字一句地道。 “怎么反击……” “我们要去一个地方。”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那个地方,肯定有我们想找的东西,至少有一部分。”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 粉无常看了一眼白雪,二话没说,拉起了她的手,大跨步朝着门外走去。 这一次,粉无常不会回头,也不能回头。 即使死,他也要死的明明白白。 第225章 巢穴 白雪终于走出了家门。 她甚至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家里呆了多长时间了。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吃的饭,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喝的水,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迷迷糊糊,混混沌沌,在家里呆了半个多月,在这半个多月里,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怕是除了那个黑衣蒙面人之外,没有人知道。 白雪只感觉自己的头很晕,很困,时不时地就想要合眼睡觉,因为隐约间,她感觉梦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等待着她,在召唤着她。 那东西,对她至关重要,可到底是什么,她却不知道。 她的脑海中偶尔会闪过一些画面和片段,那些莫名奇怪稀奇古怪的画面好像并不是她所经历的东西,像是强塞进她记忆里的东西,跟她原有的记忆产生了冲突,使得她的头隐隐作痛。 她还没有完全理解脑中那些画面的真正意义,她现在就像是一颗即将发芽的种子,不管是思维和意识全都处于懵懂状态,但一旦发芽开花,带来的影响力将会是空前的。 毕竟,并不是谁都有让自己身边亲近的人早死的能力。 那如同人间死神般的煞气,会在其彻底苏醒的时候,让所有人退避三舍。 或许这条巷子,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鬼巷,而是因为白雪住进来之后,才慢慢变成了鬼巷。 而她所住的那所阴宅,开始的时候,或许南北通透,阳光明媚,但当她住进来之后,就莫名地阴气森森,终年黑沉了。 到底是人影响了环境,还是环境影响了人,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在粉无常的坚持和帮助之下,白雪终于还是走出来了。 当她走出家门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步浮虚,好像踏在云端,随时会跌落九霄云下,幸好旁边的粉无常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替她稳住身形。 当她在巷子中缓步行走的时候,曾有好几次感觉喘不上气来,差点晕厥过去,在期间,她不止一次告诉粉无常,想要回家,她知道只要回家,躺在那张该死的床上,她的症状就会好很多,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粉无常当然不能让她回去,他几乎是连拉带拽,将白雪一路拉拽出了巷子。 一出巷口,阳光立马照在白雪的身上,照在脸上,同样也照在了她的心上,白雪眯起眼睛,抬起头,望向西斜的太阳,太阳的温暖让她感到迷醉,在那一瞬间,她停止了呼吸,任由阳光射进自己的体内,祛除隐藏在心房角落中的潮湿和阴气。 粉无常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白雪,他看到了白雪的挣扎,看到了白雪的努力,看到了白雪那如同白纸一样白的脸上出现了两点红晕。 良久过后,白雪松开紧抓着粉无常的手,将散落下来的白发挽到脑后,微微抬头,望向粉无常,嘴角抖动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内心激动,还是因为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短暂的沉默过后,她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像是狂风暴雨过后的彩虹,让人心神荡漾。 粉无常也不由地笑了起来,虽然他的笑容有点苦涩,但能笑,总归是好事。 “我们走吧。”粉无常抬头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心中估计着时间应该两点多了,他内心再次升起了一丝紧张的焦虑感,沉声道,“不然来不及了,现在时间对我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白雪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没有询问要去哪,也没有询问去做什么。 她从不招惹麻烦,但是麻烦总是不停地找上她,而且还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麻烦。 在过去的时候,她习惯不去想那些麻烦,也不去探究麻烦深处隐藏着的秘密,就任由麻烦来了又走,但是现在,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逐渐明白,如果不弄明白麻烦背后的真正原因,是永远都无法将其根除的。 她需要直面自己的麻烦,不管是离奇的身世,不管是诡异的身体特征,不管是命中带克的生辰八字,还是天生具有吸引某些阴暗东西的特殊能力,这些东西,她都需要自己去搞明白,否则,只能一辈子活在上天塞给她的阴影里苟活到死。 真相,有时候并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为了获得尊严。 粉无常在前,白雪在后,最开始的时候,两人的脚步都有些不稳,似乎是决心不够坚定,但是走着走着,两人的身形就逐渐稳定了,两人没有过多地交流,只是相互看了一眼,随后,他们先后钻进了另外一条狭窄的巷子,在里面转了几圈之后,从另外一边鱼贯而出。 很显然,他们是想甩掉跟踪他们的人,如果有的话。 粉无常打了一辆车,出租车行驶了一圈之后,返回到道路的另外一侧,将等在那里的白雪接上,然后两人才一起去往目的地。 白雪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长布包,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他们的行为看起来疑神疑鬼,甚至有点风声鹤唳了。 没有人教他们,只是因为保护自己的那种天生的本能,让他们这么做了。 此时的他们,看起来像是两个特工,就差一套得体的服装了。 出租车往前行驶,来到了九龙区的边郊以外一处极其偏远的地方。 在一条土路分叉口前面,他们下车了。 这里车流稀少,人烟罕至,连出租车司机一路上都在不停抱怨着不该接他们两个,说来这里是一种晦气。 是的,这里确实比较晦气。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是埋葬死人最多的地方。 这里并不是墓地,也没有人看管,最里面有一条狭窄的深谷,深谷的两侧有很多凸起的小丘,并是不很高,比一般的坟头要矮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没有立碑,甚至有的小丘已经被铲平了,露出光秃秃的木板子。 多年以前,就有很多买不起墓地的人专门跑到这里,将他们亲人的遗体葬在这,或者是直接抛下深谷,进行空葬。 粉无常记得很清楚,自己的爷爷就是埋葬在这里,埋葬的时候,他们全家都来了。 那时候,他仅仅只有五岁,之所以记得很清楚,是因为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树影重重,鬼气森森,还伴有时不时地怪响声,吓得粉无常除了哭之外,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过幸好哭在那里并不是违禁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出现别的事情。 在后来最开始的几年,他们每年都会来这里一次,所以对于路途和位置都非常熟悉,但当长大后,他就没怎么来过了。 两人下了车之后,爬上土坡,沿着一片荒芜的草地走了一小段距离,便看到了一个个凸起的小土堆,几年没来,这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很多的土丘似乎都已经被铲平了,四周也种上了树木,深谷两侧更是拉上了铁丝网,看来这里很快也会被征用了,这些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安息之地的亡灵们将要再次面临着无家可归的悲惨局面,其中,包括粉无常的爷爷。 当时,粉无常记得父亲跟他和哥哥说过,之所以将爷爷葬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他们家里很穷,穷到买不起一块墓地,而是因为他们需要隐蔽,不仅是活着的时候隐蔽,死了同样也要隐蔽。 所以,爷爷才被葬在了这块荒山野地,跟许许多多穷苦人一起,共同占用这一块风水并不算好的死后家园。 粉无常在没长多高的小树林中间穿梭,时不时地驻足停步,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小土堆。 大部分的土丘已经被铲平,有的地方因为长时间的雨打风吹加上泥土的流失,已经露出了腐烂的棺材板,有的甚至陷落成了一个土坑,土坑中空空如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有葬什么东西,还是家园被毁之后,被葬的东西自己偷偷转移了阵地。 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找到了他爷爷的坟头。 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正是因为凭空多了这一块大石头,干扰了粉无常的视线,他记得之前来的时候,这里可没什么石头。 当他发现这块大石头之后,在石头后面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石头后面,有一处凹陷的小土坑,并不像是自然形成的,而像是人工挖掘的。 光是这个小土坑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关键是小土坑中堆积了一些杂草,从那杂草的形状来看,这个小土坑似乎是什么动物的巢穴。 而那个土坑并不是深,但是有点长,并不像是一般的动物的巢穴,粉无常也想不到什么样的动作会做出这样一个长条形的巢穴。 粉无常还在迷惑的时候,白雪忽然弯下腰,从坑洞的边缘处捡起了两根头发丝。 “这个坑洞,是人住的地方。”白雪似乎怕粉无常听不明白,又解释了一下,“是活人。” 粉无常点了点头,在看到这个坑洞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样的直觉了,但他还是很难相信,什么样的人会睡在这。 即使有这块大石头遮风挡雨,也没必要在坟地附近睡觉,土坡下有很多干净的地方可以睡,即使睡在马路边上,都比这里好。 最让他疑惑的是,这个家伙睡的位置,距离他爷爷的坟头不到两米远,基本上伸出手,就能触摸得到他爷爷的坟头。 而且,方圆五米内,除了他爷爷的坟头之外,没有第二个坟头了。 粉无常不相信这又是一个巧合。 看着那个长条形的巢穴,粉无常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的父亲,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这实在太过离奇,他还是很难相信一个大活人会睡在这。 或许……真的是巧合吧,粉无常无奈地在心里想着。 白雪还在查看着巢穴,显然,她也觉得这个巢穴实在太怪异,可是除了那两根头发之外,她并未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粉无常将目光转向爷爷的坟头。 坟头低矮,坟头草已经两丈高,坟前只有一块半米不到的小石板,石板上写着几行小字,小字的内容基本上与他爷爷的生平事迹没什么关系,只是为了做记号,同时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粉无常很确定,这就是爷爷的坟头。 那么,接下来,他就要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了,他究竟怎样才能再尽量不冒犯爷爷亡灵的情况下,找到隐藏在坟子里面的秘密呢? 他扭头望向了白雪。 白雪点了点头,她显然已经猜到了粉无常要做什么,虽然她的内心还有诸多疑惑,但此时此刻,并不是询问的最好时机。 她将黑布包裹放在了地上,解开之后,里面是两把小铲子。 粉无常弯腰俯身,拿起了其中一把铲子,深吸一口气,像是对地下的爷爷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说道:“我相信,爷爷肯定会理解我的。” 说罢,他一铲子轮了下去。 坟头的草,率先被铲掉。 第226章 墓中画卷 日正西斜,荒山野岭。 粉无常和白雪手拿铲子对着一个小土丘不停地铲着。 白雪体力稍差,铲了几下之后,额头就开始冒出汗珠,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这样强度的体力劳动了,没过多久,全身就开始酸疼了起来。 整个挖掘的过程,大部分都是粉无常独自一人完成的,白雪只负责铲除边边角角的障碍物,顺便帮忙将土移到别的地方去。 粉无常越铲越来劲,仿似铲的并不是自己家的祖坟,而是仇人家的祖坟。 良久过后,土丘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坑,坑中隐约可见一块木板,粉无常又铲了几下之后,开始顺着木板边缘,铲出了一条缝隙。 “来,帮下忙。”粉无常对着白雪道。 白雪跳下土坑,和粉无常一起,抓着木板的其中一个边角,在粉无常的口号喊叫之下,两人连着试了三次,终于将那块木板掀了起来。 木板被掀起之后,立马就开裂了,随即传来一阵沉闷的嘎吱声,木板下面的棺材已经彻底溃烂,散成了一块块的腐木。 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 粉无常掩住口鼻,低头看去,看到了一副骷髅骨架,骨架旁边散落了一堆腐朽发霉的物件,可能是衣服之类的东西。 白雪已经爬了出去,刚刚她仅仅瞥了一眼,就差点呕吐了出来。 粉无常拿起一根树杈,开始拔弄着棺材里的白骨架子和那一堆杂乱腐烂的物件。 其实,看见这口溃烂不堪的棺材和棺材里那具已经高度腐朽的尸体的时候,他内心里还是有点失望的,他以为给爷爷的棺材再怎么说质量应该过得去,毕竟墓地已经没有了,棺材至少还是要选个好点的,但是看了之后他才明白,或许,他们当时可能真的是没钱。 不过,即使再好的棺材,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应该腐烂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陪葬的东西是不是也腐烂了,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全都已经烂掉了。 粉无常用树枝拨弄了半天,除了几件衣服,几块破铜烂铁之外,什么都没发现。 就在他摇头叹气,以为这里面不会有具有价值的东西的时候,他的余光瞥到了棺材角落里的一块类似于盒子一样的区域。 他弯下腰,用树枝戳了一下,盒子发出沉闷的声响,但是并没有坏掉,看来,这个暗盒的材质跟棺材的材质并不一样,似乎要耐久一些。 粉无常让白雪给他递了一块石头,他拿起石头,轻轻砸向了那个暗盒。 砸了几下之后,暗盒裂开,他用手将其彻底掰开,看到了里面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除了那个东西之外,别无他物。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东西从里面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铁盒,长方形,表面已经锈迹斑驳,边缘处甚至都已经开始有腐烂的迹象了。 他拿着铁盒,爬出坑洞,他相信,这个铁盒将会解开他很多的疑惑。 他用石块小心翼翼地敲开铁盒,里面有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塑料袋密封的很好,袋里似乎卷着什么东西。 粉无常的第一直觉是,这东西像是一卷垃圾袋…… 但在如此重要隐蔽的地方,藏一个垃圾袋,这也太离谱了。 他的担忧很快就得到了解释。 拉扯了半天,塑料袋并没有被拉扯开,看来这并不是一般的塑料袋,其密封和保护程度甚至比铁盒还要好。 无奈之下,粉无常拿出了匕首,顺着塑料袋的边缘,用力划了一道,划开一条缝隙之后,他捏着那条缝隙,用力一扯,终于将其扯了下来,原来它并不是一卷塑料袋,而是一卷线圈,线圈由密密扎扎柔软但却坚韧的细线卷成,一个线头被扯下来之后,顺着全部都扯了下来。 线圈脱落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卷筒掉在了地上。 粉无常拿起来,拍落掉上面的灰尘,撕开最表面一层保护层,露出了一卷纸张。 粉无常抬起头,和白雪对视一眼。 白雪对这个藏匿的如此严密的东西也感到特别好奇,她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粉无常轻吸了一口气,将那筒卷纸缓慢展开。 那赫然是一幅画卷,从第一幅画出现之后,粉无常就知道了。 画卷有些古旧,像是元朝宋朝时期的山水泼墨画,就是那种看起来虽然有点杂乱,但却意境深远的画法。 第一幅画中,有一个圆台,圆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青铜鼎下火焰升腾,青铜鼎中水气翻滚,不知烧的是水还是油,青铜鼎前面,站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身材瘦削,长衣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第二幅画中,有两个官兵扛着一个女子,正将女子扔进水汽翻滚的青铜鼎中。 从这两幅画能看出来,这个山羊胡男子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祭奠仪式,将活人扔进鼎中,活活烧死。 粉无常心中一惊,他虽然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内心却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无法言说的熟悉感,好像这画面他曾在哪里看到过一样。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白雪,白雪也看了一眼他,他们的目光似乎心有灵犀,无需说话,就已经知道对方内心的想法,这种感觉,粉无常只是何他哥哥粉断见对视的时候才有过。 他轻吸一口气,把脑中不相干的念头抛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画卷上。 第三幅画中,是一个四格画面,每一个都是惨烈的战斗场面,有在平原中战斗的,有在山上战斗的,有在海面上乘船战斗的,还有街道中的战斗。 每个画面中,溃败的似乎都是正式的官兵,获胜的都是穿着一些起义服装的人,显然,从这四格画中,能够看出当前天下大乱,义兵四起,且朝廷的兵力屡战屡败,起义军大举进犯,已有夺去天子之都的趋势。 第三幅画中,之前在青铜鼎前祭祀活人的山羊胡男子站在大殿上,殿前坐着当朝皇帝,从画中看不出具体是谁,但看起来比较年轻,山羊胡男子似乎正在觐见,周边的群臣个个面露惊慌,不知是被山羊胡男子的觐见内容给惊的,还是被已经快要濒临城下的起义大军给吓的。 第四幅画中,山羊胡男子骑在马上,立于城门前,身后跟着零零散散的士兵,这些士兵全各个老弱病残,有的只有一条胳膊,有的只有一条腿,甚至有的连腿都没有了,只能在地上爬,这些士兵跟在山羊胡男子的身后,似乎要去挑战起义大军。 看到这,粉无常再次吃惊,他隐约间已经猜到这个人是谁了,小的身后,父亲专门给他和哥哥讲过这个人的故事,还讲过不止一次,有时候,还要让他们复述给他听,似乎这个故事不仅有趣,而且极具教育意义。 那时候粉无常完全不理解这个故事的意思,也不明白故事的主人公到底是不是故事中描述的那么神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故事的主人公确实是在历史中实实在在存在的人物,因为事后粉无常曾经去查阅过相关的历史典籍,找到了那个人物。 已经过去了十年了,猛地回想,却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历史人物叫什么名字了。 他再次望向白雪,这一次,白雪没有看他,而是紧盯着画卷中的画面,似乎已经被画面上的内容深深吸引。 粉无常继续将画卷展开。 第五幅画中,山羊胡男子并未带着那些老弱病残的士兵们上战场去和义军厮杀,而是钻进了深山老林中,幽谷墓地里,他带着那些士兵在这些地方穿梭不停,并不像是要打仗,反而像是挖掘什么宝藏。 第六幅画中,起义大军打败了所有当朝军队,正集合在一起,准备进军都城,外面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里面朝纲混乱,臣子出逃,每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似乎已经知道当朝必败,正急于寻找退路。 第七幅画中,山羊胡男子忽然出现,是从起义大军的后面出现的,他依旧率领着那些老弱病残,数量同样不是很多,但他的气势却似乎很足,在起义军的后面擂鼓敲锣,吸引了所有起义军的注意力,随后,起义军派出先锋准备将其斩杀,但是先锋队却意外全军覆灭,甚至没人看清对战的过程。 第八幅画中,山羊胡男子一边迎战,一边后退,直退到一处略微凹陷的巨大土坑中,土坑四周林木纵横,远处是崇山峻岭,起义军再次派出一支军队前来击杀,然后又再次全军覆灭。 几经周折之后,起义军终于不敢大意,收起轻敌之心,派出相当多数量的士兵前来,并且形成前后左右夹击之势,所有人都相信,这一次,山羊胡男子和他的那些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的士兵们肯定插翅难飞。 第九幅画卷中,敌军从四面八方而来,如同潮水一般,然而山羊胡男子和他的那些老弱病残的士兵们却呆立土坑中,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忽然间,山羊胡男子手中举起了一黑一白两块玉佩一样的东西,随后,一块乌云似乎是凭空出现一般,遮住太阳,霎时间光线变暗,接着狂风四起,土坑中飞沙走石,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天气剧变中,土坑四周的树林中忽然钻出一批批形容枯槁的人来—— 这些人有的提着铁剑,有的拿着铁棍,有的手中只拿着一块石头,他们佝偻着背部,披头散发,脚步踉跄,不像是正常的人类,倒像是一帮骷髅鬼怪。 第十幅画中,战场形势陡然变换,原本占据巨大优势的起义大军,竟然被那些老弱病残,走路都不利索的人给击溃了,不是因为他们战斗力高超,而是因为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 而且,还有更加关键的一点,虽然画面中并未详细画出,但从几个细节中还是能够看出来,那就是,那些形容枯槁的人似乎是杀不死的,他们被砍倒之后,没过一会便又爬起来了。 在第十幅画中倒数第二个画面里,山羊胡男子率领着他的老弱残兵们,正在追击已经彻底溃败的起义大军。 显然,山羊胡男子赢得了这场战斗的最后胜利。 黑云散去,狂风止歇。 最后一格画面里,山羊胡男子站在土坑中间,那些从林中钻出来的无数个古怪士兵们不知何时已经没见了,再次剩下了最开始的时候那一小批人,似乎那些帮助他们取得战斗最终胜利的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截至到此,画面结束。 整卷画卷一共只有十副,但这似乎并不是全部,并不是因为关于山羊胡男子的故事没有讲完,而是因为在画面的末尾写着一行字:阳明先生的一生(上)之借兵杀敌。 一个名字像是鲤鱼跃龙门一般从粉无常思维的海面中跳了出来。 那个名字是:王阳明。 “王阳明——”粉无常和白雪两人几乎在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又几乎在同时问出了一个问题:“你也知道?” 粉无常点了点头,见白雪没有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路,道:“我父亲跟我说过他的故事,我自己也去查过,没错,就是他,王守仁,号阳明,所以又叫王阳明,是汉朝相当出名的军事家,也是阳明学的创始人——可是,为什么他的事迹会在我爷爷的棺材里呢……这到底代表了什么?” 白雪再次看了一眼画卷,沉吟片刻之后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就在刚刚,这个名字像是凭空出现一样,直接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看来,那个蒙面黑衣人给你催眠过后,有可能还告诉了你这个故事。”粉无常脸色凝重地道,“不过,他可能并未想到你这么快就会看到现实的版本。”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的意思是王阳明是汉朝的人,而我们……” “有一种可能。”粉无常忽然望向白雪,目光意味深长。 “什么可能?” “你不是说你不叫白雪,姓王吗?” “是的,梦里似乎是这么说的,啊,难道……” “是的,王阳明也姓王。”粉无常眼神锐利地道,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没说了,剩下的,白雪自然已经猜到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白雪忽然道:“可你之前说,我是你的妹妹,亲妹妹,那是不是也代表着,你也姓王?” 粉无常脑中一懵,这一层关系他刚刚并未想到。 他再次低头望向画卷,眉头紧皱,沉思不语。 他以为来这里找到点什么东西会解开他的疑团,但没想到,疑团不仅一个都没有解开,反而越来越多。 而且,越来越难以理解,甚至是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现在是一点也搞不明白了。 第227章 宗主 地底深处,密室内,黑粒子工程正在举行一年一次的秘密会议。 与会主要人员包括堕落派首脑樊道明,拯救派首脑梁书夜,中立派人员马不庸,以及曾经离开组织,但却掌握着一定核心机密的灵魂学家霍见归。 会议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的,现在已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 这一个半小时,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观看墙壁上的录像。 录像中展示的是梁书夜为首的拯救派中的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实验室,蓝眼实验室在半个月前的一次重要的实验结果。 因为这次实验结果具有超乎寻常的突破性,而且,对于今后黑粒子工厂的后续收尾阶段有着至高的战略意义,所以,与会人员虽然各怀目的,但录像还是都看的一丝不苟。 就在刚刚,录像中显得的内容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即使是已经知道结果的梁书夜,脸上也出现了吃惊的表情。 蓝眼实验室,第187次活体实验中,意外发现了两条离奇的黄色光线,这两条黄色光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它们同时具有磁场效应,能量效应和光谱波动,但是在对其进行建模的过程中,所有模型全部崩塌,现代科学无法界定这两条光线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且,随着他们研究的深入,越来越发现那两条光线变得匪夷所思了起来,不仅仅是它们那无法建模无法观测的内部结构,更因为它们无意中所展示出来的‘神迹’。它们先是让灯光闪烁,然后让死人发出声音,接着让机器无故转动,最后,它们干脆直接拎起椅子到处乱砸了起来。 面对着这些莫名其妙的神迹展示,所有科学家们都傻了眼,他们哪里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就算是想都没有想到过,用一句老话来说的话,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闹鬼啊。 正当这些科学家手误无措,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平时闲着没事喜欢蹲在家里喝死人的骨灰茶的生物能量学教授丁仁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建议。 他的建议是,用笔仙的形式建立一座桥梁,沟通它们和我们。 这个建议还没来得及遭到所有科学家的反驳,就被突然到来的黑粒子工程最高级别的控制者和极具话语权的三个人物之一的副宗主给一锤定音了。 副宗主只说了两个字:可以。 随后,笔仙招魂仪式正式开启。 出人意料的是,笔仙似乎真的有用。 它们不仅学会了使用笔仙,知道了人类这么做的目的和意义,而且,还通过笔仙这架桥梁,传达了它们想对人类说的话。它们的话语展示在方方正正的招魂纸上。 它们说:放我们出去。 副宗主问:你们在哪? 它们说:地下360万米。 所有人看着最后的回答目瞪口呆,即使是一向沉稳处变不惊的副宗主也禁不住脸色大变。 不仅实验室中的众人瞠目结舌,感到不可思议,在密室中观看录像的霍见归众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正在众人想着接下来事情要怎么发展的时候,录像忽然中断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樊道明忽然轻咳了两声,脸色微微有些发青,似乎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紧张和激动,谁也不知道是因为录像中呈现出的内容所导致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相比樊道明,梁书夜只是露出了吃惊了表情,一只手下意识地搓着下巴,似乎是被蓝眼实验室中的郑燕所传染了一样。 站在众人身后的几个人则表情不一,梁书夜身后的郑大年和周川脸色带喜,似乎有些高兴,樊道明身后的顾长春则面露紧张,跟樊道明的表情如出一辙,雨墨站在墙壁角落,眼神愤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蓝眼实验室的研究成果大家刚刚已经看到了——”马不庸在墙壁前度着步子,用他那独特的浑厚且让人信服的声音说道,“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大家都是项目的骨干人员,想必早已心知肚明,最后,它们通过笔仙这道桥梁传达给我们的两个信息,大家心里应该都有一个大概的认识,现在,大家一起来聊聊吧。” 那两个信息是:放我们出去;地下360万千米。 还没等众人开口说话,马不庸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道:“对了,对于刚刚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们通过笔仙招魂的形式来获取‘那个东西’的信息,大家能不能认同?如果不能,提前说出来,我可以回报给副宗主,让副宗主亲自来解释给大家听。” 马不庸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这是属于胜利者的自信笑容,刚刚那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征求意见的话,其实明眼人一听就明白了,那只是在表述一个事实,以后所有的事情,都是基于这个事实之上,而且,有三个字是让所有人都忌惮的,那就是:副宗主。 他们虽然分了派系,虽然表面上争斗不休,但那可全都是在副宗主的意思下进行了,两个副宗主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大家也都猜的到,那两个副宗主的意思并不一样,而两个派系,其实就是那两个副宗主的思想衍伸。 一个男副宗主,一个女副宗主。 男副宗主着重控制着拯救派,而女副宗主,则是堕落派。 副宗主在暗地里较劲,底下做事的人虽然也分了派系,但是却是两个副宗主都不敢得罪,毕竟,谁都不知道,哪个副宗主会率先做出成绩,哪个副宗主会被取代,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拯救派和堕落派背后争斗不休,但在表面上,两方人员对于两个副宗主都是非常尊敬,甚至可以说是惧怕。 即使是科学家,也有惧怕的东西,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形不成真正的威胁。 人,骨子里惧怕的,要么是丢失自己的性命,要么是丢失亲人的性命。 组织内部有专门一批人给参与黑粒子项目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建立了一份特殊的文档,在这份文档中,记载着他们的所有亲人,上面的老人,下面的小孩,中间的妻子和兄弟姐妹,全都记载。 一旦该名工作人员泄露机密,或者做出一些组织内不允许的行为,亦或是因为某种原因被除名了,那么,那个人档案中记载的所有相关人员,全部都要以一种悄悄然不引人注意的形式离开这个世界。 组织高层有这样的能力,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对于两个副宗主,所有人都很惧怕,不仅仅是利益相关,更是因为性命相关,而且,一旦进入组织,想干干净净出去,几乎不可能。 马不庸说完之后,环顾石桌上的三人,嘴角的笑容更盛了,像是刚刚打了一场胜仗的将军正站在高处俯瞰下面的一众下属,居高临下,是的,此时的马不庸似乎隐约间就露出了一种这样的态度。 梁书夜微微一笑道:“对此,我没有任何问题。中国国术源远流长,笔仙属于占卜的一种,能够一直流传至今,自然有一定的道理,我本身对这个东西不支持,也不反对,但既然副宗主都同样,而且,亲自使用笔仙占卜实现了和‘那个东西’的交流沟通,我想再没有别的东西比副宗主的亲力亲为更具有说服力了。” 梁书夜说完之后,马不庸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 接着,马不庸望向樊道明。樊道明的独眼直直地望向前方,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良久之后,他沉声道:“我也没有问题。不过,这件事,宗主知道吗?” 宗主两个字从樊道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奇怪的颤音,似乎他说的时候,心情非常紧张,又似乎这两个字有着某种让人恐惧的魔力,光是说出来,都不由地发颤。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樊道明说出来之后,全都脸色微变,即使是以冷静沉稳著称的马不庸也微微变了一下脸色,但是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马不庸抬起头,伸出手,往空中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随后,他低下头,望着樊道明道:“宗主,不仅知道这件事,此时此刻,他正在看着我们的会议,所以,请樊教授放心,黑粒子工程虽然一分为二,但那只是表面上的,我们的内部和根基始终都是统一的,是一致的,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坐在这里一起开会了不是吗?” 这段话说的暗含深意,不仅樊道明从其中听出了威胁的意思,梁书夜也听出来了。 两人几乎在同时往头顶上空看了一眼,很快又再次低下头来。 虽然他们已经是一个派系的首脑人物了,但有些东西,并不是他们能够触碰得到的,而且,也触碰不起,大人物上面还有大人物,那些看不见的大人物只需要轻轻一戳手指,下面的人可能就是家破人亡。 樊道明点了点头,盯着桌面,沉声道:“那我也没有问题,这件事,从开始的发现目标,到中期的各种试探和研究,以及最后出其不意但是却是唯一办法的占卜沟通,整个过程,有理有据,确实也让人信服。” 樊道明指的正是笔仙招魂与‘那个东西’进行沟通这件事。 马不庸点了点头,接着望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霍见归。 “你呢?”马不庸问道,这一次,他没有笑容,甚至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这在拥有着丰富表情的马不庸脸上倒是很少见的。 霍见归缓缓抬起了头来,他抬头的过程太过于缓慢,以至于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那颗头颅仿似已经脱离他的控制,正在做着和主人意志相反的动作。 霍见归想要抬头,而那颗头颅却不想抬起来。 终于,也不知是霍见归战胜了头颅,还是头颅主动屈服了,他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 他的双眼中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那目光让所有人心中都微微一震,而随后,霍见归说的话,更是让他们心中巨震。 第228章 我不同意 霍见归缓缓抬起头颅,目光如炬,环顾众人,那目光让众人心底不由地全都一颤,而随后,霍见归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更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心中震荡。 霍见归说:“我不同意。”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这力量是挑战权威的力量,这力量是不顾生死的力量。 所有人都被这股力量狠狠击中了,内心在震颤不休。 短暂的沉默过后,马不庸轻咳了一声,脸上依旧是吃惊的表情,他从未想到过会从霍见归的嘴里得到否定的答案,任何人都没想到过。 马不庸悄然咽了一口唾沫道:“你说什么?” 霍见归沉声道:“我不同意。” “不同意什么?”马不庸似乎在装傻。 “不同意他们用笔仙的形式与‘那个东西’进行沟通,我觉得那简直如同儿戏。”霍见归的声音异常坚定。 马不庸忽然笑了,但谁都能看出来他的笑容非常的不自然,就好像裹足的老太太忽然间学着正常人大踏步走路,虽然走的是一样的步子,但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梁书夜也笑了,随后,樊道明也笑了。 过了一会之后,整间密室内,除了一直站在角落中眼神愤恨,面无表情的雨墨之外,所有人全都笑了,他们的笑像是一种掩饰,把笑容当做面具,试图遮住真实的表情和内心的情绪波动。 这阵笑声持续的时间不长,有些促狭,来的快,去的也快,像是一阵旋风。 “那——”马不庸似乎是借着刚才那几声笑来盘算着要怎么做,此时似乎才有主意,“你的意思是?副宗主所作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蓝眼实验室的研究结果也没有意义?” 霍见归紧紧握住手中的铁皮箱子,紧盯着马不庸道:“就在一个多月之前,我亲手破除了一件关于笔仙的闹鬼事件,不瞒大家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笔仙,全都是人假扮的,所以,我并不相信。忘了跟大家说,我现在是一名无神论者,坚定的无神论者。” 马不庸再次吃了一惊,连梁书夜和樊道明也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一个鬼学家竟然是个无神论者,真是稀奇!”樊道明冷笑道。 “唯独这一次,我们意见一致。”梁书夜笑着瞥了樊道明一眼,后者并未有丝毫表示。 “不管怎样,你现在还是我们组织中的一员,组织的核心思想,你应该是知道的,难道你现在要公开质疑和反对组织核心思想吗?你可想清楚了,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你真的能够承受得了?”马不庸脸上终于没有那种淡定的运筹帷幄的表情,这一次,他似乎真的有点紧张了。 “只有坚定的无神论者——”霍见归面色严肃,目光坚定地道,“才能研究真正的鬼神。反之,如果对鬼神怀有敬畏之心,很容易一叶障目,脱离实际,得出完全不合逻辑的事实。”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马不庸沉声问道。 “我要亲自验证,才能相信。”霍见归道,“我不相信,并不是说它们不存在或者不真实,我不会像某些人,通过看视频就得出结论,而且还无比确信。这种事,我确实做不出来,即使我知道后果严重,甚至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之外。” 樊道明的脸色有些难看,双眼死死盯着霍见归。 梁书夜抬眼望向上空,充耳不闻。 马不庸张开嘴,刚要说话,但他似乎接收到了什么信息,脑袋一歪,轻轻按了一下耳朵,接着抬起手,往空中比了一个奇特的手势。 随后,马不庸轻吁了一口气,全身的紧张感在瞬间消失,他望着霍见归道:“不得不说,组织对你还是很看重的,即使你作为一个个体,组织还是依然把你当成是一个派系来看待,而且,正是因为有了你的质疑精神和专业态度,才能确保让组织朝着正确的方向迈进。所以,组织同意你的请求,会议结束之后,你将会被带到蓝眼实验室,亲自去验证那两条黄色光线,幸好,它们还在——” 说完之后,马不庸的脸上再次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与刚刚的紧张和凝重截然不同。 霍见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提议已经通过了,他的否定得到了正确的对待,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放轻松。 霍见归原本设想的是遇到激烈的指责和反驳,甚至有可能会面临人身危险,这全都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然而,霍见归没想到,上头的人竟然奇迹般地同意了他的提议,还让他这个已经离开组织的人进入蓝眼实验室,亲自去验证那两条黄色光线的影响力。 不得不说,这件事有点反常,跟预想的有点不一样。 不过,霍见归很明白,只有在有恃无恐的情况下,他们才会这样做,而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打消霍见归的疑虑,更重要的是,会让下面那些的更加坚信地他们确实已经搭建了一座桥梁,能够和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物进行某种意义上的沟通。 霍见归的心里忽然有些忐忑了起来,难道说,他们真的已经发现了…… 那样的话,简直是太危险了。 霍见归低下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铁皮箱子,双手因为紧抓着铁皮箱子都已经变得发青。 霍见归很清楚,他能够活到现在是有原因的,能够坐在这间地下几千米的会议室中,也是有原因的。 那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名灵魂学家,更因为,他手中所掌握的东西以及信息。 但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霍见归还是必须要坚持,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这是原则性的东西,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尤其是面对鬼神的时候,霍见归可从不含糊。 “好了,除了霍见归之外,还有别的人对此事有异议吗?”马不庸将目光从霍见归身上移开,环顾四周,目光依次从众人的脸上掠过。 没有人摇头,也没有人点头,密室内陷入了一片古怪的寂静当中。 “那既然大家都没有任何异议了,我们的会议就接着进行吧。”马不庸再次看了一眼霍见归,眼神意味深长。 霍见归的右眼皮忽然猛地跳了一下,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后面的录像还有吗?”樊道明问道,显然,他很想知道,‘那个东西’后面又传达了什么信息,这些信息对他们堕落派非常重要,甚至对他们的后续行动方向都有着指导性的意义。 马不庸轻轻摇了摇头:“后面的内容无关本次会议,也无关黑粒子工程的收尾阶段,如果在座的人对后面内容感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去找副宗主要,当然,前提是你们能找到副宗主的话——” 马不庸嘴角微微上扬,不动声色地露出了一丝笑容,但很快就消逝不见。 马不庸将自己的骄傲感掩饰的很好,但坐在石桌前的三个人全都是心理学领域有着很深研究的人,这点掩饰,无异于掩耳盗铃,只能骗骗他自己而已。 听见不继续播放蓝眼实验室的后续视频了,樊道明有点失望,他撇了撇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反而是梁书夜,似乎早已知晓是这种局面,笑了笑道:“后面的内容,估计录像可能都没有,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马不庸微微一笑,显然很认同梁书夜的话。 随后,马不庸望向樊道明道:“那接下来,我们就看看堕落派给我们带来了哪些惊喜吧。” 樊道明微微点头,脸上出现了兴奋的神色,轻吸一口气道:“来吧。” 马不庸抬起手,往空中比出了一个手势,然后轻轻压了一下耳朵,似乎正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随后,马不庸兀自点了点头,走向了那面黑乎乎的墙壁。 他在墙壁上轻轻点了一下,墙壁随即亮了起来。 堕落派的研究成果,即将展示在众人面前。 他们的研究领域和方向,可跟拯救派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拯救派的东西看起来有点玄乎,有点高端,那么他们堕落派的东西,则是完完全全的恐怖和惊悚了。 第229章 一分为二 很多人喜欢研究天,但鲜有人喜欢研究地。 天,抬头可见,蓝天白云,星河生辉,让人心生向往,忍不住有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而且,苍穹本身就有着无穷的魔力,大地上的所有一切,光露雨电,似乎全都来自于天上,所以,人们不仅仅对天好奇,还对天有着一丝敬畏。 即使是死了,人们也想要升天。 古老相传,天上有天堂。 神话传说,天上有仙宫。 不论是典籍中的记载,还是人们口口流传的故事,都使得天上的东西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与之相对应的,大地,则透着一股无人问津般的质朴和憨厚,甚至于经常被人遗忘。 人死了,叫升天,但是尸体,却大部分埋在地下,不管是普通的坟地,大型的墓地,还是皇亲国戚的陵墓,全都是在地下,而且危险重重,阴气森森。 大部分人每天踩在地面上,却不曾想过地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天上的东西虽然虚无缥缈,但至少还能有个大概的估量,也大体知道整个银河系的规模和运转规则,然而,地下的东西,却是除了猜测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即使是猜测,也是各执一词,众说纷纭。 从天上看,地球是个球,这个球的半径约为6371千米,但是截止到目前为止,人类挖掘和勘探的最深距离是12千米,连半径的五百分之一都不到,即使是这个最深的勘探井,也因为内部结构极其不稳定,相关的研究人员根本都没有下到这么深的距离,后来因为种种离奇事件的出现,这个项目不得不叫停并且永久处于封闭状态。 不管怎样猜测,怎么推断,不管将地球内部分成几种结构,建立什么样的模样,始终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那就是:经过了亿万年的事件,人类对地球的研究仅仅只是九牛一毛,甚至毫不夸张地说,连毛可能都没碰到。 即使是人类最深的勘探井,也没有触及到地球内部的皮毛,大部分人们只知道地底深不可测,但不曾想到却是深不可测到此种程度。 那么,人类在研究天外之物的时候,是否想到过要研究下地底之物呢? 毕竟,我们每天都生活在地球表面,却连地球到底是个什么都不知道,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答案当然是有肯定的,从古至今,对于地底的研究从未止息过,而且也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可即便如此,研究成果依旧乏善可陈。 人类和地下的战斗像是蚂蚁在努力搬运一头死去的大象,看起来每一次好像都搬运了点东西,但从大的角度上来看,那点搬运跟没有没啥区别。 往地下勘探,最大的壁垒是技术上的,一般来说都是打钻凿孔的机械无法和地下突然出现的坚硬且不知名字的岩石,甚至有可能不是岩石的东西相抗衡,所以导致整个勘探进度终结,不是主动的,是完全被动的,在技术发展到能够砸穿这种岩石之前,任何行为都是无用功。 但是,让人欣慰的是,只要是技术上的东西,人类总有一天会突破,这一点,毋庸置疑,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那么,是不是说,只要技术过关了,一定就能继续挖掘下去了? 不,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这个问题甚至比不知名字的坚硬岩石和具有强腐蚀性的流体浆液更加严峻,而且,几乎无法破除。 正是因为这个问题,所以才使得历年来所有向下挖掘勘探的工程相继夭折,并且几乎没有重新启动的可能。 这个问题是,灵异事件。 几乎所有挖掘工程,只要挖掘到一定深度之后,多多少少都会遇到这样的事件,这事件很难说清到底是什么,但参与项目的所有人都知道,有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就是他们身边,就是从那黑乎乎的洞口内出来的。 有时候,是他们驻扎在外面的帐篷失火,有时候是一场古怪的大雪封住所有地面,有时候是离奇的崩塌事件,有时候是洞内传来古怪的嘶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甚至在某个已经挖掘到三千多米的地洞中,在一天之内,相继有两个项目工作人员跳下洞穴,自寻短见,原因不明。 这样的事情,不在少数,没有人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也正是因为种种离奇事件的相继发生,甚至有的连项目负责人都疯掉了,所以才导致那么多的挖掘探勘项目流产夭折,并且再未重新启动,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能够坚持下来。 当然,黑粒子工程除外。 黑粒子工程的最高负责人扑朔迷离,几乎没人知道到底是谁,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个最高负责人肯定不止一个,而且,肯定具有非常高的社会地位和强大的权利,以及丰富的资金储备和调动社会资源的能力。 黑粒子工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的,也没人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更没人知道,反正,大部分的人一参与进来,黑粒子工程就已经进行到某个阶段了,而且,他们基本上都是参与其中的一部分,连整个项目的进度都不甚了了。 即使如此,所有进入这个项目的人,都在进来之后,签了一份没有摆在明面上说明的“生死状”,他们的性命已经跟黑粒子工程挂钩,而且,还包括他们亲人的性命,正是因为,该项目的保密工作才会做的如此之好。 数年的研究过程,都没有一个人泄露过具体的机密,当然,有人也曾经在酒后无意中泄露过,但是很快,他就付出了血的代价,连同他那个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好朋友,一起命丧九泉。 让人感到恐怖的,还不仅仅是这个人和他朋友的死亡,而是他们死亡的过程看起来完完全全就像是一个意外,一个天降灾祸,所以,甚至都没有多少人去追究。 或许是为了验证那份“投名状”的真实性,那个人的直系亲属也在后续的半个月内相继离奇死亡,截至到此,他的家族彻底灭迹,仅仅是因为一句酒后的无心之言。 这件事曾经在组织内部小范围内传播,并且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但是很快,所有人就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保命的唯一方式就是老老实实呆在组织内部,而且,严密地管好自己的嘴巴。 那个人的死起到的杀鸡儆猴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很多。 那之后,再没有出现过泄露机密的事情。 三年前,黑粒子工程由于一些内部的不知名原因,分裂为两个派系,两个派系因为对于黑粒子工程的后续主要研究方向产生了分歧。 一派认为应该是活人到死人这个生命状态转变的过程中入手,或许可以发现些什么东西,这个派系后来称之为拯救派,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应该是支持这个派系的副宗主起的,必然有其更深刻的含义。 另外一派认为应该继续从地下挖掘勘探入手,通过不停地挖掘,不仅可以获取地球内部的秘密,甚至有可能发现一些人类根本无从想象的东西。 而且,这一派的人非常相信“地狱”的存在,“地狱”在他们看来,不仅仅是妖魔鬼怪的寄居之处,更是一种全新的可利用资源,后面如果真的研究成功,说不定可以形成人鬼共处一个平行世界的神奇壮景。 这一派,称之为堕落派,他们信奉的是撒旦,讲究的是毁灭和堕落,死亡和鲜血在他们看来是解决问题的一个重要方式。 拯救派和堕落派不仅是在黑粒子工程的研究方向上有所不同,连他们内部人员的信仰都完全不一样,而信仰的不同,又决定他们做事说话的不同,所以,这两个派系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都势同水火。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出现了两种方向上不同的小组,并未形成派系,后来,不知是上头人故意为之还是被有心人利用了,竟然逐渐形成了两个派系,而且,每个派系还推选出一个人来带领,这个人称之为派系首脑。 从此之后,黑粒子工程从内部一分为二。 一派是拯救派,负责研究人类死后的状态,以科研为主,里面主要人员大部分是科学家,生物学家,物理学家,数学家,心理学家等。 而梁书夜,作为老一辈的心理学教授,进入黑粒子工程最早的一批人中的其中一个,不管是实力还是威望上,都具有资格做拯救派的首脑。 而且,他这个人本身就具有很强的领导力,以及蛊惑人心和凝聚全队的能力,当然,可以将其理解为潜意识的催眠能力,在这方面,梁书夜造诣颇深。 另外一派是堕落派,负责黑粒子工程最开始的研究方向,并且坚决地执行贯彻下去,也就是挖掘地下,以勘探为主,里面的人员鱼龙混杂,有科学家,有地质学家,有研究地理堪舆的专家,甚至还有风水学家。 而作为心理学教授的樊道明之所以能够成为堕落派的首脑,靠的可不仅仅是他的学识,更多的是他的狠辣手段和雷厉风行的做事方式,以及军人般的铁血制度。 除此之外,樊道明这个独眼老头,之所以能让上头的人和下头的人全都信服,更因为他那超出常人的坚持和毅力,还有独特的眼光。 整个黑粒子挖掘工程在他高瞻远瞩的指挥之下,屡破极点,三年以来,取到了相当瞩目甚至是不可思议的成绩。 从始至终,樊道明一直都坚定地相信,地底下一定有别的东西,这份超乎寻常的信心,甚至有时候让上头的人都有些吃惊。 而樊道明,更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坚信并是不空穴来风,而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确有其事。 此时此刻,密室内,圆桌前,坐着拯救派和堕落派的两个首脑,以及自由人员霍见归。 马不庸则站在墙壁前面,用他那细长的手指点了一下墙壁。 墙壁上的画面点亮了,一行字像是浮出水面的鱼一样,慢慢出现在了画面中央。 那行字,不仅代表着樊道明一生的坚持,更代表着整个堕落派最为核心的思想。 看着那行字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樊道明的嘴角也跟着缓缓上扬—— 独眼老头的笑容,诡异而神秘。 第230章 子夜 天外有天,而地下的地下,有家园。 那是灵魂的家园,是死去的亲朋好友的家园,是故去的英雄豪杰的家园,也是你我除了地面之上的第二个家园。 对此,樊道明异常坚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坚信的,他自己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应该至少有二三十年了吧,好像是从自己的小儿子还没满一周岁就死去之后,他就已经开始坚信了。 再之后,还有一个胎死腹中的女儿,以及天降横祸,离奇死亡的妻子,便更加深了他的信念,直至无坚不摧。 孑然一身的樊道明将自己的毕生希冀寄托于此,可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为了想见儿子和女儿以及妻子一面,他有更为宏大的目标和计划,而这,也正是堕落派的核心宗旨。 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腐朽不堪,拯救世界需要依靠的绝对不可能是善良的心灵,不是说教,不是感化,不是让所有人摒弃不好的行为,强行回归到正好的且好的行为上来,那样做,无济于事。 而且,樊道明很明白,人一旦变坏了之后,想要变好是非常难的。 拯救世界依靠的是毁灭,然后重生。 先破坏,后建立,亦或是完完全全毁掉那些旧有的东西,建立全新的东西,这样做,需要铁血般的手腕,需要刚强的意志,需要不计较小得小失,而是着眼于未来,着眼于全新的世界秩序的大眼界和大格局。 堕落派,要做的就是这个。 至于要怎么做,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了,不可说不可说,一旦说出来,即使什么都不做,光是说说,怕都要引起世界轰动。 樊道明的嘴角再次翘起,幅度越来越大,很快,他整张脸上都洋溢起了笑容,那笑容像是一朵鲜艳的花朵绽放在他那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上,显得离奇而诡异。 这个独眼老头上次这么笑的时候,还是在小儿子出声的那一瞬间,几十年了,他没这么舒展地笑过了。 樊道明的笑容还没有彻底消逝,墙壁上的画面已经播放了出来。 那一行缓慢浮现出来的字又缓慢隐没在了画面背后,字的内容,不是那些凡夫俗子能够了解得了的。画面中,黑乎乎的场景开始逐渐有了颜色。 黄色,到处都是黄色,晃动着的,闪烁着的黄色,还伴随着低声的嗡鸣声,好像是警报声。 黄色的光线铺满整个地洞,墙壁凹凹凸凸,高度一米多高,人在里面完全直不起腰,只能弯着腰,或者蹲在地上。 地面上有一台电脑,电脑屏幕中显示了出一个移动着的轨迹,那是一个探测器所探测到的景物,探测器此时正在洞中。 里面所有人全都戴着全封闭式的头盔,只露出一张脸来,他们的身上穿着厚重的衣服,只不过颜色略有不同,有的是赤黄色的,有的是大红色的,有的是深黑色的,他们的胸前挂着牌照,显示着他们的名字和代码。 “7-13-67-108-999次挖掘行动探测已开始。”画面中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声音异常的疲惫,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了一样。 他说的一连串代码代表着他们挖掘的所有洞穴的编号。 每一个阶段都会重新匹配一组数字。 第一阶段的第一个洞,是1,第二个洞是2,第三个洞是3,以此类推。 第二阶段的第一个洞,是1-1,或者2-1,或者3-1,第二个洞,是1-2,或者2-2,或者3-2,以此类推。 每一个洞挖掘到一定程度之后,如果不能继续挖掘,则停止,从另外一个角度再进行挖掘,直到能通过为止,所以,每一个阶段的洞穴数量不等,有的只需要一个洞就达到的,有的则辗转蜿蜒了十几个洞才达到既定目标点。 截止到目前,挖掘行动已经进行了完成了四个阶段,现在正在进行第五个阶段的冲关时期。 前四个阶段,他们在每个阶段挖掘了7个洞,13个洞,67个洞,108个洞。 从数字就能看出来,随着挖掘的深度加深,需要挖掘的洞穴就变多了很多,几乎是呈指数增长的。 这充分说民越往下挖掘的难度越大,而且工作量也大了很多很多,他们需要不停地试错,不停地寻找下一个可以洞穿的地方。 这个过程,不仅消耗人力,消耗时间,还有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比如洞穴的崩塌,比如人员的伤亡等等。 所以,越往下,不仅难度越大,也要越谨慎,可能稍不留神,就会前功尽弃。 这对于坐镇指挥,拿主意,定路子的首席勘探人员罗悠来说,压力简直不是一般的大。 刚过四十岁的罗悠此时已经满头白发,全都是被这个项目熬出来的,如果摘下面罩,会看到他脸色苍白,眼袋下垂,眼窝深陷,眼球布满血丝,嘴角因为长期的压力工作,已经长满了嘴疮,稍不留神,就会鲜血直流。 刚刚说话的人,正是罗悠。 前面四个阶段好不容易全都冲过来了,现在,是第五阶段。 从十四个月之前,他们就已经停留在了第五个阶段了。 第五个阶段从第一个洞开始,已经挖了998个洞,比第四个阶段已经多挖了八百多个洞。 他们几乎将最初定下的区域范围全都挖了一个遍,在第四个阶段的基础上,又衍伸挖了将近一千个洞。 这一千个洞浪费的可不仅仅是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还有无数的人力和物力,甚至有好几次出现洞穴坍塌以及岩浆喷涌的情况,还有特殊强腐蚀性物质的出现,导致死了都十几个人了。 罗悠整个人都快被这压力压跨了,他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说不定就在下一个洞毁掉之前,他就猝死了。 每一次挖掘之前,他都要祈祷,祈祷的不是挖掘成功,而是不要再死人了。 这些人跟着他数年时间,整个人生的黄金时期全部奉献给了这个项目,而他,作为首席挖掘探勘官,他下的每一条指令都异常的关键和重要,要么成,要么不成,他身上的担子和责任何其重要,根本不是外人能理解的了的,即使是上头的人,根本也无法完全理解。 他的一条错误指令是有可能会导致死人的…… 再这样下去,罗悠即使不猝死,可能也要发疯了。 “第五阶段,第999个分支洞穴,挖掘探测已开启——”罗悠的助手,那个穿着黑色工作服的中年男子拿着手中的仪器一边不停地点着,一边说道。 围在电脑前的人有十几个。这些人,是挖掘行动的智囊团,跟蓝眼实验室中的那些科学家性质差不多。 里面除了有资深的地质学家之外,还有考古学家,地理学家,地质分子学家,地质微生物学家,物理学家,甚至还有一些特殊的人才,比如风水大师等偏门人物。 就是这个五花八门,包罗万象的智囊团,已经成功完成了黑粒子挖掘工程的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3000米,耗时两个半月。 第二个阶段,15000米,耗时四个月。 第三个阶段,35000米,耗时七个月。 第四个阶段,100000米,耗时十个月。 第五个阶段,2500000米,截至目前为止,已经耗时十四个月,但依旧毫无斩获,且屡屡受挫,他们还停留下中间区域,对于突破那个极限的数字,还差的太远太远。毫无进展。 突破第四个阶段之后不久,他们就遇到了巨大的,之前从未遇见过的瓶颈。 这个挖掘瓶颈他们甚至都没法完全定义是什么东西。 他们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子夜。” 只要一提“子夜”,所有人便知道,那就是阻止他们第五阶段继续挖掘的最大阻力,就单单是攻克这个问题,就足足消耗了十几个月。 他们相信,整个第五阶段的挖掘首要难题应该就是这个“子夜”,继续下挖,按照微孔探测结果,后面的阻力基本与“子夜”相差不大,所以,一旦他们攻克“子夜”,也就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攻克了第五阶段。 这是一个史诗性的阶段,一个几乎难以想象的阶段。 人类的想象力早就在第二个阶段的时候停止了,在黑粒子项目之前,正统科学家对于地球内部的研究,也仅仅是停留在第二阶段。 是黑粒子项目将地下研究深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深度,就光是现在,这个深度就足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可是,他们的目的可不仅如此。别人的远大目标是星辰大海,他们的远大目标是“地狱深海”。 这同样也是罗悠的目标,从很久很久之前,几乎是从他知道地球的构造开始,他就已经有了这个目标,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坚持到现在。 此时的罗悠,正紧紧盯着电脑屏幕,探测器已经下放进了第999个洞穴当中,在屏幕中能够看到清晰的轨迹。 第五阶段第999次挖掘到底会怎样,罗悠一无所知,他感觉自己都快要变得麻木了。 他甚至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忽然间,洞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整个墙壁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这是最高等级的警报。 一般在死人的情况下才会发出。 罗悠豁然站起,脑袋磕到头顶的墙壁,他急忙弯腰,一双眼睛中透出绝望,低沉的声音从他那布满嘴疮的口中发出:“又……又……死人了吗?” 他的话音刚落,洞口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穿着一身紫青色的工作服,他跑进来之后,恰好听见罗悠的问话。 “没有死人——”穿着紫青色工作服的人员猛地喘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压制下心底的情绪,结果反而使自己的声音愈加紧张了起来,直接变成了颤音,“但,发生了比死人更可怕的事……” 第231章 黑粒子 比死人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什么? 罗悠不知道,他试着去想了一下,难道是同时死一批人,还是他们所有人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现在,对于罗悠来说,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立马联想到死亡上去,有点风声鹤唳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罗悠看见那个穿着青紫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张着嘴,却一直说不出来话,不由地哑着嗓子着急地问了出来,“你倒是说啊!” “这个……是这样的……有一个东西……不……等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想……”紫青色工作人员搓着手,显然也有些着急,虽然隔着玻璃头罩,但还是能够看到他的脸色都已经发红了。 紫青色工作服人员从兜里摸出一个荧光小记事本,似乎在翻看着什么,嘴巴忽而张开,忽而闭上,脸色越来越红。 罗悠知道这个人是一名新来不久的助手,估计是哪个人的朋友或者亲戚,被拉下水了,可这样的心理素质实在是有些堪忧。 罗悠握紧了拳头,似乎是和那个助手一起使劲一样,他多希望听到这个人的嘴巴里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就在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的时候,洞口处又快步走进来一人。 这人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显然比紫青色工作人员等级高,而且,也比这里所有人的等级似乎都要高。 就是他的个头出奇地矮,所有人都是弯着腰才能在洞中穿行,他只需要微微低头就可以,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小矮人一样。 但,如果仔细看他的双眼,就会惊觉这个小小的躯体内必然藏着一颗坚韧的灵魂。 他的双眼坚定的好像是顽石一样,任何人一看见这双眼睛都会下意识地平静下来。 这个小矮人是勘探挖掘工程的负责人之一,主管地质勘测那一块,算是罗悠的其中一个上级,也是樊道明的心腹之一。 他的名字叫秦朗,大部分人都管他叫郎哥,这个名字与狼谐音,倒是也很是体贴,能够反映出他的一部分性格特质。 如狼般的坚韧和隐忍,以及永远地坚定目标,和决不放弃的精神。 秦朗走了进来,密室内的十几个人立马安静了下来,刚才还焦躁不安的罗悠也稍微平静了一下,他望向秦朗,目光中带着疑问和担忧。 秦朗走进密室中,站在众人前面,扭头望了一眼旁边的那个还在不停搓着手,寻找着合适措辞的紫青色工作人员,沉声道:“出去。” 秦朗显然有点不高兴。 作为秦朗的助手,紫青色工作人员显得更加慌乱了:“我……” “出去。”秦朗的话很平静,但却带着一种威压的气势,好像随时会决堤的洪水,让人心生惧意。 紫青色工作人员全身一萎,知道自己遇到了大麻烦,他慢慢转身,走了出去,临走之前,还苦巴巴地看了罗悠一眼,似乎是想要罗悠替他求情。 可,一个连如此重要的事都无法说清楚的助手,一个在关键时刻自己先乱了阵脚的助手,一个无法替上司分忧解难还平添麻烦的助手,在别的地方或许还能苟且地存活下来,但在黑粒子项目,一个机会比钻石还珍贵的地方,一旦失去立足的根基,便永远也抓不回来了。 这个小小的风波像是一个插曲,将紫青色助手即将要说出的那件“比死亡更可怕的事”衬托的更加神秘,更加扑朔迷离,现在,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着想要尽快听到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警报声还在持续,红光闪烁不停,更增加了紧张的气氛。 秦朗环顾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罗悠的脸上,沉声道:“就在刚刚,我们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生物。” “生物?”罗悠的脑子迅速转动,一瞬间,脑中闪过十几个念头,“你是说,地下生物?!” 秦朗点了点头,眼神坚如磐石。 “哈!在接近五万米的地下,发现了生物?!”罗悠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几乎不敢相信。 “是的。”秦朗再次点头,声音依旧平稳,证明他的话十二分的确信。 “哈——”罗悠有些不可思议,他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旁边几个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啧舌,有脑筋转的快的已经面露惊慌,还有一个悄然蹲在了地上,拈了两指土,放在唇间浅尝着,眉头轻皱,口中念念有词。 显然这些正统的科学家们,以及若干个旁门左道的专业人士们,对刚刚秦朗说的话有些不相信,倒也不是说不相信,而是觉得秦朗可能并没有描述准确。 毕竟,秦朗并不是资深的科学家,虽然表面上他也在搞地质勘测,但其实,他的重点是在项目整体进度的跟进和人员的管理和调度上。 “什么生物?”稍微平静下来的罗悠继续问道。 “我也不知道。”秦朗看着众人的反应,并未表态,而是依旧沉声道,“这个生物,可能已经超脱我们的认知范围。” “什么意思……”一名生物学家好奇地问道。 “它有生命迹象。”秦朗道,“但又没有生命迹象。” “你这……”生物学家哑口无言,只能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同伴,显然对秦朗的这句神神叨叨的话不敢苟同。 “那它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另外一名物理学家问道。 “它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秦朗略稳停顿,再次环顾众人,这才说道,“它的状态是变化的。” “这……”几乎所有人同时说出了这个字。 “我们发现的时候,它是固体,我们勘测的时候,它变成了液体,我们还没等勘测出什么东西来,它已经变成了气体——”秦朗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吃惊的表情挂在他的脸上,虽然他在极力克制,可还是无法完全表现的毫无波动。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朗继续说道:“当我们以为它变成气体之后便会消失的时候,谁知道,它竟然又变回了固体!” 秦朗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内心的情绪波动,紧盯着罗悠道:“这个东西,可以自由切换状态,有时候存在,有时候不存在,所以,我才说它既有生命迹象,又没有生命迹象。”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那名生物学家瞠目结舌地道。 “难道是——”罗悠恍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他激动地大声说出了三个字,这三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为之一振,即使是秦朗都没有想到那方面上去,他只是觉得很奇怪,觉得很匪夷所思而已。 “无介质!”罗悠说道。 “啊……”周围的科学家们发出了齐齐地发出轰然一声,连小矮人秦朗都不由地张开了嘴巴。 “无介质只是一种猜测……”那名生物学家说道。 “可是,你别忘了——”罗悠似乎已经坚信那个东西就是无介质,他的脸色严肃,语气坚定,好像在一瞬间变了一个人,“我们这项工程的名字叫什么。” “黑粒子工程。”那名生物学家说道。 “你可知黑粒子代表的是什么?”罗悠问道。 “这个……我以为就是一个代号……” “不。”罗悠扭头望向所有人,“黑粒子就是项目创建的时候最初的构想,所有的构想基于黑粒子而来,我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黑粒子。” “可是,没听说什么黑粒子啊……”物理学家说道,“基础物理学里也没有黑粒子的定义……” “名字是我们定的。”罗悠道,“黑粒子代表了一种全新的物质组成成分,只是一种虚幻的构想,并未准确将其定义,因为我们根本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么一种存在,但是就在刚才,我想我有点明白了——” “说说看。”一直没说话的秦朗忽然说道。 罗悠深吸一口气,蹲坐在地上,微微仰头,沉声道:“黑粒子,它既有钢铁般的坚硬,同时,又有像白蜡、沥青一样的柔性,它比钢铁坚硬上百倍,而且还能慢慢变形而不被折断——” 说到这,众人全都已经明白了什么,过去,他们有过这样的猜想,但是,这种猜想太天马行空,跟现有科学体现完全不同,根本无法将其定义,最后也就是不了了之。 “毕竟,我们现在所处的地下深度,集高温度,高压强,高密度三者于一体,其实,在这样的情况下,‘固态’和‘液态’的概念已经不存在了,现有科学根本无法解释什么样的东西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存在!”罗悠一口气说完,略微停顿之后,继续道,“可,如果真的有生物能够在这样的状态下生存,并且如郎哥所言,可以自由切换状态的话,那么,几乎可以肯定——” 众人全都屏息凝神,睁大眼睛望着罗悠。 “这种生物的基础单位,或许就是——”罗悠轻咬了一下牙关,提高音量,像是宣判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大声道,“黑粒子!” 第232章 猫眼看世界 同时是固体,又是液体,还是气体。 这样的东西在现有的科学体系中根本不存在。 但是在假想和猜测中,这种东西还是有可能存在的,当然,一般的人根本都不敢去想象这样的事情,只有最大胆的科学家,最不受束缚的学者才有可能提出这样的假想。 关于黑粒子的假想的诞生,罗悠曾经是其中的一个参与者,但当时的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东西,可是在事后,不知为何,他似乎根本无法控制般地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样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存在的,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变化的。 这个问题曾经萦绕在罗悠的脑海中长达半年之久,终于,在一个暴雨过后的晚上,站在院子中的罗悠像是闭关参禅的老僧一样,一下子就开悟了。 他想明白了。 他明白了,这种可以随时切换状态的物质或许真的是存在的,但是需要从宏观的角度上来看,就像黑夜和白天的切换,就像暴雨和晴天的切换,就像阴气和阳气的切换。 从大的角度来看,状态之间的切换,其实并不一定代表物质的变化,而仅仅只是某种形体的改变而已。 想通这一点之后,罗悠心中的包袱终于彻底放下,虽然那时候黑粒子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意义,但是这对于他之后对目标树立和信念加成却有着很深的影响。 也就是说,罗悠干的更卖力了,而且,在干的过程中,还时常念叨着黑粒子的事情。 在念叨了将近三年,罗悠几乎都快要将黑粒子忘记了的时候,他们竟然发现了一种跟黑粒子类似的东西,这样罗悠如何不激动,如何不兴奋? 罗悠说出黑粒子之后,周围的几个科学家脸色各有不同,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有的表情凝重,有的凝眉沉思,只有那个蹲在地上品尝泥土的男子不为所动,好像并未听到罗悠的话一样。 秦朗也被震惊了,他知道黑粒子,但也仅仅是在刚才,才真正将黑粒子和他发现的那个东西联系到一起,毕竟黑粒子工程已经叫了这么多年了,他本能地将其看成了是一个代号,而不是隐藏着的一个巨大猜测和可能性的物质基础单位。 秦朗毕竟是最早一批的人,他第一个反应过来,矮小的身躯完全站起,脑袋顶在头顶的石壁上,看其模样,颇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小巨人。 他胸口起伏了几下,深吸几口气,平复下心情之后,望向罗悠道:“你有多大把握?” 罗悠双眼放光,几乎是咬牙牙关道:“它在哪?我要看到它。” “它当然是在洞里。”秦朗道。 “可我们的探测器并未发现它……”罗悠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电脑荧幕,上面有一个红点,不停像四周发射扫描光波,一圈又一圈,并未发现异常生物。 “你们的探测器只是普通的探测器。”秦朗道,“别忘了,那个东西并不在现有科学体系之内。”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的……”罗悠忽然明白了什么,立马问道,“难道是……猫眼?” 秦朗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道:“是的,你猜的没错。猫眼已经正式投入使用,今天算是它的首秀,我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其实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没成想,这个惊喜变成了惊吓。” 罗悠长吁一口气道,出神般地喃喃自语道:“是了……也只有猫眼这种不可思议的高科技搜寻仪才能发现那种可以变换状态的生物……” 秦朗轻咳了一声道:“要不,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吧,我怕等会找不到它了。” 罗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边弯腰往前走,一边说道:“我们既然已经找到它了,就不怕它跑掉,而且,我还有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 秦朗也转身朝着洞外走去,和罗悠相隔一米左右的距离,疑声问道:“什么猜测?” 罗悠回过头,望向身后的一众跟随着他做了十几个月无用功的伙伴们,缓缓说道:“我猜……它可能就是子夜。” “子夜?”身后众人的大脑再次被冲击,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难以置信,但隐隐约约间,又感觉到两者似乎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联系。 罗悠笑了笑,那笑容有点深不可测,他笑着道:“我们猜到了开始,却没猜到结局。” 说罢,他扭过头去,跟在秦朗的身后,走出了洞穴。 洞内,十几名科学家和专家们面面相觑,有的人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有的稍微聪明点的已经明白了三五分,知道那个生物的组成部分和黑粒子猜测有着某种关联。 有比较聪明的人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明白那个生物和“子夜”之间有着某种联系,而“子夜”正是阻止他们继续往更深处挖掘的罪魁祸首…… 几个非常聪明的人已经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们已经开始考虑更久远的事情,如果那个生物真的是黑粒子组成的,如果子夜正是那个生物,也就是说,有生物正阻挡他们进入地下,有可能之前那几个人都是这种生物杀死的,也就是说,地下更深处有见不得人的秘密,但是既然现在已经发现了它们,是不是就代表着…… 细思极恐。 这些科学家各个面色阴晴不定,唯有地上的那个穿着黑色服装的人,依旧蹲坐在地上,良久之后,这人才缓缓站起,低声喃喃自语:“要变天了……不,是要变地了。” 秦朗领着罗悠进入了旁边一个洞穴中,这个洞穴的布置明显要比刚才那个好很多,中间还有一个天然的石桌子一样的东西,正好可以用来放观测仪器,但跟刚才的洞穴一样的是,它们同样都非常的低矮。 有两个穿着紫青色工作服的人正在操作着旁边的一台灰乎乎的仪器,发出低声的嗡鸣声,偶尔传来一两声剧烈的咔嚓声,整个地面都跟着微微晃动。 秦朗看了一眼石桌上的荧幕,荧幕中有一个红点,正在往周围散播探测光波,光波波及范围内,并未发现异常,跟刚才那个洞穴中的探测器基本一致。 但是除了那一点红色之外,在荧幕中间,还有两个黄色的斑点,斑点在缓慢移动,同进同退,像是两只眼睛。 罗悠张开嘴,欲言又止。 秦朗走到石桌前,手指在虚空处点了几下,一个仪器从下方缓缓升起,像是两只大眼珠子,黄橙橙的,中间一点血红,看起来竟然有一丝恐怖,眼珠子末端连着两根管子,管子又细又长,在尖端处,甚至都变得跟针一样细了,然后变成了两条细丝电缆,深入进了地下。 秦朗朝着罗悠招了招手道:“过来吧,看看那个东西的模样,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罗悠走了过去,双眼紧盯着那个黄橙橙的东西,低声道:“这就是……猫眼?” “是的。”秦朗轻吁了一口气道,“耗时两年半,三百多人的团队,终于整出来一个像样的东西来,也算是给我们奋斗在一线的工作人员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这东西……真的有当初立项的时候说的那么神奇?” “其实,我觉得一般。”秦朗耸了耸肩,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过戴上去看东西,确实清晰,就好像你就在那里一样。猫眼,在我看来,其实就是借猫的眼睛看世界,只不过猫眼诡诈,看到的东西自然不大一样。” “猫眼何止诡诈……”罗悠悄然咽了一口唾沫,坐在了地上,双手抬起,缓缓伸向黄橙橙的猫眼。 猫眼头盔罩在了罗悠的脑袋上。 两颗巨大的黄色猫眼和他的双眼重合,挡住了他的视线。 眼前一片漆黑,黑的让人怀疑这个世界都已经不存在了。 罗悠伸出双手,往前悄然一摸,几乎在同时,秦朗对着旁边的助手点了点头。 猫眼启动。 罗悠嘴巴缓慢张大,像是慢镜头回放一样。 一滴唾液从他的嘴角流出,他却浑然未觉。 “啊——” 罗悠发出了一声惊呼,整个人猛地往前移,要不是秦朗的一只手忽然出现,他的脑袋就直接撞到石桌上了。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猫眼所看到的东西—— 震惊,无与伦比的震惊。 眼前的世界,匪夷所思。 第233章 与地下女人有个约会 借一双猫眼,看这个世界。 罗悠戴着那双黄橙橙的猫眼,猫眼的视野透过密集的管道一路延伸至地底深处。 在暗无天日的狭窄且垂直的通道中,有一个黄色的形状类似一只飞行着的小猫的仪器,正在缓慢地旋转着,它的四周有很多的小孔,小孔闪烁着青白色的光芒,如同一只只细小的眼睛。 罗悠的双眼已经和这些细小的眼睛联系在了一起,那些眼睛看到的东西,就是他看到的东西。 罗悠看到了一堆蓝色的流体状物体,像是一摊水一样,就在前方不远处,他忍不住伸出手往前方的虚空处抚摸了一下,仿似一伸手就能触及到一样。 当然,这是他的错觉,是猫眼给予他的错觉,他根本不可能够得着那滩水,它距离他足足有上万米的距离。 那滩蓝色的水在前方缓慢的流动着,自我形成一个闭环,好像它既是水流,又是盛着水流的器具一样。 这已经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了,罗悠的脑子转了两圈,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所知所学在这个东西的面前全无用处,所以干脆直接抛却之前的知识,只管先看它到底是什么情况再说。 那一摊蓝色的水在罗悠的注视之下,缓缓移动,移动片刻之后,很突然地,蓝色的水流直接垂直而起,接着迅速扭曲,像是一条水蛇,身体极尽柔软之能事,撞到周围的墙壁上,迅速融开,像是一堆泥铺在墙壁上,随即很快又重新组合成了水蛇样的条状物,扭动,撞击,变形,自主塑形,接着再次扭动,这个过程虽然迅速但是异常清晰,让人叹为观止。 还没等罗悠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扭动着的水蛇一样的东西猛地下降,直接变成了一个圆形的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异常沉重,罗悠的第一感觉是那像是一个铁球。 那个黑乎乎的像是铁球一样的东西忽然左右冲撞了起来,四周的墙壁在它的撞击之下碎石纷落,洞壁上直接砸穿了好几个孔洞,那模样像是有一个力气极大的人抡起铁锤来四处砸动一般。 罗悠再次震惊了,他很难想象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是同一个东西的两种状态,而且,看起来,它似乎可以随时随地切换。 瞬息之间,那个东西的状态再次变化,黑乎乎的铁球由黑色变为青白色,随后骤然升腾,在空中四散开来,像是一个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爆开一般,爆开之后,黑沉的铁球变成了青白色的气体,在空中漂浮着,晃动着。 三种状态,三个瞬间,三种变化,匪夷所思,叹为观止,难以置信。 罗悠脸色苍白,双手不停地抖动着,似乎已经被巨大的震惊冲昏了头脑,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站在旁边的秦朗面色凝重,低声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通过猫眼看到的东西,对罗悠的震撼远不止于此。 他亲眼看到了那个东西在极短的时间内切换了三种状态,这在现实世界中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整个切换的过程异常的圆融。 就好像水滴落在地面上浸入尘土,尘土变成泥水,泥水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被热量蒸发为了气体,尘土再次变为了尘土一样,只不过,那是三种不同的东西,而且,需要外力的作用才能够实现,但是,刚刚罗悠看到的那个东西,完全不需要任何的外力,就可以随意切换状态。 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个东西切换状态的顺序并不是固定的,而是随机且随意的,也就是说,只要它想,可以由固体切换为气体,也可以由气体切换为固体。 天呐,这到底是怎样神奇的东西,它内部的运转原理是怎样的,它是死的,还是活的?它有生命迹象吗?是类似于地球上的植物,还是动物,亦或是微生物? 罗悠一边观察着,一边思考着,他的脑子飞速旋转,但却根本无法理出哪怕一丁点的思路。 他只能愣愣地看着它,看着它在他的面前表演杂技一般不停地切换着状态。 他整个人完全是懵住的,好像变成了植物人。 那个东西似乎已经意识到罗悠的懵逼状态,它忽然调整了一下姿势,竟然正对着猫眼开始了它的一系列表演。 它先是将身体幻化成一个黑球,黑球左三圈右三圈旋转了片刻,接着黑球变为了青白色烟雾,烟雾腾空而起,在空中扭曲变形,形成了一个螺旋状的波纹,看起来充满艺术感。 截至到此,罗悠已经相信,这个东西肯定不是一般的死物,它应该有自己的意识,甚至可以说有自己的思想,要不然它怎么做出这些具有灵性的动作。 接着,青白色烟雾迅速融合,几乎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摊蓝色的水流,水流在正中间形成了一个涡流,涡流由慢变快,很快,那滩水的四周变成了浅蓝色,中间则变成了白色的孔洞。 罗悠恍然之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紧盯着那滩形成漩涡的水流。 那涡流也在紧盯着他,像是一只眼睛。 蓝白色的眼睛忽然闪了一下,罗悠不敢确信那到底是不是眼神,但是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似被电了一下,全身一阵抖动。 也就是这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低沉而缓慢,但却透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狡黠,好像一只年迈的狐狸,正在循循善诱着某个人去做某件他不敢做的事情。 罗悠的心在颤动,他确信自己听到那个声音了,但是却又什么都没有听清,而且,当他去努力捕捉那个声音的时候,那声音又不见了。 他痛恨这种想抓却抓不到的感觉,更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捕捉那个声音中隐藏着的信息。 他坚定地相信,那声音里肯定藏着某些至关重要的信息,有可能跟他们的黑粒子工程息息相关。 就在罗悠还在冥思苦想追忆那奇怪声音的时候,那滩蓝白色的水流中间的漩涡忽然再次眨了一下。 这一次,罗悠终于看清了,那确实是一双眼睛,一双人类的眼睛,细长的眼眸,白色的眼白,中间一点蓝色瞳仁,那个东西用自己的形体塑造了一只人类的眼睛,似乎想通过这只眼睛像人类传达某种信息。 罗悠咽了一口唾沫,大气不敢喘,双眼死死盯着那个漩涡眼睛。 眼睛连着眨了三下,第三下的时候,罗悠看到那眼睛中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狡黠的眼神,反而带着一种渴求的眼神。 罗悠模模糊糊间明白了什么,但还没等他将脑中的思路整理出来,涡流的形状变化了,变成了一根细长的棍子一样的东西。 罗悠凝神细看,发现那不是一根棍子,而是一根手指,是的,有骨节的手指,细长,雪白,甚至在末端处还有乳白色的指甲盖,修剪的整整齐齐,如果有人告诉他,这跟手指是一个青葱少女的手指,他绝对不会有丝毫怀疑。 罗悠再次震惊,但这一次震惊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很快,他就被那根手指所传达的信息所吸引了过去。 手指朝上,微微做出一个勾的姿势,像是一个魅惑的女人在对一个年轻气盛的俊朗青年勾手指。 罗悠的心微微一颤,这一颤跟之前的有所不同,之前是震惊是恐惧,现在则是心动。 他的心被勾了过去。 他成了年轻三十岁的俊朗青年,那个东西变成了他想象中的魅惑女人。 接着,青葱玉白的手指微微旋转,往右边一指,这一指看似平淡无奇,但却似能破江断山一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罗悠的目光跟着往右边看去。 右边,有一个黑乎乎的小孔,小孔中散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 罗悠看着那个小孔,又看着那根手指,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良久过后,罗悠恍惚般地道:“这是不是就是第五阶段第999个分支洞穴?” 一指站在罗悠身边的秦朗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但迅速想起来罗悠是看不见他点头的,于是沉声道:“是的。” “第999个分支洞穴中有没有继续挖掘别的分支洞穴?”罗悠问道。 秦朗有些生气,罗悠的问题有点像是明知故问,他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回答问题,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 罗悠紧咬了一下牙关,手指紧握,握成拳头,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手指尖端已经浸出血迹。 那个东西在罗悠的注视之下,又接连做了一连串的动作,那些动作有的俏皮,有的凝重,有的可爱,有的惊险,有的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有的让人不由地击节赞叹。 那个东西,变成了一个杂耍演员。 但,罗悠明白,它的所有动作全都意有所指,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动作而已,也正是因此,罗悠凭借着自己高超的记忆力,将那些动作一个不差地全部记在了脑海中,他相信,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看着看着,罗悠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了起来。 他流泪了吗?还是……猫眼中的风太急太寒,让他的泪腺本能地流出了泪水? 不管怎样,罗悠的内心忽然油然而生出了一种奇特的情绪,那种情绪像是感动,像是缅怀,像是憧憬,又像是迷恋。 如果,那个东西真的是个女人的话,罗悠可能会觉得自己此时已经爱上它了。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竟然在此时此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抹笑容在一直站在旁边不明就里的秦朗看来,简直是诡异到了极点,要不是顾忌到有可能会弄坏猫眼,秦朗就要直接将猫眼从罗悠的脸上扯下来了。 还没等秦朗说话,罗悠忽然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它知道我在看它。” “嗯?”秦朗没有明白过来。 “它像个女人。”罗悠说,“它在勾引我,它在跳舞,它在唱歌……” “什么?!”秦朗脖子前倾,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它给我指引了方向——”罗悠继续说,完全不理睬秦朗,或许他此时已经彻底沉浸在了另外一个世界中,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他和“它”,略微停顿之后,罗悠道,“它告诉我,千万千万,不要放弃。”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鬼东西?!”秦朗怒声骂了一句,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骂完之后,他再也不管是不是会弄坏猫眼,直接两手扒住罗悠的脖颈,拽住猫眼的边缘,用力往上一提。 猫眼脱落而下。 眼前的世界,回归现实。 恍若隔世。 它渐行渐远,它挥手告别。 它告诉他,会在前方等着他。 他即将看清它的脸,却最终迷离了自己的眼。 一片黑暗,夹杂着红光的闪烁。 现实,是如此的丑陋不堪。 罗悠兀自伸着双手,面朝前方,轻轻抚摸,他的前方空无一物。 但他的动作,看起来像是正在爱抚他最爱的女人。 那么缓慢,那么怜惜,那么让人动容。 震惊之余的秦朗看了一眼罗悠的脸之后,不由地轻呼出声—— 罗悠的双眼竟然是闭着的! 第234章 开天不足,辟地有余 摇晃着。 双手不停地摇晃着。 呐喊着。 嘴巴不停地呐喊着。 像是溺水者终于被救出水面一般,罗悠张开嘴巴,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灌输进肺部,激活了他的身体,同时也激活了他的意识和思想。 罗悠终于醒了过来,在秦朗几乎就要摇晃断了自己的双手,几乎要喊破嗓子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秦朗小小的躯体有些弯曲,他脸色发青,怒目蹬着罗悠,早已想好的骂人话语还未脱口而出,就被罗悠硬生生打断。 “猫眼有传导声音的功能吗?”罗悠的神色依旧有些恍惚,但眼神却锐利地吓人。 也许是被罗悠骇人的眼神震慑的,也许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秦朗清了清嗓子,将已经在嗓子眼处的骂人话语硬生生吞了回去,说道:“没有这个功能,怎么,你听到有人通过猫眼说话?” “是的。我怀疑,那个东西,或许跟人类有着某种关联。”罗悠的话让秦朗一惊。 此时,秦朗已将刚才的骂人冲动忘的一干二净,急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悠长吁了一口气,目光遥望前方,似乎已陷入回忆当中。 良久过后,罗悠才似有所悟般地道:“在过去,那些勘探项目相继夭折的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遇到了灵异事件,比如自杀事件,比如梦游事件,比如奇奇怪怪的声音,比如扑朔迷离的鬼影……现在,我忽然觉得,那些灵异事件,或许并不是想要阻止他们继续挖掘——” 秦朗眉头轻皱,矮小的身躯微微挺直后背,脑袋正好靠在头顶的墙壁上,罗悠这个新奇的思路让他觉得好像有点意思,他点了点头,示意罗悠继续说下去。 “或许,那些灵异事件的真正原因,是想鼓励他们继续挖掘下去,或者是想给他们指引一条新的道路,这条道路,能够帮助他们打通挖掘过程中遇到的极点,朝着更深处迈进。”罗悠说完之后,望向秦朗,他的面色沉静,眼神锐利,经过猫眼看过地下之后,他整个人似乎都发生了某些显而易见的变化。 秦朗沉吟着,默不作声,再次弯腰,在低矮的洞穴内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秦朗就会出现这样的状态。 罗悠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托腮沉思着,目光再次涣散,又陷入了自我的世界当中。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秦朗道,“那它们这样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难不成是想让我们侵占它们的家园?那对它们没有一丁点好处啊。” “错了。”罗悠道,“如果真的有地下世界,那么上亿年的时间里,为什么它们没有从地下来到地上,难道是因为它们不想吗?不,我觉得,它们可能想的很,因为地下显然比地下更有意思,而且,地上面积更大,视野更宽,物种更多,资源更丰富,当然,它们或许有着别的目的,并不是因为想要地球表面的某种物质才上来,而是因为一种特殊的东西——” “什么特殊的东西?”见罗悠忽然闭上了嘴巴,秦朗不由地问道,现在,他对这个思路已经相当感兴趣了。 “肉身。”罗悠忽然睁大了眼睛,双眼放光,仿似参禅的老僧忽然悟到了真理,沉声道,“那个东西有形无质,又有质无形,甚至可以随意切换状态。但在我看来,那是一种虚空和空无的幻觉状态。也就是说,它其实是活在另外一个层次里的生物,跟人类活生生有血有肉的身体是完全不同的,或许,它们向往的,想要得到的,正是我们人类的肉身!” “肉身?!”秦朗再次被震惊,罗悠的每一次回答都让秦朗感到震惊,他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隐隐约约间,又有种奇特的感觉,觉得事实正是罗悠所说的那样。 按理说,一向胸有沟壑,对下属并不怎么信任,只相信自己,有些刚愎自用的小矮人秦朗,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相信一个下属这种天马行空般的想法的。 但是现在,秦朗不仅有点相信了,甚至为这个想法的出现而感到身心荡漾,心潮澎湃。 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应该还是在将近一年前,黑粒子工程成功突破第四阶段的时候。 秦朗瞪大了眼睛,望着罗悠,他希望罗悠能继续说下去,至少稍微再解释一下,现在他还不是很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隐约感觉到,事情好像正在朝着一个比较乐观的方向迈进。 秦朗的这个直觉无疑是准确的,其实,自从用猫眼发现了那个离奇而又古怪的东西之后,他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可是之前他无法捕捉这种感觉,也无法形成思路,是罗悠将他的这种感觉具象地描述了出来。 罗悠没有继续再说什么,而是再次陷入了沉思当中。 一向不懂得善解人意的秦朗,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去打扰罗悠的思考,而是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 在等待的过程中,秦朗的目光扫向了放在桌子上的猫眼仪器,那两个黄橙橙的眼珠子看起来好像充满灵性一样,他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继续看下去了,他可不想变得像罗悠那样神神叨叨,陷入幻境当中。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一想到那件更重要的事情,秦朗的头忽然有点疼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黑粒子工程已经接近末尾收官阶段。 但是,很少有人真正了解收官阶段意味着什么,秦朗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不久以后他将要做的那件重要的事,浑身的血液都仿似凉了许多……能不能下的了手,是个问题。 而且,黑粒子收官能够顺利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项目成功与否,秦朗根本无法左右,甚至影响不了丝毫。 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官职和权利好像比较大,但整个黑粒子工程涉及人员非常之多,而且各个行业都有,内部暗流涌动,外部波云诡谲。 他一个小小的地下勘探负责人,跟这些大人物相比,实在是如同蚂蚁一般渺小且卑微。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秦朗才能够扶摇直上,在短短两年时间,先后顶掉三个上司,坐稳了这个职位,并且成为了堕落派首脑,樊道明的心腹之一。 一想到这,秦朗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如果有可能,他情愿自己不是樊道明的心腹,因为自从做了他的心腹之后,秦朗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虽然秦朗不想承认,但心理还是隐约感觉得到,樊道明这个人,可能有点变态…… 秦朗悄然咽了一口唾沫,急忙斩断了自己这方面的念头,毕竟,再怎么说,樊道明,于他有恩。 而作为一名没有核心技术的管理型人才,秦朗也只能靠着他自己那点打小从各种白眼和冷落中洞悉出来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并且还能够保证自己活的不错。 黑粒子工程到底会不会成功,秦朗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成功,对整个世界将会是翻天覆地般的影响。 别人可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黑粒子工程为什么会影响整个世界,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么惊天的秘密? 秦朗多多少少了解一二,但也不是特别清楚,即使知道那一丁点,就足以让他感到震惊,并且知道自己绝对无法跟黑粒子工程的上头人物相抗衡。 逃走不可能,举报不可能,既然进了这个坑,就老老实实做下去,说不定,真如樊道明跟他承诺的那样,如果成功了,而且那时秦朗还活着的话,那些功成名就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这就是秦朗的奔头。 也正是因为上头给他画的这个大饼,所以秦朗才能没日没夜地干下去,像是一台机器一样,永远也不停止转动,直到自己油尽灯枯。 越想越远,今天的思维出奇地发散,难不能也跟用了猫眼有关? 秦朗眯起眼睛,往前前方,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衣素面的人影,一闪即逝,但却震撼人心。 秦朗轻呼一声,思绪再次飘远,这一次,想着想着,秦朗的脸色不由地发红了起来,像是喝了一杯醇厚的美酒一样,他自言自语般地念出了一个名:“若若……” 念出这个颇具女性化的名字之后,秦朗好像犯了什么大罪一样,脸色立马变得通红,直接红到了耳朵根,接着他双手抱头,用力捶打了两下,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也就在这时,一直陷入沉思状态,好像变成了木头人一般的罗悠缓缓转了转脑袋。 罗悠说话了。 他说了一句让秦朗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罗悠说:“开天不行,辟地足以。” 秦朗眉头紧皱,这个家伙想了这么半天,就想出来这句古怪的话来,而且对黑粒子项目好像全无用处,对从猫眼中看到的那个神奇的东西也仿似没什么用处,难道,他的脑子傻掉了? 但是,接下来,罗悠又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秦朗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那句话之后,秦朗竟然隐隐有点佩服罗悠了。 这个迂腐的书生认真起来,确实还是有点分量的。 第235章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陷入沉思半天之后,让秦朗等的抓耳挠腮的罗悠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让秦朗感到莫名其妙。 罗悠说:“开天不足,辟地有余。” 还没等秦朗对这句话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破口开骂,罗悠的第二句话便接踵而来,这句话打消了秦朗内心的焦躁和骂人和冲动。 罗悠的第二句话是:“顺着它指引的方向,我们便能开辟新的天地。” 它是谁?秦朗在脑中自问,同时嘴巴里也问了出来:“它是谁?” “就是——它。”罗悠往地下一指,脸色凝重,沉声道,“现在,我们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了。郎哥,不管你信不信,反正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不然,我们就冒险一次,是成是败,尽人事,听天命。要不然,我们就这样一直挖下去,直到上头的人失去耐心,将我们全部——”罗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随即迅速放下了手掌。 秦朗轻咬了一下牙关,随后长吁一口气,罗悠的这句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这也正是秦朗对罗悠改观的原因之一,这个读书读的脑子差点坏掉的家伙看来还是有点危机感的,而且,他的话带着一股子狠劲,这在纯粹的读书人身上,在核心技术人员身上,是很少见到的。 秦朗紧闭嘴唇,一语不发,但是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的想法,他希望罗悠继续说下去。 罗悠读懂了秦朗目光中的意思,而且还从秦朗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他咽了一口唾沫之后道:“我们将之前的预判和战略全部抛掉,干脆什么都不做设计和打算,直接开挖。” “怎么挖?”秦朗问道。 “顺着那个东西手指的方向去挖。”罗悠道,“就在刚刚,那个东西手指的方向,有一个发出蓝光的孔洞,而且,那个东西好像还在对我说话,虽然我还没弄明白那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有可能并不是我们人类的语言,但显然,它的话并没有恶意,我能感觉到。” “你是说,那个东西指哪,我们便朝着哪里去挖?” “正是如此。”罗悠点头。 “失败了呢?”秦朗问道。 “有损失吗?”罗悠反问道。 “可那样的话……我们之前的那些分支洞穴的设计和分阶段性的战略方向就完全被破坏和打乱了。”秦朗还是有些担忧,毕竟他们已经做了三年,还是做出了些成绩的,他还不想功亏一篑。 “不破不立!”罗悠一字一句地道,语气中带着一股狠劲。 秦朗对罗悠再次刮目相看,平时怎么没看出来罗悠有这方面的品质,难不成,真的是被逼到绝路上了? 秦朗斜眼盯着罗悠,良久之后才道:“可我们该如何在一个洞穴中做到转弯?现在我们的仪器都是直上直下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定下分支洞穴的战略。” 罗悠忽然笑了笑,这笑容看起来有些诡异,好像一只老狐狸终于将目标引诱进了圈套里。 秦朗刚想问罗悠在笑什么,话到嘴边还没等说出来,罗悠便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道:“既然我们有了猫眼,为什么不彻底利用起来呢?” “猫眼?”秦朗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猫眼有如此强大的功能。”罗悠竟然眨了一下眼睛,说道,“之前我们是没有,现在有了,当然要利用起来。” “怎么利用?”秦朗不知不觉间思路已经被罗悠给引着往前走了,而且,刚刚罗悠眨的那一下眼睛,看起来颇为陌生,甚至带着一股魅惑的气息,可惜,罗悠是个男的。 “猫眼在下,便是我们的眼睛。”罗悠道,“挖掘仪器在上,便是我们的手臂,直线通道彻底打通,并且拓宽,将仪器下放至最低点,利用猫眼的无死角探测,使用模拟机器人进入地底操作。当然,挖掘仪器要使用小型的,最好直接针孔挖掘,我们现在不求挖出一条巨大的通道,只求打通就行,所以,即使是针孔大小,都无妨。” “针孔挖掘机?机器人手臂?猫眼?”秦朗搓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三者组成一体,且挖且进?” “对!” “可是……”秦朗还是有点担心,“那样的话,我们三年来定下的战略全都崩塌了啊……以后也不可能再按照战略往下走了,全部都打乱了,而且……这样能行吗?” “我说了,已经到了这么阶段,什么战略不战略的,全都是扯淡,我们早已创造历史了好吗?!现在,就要我们做点出格的事情出来吧。”罗悠轻咬牙关,紧盯着秦朗,语气忽然变得极具煽动性,“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秦朗重复了一遍,同时抬起头来,望向罗悠。 此时的罗悠,双眼放光,眼神中带着一股子不可遏制的疯狂劲头,这在之前是从未出现过的。 似乎,从摘下猫眼仪器之后,罗悠整个人都发生了某些变化。 可是,秦朗自己也戴了,为啥没事? 小矮人秦朗的腰肢忽然弯曲了一下,好像被人从腹部打了一拳,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个事情有点大,我还是先上报一下……” 秦朗知道自己已经被说动了,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得先上报,毕竟,这件事不是小事,虽然挖掘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他是可以随机应变自主决定的,但是,这个责任,他可不想背,也背不起。 忽然间,一只手搭在了秦朗的肩头,那只手出现的速度很快,秦朗不是不想躲,而是根本躲不开,而且,那手掌的力量很大,不像是一个书生所拥有的力量,也不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拥有的力量。 搭在秦朗肩头的手,正是罗悠的。 罗悠按住了想要转身的秦朗,双眼紧盯着他,沉声缓慢地道:“不要上报。” 他的话竟然隐隐带着一种命令式的语气,让秦朗有点不舒服,但是这种不舒服很快就烟消云散,因为,他看到了罗悠那双几乎就要燃烧起来的眼睛。 罗悠的眼睛里有火,是的,有火,蓝色的火焰,跳跃着的——蓝色火焰。 “为什么?”秦朗的声音竟然有些软了下去。 “因为,你我都会死。”罗悠的声音阴冷生硬,“你我都很清楚,上报之后,他们绝不会同意,那么,这件事也就永远都不可能了。” “他们是有可能不同意,可是我们也不会因此而死啊……这毕竟只是我们的一个想法和思路……” “那个东西,会让我们死!”罗悠的语气愈发阴冷,让秦朗都不由地浑身一抖。 “你……什么意思?”秦朗几乎是颤声问道,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害怕。 “嘿嘿,嘿嘿。”罗悠忽然笑了起来,他的脸扭曲了起来,那笑容挂在他的脸上,竟然比哭还要难看。 秦朗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身上的能量好像被这声阴沉诡异的笑瞬间吸走了一样,双腿一软,要不是罗悠紧抓着他的肩膀,他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了。 “你觉得呢?”罗悠问道,破天荒地露出了一口黄牙,牙齿缝隙中竟然浸出血迹,看起来异常恐怖。 “好……好……”秦朗迅速点头,稳住身形,紧盯着罗悠的瞳仁深处,好像并不是对罗悠说话,而是对着罗悠瞳孔深处的那两团跳跃着的蓝色火焰说话。 “嘿嘿。”罗悠再次笑了起来,这一次,笑容好看了一些,至少比哭要好看,“那我们就抓紧行动起来吧。” 几乎在同时,石桌上的猫眼忽然动了起来,那对黄橙橙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好像在眨眼一般。 他们,即将向着邪恶的深渊坠落而去。 但,有些人,却偏偏就是喜欢和邪恶做交易。 善恶,一念间。 命运,不相干。 罗悠和秦朗,肩并肩,走出洞穴。 走到洞穴的出口,罗悠回过头来,对着虚空处,神秘一笑。 在过去一年多没有笑过的他,在今天的半个小时内,不多不少,已经整整笑了七次。 第236章 让脑袋飞一会 秦朗和罗悠统一战线,不顾所有人反对和质疑的声音,毅然决然改变最初定下的战略计划,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开始下一次的挖掘行动。 这在那些秉持着以稳重和安全为前提,按部就班循序渐进的正统科学家们看来简直难以接受。 对于这些人,罗悠并没有过多解释。 秦朗本来想要说上两句,但看到罗悠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于是,第五阶段第999次挖掘勘探宣布暂时停止,而同时,第1000次挖掘行动正式开始。 两个洞穴,双管齐下。 这第1000次,跟以往的999次完全不一样,它是套在第999次的洞穴中的,但不是往下的,而是往右的,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完全违背了他们最初的设计理念,且不说这样挖掘,仪器在里面自主运转的可操作性有多难,光是挖掘的危险性就足以让所有人心底发凉,胆战心惊。 毕竟,这样横向挖掘,一旦坍塌,他们之前挖掘的所有洞穴有可能都跟着一起坍塌,而他们的性命,也会葬送在此。 横向挖掘,是在用性命探路,还是在用很多人的性命。 在除了秦朗和罗悠两人之外的其余所有人看来,这第1000次勘探的洞穴,完全就是扯淡,而且,扯的还不是一般的淡,还是一个超级大的淡。 这一次挖掘,首先是要将第999次洞穴挖宽,在不确定这条洞穴是否成功之前,就贸然这么做,这明显是一种孤注一掷的行为,而且耗费工时和资源量都非常大,如果这个洞穴一旦以失败告终,那损失将会是惨重的。 而且,挖宽之后,还要往右边挖,右边有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右边是否会被阻挡,是否会出现意外情况,也没有事先勘探和检测,完全就是一时兴起,想怎么挖就怎么挖,这在那些人看来,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但是,上头的命令毕竟是命令,质疑可以在最开始的时候质疑,一旦方案真正确定下来,那还是要不遗余力地去执行。 毕竟,黑粒子工程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一份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差事,那些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被弄进来的人,事后知道真相之后,都后悔不迭。 但是,也有不少的人,是心甘情愿来这里干活的,毕竟,不是每一个科学家都能够接触到如此先进的设备和工作环境,而且,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们自己显然很清楚,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是在创造历史。 金钱,名誉,家庭,和创造历史,孰轻孰重,难以说清。 但如果不创造历史,能够危害家庭,而创造历史的过程中,可以得到数之不尽的金钱,成功之后还可以名利双收,甚至永垂青史,在这样的情况下,相信选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第1000次挖掘正式开始。 拓宽第999次的洞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当然,也是因为这次的拓宽跟之前的拓宽不一样。 这一次,对宽度的要求仅仅是能够将微型挖掘仪器放进去就可以,当然,除此之外,还要将模拟机器人放进去。 挖宽工作耗时三十六个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千篇一律的工作,录像工作人员显然也知道这样繁复的工作内容展示出来毫无意义,故而删减了大部分,所以密室内的马不庸并未快进,早已经被录像内容吸引了十二分注意力的众人,也毫无所觉,直接就看到了挖宽工作结束的时候。 挖宽工作结束,微型挖掘仪器被吊了进去。 机器人也被吊了进去。 除了这两个东西之外,进入洞底深处的,还有猫眼,准确的说,猫眼一直都在那。 秦朗站在一块较大的荧幕面前观看着,他看到的内容是探测器探测到的内容,几乎完整地展示出了洞穴内的所有景物,包括在空中漂浮旋转着的猫眼。 但是,探测器看不到“那个东西”,所以众人也看不到“那个东西”。 只有罗悠能看见。 此时,另外一边的密洞内,罗悠正戴着猫眼,通过猫眼看着地底下的世界。 无比清晰,清晰的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除了那些本该就出现的东西之外,猫眼的视界中,还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影子在猫眼的注视之下,缓慢变形,变成了一摊蓝色的水,中间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发白,逐渐幻化成了一只细长的眼睛。 罗悠认识它。 是的,虽然只见过一次,虽然只交流过一次,但是罗悠却觉得,他们之间仿似已经是老朋友了。 不,老朋友可能不太贴切,如果“那个东西”是个女人的话,罗悠情愿将两个人的关系比喻成久别重逢的恋人。 想到这,罗悠的心竟然怦怦跳动了几下。 但让他奇怪的是,这一次,那只眼睛并没有眨,眼神也如同水面般平静。 罗悠猜测,它有可能是睡着了,或者是进入了另外一种状态。 罗悠也并不想立即和它进行眼神交流或者语言交流,他只想要看着它,欣赏它,观察它,研究它,像是欣赏雨后的彩虹,像是欣赏大海的潮起潮落,像是欣赏人生百态,世事沉浮。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在罗悠的内心中产生过了,非常的奇妙,让他觉得仿似回到了十八岁。 他忽然再次咧嘴笑了,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八次笑容了, 这第八次,并没有之前几次那么诡异,反而带着一丝温情,一丝甜蜜。 对于自己的异常状态,罗悠本人并未有丝毫的察觉。 他觉得自己此时无比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现在,他一点都不怀疑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同样也不怀疑自己能够解开遗留下来的世界性地理学难题,甚至包括物理难题,但是,他没时间去解题,有比解题更重要且更具有现实意义的事情等着他做。 “那个东西”指引了方向,给了他答案,激起了他内心的波澜,让他看到了希望,让他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奇迹存在。 这个奇迹,包括天堂,包括地狱,包括上帝,包括阎王。 他开始下达命令。 命令通过电磁信号,直接传输进秦朗的耳中。 本来秦朗是上司,领导着罗悠,但是现在,却反了过来,罗悠下达命令,秦朗作为傀儡,向所有人再传达命令。 不过,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别人并不知道有这层关系,反正怎么看都是秦朗在下命令。 罗悠其实是通过猫眼下达的命令,对于猫眼中看到的东西,罗悠比秦朗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而且,他甚至能听到声音,还能和“那个东西”进行交流,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秦朗甘愿如此,只要计划成功,就是丢掉半条命,他也愿意。 毕竟,想要得到的愈多,失去的便会越多,这个道理,秦朗早已熟稔。 毕竟,秦朗只有一米四,光是这个身高在过去许多年中经历的非议和白眼,鄙夷和嘲讽,就足以让他领悟很多的人生哲理,这种亲身实践的哲理,比书上看来的,别人嘴巴里听来的,都要实用且真挚地多。 一个又一个的命令下达。 微型挖掘仪器精准聚焦到了右边那个发出蓝色光芒的小孔中,当然,这个小孔别人看不见,只有戴着猫眼的罗悠能够看得见。 模拟机器人已经就位,随时准备操控挖掘仪器。 洞穴中的工作人员也已经就位,随时可以操控机器人。 秦朗也已经就位,随时可以下达命令。 可是罗悠,却在密洞内紧闭嘴巴,一言不发。 “什么情况?”秦朗贴着自己的耳朵,对着电磁耳麦轻声问道。 “别急。”罗悠的声音很缓慢,这是一种胸有成竹的声音。 秦朗还要再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他按了按有点凸出的耳麦,将其使劲往耳朵里面塞了塞,似乎是想要借此发泄一些心情。 秦朗很清楚,此时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等待,安静且耐心地等待,他已经孤注一掷了,要是再失去耐心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等了半天,罗悠还是没有动静,秦朗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看着洞穴内那些紧张兮兮等待着自己下达命令的工作人员们,忽然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时,他才恍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同意罗悠的建议呢?为什么会抛掉整个挖掘工程的战略计划呢? 罗悠疯了,难道自己也疯了?! 秦朗立马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的不仅是地位,还有性命,不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他远在老家的老父老母的性命,甚至有可能还会失去“若若”的性命。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的指令早已下达,第999个洞穴也已被拓宽,所有的东西都改变了,还能回头吗? 不过……横向挖掘还没有开始,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如果这一步进行了,那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现在这一步还没有开始,尚且有回头的余地。 要不干脆将拓宽行为和这次的指令失误甩给罗悠?说是罗悠逼迫他这么做的,罗悠不堪压力,已经发疯,才导致的一场行为? 好像可行! 秦朗深吸一口气,已经下定决定要这么做,弃车保帅,而且,这事本身就是罗悠一人所为,自己完全是被诱导了,才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幸亏醒悟的早。” 秦朗在脑中略微沉吟片刻,想好了措辞,刚要开口下达停止的命令,谁知,就在这时,耳朵里的电磁耳麦响了起来,是罗悠的声音,但又似乎不是他的声音,声音有些涩,有点怪,还有点刺耳。 “你不怕死吗?”耳麦中的声音问道。 “罗悠,你他妈最应该死,老子是瞎了眼了才会信你,你死定了,老子不陪你玩了!”说罢,秦朗就要去拔出自己的耳麦,他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听见这个疯子的只言片语。 “等等。”罗悠的古怪声音再次传来,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窃喜,好像刚刚偷到了什么胜利的果实,“最后一句话,听我说完。” “说!”秦朗压低声音,几乎是闷吼了出来,他的一只手已经贴在了耳朵上。 “若若是谁?” “什么?!你他妈说什么?!”秦朗感觉自己的血液突突地往头顶冲。 “太可惜了”罗悠那古怪音调再次传来,“一个这么好的女孩,竟然被一个侏儒成天惦记着,你要脸吗?” “你——”秦朗张口说话,想要破口大骂,但感觉喉头一甜,好像有什么东西塞在了里面。 几乎在同时,罗悠的声音传来:“去地底下,替我向阎王爷问好。” 话音未落,秦朗只感觉耳朵里的电磁耳麦像是一个小气球一样鼓胀了起来,鼓胀的他的耳朵有些发疼,他将手指伸进去,用力一拔,一条红色的线连带着被拔了出来—— “轰!”地一声巨响。 脑内爆炸。 血浆和脑汁四散飞溅。 两只眼球在空中滑翔,同时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乒乓”声响,如同死神的奏鸣曲。 其中一只眼球兀自睁得很大,显然死不瞑目。 脑袋处空空荡荡,脖子也没有了,只有胸腔处的孔洞中如同喷泉一般往空中不停地喷射鲜血。 几秒钟之后,秦朗短小但不精悍的下半身摇晃了几下,跌倒在了地上。 “我说过的,如果不同意,我们都会死。” 阴暗的密室内,罗悠取下猫眼,闭着双眼,对着虚空处微微一笑,神情诡异,语气阴冷。 第237章 能屈能伸 秦朗的突发性死亡事件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吓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在项目进行过程中,其实没少死人,但是鲜有这种脑袋直接爆掉的情况,还是在他们眼皮底下直接爆掉的,最关键的是,这个人还是他们地下挖掘项目核心负责人之一。 这是一起偶然事件吗?还是灵异事件? 难道说,连地下的生物都不想让他们横向挖掘? 当然,除了罗悠之外,这些人全都以为这起意外事件之所以发生,其中一个目的便是让他们不横行挖掘,这也正应了罗悠之前的猜测,其实,在过去的那些挖掘项目中,偶尔出现的灵异事件,其实并不是不想让他们继续挖掘,反而是想让他们继续下去,而且,有时候还专门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 过了良久之后,众人才真正反应过来,有的人在轻呼,有的人在低声尖叫,有的人在不停地擦拭着身上飞溅的鲜血,有的人双手合十,似乎正在给没有脑袋了的秦朗祈祷。 “是一起意外事件。”罗悠从洞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哀伤的表情,但眼神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自信劲,“我会汇报上去,大家不要在意。那句老话说的好,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所以,干好手头的活,珍惜每一天。” 罗悠轻描淡写地表态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在往常,项目中有人死亡,罗悠总是表现的非常焦虑,甚至用惊恐来形容都毫不为过,而罗悠本人,在他们眼中也一直是一个敬畏生命的大善人。 就是这个大家眼中的老好人,竟然说出了这种有些轻视生命的话,这让这些一直跟着他的人如何不吃惊,如何不诧异。 但是罗悠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多大的反应,他走到了没有脑袋的秦朗身侧,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将秦朗那矮小的身躯踢了过来,然后弯下腰,将小矮人兜里的工牌和钥匙取了下来。 罗悠将工牌和钥匙揣进自己兜里,转身对站在门口的两个穿着紫青色服装的工作人员道:“把他抬出去,现在是关键时候,一切从简。” 两个工作人员相互看了看,又朝着里面的一干人等看了看,好像并不确定要怎么做。 毕竟,罗悠是技术负责人,主要管理的是那些科学家,但其实他也就是一个领头的,手中的权利几乎没有,而那些紫青色的助手人员们之前全都是听从小矮人秦朗的指挥,可现在秦朗忽然脑袋爆裂,他们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难不成真要听罗悠的? 这里,好像也只有罗悠表面上的职位最大了,而且,他的口碑和威望一向不错,为人也挺好,对新人助手都算是比较照顾,像个老大哥一样。 就在不久前,那个因为传达突发事件结结巴巴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新人助手被秦朗痛批一顿之后,第一个看的人便是罗悠,显然是希望罗悠为他求情来着。 然而,那个新人助手没有等到惩罚的到来,却听到了一声爆炸声,随后,便看到了脑袋像个被踩爆的西瓜一样四散飞溅的秦朗了。 惩罚永远都不会来了。 那个新人助手此时正站在洞口处,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再次将目光望向了罗悠,就在刚刚,他已经下了决定,要听从罗悠的指挥,毕竟他是新人,对秦朗没有多少感情,也不算墙头草迎风倒,况且,罗悠这人确实也不错,除了秦朗之外,在这里,算是职位比较高的了。 新人助手跨前一步,沉声道:“听从罗指导的指挥。” “嗯。”罗悠面无表情,指了指秦朗的尸体,“抬走。” 新人助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另外那名助手道:“来,搭把手。” 另外那名助手无奈之下,只能走上前去,和新人助手一起,将秦朗的尸体抬了出去。 看着秦朗的助手都已经听从罗悠的指挥了,那些一直视罗悠为直接上司的科学家和研究者们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他们眼巴巴地看了一会罗悠,似乎是想从罗悠口中再听到些什么信息,至少也要对秦朗的死表示一下缅怀什么的吧。 然而,他们只看到了一个表无表情,眼神古怪,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微笑的罗悠,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罗悠变得陌生了。 可不管怎样,活还是要干,命还是要要。 罗悠下达了命令,下达了那是秦朗想要喊停,却没来得及喊停的命令。 罗悠当然不会喊停,他大手一挥,提高音量,厉声喝道:“第1000次洞穴,横向挖掘,正式开始!” 这是一次突破性的挖掘,也是一次毁灭性的挖掘,同时,更是一次创造历史的挖掘。 这次挖掘将直接决定了数个月后,人类是否是地球主人的身份继续存活在地球表面上。 挖掘过程时断时续,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期间,罗悠多次走进另外一个密室,也就是秦朗活着的时候,用来办公的那个密室。 罗悠在密室中戴上猫眼,观察地底下“那个生物”的一举一动,跟随着它的指引,拟定挖掘的方向和路线。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必须要精确计算方位,所以,每一次和那个生物交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还是那只青葱玉手,还是蓝白相间的眼睛。 眼睛偶尔还会眨一下眼睛,手指时不时地朝着罗悠勾一下。 魅惑,那个生物,像是个魅惑的女人。 罗悠沉浸于此,不知是因为想要洞悉地下深处的秘密,精确计算挖掘方位,还是想多看一眼那个生物,亦或两者都有。 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已经侵袭了他的全身,欲罢不能,已达忘我之境。 恍惚之间,他再次听见了那个生物的声音。 空灵飘渺的声音,像是来自天堂的呼唤,又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他听不清楚那声音说的是什么,但是能听清字符和音节,然而还是完全无法理解,他意识到,那可能并不是人类的语言。 最让罗悠激动的是,他能够听出来,那个声音属于一个女人的声音,当然,前提是它是人的话。 如果它不是人,那它则属于一个雌性生物的声音。 罗悠不仅从中听出了母性般的温柔和慈爱,还听出了花蕊一样的芬芳和甜蜜。 罗悠陷进去了。 他的思想陷进去了,他的精神陷进去了,除了那具已经老迈的肉身之外,他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猫眼之下,亦真亦幻。 还是那个率先听从罗悠指挥的新助手,将在猫眼世界中肆意挥洒自己感情的罗悠从亦真亦幻里面拉回了现实。 罗悠摘下了猫眼,脸上带着怒容。 穿着紫青色工作服的新助手舔了舔舌头道:“是这样的……罗指导,那些人现在全都在等着你下命令呢……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什么命令?!我不是早就下令挖掘了吗?!”罗悠话中带着怒意。 新助手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害怕,随后他才鼓起勇气道:“挖掘已经停止了……” “什么?!为什么停止?!”罗悠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忘记了头顶的石壁,所以脑袋砰地一声撞了上去,疼的他嗷嗷直叫。 也正是这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反而是让罗悠的脑袋变得清醒了一些,他压制下心底的波动情绪,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助手咽了一口唾沫道:“已经挖到尽头了……他们说,已经挖不动了,前面,又碰到了那个子夜,也就是之前一直阻挡我们的那个东西。” 罗悠沉思片刻,迅速冷静下来,随后对新助手道:“过去告诉他们,我十分钟之后到。” “好。”新助手转过身去,朝着洞外走去。 “这一次,能不能说清楚?”罗悠望着新助手的背影问道,显然,罗悠还记得不久之前,这个新助手在解释那件突发状况的时候,结结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场景。 “肯定能。”新助手转过身来,望着罗悠,目光中带着渴望,他希望得到新的机会,证明自己。 罗悠点了点头。 新助手快步走了出去,虽然依旧是弯腰前行,但是腰杆却似乎比之前直了许多。 罗悠重新坐回石桌前,深吸一口气,拿起猫眼,戴了上去。 一边戴着,他一边自言自语:“你为啥要跟我恶作剧呢?” 两个黄橙橙的眼珠子戴在了罗悠的眼睛上,借助着猫眼那神奇的穿透能力,他再次和那个东西对视上了。 那个东西的形状再次变化。 它变成了一根脚趾。 是的,大脚趾。 罗悠微微一愣,随后噗嗤一声笑了。 大脚趾虽然是大脚趾,但看起来依旧很秀气,只有女人的脚趾才会这么秀气,而且,还是漂亮女人的脚趾。 大脚趾微微扭动,似乎是在和罗悠打招呼,罗悠也摇晃了一下自己的手,在虚空中朝前一挥。 接着,大脚趾朝着前面一点,并且朝着前方迅速滑去。 前方,便是第1000次挖掘的横向洞穴,因为是微型挖掘机挖出来的,所以洞穴的直接只有20厘米,刚刚好够微型挖掘机和模拟机器人穿行。 那个东西所幻化的大脚趾飞了进去。 罗悠控制着猫眼也跟着飞了进去。 大脚趾在前面加速飞行,眨眼之间,已经飞出几百米,好像距离对它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一样。 猫眼虽然已经很轻便灵动了,但还是花了两分多钟才追上去。 大脚趾停了下来,洞穴到这里也停止了挖掘,应该是碰到了挖不过去的东西,也就是之前他们将其命名为“子夜”的那个东西。 大脚趾往地下轻轻一点,接着腾空而起,往头顶撞去,头顶碎石纷落下,露出了一个红色的不明物体。 红色不明物体像是一团附在石壁上的血渍,又像是一个巨大的扁平状的蝙蝠,死死趴在石壁上。 大脚趾再次切换状态,变成了蓝色的水流,朝着头顶的墙壁冲去。 红色不明物体在其冲刷之下,逐渐褪色,最终消失不见。 水流扭动,中间形成一个漩涡,变成蓝白相间的眼睛,并且朝着罗悠眨了一下眼。 这一次的眨眼,带着一丝顽皮。 罗悠恍然大悟,随后对着蓝白漩涡会心一笑。 他摘下猫眼,转过身,恰好看见那个新助手正站在门口,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进来。 新助手看见罗悠起身之后,急忙道:“罗指导,十分钟过去了……他们问你……” 罗悠紧盯着新助手的双眼,良久之后,才沉声缓慢道:“告诉他们,原地调整方向,往上挖,直径18.5cm。” “往上?那岂不是?”新助手似乎有些吃惊,毕竟他们挖掘的目的是往下,而且,从始至终,从来都是往下挖掘,还没有往上挖过。 “这正是我们之前没有想到的地方,所以才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罗悠深吸一口气道,“现在,是时候终结这一切了!” “那……”新助手还在犹豫着。 “去吧。”罗悠道,“用你强硬的态度告诉那些愚蠢的科学家们,往上并不是真的往上,而是为了更好地往下——” 还没等新助手回话,罗悠再次沉声道:“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这话不仅是对人说的,也是对事说的!” 新助手似有所悟,他抬起头来,望着罗悠,目光比之前坚定了许多,重重点了点头:“多谢罗指导的信任。” 罗悠挥了挥手,新助手转身离去,速度飞快。 看着新助手离去的背影,罗悠的脸上缓慢浮现出一抹无声的笑容。 无声笑容,最为恐怖。 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十次笑容了。 鬼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 第238章 一百万 地下挖掘工程内部人员之间悄然进行了一次权利的交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然,这仅仅是他们那么认为而已。 其实,只要上头想知道,可以有至少十种方式获取他们的信息,要不然,这个全方位无死角甚至连对话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录像就不会在众人面前播放出来了。 上头的人之所以没管,是因为觉得这件事太小,不值得管,而且,他们觉得换个人来管理也未尝不可。 有时候,内部的竞争,也讲求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 既然小矮人秦朗没法生存下去,那么就让更能生存的罗悠来担任指挥官也未尝不可。 上头的人给予了他们很多的信任,同时也给予了很大的空间和自由度,但如果下面的人敢稍越雷池一步,比如泄密什么的,那分分钟脑袋就可能不知所踪了。 秦朗脑袋被爆掉六个小时之后,罗悠基本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一个个命令从他的口中下达出来。 有的是直接说出来的,有的是通过他的那个新助手说出来的。 新助手终于不负罗悠的厚望,这一次做的很好,至少没有让罗悠随时出面再解释一遍,这已经是难得的进步了。 罗悠坐镇指挥,通过猫眼精准定位,第1000洞穴挖掘忽上忽下,忽左忽用,毫无规律,毫无逻辑,甚至完全没有任何的根据,看起来就好像是小孩子游戏,信手一指,指哪打哪—— 但,正是这样的挖掘方式,却偏偏很有效果。 至少,他们屡次绕开了“子夜”的阻挡,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在第999个洞穴的基础上,往下衍伸了700多米。 别看数字不够大,但代表的意义却很重要,别忘了,他们之前可是寸步难行的,都快一千个洞了,却没有往更深处多增加一米,全都是因为“子夜”的阻挡。 现在,他们竟然弯弯曲曲,绕来绕去地,成功绕过了“子夜”,寻找到了一条不可思议的坦途大道。 在猫眼和那个东西的指引之下,挖掘工作虽然曲折,但是结果却非常良好,让人不禁开始信任罗悠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话了。 所以,当罗悠再次出现在指挥室中的时候,所有科学家和研究员们全都抬起头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罗悠。 罗悠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笑了笑,云淡风轻般地道:“大家不要停止手头的工作,偷懒可以,但是千万别造成损失。” 众人脸上的表情全都变了变,在他们的印象中,罗悠平时不是这样说话的,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颇像一名领导者,似乎他从来都是这样的角色一般,之前只是委曲求全来担任核心科研工作。 罗悠再次挥了挥手,于是众人不再看他,开始低头工作。 罗悠迈步走在指挥室中,走来走去,在每个人的身后看上一小会,有的稍微指点一下,有的则拍拍肩膀,以示鼓励。 众人在罗悠的领导之下,工作愈发卖力,基本上连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省去了。 这样的工作状态果然是有效果的,三个小时之后,便传来一个好消息。 “下挖的深度已经破了三千米了,而且,中间并未遇到任何的阻挡。” 一名工作人员依旧秉持着三千米节点一上报的规矩,其实,在一千米的时候,这名工作人员就已经大大吃惊,准备上报来着,好不容易等到了三千米,迫不及待便喊了出来。 指挥室内所有人全都愣了一下,面对着这样一个可喜可贺的事实,他们全都愣住了,没有一个人说话,似乎他们的脑子还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一般。 良久过后,一个孤单的鼓掌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看到罗悠眯着双眼,表情严肃,正在缓慢鼓掌。 几秒钟之后,稀稀落落的掌声才响起。 半分钟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喜悦和兴奋的表情。 可想而知,在经过了一年多的无结果不停试探性挖掘之后,竟然一口气突破了三千米的深度,他们的心情是怎样的愉悦和高兴,这是用语言都很难去形容的。 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们等到了。 他们等到了正确的决策,等到了正确的领导者。 正是因为有了罗悠不拘一格完全打破常规的策略,才让挖掘工作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且,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此次挖掘的最终深度绝对不止三千米。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最先停止鼓掌的依旧是罗悠,当众人全都欢欣雀跃的时候,唯独他没有露出任何喜悦的表情。 掌声先后停止。 罗悠环顾众人,提高音量,沉声道:“真正的挑战,即将来临,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众人齐声高喝,声音在低矮的洞穴中盘旋回转,振聋发聩。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罗悠目光锐利,神色严肃,望向众人。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情绪已经被罗悠彻底点燃,这帮老科学家老研究员们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一样,竟然在罗悠几句话之下,便受到了鼓舞,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开干,开挖! 所有人全都忙碌了起来。 罗悠再次回到独属于他一人的密室,戴上猫眼,窥探着地下世界。 五个小时之后,新助手蹑手蹑脚走进密室,站在罗悠的身旁叫了好几声,又等了很久,见罗悠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新助手无奈之下,只能用手摇晃着罗悠的肩膀。 罗悠再次被摇醒,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从猫眼中的幻觉世界里被摇醒,而是从梦境中被摇醒。 太过疲累的罗悠竟然戴着猫眼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 “怎么了?”罗悠解下猫眼,看到了那个从他这里获得了自信和勇气的新人助手小伙子,小伙子眉眼之中带着一丝焦躁,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罗指导,直线深度已经挖了九千五百米了……”新助手的语气中带着按耐不住的激动。 “哦,然后呢?”罗悠出奇地平静,平静的让新人助手有点不敢相信,甚至觉得是不是罗悠还没有睡醒。 “九千五百米啊……这简直太快了,我们第四阶段的时候,六千米都挖了四个月,现在,只用了五个小时,就挖了九千米……这简直是……简直是……”小伙子简直了半天之后,才终于脱口而出一句有点不雅的话,“太他妈疯狂了……” 说完之后,小伙子急忙闭上了嘴巴,见罗悠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接着才道:“我的意思是,这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吗?”罗悠问道,如果仅仅是来汇报好消息,就打扰了自己的美梦的话,那这个新人助手确实可以不用干了。 “现在,他们又挖掘停止了。他们已经根据你画的路线图精确挖掘到了九千五百米的深度,现在,再次停止,路线图都挖完了,需要新的路线图了。”小伙子一口气说完,没有磕磕绊绊,显然已经在腹中打了很久的草稿。 “好,我知道了。”罗悠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新人助手还在他的身后,不由地道,“你还在这干嘛?” “路线图……”新人助手脑筋迅速转动,试图明白过来罗指导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告诉他们,十分钟之后,我就过去。”罗悠微微闭上了双眼,他已经表现的很有耐心了。 “明白……”新人助手微微低头,转身走了出去,临出密室之前,他听到罗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新人助手没有等到罗悠回答他的问话,直接说道,“我叫……杨子。” “去吧,杨子。”罗悠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你的名字将会被刻在历史的长河的石碑上,光宗耀祖。” 杨子微微一愣,随即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学习能力很强,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已经学会了如何在罗指导的身边做事,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踏步而去,脚步比之前更快了,如同贴地疾行的旋风一般。 十五分钟之后,当罗悠根据“那个生物”的指引和手势,以及各种各样的姿态展示,终于成功描绘出了下一个阶段性挖掘路线图的时候,已经学会察言观色的杨子早已站在了密洞的门口处。 此时的杨子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模样和姿态颇有古时候皇帝身边太监的神韵。 罗悠回头,看见了杨子。 杨子快步走入。 罗悠将绘有路线图的液晶压缩板递给杨子。 杨子连看都没敢多看一眼,转身就走。 罗悠也没有说话。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交接过程诡秘又迅速,像是进行了一场非法交易。 看见杨子低着头急匆匆跑出密洞之后,罗悠再次无声地笑了出来,这个小伙子的成长速度跟他们第1000次挖掘的速度成正比,不仅快,而且,拿捏的分寸刚刚好。 罗悠不由地有点喜欢这个孩子了。 年轻就是好,犯错了可以改。 时间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资本。 罗悠坐回椅子上,托着腮,若有所思,短暂的伤春悲秋之后,他忽然惊觉自己其实也很年轻啊。 “只要心态年轻,一切都很年轻。” 他咧嘴发笑,露出一口黄牙,接着悄然戴上了猫眼。 黄橙橙的猫眼诡异地眨了一下,整个屋子仿似都掠过了一圈黄色微光。 如果杨子当时看一眼那张液晶压缩板的话,他估计会直接惊呼出声。 液晶压缩板上除了立体图形之外,在最底部,清晰地显示着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是这一阶段的目标深度。 “1000000米。” 走进指挥室之后,才终于敢低头去看压缩板上内容的杨子,仔仔细细数着1后面那些0的数量。 当他确定那个数字是一百万,而不是一千或者一万,亦或是十万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我的天!”杨子心跳加快,连手指不由地抖动了起来,他抬起头,迎着指挥室内所有人翘首以盼的目光,如痴如梦般地说道,“一百万米——” 第239章 不是,都不是 录像中断,墙壁再次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密室内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刚才看的那一个多小时的录像仿似是一部科幻电影,里面出现了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有鬼怪的神力,有人心的勾心斗角,还掺杂着稀奇古怪的高科技,让人叹为观止。 之前他们观看拯救派蓝眼实验室里面展示出来的诸多神迹的时候,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到惊奇,可是现在,当观看堕落派的挖掘工程之后,才发现,与之相比,蓝眼工作室的研究结果简直是有点小巫见大巫。 地下挖掘,不仅危险,而且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想象不到的事情,比如,灵异事件。 而且,录像中的地下指挥部已经是在三万多米的地方建立的了,当初,就是在这个基地里,他们成功突破了第四阶段,挖掘到了十万米的深度。 但是,还没等他们建立下一个指挥室,便遇到了阻挡他们继续下挖的罪魁祸首“子夜”,于是,十二月以来,他们一直在和“子夜”做对抗,所有人都很明白,如果突破不了子夜的话,建立指挥室什么的,便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周之前,堕落派的挖掘人员们在罗悠罗指导的指挥之下,成功突破了“子夜”的阻挡—— 他们绕过去了。 听起来好像有点讽刺,但他们确实是绕过去的,绕着“子夜”在地底下左右转圈,每逢“子夜”便立马转向,而且,让所有人感到惊奇的是,这样毫无根据,漫无目的,连事前勘探都没有的绕弯子,竟然真的起到了效果。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罗悠,以及那几个一直在秘密监视着勘探工作的上头那几个人。 这段录像的内容无疑是非常机密的,截止到目前,有可能连当事人都不知道,全都是在秘密情况下拍摄而成的,而且,通过多角度全方位拍摄,基本上没有遗漏,所以观看录像的人,才能够完全了解罗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以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情的源起,是因为“子夜”,事情的突破,也是因为“子夜”,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加入了猫眼这个高科技。 一切都是猫眼的功劳吗? 不……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 要不然,为什么秦朗戴上猫眼看不到“那个生物”,偏偏只有罗悠戴上猫眼之后,才能看到那个生物,而且,罗悠不仅能看见,还能听到那个生物说话,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说的话是什么内容。 甚至,罗悠还能从那个生物的姿势和形态中,读出需要的内容。 横向挖掘的路线图正是他从中读出来的。 别人,可没这个本事,不得不说,这事情有点离奇,更有点神奇。 录像停止播放很久之后,密室内才传来了一声轻咳声,这声轻咳是梁书夜发出来的。 轻咳声打破了密室内的寂静,一时之间,密室内传来了各种各样细细碎碎的声音,有吞咽口水的声音,有挠头的声音,有晃动脖颈发出的咔嚓声,还有砸吧牙根的声音,但是,就是没有说话的声音。 所有人都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默默地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录像之后,已经将他们看傻掉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良久之后,终于,马不庸说话了。 因为太久没说话的缘故,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他望向樊道明,哑着嗓子说道:“首先,让我们对堕落派的研究成果致以崇高的敬意,感谢他们的不懈努力,才让我们看到了奇迹的发生!” 说罢,马不庸双手有节奏地拍打在一起,发出啪啪的鼓掌声。 同属堕落派的顾长春也跟着鼓掌了起来,雨墨依旧站在角落,眼神愤恨,并未鼓掌,过了一会之后,梁书夜才跟着鼓掌了起来,站在梁书夜身后的周川和郑大年也纷纷鼓掌。 霍见归没有丝毫的动作,一动不动,稳若泰山。 就光是从这一个鼓掌的流程来看,就颇为耐人寻味。 鼓掌完毕之后,樊道明忽然说道:“我们堕落派虽然形式蛮横,在一些不懂的人看来,好像蛮不讲理,但其实,那只是因为我们哪怕是讲了道理,某些人也听不懂,而且,注意——我们不是‘研究’,我们是‘行动’,所以,我们的成果不是研究出来的成果,我们是实实在在用行动得到的结果。” 马不庸脸上浮现出笑容,点头道:“刚才是我口误,确实是行动结果。” 梁书夜脸色有些阴沉,轻哼一声,以示抗议,并未说话。 他身后的周川已经握紧了拳头,郑大年一只手悄然拉住了周川的手臂,连连给他使眼色。 马不庸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道:“好了,堕落派的研究成果,刚刚我们已经看到了,他们采用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的方式,已经成功突破了挖掘工作第五阶段的极点。” 马不庸略微停顿,轻吸一口气,继续道:“录像中显示,堕落派的勘测人员们,当时定下的下一个挖掘小目标是让人震惊的一百万米深度!然而,在当时,他们仅仅才挖到十万米多一点,可录像已经结束了,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完成那个小目标,现在,就让堕落派的首脑,樊道明给我们讲一下吧。” 所有人望向樊道明。 樊道明直了直身子,缓缓说道:“截止到目前,据我所知,已经完成将近一半了。” “五十万米?!”马不庸震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假,好像是故意配合樊道明,演双簧戏给众人看。 樊道明点头道:“是的,接近五十万米了。” “厉害,这个深度已经非常非常难以置信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一万米都已经非常厉害了,这个五十万米,绝不仅仅是五十倍那么简单,克服的困难可能是十万倍,甚至是百万倍。”马不庸啧啧称奇,赞叹不已。 “也别高兴的太早,五十万米,只是我们用微型挖掘机挖出来的孔洞,除了模拟机器人之外,别的东西很难穿行,实质意义不大,只具有勘测意义。”樊道明虽然这样说着,但脸上骄傲的神色完全掩饰不住。 “樊首脑谦虚了。”马不庸笑了笑道,“这次会议的另外一个极其重要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明确地下挖掘的最终目标,你知道的,宗主对你们这次的成果还是非常满意的。” “嗯,我们不会让宗主失望的。”樊道明点头,并未多说什么,他很清楚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到上头人的耳朵里。 “那,在这五十万米的挖掘过程中,有遇到异常状况吗?”马不庸问道。 “有,但都不重要。”樊道明轻描淡写地道,“因为,我们已经都解决了。” “那,秦朗的事情,还有罗悠的事情,你们也都解决了?”马不庸试探性地问道。 录像中虽然没有明确指出,但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秦朗是被谋杀的,而杀死秦朗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罗悠,除了罗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嫌疑人,也就是地底下那个给他们指引了正确的方向,成功绕过“子夜”阻挡的神奇生物。 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毕竟是死人事件,而且牵扯到权利的交替,马不庸有此一问,也实属正常,如果不问的话,才不正常,不由地让人怀疑是不是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 樊道明那只独眼中射出一道锐利的目光,盯了马不庸一眼,冷声道:“这是我们内部的事,与别人无关。” “无关?不见得吧。”马不庸微微仰头,手指往空中悄然一指,“有些事,还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虽然功可以抵过,但是还是要讲究个赏罚分明,毕竟我们是一个大组织,做的是一个大工程,不是小打小闹。” 樊道明的嘴角颤动了一下,随后,他轻吸一口气道:“秦朗的死已经基本调查清楚,是因为电磁耳麦的爆炸所致,具体爆炸原因尚在研究中。罗悠的事情,是在我的支持之下才那样做的,并不算越权,至于为什么录像中没有显示出来,或许是因为剪辑的缘故,罗悠上报给我这个消息的时候,好像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录像中,应该是在摄像头的死角吧。” “我们的摄像头没有死角——”马不庸沉声说道,但是很快,他话锋一转道,“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个万一不是吗?但不管后续结果如何,你回去之后,还是要好好教导他们一下,不管做什么事,先想一想,这件事宗主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呢,如果不出意外,答案是肯定的!” 樊道明重重点了点头,他知道罗悠算是逃过了一劫。 其实,他本来没想保罗悠的,但是除了罗悠之外,任何人都看不到“那个生物”,包括樊道明自己都戴上猫眼看过,除了看地下东西比较清晰,如同身临其境一般之外,别的什么都没看见。 不得不说,这件事透着一股离奇。 但是,一向相信有神迹会发生,也相信有地狱在地底下,更相信有鬼魂飘荡在另外一个空间中的樊道明,对这件事持开放性的态度。 既然罗悠证明了自己的方法确实能行,那就干脆放开手让他继续干。 别的事情交给他樊道明来处理就好。 十天前,首次知道这件事之后,樊道明也是这么对罗悠说的。 对当时的情况,樊道明现在还记忆犹新。 十天前,罗悠跟樊道明首次主动说这件事的时候,罗悠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淡定,淡定的让人感到惊讶,甚至还对樊道明笑了笑,那笑容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诡异。 而且,樊道明感觉罗悠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劲,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一时之间,他也说不清楚。 樊道明虽然不想相信,但是隐隐有种直觉,罗悠这个家伙,有点中邪的迹象。 但不论中邪不中邪,只要罗悠的方法有用,那就不管这一些,樊道明要的是结果。 “那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做?”马不庸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樊道明对罗悠精神状况的忧虑。 “一旦第五阶段目标完成。”樊道明直了直腰杆,面色严肃,眼神中出现了一股疯狂劲头,提高音量道,“我们将会直冲地心!” “需要多久?”马不庸眯起了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关心。 樊道明看了一眼马不庸,随后,他竖起一根手指,嘴角拧动,眼神如刀般锋利,光是这眼神似乎就能够洞穿任何困难。 这坚定且狂热的眼神,让人心生惧意。 马不庸舔了一下嘴唇道:“一年?” 樊道明摇了摇头,面露讥诮神色,显然觉得马不庸也太小看他们了。 马不庸喉结滚动,一下子将时间减少了十多倍:“一个月?” 樊道明继续摇头。 马不庸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不由地提高音量道:“难不成是……十天?!” 樊道明再次摇头。 马不庸迫不及待地喊了出来:“你要说是一天的话,我马不庸就真的服了你!!” 樊道明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但是随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都不是—— 第240章 七天太长,只争朝夕 马不庸问樊道明直达地心需要多少时间。 樊道明并未直说,卖了个关子,竖起了一根手指。 马不庸开始猜,一连猜了四个,全都被樊道明摇头否定。 直达地心的时间,不是一年,不是一个月,不是十天,也不是一天,难不成是一小时? 但显然,一小时是肯定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开会的时候就已经超过一小时了,那到底是多久,樊道明这只老狐狸竖起一根手指,到底是什意思? 马不庸不猜了,他笑了笑道:“樊首脑,还是请你直说吧,我实在是猜不出来。” 樊道明脸上的笑容逐渐隐没,沉声道:“我们需要一周。” “一周?”马不庸有些吃惊地道,“七天?” 樊道明点头,提高音量道:“从明天开始,七天之后,到达地心!” 他的语气像是表决心,又像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军令状。 看着樊道明如此自信满满的样子,不仅马不庸有些惊讶,梁书夜也是眉头紧皱,眯起眼睛看着樊道明,显然正在猜测这只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如果真像樊道明说的那样,只需要再七天之后,他们就可以直达地心的话,那确实是超出了梁书夜的预估,还是大大超出,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简直是打了拯救派一个措手不及。 谁都知道,时间现在对于两派来说,都异常宝贵。 目前,整个黑粒子项目的所有进程,用争分夺秒来形容毫不为过。 如果樊道明说他们只需要七天就能通往地心,那么,梁书夜他们则绝对不能超过十天就得研究出最后的结果,否则,光是从时间差上来说,他们便已经失去了先机。 上头的人不会主动停下来,等其中一方。 他们要的是结果,还是尽快出结果。 密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下去,连马不庸都没有料到樊道明竟然能会直接在会议中定下七天之约,也就是说,黑粒子工程七天之后,地下挖掘部分就全部完成了。 这事,可不是小事。 马不庸想着再怎么着,也至少得三五个月,没想到竟然是七天…… “七天,能完成吗?这次会议中的内容可全部被记录了下来,会议中说的每一句话都相当于是一个承诺,要么不说,说了一定要完成,还要按时完成,你真的想好了?”马不庸望着樊道明,音调有些尖锐地。 “七天,一天不少,一天不多!”樊道明忽然抬头,望向半空,那只独眼中闪烁着一缕奇异的光芒,声音低沉但是异常坚定,“请相信我。” 马不庸轻咬了一下牙关,在他看来,这个樊道明这次有点玩大了,到底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脑子出现了问题,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七天,想要挖到地心的深度,几乎不可能。 不,是完全不可能! 马不庸知道,现在的挖掘深度是五十万米多点,而地心的深度是6371千米,也就是637万米,他们挖到五十万米用了将近三年,而且还出现了各种问题,即使是这样,最后的这四十多万米也是最近半个月由于出现了“那个生物”的指引,所以才一举突破的。 也就是说,他们三年挖了五十万米,然后,准备用七天挖六百万米? 吹牛怕是也不是这么吹的! 马不庸严重怀疑樊道明脑子是否真的坏掉了,但看着樊道明那一本正经,信誓旦旦的模样,又不像是在弄虚作假…… 马不庸犹豫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梁书夜忽然道:“如果七天不成呢?” 樊道明目视梁书夜,指了指自己的脖颈:“人头落地!” 这等大话都已经说出来了,樊道明显然已没有回旋余地,他这是背水一战了,要么成,要么死,而且,过程仅仅为七天。 梁书夜笑了起来:“都知道堕落派是一帮疯子,说疯言,干疯事,原来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从你这个首脑这里开始的,怪不得怪不得。” 樊道明并不想呈口舌之利,并未理会梁书夜,而是望向马不庸道:“是时候结束了。” 樊道明的话里有话,马不庸听得明白,梁书夜也能听明白,两人全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脸上阴晴不定。 这时,一直坐着没动的霍见归忽然开口了,因为太久没说话的缘故,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虽然音量不大,但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霍见归说:“七天时间,是挖到地心?还是挖到你们想找的那个地方,或者是那个东西?” 樊道明脸色一沉,沉声道:“不管怎样,七天之后,会有答案。” 霍见归“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经过霍见归这一问,马不庸和梁书夜才算是稍微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老头子是故意用七天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其实,重点不在几天上,而在结果上。 毕竟,挖掘工程的终极目的不是挖到地心,就算是挖到地心去了,也充其量不过是一种特殊成就而已,他们的终极目的是找到那个地方,或者那些东西,如果能够找到,何必挖到地心,如果找不到,挖到地心何尝不是一种失败? 马不庸的脸色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脸上也露出了他标志性的自信笑容。 梁书夜轻轻摇了摇头,刚刚他确实表现的有点激动,差点着了姓樊的那只老狐狸的道了,要是没有霍见归这个臭小子一语点破的话,他估计有可能会为自己的项目定下十五天左右的一个期限,研究出最终的结果。 身在局中,果然是当局者迷啊。 梁书夜悄然看了霍见归一眼。 霍见归嘴唇紧闭,眼观鼻,鼻观心,面色沉静,仿似入定的老僧,在此时此地,这个小子能够如此定力,心境能够如此平和,果然还是有点道道的。 梁书夜暗暗点了点头,不由地又多看了霍见归两眼。 霍见归双手紧握铁皮箱子,对周遭的暗流涌动视而不见。 场面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正在脑中琢磨着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还要提防着樊道明的七天之约,毕竟,不管结果如何,七天是实实在在的,他们也务必要在七天之内做点什么才行,哪怕不是七天,那至少十天内也要搞点东西出来。 梁书夜默默摇头,又默默点头,显然正在犹豫不决当中,站在他身后的心腹之一郑大年忽然低头,将嘴巴凑到梁书夜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梁书夜眉头舒展,轻拍了一下郑大年的脑袋,以示赞扬。 郑大年嘴角含笑,直起身子的同时,望向了对面同样站在樊道明身后的顾长春,顾长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首脑们在明争暗斗的同时,这些下属们也是在暗自较劲当中。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上头的人,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个地下挖掘过程中秦朗和罗悠之间发生的小插曲,便是最有力的证明,他们以为不会有外人知道,殊不知,所有的事情,不论大小细节,全都巨细靡遗地展示在了镜头中。 梁书夜被郑大年提醒了一下之后,显然心中已经有了盘算,脸上表情缓和了许多。 也就在这时,马不庸望向梁书夜,开口问道:“既然堕落派那边已经明确说明,七天之后,就会出结果,你们拯救派呢,不会要再等一年吧?” 梁书夜眉头微皱,假装有苦难言,马不庸轻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哪怕不是最后的结果,阶段性的结果也要有一个的,毕竟,你们两派虽然对立,但却息息相关,你们相互之间既是水,又是船,水涨船高,才能相辅相成。” 梁书夜微微摇头,叹一口气道:“实在抱歉,我们没法在七天之内给结果,这个时间实在是有点——” 梁书夜砸着嘴巴,一副难以说出口的痛苦和纠结模样。 马不庸道:“一个月也行,超过一个月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樊道明道:“要是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将就一下你们,十天半月的,你求求我,说不定我稍一高兴,也就答应了。” 樊道明说的轻松,但毕竟,这次会议不是儿戏,不仅他们各派系首脑之间要一诺千金,上头的人也可全都在盯着呢,如果梁书夜真的开口求的话,樊道明估计会倒打一耙,到时便又是另外一番说辞了,而那时候,一错再错的梁书夜,不仅丢了脸面,还没了主动权,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这都是樊道明下好的套。 梁书夜显然是不会中计的,他不仅看透了樊道明的套,也早已想好了解决的办法,甚至还要再悄悄给樊道明设上一个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也算是礼尚往来嘛。 梁书夜笑了笑道:“其实,我是觉得七天时间太长了,真的,实在是太长了,像我们黑粒子项目,从来都是争分夺秒的,而且,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冲刺阶段了,七天,于我而言,如同一年那么长,为了证明我们拯救派的决心和毅力,以及对于黑粒子工程成功的渴望,我决定,五天之后,出结果!” “哦?”樊道明微微一惊。 “五天?”马不庸也吃了一惊,“那你们准备出什么结果?” “最终结果!” 梁书夜提声高喝,在做的几个人,除了霍见归之外,其余几个全都被梁书夜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吓的心里一颤。 马不庸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梁书夜,你可不要乱说啊,十天前,你当时汇报的时候,可是说要至少两个月才行的,现在在这个正式会议中,可不能为了赌气就故意说成是五天,到时候,万一不行,你可没法交代,受到牵连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 梁书夜同样一指自己的脖子,冷声道:“如若不行,提头来见!” “好!” 樊道明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五天就五天,我倒是看看,五天之后,你说话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硬气!” 马不庸转头望向樊道明,语气严肃地道:“樊首脑,你的意思是,你们也要五天就出结果?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也别为了赌气,就连性命也不要了啊!” “五天!”樊道明举起右手手掌,展开,厉声说道,“五天就五天!” 马不庸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是被这两个派系的首脑人物不按常理出牌的时间规划惊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没有人比马不庸更加了解,上头的人,可是非常喜欢看他们这样,尤其是那个宗主,唯一的宗主…… 马不庸有幸见过宗主一面……不,应该是不幸,他不幸见到了宗主一面…… 马不庸很清楚,对宗主这样的人物来说,是能不见到,最好不要见到,毕竟,保不齐哪天,就因为见了这一面,他便会稀里糊涂丢掉小命。 这其中厉害关系,真是一言难尽。 想到那个宗主,马不庸不由地浑身一颤,他急忙深吸一口气,镇定下心神,同时,抬起头,望向头顶,一只手按在右耳附近,另外一只手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短暂的无声交流之后,马不庸望向樊道明道:“五天,出结果,确定了?” 樊道明点头,朝上微微一指,意思是后面这句话是对上头人说的,他说:“我确定。” “你们也是五天出结果?”马不庸又望向梁书夜。 梁书夜点了点头,同样往上空一指:“是的,五天。” “好!”马不庸道,“堕落派和拯救派,五天之后,出最终结果。我们会提前通知大家会议地点和时间。” 短暂的沉默过后,马不庸转头望向大部分时间都面色沉静,沉默不语,偶尔补刀,言语犀利,总是一语中的的霍见归,问道:“那,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我们项目里,唯一的灵魂学家霍见归,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惊喜吧。” 沉静安然犹如老僧入定的霍见归终于缓缓抬起了头来。 马不庸提高音量:“霍见归,你准备好了吗?” 霍见归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那,开始吧。”马不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同时再次朝上空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 霍见归紧抓着铁皮箱子,缓缓起身—— 因为坐了太久的缘故,他的关节竟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听起来异常骇人。 第241章 不入蛇窝,焉得…… 日正西斜,荒郊野地。 粉无常手中拿着刚从爷爷的坟地中挖出来的那幅画卷,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一头白发,一身白裙,脸蛋也雪白的白雪站在粉无常的边上,时不时地望向那幅画卷,眉宇之间偶尔会出现突然释怀的神色,仿似是明白了什么,但是很快,又皱起眉头,陷入了不解当中。 两人就这样站在刚刚掘开的墓地边上,沉思不语,并未看到已被挖开的坟子里面那几乎已经快要完全腐烂的棺材底板忽然轻轻动了一下,一堆森森白骨也跟着轻轻动了一下。 似乎这白骨还活着一样。 亦或是,白骨底下有着什么别的活物正在苏醒? 此时,不远处立在悬崖边上的一颗枯树上,蹲坐着一只乌鸦,全身毛发黑漆漆,一双紫黑眼睛紧盯着粉无常和白雪所在的地方,眼神煞是诡异。 这时,那乌鸦不知听到了什么奇怪动静,亦或是看到了什么吓人东西,只见它骤然起飞,翅膀奋力拍打,发出啪啪声响,在寂静的崖谷中显得尤为刺耳。 大白天的看见乌鸦,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而且,还是嘎嘎乱叫四处乱飞的乌鸦,更加晦气。 粉无常悄然抬头,看了一眼振翅飞走的乌鸦,眉头不由皱地更紧了。 白雪一边思索,一边自语,抬起脚来,不经意间,踢到一块石子,石子翻滚几下,落进了刚被挖开的坟地中。 石子掉落进去,打在棺材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这声脆响跟刚才那声突兀的乌鸦叫声一样,都非常刺耳,甚至可以说惊吓都不为过。 木板和石子碰撞是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的,而且,还是陈旧腐朽的木板,更不可能了。 只有石板或者铁板与石子碰撞才会发出如此清脆的声响。 粉无常和白雪同时低头看去。 两个又同时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 随后,粉无常再次跳进坟地,蹲坐在地上,双手扒拉着刚刚石子掉落地方的土层。 浅薄的土层被分到两侧,露出了一块琉璃板面,不像是铁板,不像是钢板,倒像是某种特殊的石板,或者是玻璃板。 粉无常再次震惊。 他以为这个破木棺材就是坟地中的所有了,没想到,在棺材的底下,竟然还暗藏乾坤,要不是刚刚白雪误打误撞,踢下的石子恰好掉在了木板棺材底板的空隙中,他们是不可能发现的。 粉无常双手掰着棺材底板的缝隙,口中吆喝一声,用力往上一拉。 “嘎查!”棺材底板被掀开的同时,粉无常低头一看,霎时惊呼出声,脸色大变,连滚带爬地爬出了坟地。 白雪也是吓得惊叫连连,同时急忙后退,一个不小心,直接跌落进了旁边那个长条形的巢穴中,挤压的里面那干枯的柴草嚓嚓作响,更增添了白雪心底的恐惧,不由地尖叫了起来。 琉璃石板底下竟然有一窝蛇! 一窝黄色的蛇,密密麻麻,在一个圆形孔洞中盘旋交错在一起,轻轻扭动着身躯,看起来分外吓人,尤其是那一双双赤红双眼,更增添了一丝诡异,仿似这些蛇不是普通的蛇,而是带着妖气的蛇。 墓地中的蛇,以吃死人肉为生,不是妖蛇又是何物? 粉无常本来不是特别怕蛇,但是看见这一群通体发黄,数条盘旋交织在一起的蛇,也难免心底发憷,若不是这坟地是爷爷的,若不是旁边还站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白雪,粉无常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粉无常将白雪从长条形巢穴中拉出来,又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恰好能够看到坟地中蛇窝的地方,弯腰拿起一块石头,对白雪道:“不要怕,我看它们好像没有恶意……” 白雪脸色更白了,刚才的惊惧让她损失了大量的精力,此刻正大张着嘴巴,不停地喘息着,握着粉无常的手更紧了,躲在粉无常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里,不敢看,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朝着蛇窝看去。 黄蛇不是很长,短的十多厘米,长的可能也就是二三十厘米,大部分都是食指粗细,它们虽然被惊扰了,但却并没有显得惊慌失措而到处乱跑乱窜,依旧有条不紊地在蛇窝中盘旋着,绕来绕去,漫无目的,一条绕着一条,从这边绕到那边,没有一条从蛇窝中爬出来,每次都是触碰到边缘处了,立马又绕了回去。 它们似乎也并未察觉到粉无常和白雪,至少从它们的动作上来看,并没表现的特别害怕和表现出攻击性。 稳下心神之后的粉无常凝神细看,发现那群黄蛇中间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这些蛇绕来绕去,全都是在绕着那个东西在爬,而那个东西好像是磁石吸引铁器一般,牢牢将这些黄蛇吸附在四周。 粉无常有些震惊,隐隐约约间,他仿似明白了什么,脑中有灵光不停地闪烁着,顿悟的感觉近在咫尺,可他就是无法完全将其理清。 混混沌沌,蒙在鼓里,半知半解,不止此刻是这样,过去的十几年来,粉无常一直都是出于这样的心理和精神状况当中,他明明身在局中,却仿似永远都置身事外。 真相,很近了。 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告诉他这个事实。 他猛然撒开白雪的手,朝着坟地跑去。 “你干嘛?!”白雪在后面喊了一声,抓了一下他的衣角,抓着了,却还是被他给挣脱了。 粉无常如同疯了一样,站在了坟地边缘,从上至下,凝望着坟地正中间的那个圆形的洞穴。 那个洞穴一眼便可看见全貌,其实不能算是一个洞穴,只能算一个低洼的凹槽。 它的深度不到二十厘米,宽度也就是十几厘米,但里面的盘旋着的蛇却足足有二三十条。 二三十条蛇在里面钻来钻去,如同水中游鱼一般,速度不快不慢,只不过它们是将空气当做水,凹槽当成水潭而已。 在凹槽中,一个个的蛇头偶尔张开嘴巴,红色的蛇信子嗖地一下射出,如同一支利箭,很快又缩了回去,射出和缩回几乎在眨眼之间,很难看出是先射出,还是先收回。 一条条蛇尾在空中轻颤,像是某种特殊的语言,蛇尾和蛇尾偶尔轻碰一下,立马分开。 粉无常隐约之间看到了被那些蛇围绕在中间的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即使在大白天的时候,都闪现出微光来。 夜明珠?粉无常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东西,但迅速否决了,夜明珠白天并不放光,而且,那东西是扁平状的,不像是珠子。 镜子?那东西好像是一面小镜子,大小也差不多,那光芒应该不是自身发出来的,而是反光…… “这个东西……似乎有点眼熟……” 白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粉无常的身后,越过粉无常的肩膀,看着蛇群中间若隐若现的那个东西。 粉无常回过头去,看着白雪问道:“你见过?” “我不确定……因为我看不清它的全貌……只是隐约觉得好像见过……”白雪一边奋力看着那个东西,一边在脑中回忆着,试图从记忆的海洋中找到与之匹配的东西。 粉无常轻咬了一下牙关道:“不管是什么,这个东西都很关键,我爷爷的棺材其实根本不重要,这棺材底下的琉璃板压着的东西才是关键。” “那这些黄蛇?”白雪还是有些怕蛇,虽然她之前在村里的时候,经常上山采药,时常也会遇到蛇,但那些蛇都是能叫得上名字的,不像这些黄蛇,看起来就带着一股妖气,好像不是正常的蛇类,反正白雪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蛇。 “我猜这些蛇并不是埋葬我爷爷的时候故意放进去的,而是它们发现了这个东西,然后专门聚集过来的,你看它们的样子,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在看它们,这对于感知能力一向非常敏锐的蛇类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如果正常情况下,距离这么近,它们要么四散逃离,要么开始对我们发起攻击了。” 粉无常一边分析着,一边拿起一小块石头砸在了蛇窝的旁边,一声轻响响起,那些蛇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依旧是绕来绕去,连速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果然是这样……”白雪有些吃惊地道,同时心理上的紧张和害怕也减弱了许多。 “你看,它们的眼睛好像似睁非睁的。”粉无常弯下腰来,瞪大眼睛望着那窝黄蛇。 “是的,有的闭着眼,有的虽然睁着眼,但是眼神有些迷离恍惚,不像是正常蛇的那种眼神。”白雪也发现了。 “难道说,这些蛇是被那个东西迷惑了?”粉无常眉头紧皱,悄然将双腿放进了坟地中,脚掌落地之后,传来轻微的声响,那些蛇依旧充耳不闻,只管绕来绕去。 “无常,小心点。”白雪捡起一块大石头,抱在胸前,站在坟地边缘,望着粉无常道,“一有状况,你什么都别管,立马跳出来。” 粉无常点了点头,拿起一根枯木树杈,靠近了蛇窝。 靠近蛇窝之后,那些蛇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粉无常蹲坐了下来,距离蛇窝不到半米距离,观察着里面的蛇,那些蛇还是在绕来绕去的,对已经距离它们咫尺距离的人类毫无察觉。 粉无常抬起头,望了一眼白雪,用手指了指蛇窝,做了一个抓的姿势。 白雪急忙紧张地摇头。 粉无常用力点了点头,笑了笑,显得信心十足。 很显然,他接下来,要尝试着看能不能将里面的那个东西从蛇窝中直接拿出来。 其实,他可以将那些蛇赶走,再将那个东西拿出来,但是那样危险性可能比现在很大,而且,不知道四周是不是还有更多的这种蛇潜伏着。 打草惊蛇,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他可不想引来成百上千的蛇,东西没拿着,还成了它们的口中餐。 而且,赶走蛇的同时,如果这些蛇发现琉璃板不在了,索性直接拖着那个东西逃走,或者干脆直接将那个东西弄坏了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思量再三之后,粉无常决定铤而走险。 跟他身上背负着的血海深仇和惊天秘密相比,这几条小蛇算什么,就当它们是毛毛虫好了。 粉无常脱下外套,绑在右手手臂上,使自己的手肘以下,全部被包裹起来。 如果有个橡胶手套的话就更好了,他心里想着,不由地稍微轻松了一些。 在将自己的手伸进蛇窝中之前,粉无常抬起头看了一眼白雪。 粉无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白雪紧张地咬着嘴唇,已经咬出了血迹。 粉无常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将手朝着蛇窝插去。 就在这时,白雪看见其中一条一直闭着眼睛的蛇忽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不再迷离,不再恍惚,而是变得凶恶狠毒,如同恶魔苏醒。 这才是蛇应该有的眼神! 白雪想要去喊粉无常,可话到嘴边,便知已经晚了。 粉无常的手已经伸进了蛇窝中—— 第242章 葬身蛇窝 粉无常的手伸进去的同时,里面一条蛇睁开双眼,眼神阴毒,对着粉无常的手就咬了上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粉无常还是被吓了一跳,那条黄蛇正咬在他的手腕处,要不是衣服包裹着手掌和手肘,此时肯定被咬个正着。 这蛇光是看那扁平的脑袋,细长的脖子,发红的眼睛就知道必然剧毒无比,一旦被咬中,肯定是九死一生。 粉无常轻呼一声,本能地想要抽手而出,可看见蛇窝深处那个若隐若现的东西,他一狠心,鼓起估计是这辈子最大的一次勇气,将手用力往里面一插。 如同伸进滚烫的油锅中。 粉无常感觉自己的半条手臂好像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所有的黄蛇全部惊醒,嘶嘶的叫声光是听起来就异常恐怖,更别提看见它们那收缩如电的蛇信子了。 红色蛇信子一伸一缩之间,原本细长的蛇脖子骤然变粗,隐隐充血发红,好像发怒雄鸡的鸡冠一样,霎时间,所有黄蛇一起出动,咬向粉无常的手掌和手肘。 粉无常感觉包裹的较薄弱的手掌根部好像是被蚊虫之类的东西叮了一下,他心中骇然,不敢多做停留,继续往里面插去。 因为被衣服包裹的缘故,手指不是很方便,他只能将手掌和手肘连成一体,当成是一个棍子使用,在蛇窝中使劲鼓捣着,如同一根伸进粪坑中的搅屎棒。 从外面看起来,蛇窝好像只有二十厘米深度,但真正伸进去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里面的深度绝对不止二十厘米。 粉无常两次试探性深入,都没有触到洞穴的最低端,虽然一部分原因是被蛇的身体被阻拦了下来,但两次插入,怎么着至少也深入进去了十几厘米的,不至于还触不到那个隐约放光的东西。 果然是望山跑死马,望洞害死人啊。 粉无常心中一阵叫苦不迭,现在手掌和手肘上挂着七八条黄蛇,更多的蛇已经开始朝着外面跑出,准备袭击他的下盘,还有的蛇抬高头颅,对着粉无常的脸部嘶牙咧嘴,似乎随时会直接跃起,一口咬在粉无常的脸上。 情况瞬息万变,危机异常。 现在,要么立马撤退,还有一丝机会保全生命,要么拼死一搏,拿出那个东西来,之后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无常!小心!”白雪一声低喝,手中巨石直接砸下,砸在粉无常脚边,正好砸中一条匍匐在粉无常脚边黄蛇的脑袋上。 那条黄蛇的口牙几乎就要触及到粉无常脚踝处的肌肤,要不是白雪眼疾手快,此时,粉无常估计已经成了蛇口之下的美餐了。 粉无常扭头一看,看到了一个被石头砸烂的黄色脑袋,他脸上掠过一丝惊惧的神奇,但随即恢复如常,而且变得比之前还要坚定了一些。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半蹲半跪在地上,肩膀下沉,手臂用力,将手肘整个插进了蛇窝中。 触底了! 他那被衣服包裹着的手指终于触摸到了洞穴的底部。 洞底的底部坚硬犹如石铁。 这个洞穴足足有四十厘米! 这个预判上的失误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可现在已经不是去思考这些无用问题的时候了,触到洞穴底部的同时,他横向一划拉,手掌触到了洞底许多条软软的东西,应该都是黄蛇。 看来,洞里的蛇远远不止最开始看起来的二三十条,可能足足有七八十条,甚至上百条都说不定,因为他刚才一划拉的瞬间,感觉到洞底的四周好像还有一些小的洞穴,这些旁支洞穴应该便是黄蛇们钻进钻出的蛇洞了。 此时,越来越多的蛇苏醒了过来,有的已经爬上了粉无常的肩膀,有的已经爬到了他的脚边,有的甚至直接跃起来,朝着粉无常的脖颈上窜去,被早有防备的粉无常躲开,饶是如此,也吓得他冷汗直流。 白雪拿起一根较长的树枝,不停拨弄着那些黄蛇,试图将它们的注意力引导树枝上,有一条蛇爬到了树枝上,顺着树枝嗖嗖往上爬,吓得白雪惊叫一声,树枝直接甩出去老远。 也就在这时候,粉无常手掌再次用力往下一按,终于碰到了那个东西,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但他似乎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彻骨的冰凉感觉从手掌传来,迅速传遍了全身。 凉入骨髓。 他忽然想到,蛇这种东西有乘凉的癖好,比如夏天的时候,有的蛇就钻进别人家的风扇下面或者冰箱底下,亦或是通风口处乘凉纳阴。 这个东西的周围聚集着这么多的黄蛇,难不成是因为它有着至凉至阴的奇特属性? 粉无常心中微微一惊,但并未过多思考,手掌用力,想要将那个东西直接拽出来,可是一拽之下,竟然没有拽动。 那个东西好像生根的老树一样,根本拽不动分毫。 再次失算! 粉无常不仅没算到洞穴的深度那么深,里面的蛇那么多,更没有算到,那个东西竟然拽不出来。 这下惨了! 坟头上的白雪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光秃秃的扫把,将心底所有的勇气都激发出来,才能再次站在坟头,并挥舞起了扫把,朝着底下的黄蛇扫去。 一扫之下,数条黄蛇被扫飞。 再扫之下,数条黄蛇已经附在了扫把上。 三扫之下,黄蛇已经顺着扫把爬向白雪。 这三次的挥扫过程,吸引了大部分黄蛇的注意力。 也就是在这个几秒钟的过程中,粉无常用尽全身的力气,呐喊连连,单膝跪地,额头上汗珠滚动,白雪扫一下,他用力拉一下,白雪扫两下,他再次用力,白雪扫三下,他全身绷紧,拉了第三次。 白雪的挥舞就是他用力的号子,可惜,三次之后,那个冰凉彻骨的东西只是微微动弹了一下。 有一种蚍蜉撼大树的无力感觉。 这时候,那些黄蛇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往粉无常身上窜了。 最开始的时候,黄蛇或许还在惦记着那个东西,还没有完全从恍惚中苏醒过来,亦或是没有真正明白这个愚蠢的人类到底要做什么,现在,当它们全部反应了过来,知道这个人类是想要将那个东西拔出来之后,黄蛇们的状态变了,如果说最开始是紧张和焦虑引发的被动型攻击,现在,则是愤怒引发的主动攻击了。 黄蛇们倾巢而出。 爬动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仿似之前它们一直在梦游一般。 粉无常的脚上,腿上,肩膀上全都爬满了黄蛇,还有越来越多的黄蛇正在朝着他的身上爬去。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粉无常一声怒吼,声嘶力竭,一只脚蹬在洞壁边缘,弯腰躬身,右手紧握那个东西,用尽全身力气,猛然一拉! “轰!”地一声响,好像地震一样,整个洞穴微微颤动,连坟地都颤动了几下。 粉无常仰面倒地。 那个东西被他硬生生拔了出去。 倒地的同时,无数黄蛇如同疯了一般,全部从洞中窜出,上百条都不止,可能有二百多条,全都昂头竖脖,蛇信子嗖嗖出声,眼神凶恶狠毒,飞窜向粉无常。 粉无常倒在地上,就地一个翻滚,想要爬出洞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全身上下爬满了黄蛇,光是那上百条的黄蛇压在他身上,就让他有些直不起腰来,更别提往上攀爬了。 他微微抬头,看到了站在坟头上一脸焦急和惊恐的白雪。 最后关头,他挤出了一抹笑容,这笑容在午后的黄昏中显得愈加凄美,好像泣血的玫瑰。 记忆中,那些英雄人物在临死的时候,都要露出洒脱笑容的,之前粉无常总觉得那完全就是在装,即使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是为了给世人留下好的口碑和印象,不得不那么做。 但是现在,在自己的临死关头,粉无常却也露出了笑容,这是自然而然的笑容,没有做作,也没有装。 好像他本来就要用这个笑容来结束自己不仅仓促而且略显失败的一生。 笑容忽然从脸上消逝,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如人的生命。 他扬起右手手臂,将那个不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折上了自己性命才从蛇洞中拽出来的东西用力扔了上去。 “白雪——”粉无常嘶声喊叫,语带哽咽,这是临别的赠言,也是死前的遗言,“替我找到真相,不然,我死不瞑目!” 那个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阳光罩在它的身上,发出微光,这微光在滑行的过程中愈发明亮。 它不是夜明珠,却胜似夜明珠。 它到底是什么呢? 粉无常拔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看,现在扔出去了,又看不清楚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临死之前,甚至没看清导致自己死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轻吁一口气,只感觉周身的压力越来越重,好像被一千一万根绳子缠绕着一样,越颤越紧,越颤越紧。 他呼吸困难,心跳放缓。 他思维停滞,眼神恍惚。 “叮咚!” 一声轻响,不知从何处传来,在此时听起来,竟然分外悦耳。 粉无常忽然觉得,这有可能是天堂的乐声。 他再次微笑,溘然闭眼,做好了与世长辞的准备。 只不过死在这堆瘆人的黄蛇口中,多少有些不甘心呐—— 第243章 至阴之物 粉无常没有等到预料中的钻心疼痛,没有等到蛇牙刺入肌肤,也没有等到蛇毒发作全身溃烂。 他不由地睁开了眼,之所以之前闭上眼,是因为不想临死的时候看到这些蛇在自己的身上撕咬的惨状,想留个好的念想。 睁开眼之后,他发现身上黄蛇数量正在减少,它们似乎朝着它的身下爬去,速度飞快,眨眼之间,原本身上密密麻麻的蛇已经减少了大半。 粉无常不由地感到一阵奇怪,这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些蛇虽然一直在对着他张牙舞爪的,可是竟然没有一条蛇咬中过他,他只是包裹了自己的手掌和手臂,身上别的地方根本没有保护,那些蛇如果想要咬他的话,基本上分分钟就可以找到下嘴的地方。 可是,那些蛇没有咬他。 即使是已经爬到他胸口的蛇都没有咬他。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这些蛇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亦或是,在惧怕着什么。 过去的一段时间,粉无常的脑子被吓懵了,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 他低下头去,望向脚边。 那些蛇此时竟然全都朝着他的脚边爬去,有的顺着他的大腿跐溜一下就滑了下去,有的直接从他的肚皮上跳了下去。 粉无常早已被吓的视线模糊,冷汗直流,此时,骤然间捕捉到了一丝可以活下去的机会,不由地长吁一口气,顿生死里逃生的恍惚之感。 逐渐冷静下来的粉无常凝神细看,发现地上竟然有一枚黑乎乎的硬币一样的东西,这些蛇全都游到那个东西的附近,不停地旋转着,伸长脖子试探着,似乎有些惧怕那个东西,但又有些想要去接触那个东西,正在犹豫不决。 粉无常眉头一皱,觉得那个东西好像有些熟悉。 此时,白雪的声音从坟头上传来:“快上来……它们离开了……” 粉无常站起身子,正准备爬上坟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扭头再次一看,霎时明白了过来。 那个东西正是师傅霍见归当时给他的那枚名叫阴曹币的硬币。 当时师傅说这个硬币是通往地狱入口的钥匙,粉无常还调笑了一番,后来,他拿着这个东西,竟然真的顺利进入了孟婆会所,还见到和遭遇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临出来之前,在门口的时候,他又拿回了那枚阴曹币,这之后,阴曹币一直都在他的衣服兜里,并未拿出来过。 因为他的外套被脱下,包裹住了手掌和手臂,刚刚,他抡出手臂,将那个东西扔到上面的时候,阴曹币恰好从口袋中掉了出来,掉在了棺材板底下,和那块琉璃板撞击,发出叮咚脆响。 就是这个东西,吸引了黄蛇们的注意力。 当时师傅给他阴曹币的时候,粉无常拿过来的第一感觉是,阴曹币通体血红,奇凉无比,好像冰块一样,而且,阴曹币上雕刻着牛头马面的造型,看起来异常诡异。 当时他就感觉到阴曹币上有一股强烈的阴煞之气。 他很清楚,阴曹币,绝对不是一般的凡物。 幸好他当时没有将其丢掉,现在反而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 看来,最开始那些黄蛇没有咬他的缘故,八成就是因为这个阴曹币了,它们可能也感觉到了阴曹币的阴煞气息,之所以爬到他的身上,有可能并不是想要咬他,而是想要近距离地去接触阴曹币。 至于这个阴曹币到底为什么会吸引黄蛇的注意力,让它们既想去接触它,又有点惧怕它,粉无常就不得而知了。 倒是有可能跟坟地中那个东西的作用挺像。 那些黄蛇之所以在坟地中间建造一个蛇窝,围绕着那个东西绕老绕去,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想从那个东西的身上获取什么能量或者别的什么特殊的东西。 反正这些黄蛇看起来也不是正常的蛇,试想什么蛇会呆在坟子里面,靠吃死人肉为生?而且,还上百条交缠在一起,绕着一个冰凉无比的东西钻来钻去,恍惚如同梦游一般。 要不是黄蛇有问题,就是那个东西有问题,或者两者全都有问题。 粉无常趁此机会,悄然爬上坟头,白雪在上面拉着他。 双腿已然发酸发软,站立不稳的粉无常一爬上去之后,立马跌倒在地,大口喘息,额头上冷汗直流。 他竟然没死,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恍若做梦一般。 缓了两口气之后,他趴在坟头边上,低头望向下面的那堆聚集在一起,黄压压的一片黄蛇,像是一座小山一样。 在黄蛇小山的中央,那个阴曹币一动不动停在那,阴曹币正面上凶神恶煞般的牛头马面正瞪大了一双让人恐惧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那堆黄蛇。 “那个东西拿好了吗?”粉无常低声问道,有气无力,声音发颤,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惧中彻底反应过来。 “拿好了……”白雪的裙摆撩起,行成了一个包裹,系在小腹前,像个肚兜。 那个东西正在里面,“我们快走吧……不然我怕……” 粉无常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不,下面是我爷爷的坟,我不能走,不然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会不安息的。” “可是,现在你都已经把他的坟子掘开了,早就不安息了……” “这不一样,前者是因为我想要找出家传的秘密,他肯定早已料到,说不定早就在等着呢,要不然为啥吧画卷和那个神秘的东西都藏在他的棺材里。”粉无常深吸几口气,稳定下心神道,“而且,我觉得这个阴曹币好像很奇特,至少不能便宜那这群邪气的畜生。” “那你准备怎么做?”白雪问道。 粉无常扭头一看,目光落在了那个长条形的巢穴中。 巢穴里面有很多的干草,巢穴的边缘处有一些枯枝断木。 这些东西都是很好的燃料,而且,一点就着。 粉无常艰难地站起身子,白雪上前将摇摇欲坠的他搀扶住。 白雪显然已经明白粉无常要干什么了,她有些担忧地道:“我怕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一把它们惹怒了,就惨了,这可是几百条蛇……我现在看着就害怕,干脆咱们一走了之算了,既然它们不攻击我们,我们也没必要去惹它们,之后我们再来将坟子给你爷爷盖上也不迟……” 粉无常坚定地摇了摇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白雪一眼:“你能确定之后我们还会来?” 白雪欲言又止,表情戚戚。 “我们先将四周围起来,然后再在坟地中间点火。”粉无常一步跨进长条形巢穴,几乎是扑倒在地,然后迅速站起,拉起里面的干草就爬了出来。 白雪见劝阻无果,也只能助粉无常一臂之力。 两人很快就将坟地的四周都放满了柴草,还加了几根很长的枯树枝在最顶上,形成了一个枯草组成的城墙。 城墙下面的坑洞中,几百条黄蛇已经趴在了那个阴曹币纸上,它们肌肤上的黄色变得更重了,甚至开始隐隐泛光,似乎接触了那阴曹币之后,它们体内的气息发生了某些特殊的变化。 粉无常掏出火机,点燃了手中一捧干草,干草发出噼啪声响,轻风一吹,霎时火焰高涨。 粉无常迎风再一挥,火焰更胜,他顺势往坑中一丢,丢在那团柴草纸上,将那团柴草也引燃起来。 坑洞本身并不大,火焰升腾间,有的黄蛇已经被波及到了,但是被波及到的黄蛇似乎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转了一个身,游到了另外一边,继续开始吸吮着阴曹币上传来的极阴极寒的气息。 “快,丢柴草进去!” 粉无常轻声喊叫,和白雪一起,将早已准备好的大批柴草丢进去,有的是直接丢到火堆里,有的是点燃之后扔进去的。 随后,粉无常将坟头四周的柴草围墙也点燃了。 粉无常和白雪往后退去。 隔着升腾的火焰,他们看到坑洞底下的黄蛇已经彻底被火焰侵袭,有的黄蛇直接被点燃,正嘶嘶痛叫,不停扭动身躯,有的黄蛇开始往蛇洞里钻,有的试图往坟头顶上爬,可碰到火焰围墙之后,要么是被逼退回去,要么拼死从火墙中钻出,被早已在外面守株待兔的粉无常抓个正着,一石头直接将其脑袋砸烂。 火坑中的嘶叫声越来越响,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像是油炸的那种声音。 恍惚之间,粉无常忽然想起了《王阳明的上半生》画卷中的一幅画,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里面盛着滚烫的热油,下面是燃烧着的木棍,几个士兵将一个女子扔进了青铜鼎中…… 那幅画卷跟他眼前的场景竟是如此相像。 只不过那个是青铜鼎,这个是坟坑。 那个烧的是女人,这个烧的是黄蛇。 冥冥之中,似乎有着某种注定的事情在发生…… 虽然面前的场景跟画卷中的场景不大一样,但是粉无常越想越是觉得这两个场景简直是如出一辙。 他心底一惊,一个惊悚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难不成画卷中的事情会在现实中以某种类似的方式呈现出来?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粉无常不敢继续细想下去。 这时,一声惊呼吸引了粉无常的注意力,他循声望去,看到坟坑另外一边的白雪正拿着一根木棍拼命拨弄着地上的几条窜出来的黄蛇,那几条黄蛇已经被火焰烧着,身上冒着火星,如同火蛇一般,嗖嗖窜向白雪,吓的白雪丢掉木棍,一边尖叫,一边后退。 粉无常跑了过去,不知是因为被吓的麻木了,还是因为死里逃生之后胆子大了许多,他直接跳上去,一脚踩中一条黄蛇的脑袋,同时弯腰俯身,抓起另外一条黄蛇的尾巴,凌空一甩,重新将其掷进了火坑。 “继续加火!”粉无常低喝一声,“不要让它们逃出来,就算是用烟熏也熏死它们!” 之后,粉无常和白雪一边清理着四周偶尔窜出来的蛇,一边不停地往坑中填充干草和枯树枝。 约莫办个小时之后,整个坟坑里几乎已经被炙烤的不成样子,灰烬足足有五六厘米厚,到处都是被烧的只剩下骨头的蛇架子。 烟雾缭绕,夹杂着蛇肉特有的腥臊味,和一股焦糊的味道。 又等了一会之后,火焰渐熄,也再没有黄蛇从坑洞中钻出来,里面的灰烬也是层层叠叠,一动不动,只偶尔有旋风掠过的时候,掀起一丝波澜,迷人双眼。 粉无常拿起一根长树枝,站在边缘,往里面用力搅动了几下。 没有异状。 仅仅翻了几下,就见几十条黑色蛇骨被翻出,看起来异常吓人。 粉无常回头看了一眼白雪,白雪躲在远处,脸上黑乎乎的,眼睛瞪大老大,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粉无常继续望向坑洞。 烟雾逐渐散去之后,他顺着边缘跳了下去,站在最边角附近,用树枝将中间区域划拉出一个缺口出来。 他记得阴曹币就在这个位置。 果然,划拉了一会之后,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声,树枝触碰到了阴曹币,阴曹币翻滚几下,再次停在了灰烬中,激起一阵灰尘飞扬。 阴曹币所到之处,原本还有零星火星的灰烬,刹那间全部熄灭,就连烟雾也不再飘散,好像那阴曹币是一块极寒极冷的冰块一样。 粉无常抬起手,遮住双眼,透过缝隙,看见阴曹币通体发红,竟然隐隐放出诡异红光,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尤其是正面上那两个牛头马面,此时更是狰狞着面孔,似乎要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一样。 粉无常不由地感到一阵心底发寒。 他踩着灰烬,往前踏出一步,伸出树枝,将阴曹币朝他这边拨弄了过来。 阴曹币所过之处,星火尽逝,烟雾全消。 粉无常看着这样的异状,不由再次吃了一惊,更加确定这个东西非同寻常,而且,他有种预感,这个东西在以后很可能大有用处。 阴曹币被拨弄了过来。 粉无常蹲下身子,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他以为它会异常的灼热,没想到一触碰之后,竟然分外清凉。 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起了阴曹币,顿时身上的燥热感消失全无,好像炎热的夏天之中,手中突然多了一块巨大的冰块一样。 粉无常看了几眼之后,阴曹币并未表现出别的异状来,他将其塞进兜里,爬上了坑洞。 白雪已经站在坟头上面,手中捧着丝巾包裹着的“那个东西”。 她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粉无常,表情复杂,有惊恐,有疑惑,有不解,还有难以置信。 “怎么了?”粉无常问道,从白雪的表情中,他读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信号。 “这个东西——”白雪展开丝巾,露出了那个东西的一个边角,通体雪白,隐隐放光,白雪的声音有些发颤地道,“我见过——” 第244章 真相的曙光 白色的丝巾展开,露出了那个东西的一角。 粉无常凝神细看,发现那个东西通体雪白,竟然比白色的丝巾还要白,好像雪一样,一尘不染,很难想象,这个东西刚刚才从坟地中被挖出来。 粉无常满怀期待地走了过去,将丝巾彻底掀了起来。 丝巾下面是一块玉佩,不,是半块玉佩。 白色的玉佩,白的耀眼。 玉佩上有两条首尾相交的锦鱼,上面一条只有尾巴,下面一条只有脑袋。 粉无常紧盯着这块残破的玉佩,隐约间,他也觉得这块玉佩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他抬起头来,望向白雪,白雪此时正一脸吃惊地盯着那块玉佩。 短暂的沉默之后,白雪将自己的衣领下拉,微微侧过身子,将手掌伸进脖颈里面,轻轻往外一拉。 一条红绳被拽出,红绳的末端吊着一块玉佩,白色的玉佩,同样是半块。 这块玉佩跟丝巾中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同样通体雪白,同样有两条锦鱼,但她的玉佩上面一条只有脑袋,下面一条只有尾巴,与坟子里挖出来那块正好相反。 “这两块玉佩……”白雪喃喃低语,“应该是一块……” “怎么会这样?”粉无常的头又开始疼了,无数的问题蜂拥而来,他试图去理清楚,可是越来越混乱,最后,他连一个问题都想不明白了,脑中只有三个大字,在不停地循环播放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白雪轻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玉佩和丝巾中的玉佩拼凑到了一起,两块玉佩刚一触碰,原本白雪脖子上戴着的那块本来不是那么耀眼明亮,但是触碰之后,立马亮光大盛,好像被传染了一般,或者是被激活了。 白雪心中一惊,随后感觉一股特殊的清凉的气息沿着自己的手掌,传入了身体内,她全身轻飘飘,好像喝醉了酒,又好像梦游,一声轻喝响在耳畔,白雪如梦初醒,顿生恍若隔世之感。 “你怎么了?”粉无常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另外一只手搭在了白雪的肩膀,一摸之下,立马感觉一股阴寒的气息从白雪的肩头传到自己的手掌,沿着手掌迅速传遍全身。 粉无常咦了一声,急忙松开手掌。 “我也不知道……”白雪低头望着那两块拼凑在一起的玉佩,迷惑不解。 两块玉佩慢慢接触在了一起,每一条缝隙,每一个裂纹,全部都贴合在一起。 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破镜重圆不可能,因为就算强行拼凑在了一起,中间的裂缝也没法去掉。 可是,这两块残破的玉佩竟然好像天衣无缝般地融合在了一起。 “白色双鱼玉佩……”粉无常忽然脱口而出,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几乎在同时,他想到了画卷中王阳明在战场上,手拿两个玉佩模样的东西,呼风唤雨,将那些奇怪的士兵召唤出来的场景。 王阳明手中拿着的其中一块玉佩,仿似就是通体雪白,模样和眼前这块玉佩颇为相像。 “真是太神奇了……”白雪说道,“它们竟然无缝衔接在了一起……” 白雪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拉了一下红绳,玉佩再次分开,看来,它们只是表面黏连在了一起,其实并没有真的相互融合。 但光是刚刚看起来那种完整的毫无缝隙的样子,就足以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粉无常问道,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最简单的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白雪摇了摇头,面对这个最简单的问题,她依旧没法给粉无常一个明确的答案,她犹豫了一下之后又道,“反正自从我记事起,这个玉佩就在我脖子上了,它好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我也问过我的养父,他说捡到我的时候,就已经有这块玉佩了。” “看来,这块玉佩应该是专门藏在你身上的。”平静下来的粉无常思路也逐渐清晰了起来,“他们将玉佩一分为二,一块藏在我爷爷的坟地里,另外一块藏在你的身上,然后又将你放到灵泉村,被老王夫妇收养,人不知鬼不觉。”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用呢?” 白雪问道,她戴着这半块玉佩已经十几年了,都没发现什么奇特的地方。 如果说真有特殊点的话,可能就是它晚上的时候会发出微光吧,越是黑的时候,光亮越强,但只要触摸到她的肌肤,那光亮就逐渐变弱,一旦离开,立马就会变亮起来。 不过,如果细想且不加考证的情况下,可能还会有以下几个特殊点。 不过不知道这些特殊的地方,是不是因为玉佩的缘故。 在灵泉村的时候,白雪经常上山采药,偶尔遇到天气骤变,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不得不在山上避雨,有时候一避就是一晚上,在露宿山洞的时候,她经常会遇到一些古怪的事情。 比如她睡着的时候,感觉有黑影在她的身边,低声呢喃,但醒来却什么都没有,只不过地上有水渍,那水渍并不像是雨水,而像是泪水。 再比如,有时候,她在洞中早上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身旁死了好几条蛇,或者蝗虫,或者蝎子等等,那些毒物似乎在晚上的时候想要攻击她,但不知道怎么就意外死亡了。 再比如,她在异常炎热的夏天,别人都热的不行,唯独她,不是那么热,甚至时常感觉有清凉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通体舒畅。 还有,她的皮肤很好,很白,很柔,很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佩戴玉佩的缘故。 还有……她的白头发或许也是佩戴玉佩的缘故。 还有……长的奇快的手指甲或许也是…… 这样一想,白雪才感觉到这块玉佩已经影响了她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但只不过是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的这些表现和症状跟玉佩有关而已,除了玉佩会发光之外,别的都是她的猜测,而且,越是往后面那几条,猜测越离谱。 粉无常皱眉沉思,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猜,这块玉佩,可能就是我们汾家的祖传宝贝,也跟我们的家族使命有密切的联系,怪不得父亲当时和哥哥说,找到你,自然就找到答案了,我想,那个答案或许就在这块佩戴在你身上的玉佩上面。” “可是……如果仅仅是一块玉佩的话,其实也没什么用啊,除了会发光之外。”白雪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她也感觉到了这背后必然有隐情。 “这肯定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要不然,老祖宗就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将其一分为二,一块藏在墓地里,另外一块藏在你身上了。” 粉无常轻咬牙关,再次联想到了王阳明手中拿着的那两块玉佩,其中一块通体雪白,另外一块通体乌黑,雪白的这块应该就是白色双鱼玉佩,那黑色那块呢? 如果找到两块玉佩,是不是就能够像王阳明那样,呼风唤雨,引雷接电,飞沙走石,召唤那些奇怪的士兵了? 这有点不可思议…… 现实世界中,真的有这样神奇的存在吗? 粉无常不是很相信。 他宁愿相信,那幅画卷中描述的场景是后人杜撰的,为了美化当事人和神话当事人故而用夸张的手法表现出来,以此获得后人们的敬仰和崇拜。 可这玉佩到底又是干什么用的呢?仅仅是为了收藏,为了好看? 显然并不是,他们汾家为了这玉佩,为了玉佩后面隐藏的秘密,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断无可能只有这种子虚乌有的作用。 肯定还有更加隐秘的内情。 可这内情到底是什么? 仅靠着一幅画卷,以及两块残破的玉佩,是绝对无法得知答案的。 他们还需要获得更多的线索。 粉无常斜眼撇到插在白雪腰间的那卷画卷,眉头一皱,轻声呢喃道:“既然这幅画卷是‘上’,那‘下’肯定记载着更多的内容,有可能里面便有解开所有的谜团的最终答案,可是这‘下’又会在哪里呢?” “画卷的上半部分在你爷爷的坟地里,下半部分会不会在你老爷爷的坟地里,或者你别的长辈的坟地中?”白雪一边问着,一边将两块残破玉佩收好,贴身藏了起来。 “有可能……可是,我并没听说老爷爷的坟地在哪,别的长辈的话,除了我那个失踪的老爹之外,好像就没有了……”粉无常忽然眉头一皱,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这一次他没有让灵光消失,而是紧紧将其抓住了。 他不由地轻呼一声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下半部分画卷在哪了!” “在哪?” “走!”粉无常拉起白雪的手,没等白雪反应过来,拉着她就朝着土坡下跑去。 白雪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在粉无常的身后,朝前跑去。 跑了两步之后,粉无常骤然停住脚步,身后的白雪砰地一声撞在了他的身上。 “又怎么了?”白雪摸着自己的额头,被撞疼了的她,有些生气地问道。 粉无常回过头去,沉声道:“有件重要的事,差点忘了做——” 第245章 灵房 那件重要事情,其实是将爷爷的坟头重新填好,这件事对别人可能不重要,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无比重要。 他这次前来,将爷爷的坟子弄得一片狼藉,不仅完全掘开,将里面的东西拿走,让棺材板全都溃烂,还在里面烧死了几百条大大小小的黄蛇,留下了一层足足有五厘米厚的灰烬。 如果爷爷地下有灵,不知道会不会怪罪他孙子的无礼行为? 如果他孙子之后能够一鼓作气,找到真相,并且顺利完成家族使命的话,估计还不至于大发雷霆,只是闹闹小脾气也就算是,倘若他孙子什么事都没干成,不仅糟蹋了坟子,拿了祖传的东西,还全部浪费了,那他这个老人家估计有可能真的会直接从坟子里钻出来,在他孙子的额头上大大地敲上几个板栗。 粉无常一阵手忙脚乱地将爷爷的坟头重新填好,并且还堆积了一个比最初的时候还高的坟头。 拾掇好了坟子之后,粉无常和白雪跪在坟头,对着爷爷行起了大礼。 粉无常喃喃低语,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估计逃不脱求爷爷告奶奶的话,肯定将自己如何老实,如何听话,如何尊老爱幼的良好品行都说了一遍。 且不管他爷爷在九泉之下听着是否想吐,光就是旁边的白雪偶尔听到一两句也是一脸羞赧,都有点不好意思再跪下去了,只能悄无声息在心里默念几句,阿弥托福,善哉善哉的话…… 好不容易念叨完了,粉无常站起身子,再次朝着爷爷的坟头行了几个大礼,然后扭头望向白雪,见白雪脸颊绯红,不由地疑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白雪知道此时并不适合说那些话,可最终她还是没能忍住。 她转过身去,没有面对坟头,悄声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大言不惭了,你就不怕你爷爷从坟子里钻出来,晚上揪着你的耳朵让你少说点谎话?” 粉无常愣了一下之后,嘿嘿一笑,经过了几日的凝重和压抑之后,心情也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下,不由地被白雪一番话逗笑,往常都是他去逗笑别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真相没有找到,自己的性情反而大受影响,竟然变得有些阴沉了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说的好!”粉无常轻拍手掌,哈哈一笑道,“要是爷爷从坟头钻出来的话,我肯定要揪住他的耳朵,好好问问他,在棺材板里藏这些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是他老人家说不出个三二一来,我非得好好踹他的屁股不可!” “你傻了吧,不是傻了,就是疯了……”白雪一脸震惊,“要不然就是神经了,他可是你爷爷。” “他也是你爷爷……”粉无常咧嘴一笑,“不对,应该是你老爷爷。” “你……”白雪的脸气的比之前更红了,本来想要好好说说这个当着故去长辈的坟墓说谎话不脸红的家伙,没想到反过头来竟然无端被他占了便宜,这如何能忍…… 两人边走边说,有说有笑,这样的场景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上次这样的时候,还是在灵泉村的时候。 好像自从进了大都市之后,白雪整个人都失去了灵性一样,而粉无常,在逐渐意识到自己肩头责任的重要性之后,也逐渐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心态。 夕阳西下,将两人下坡的背影拉得很长,好像两个巨人。 快乐总是短暂的,痛苦和迷茫才是恒久的。 下坡之后,两人沿着土路一路往前,直走的白雪脚掌发红,寸步难行的时候,终于在一条交叉路口上,遇到了一辆私家车。 好说歹说之后,私家车主终于同意两人搭车。 在最开始拦车的时候,私家车主还以为粉无常拎了一个女鬼,吓得差点直接将粉无常和白雪撞死。 来到了市区之后,下了车,他们又重新打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目的地是新浦广义桥,也就是他的老家。 上次他回老家,顺利找到了那张照片,顺着照片一路找到了诸多线索,虽然没有最终找到真相,可依旧收获颇丰。 现在,他第二次回老家,是因为想到了一件小时候的特殊事情。 他老家的书房中,天花板里面有一个小阁楼,其实就是一个小仓库。 小的时候,他和哥哥经常看见父亲独自一人沿着书房的木梯,爬到仓库中不知道干什么。 有一次,两人大着胆子走进书房,在下面听了一会,发现父亲在仓库中说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只听得哥弟两人疑惑丛生。 当父亲从上面下来之后,趁着有一次父亲出门,哥弟两人爬上了仓库,点上油灯之后,发现里面竟然摆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瓶瓶罐罐,有各种木牌,木牌上还写着名字,木牌之上还挂着几张面无表情的黑白照片。 整个仓库中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氛,还夹杂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异常难闻。 哥弟俩看到其中一张照片长得竟然跟父亲非常像的时候,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了一声轻呼,他们即使再小,再不懂事,也能看出来,这里并不是一个正常地方,里面摆着的那些东西,也不正常,尤其是那几张虽然面无表情但却仿似比任何表情都更狰狞更吓人的黑白照片。 哥弟俩转身就跑,刚转过身来,还没等跑呢,迎面就撞到了一个硬物上,一声厉喝声响起:“下去!” 这声厉喝吓得两人魂飞魄散。 粉无常当即差点翻白眼晕过去,其实他当时想装死来着,只不过因为太过害怕,连撞死都没能成功。 就这样,初入禁地的哥弟两被去而复返的父亲从仓库中拎了出来。 粉无常记得那天晚上,他和哥哥都没能吃上饭。 之后三天,父亲依次找他们谈话,内容阴森,诡异恐怖,让两人全都心生惧意,给他们小小年纪的幼小心灵上刻上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粉无常反正是被吓坏了,从那之后,书房的天花板仓库,他再也没有上去过,而且,之后的十几年时间里,也是选择性地将这件事淡忘掉,不愿想起,也不敢想起,毕竟,那也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童年心理创伤了。 时隔十几年之后,粉无常在爷爷的墓地前,手拿副极具深意的画卷,凝神思考,脑中灵光一闪,那个仓库中的一张照片从记忆的海洋中翻涌而出,映入眼帘。 那张照片跟父亲很像。 那张照片戴着黑框眼镜,穿着青色布衫,脸型瘦削,留着两撇小胡子。 再联想到爷爷下葬的时候,他记得爷爷的灵位照片仿似也是这个长相。 如果粉无常猜的没错的话,那么,仓库中的那些瓶瓶罐罐应该就是汾家列为老祖宗们的骨灰了,而那些木牌子便是他们的灵位,那些黑白照片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的牌位照片。 原来,那个小小的仓库竟然是父亲为祖辈们专门打造的灵房。 想到小时候经常在书房中听父亲念书,原来竟然一直是在灵房底下听书,头顶就是列祖列宗的阴魂聚集之地,幸亏当时不知道,要不然肯定每天晚上都要失眠做噩梦。 即使现在知道,也是心中惊惧,不由后怕。 粉无常相信,那里面既然有老爷爷的灵位,甚至还有老老爷爷的灵位。 而在那里面藏着的,绝对不仅仅是灵位和骨灰,应该还有家族的秘密。 要不然,为什么父亲每次上去,最短的时候也得十几分钟,有时候还能呆上个把小时,在上面自言自语,喋喋不休。 “我应该早就想到的。”粉无常将书房仓库的事情简单跟白雪说了说之后,有些懊恼地道,“家里肯定还藏着更多的秘密,我却几乎将家都遗忘了,要不是上次回去找你的照片,估计肯定都想不起那个仓库的事情来。” “你不是说你老家都被拆迁了吗?”白雪问道。 “上次回去的时候,已经在拆拆了,但可能是有几家钉子户的缘故,还没正式开始,不过我想应该很快了。”粉无常将头往前一伸,对出租车司机道,“师傅,麻烦你开快点好吗,我赶时间。” 话音刚落,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踩下,汽车风驰电挚朝前前方窜去。 半个多小时之后,汽车停在了广义桥边上。 粉无常和白雪下车,两人绕过广义桥头,来到粉无常小区的后面。 上次的时候,粉无常就是从后墙的一个缺口中钻进去的。 但这一次,找了半天,却没找到那个缺口。 粉无常站在一块看起来有些新的墙皮附近,指着底下的一部分新的砖墙说道:“他们将这里堵死了。” “那怎么办?”白雪问道。 粉无常抬起头,看了一眼足足三米多高的墙,墙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墙头上还竖着铁叉子,想要从上面徒手攀爬过去,几乎不可能,而且,这里偶还会出现巡逻保安什么的,估计还没等爬过去呢,就已经被警棍戳中屁股了。 “走。”粉无常扭过头去,戴上帽子,低声道,就在刚刚,他看到另外一边有两个穿着保安服装的男子正朝这边晃悠过来。 两人急忙离开墙头,来到距离路面较近的地方。 “上次来的时候,他们发现我进入了被封的房子里,估计现在还在到处找我呢,而且,说不定我家附近还有人专门监视着,这一次,更不好进去了。”粉无常皱紧眉头说道。 粉无常和白雪又往前走了一会之后,几乎快接近小区尽头了,那两个保安模样的人才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显然他们也只是做做样子,看见没什么情况之后,就会离开。 白雪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刚要说话,忽然间,只见墙后面飞出一条麻绳,正掉在墙壁底下。 白雪停住脚步,拽住了前面的粉无常。 粉无常回头。 白雪指了指地上的麻绳,又指了指墙壁后面。 还没等粉无常反应过来,一个东西忽然从墙壁后面飞了出来,正好砸在他的脚边。 粉无常弯腰捡起,是一块包裹着石头的黑布,黑布上传来淡淡的清香味,夹杂着某种特殊的类似于药水一样的味道。 粉无常微微一愣,随即,脑中浮现出了一个神秘而诡异的形象。 黑袍女人。 上次,就是她,将粉无常救出小区。 这一次,竟然又是她,想要将粉无常接进小区。 她究竟是谁? 是人是鬼? 为何总是能够知道自己的行踪和目的? 粉无常吃惊的同时,不由地感到浑身一阵发寒。 整件事,是越来越诡异了。 第246章 调虎离山 一条麻绳跃墙而出,恰好落在粉无常和白雪所在的墙根附近。 同时抛出墙头的,还有一块包着石头的黑布,毫无疑问,这块黑布是为了表明身份的,只有粉无常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这个黑袍女人三番两次帮助他,目的不知,身份不详,甚至粉无常连她的脸都没有看见过,只听过她的声音,那是女人的声音,以及她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混杂着一种特殊的类似于药水的味道。 闻到这个味道,看到这块黑布,粉无常就知道,扔出麻绳的人,肯定就是那个黑袍女人。 粉无常还在吃惊黑袍女人为何总是阴魂不散,居心为何的时候,白雪已经将那条麻绳捡了起来,轻轻一拉,绳子绷紧,显然,绳子的另外一端应该是拴在墙壁里面的某个东西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小区里面还有你认识的人,知道你想要进去?”白雪吃惊地问道。 粉无常轻咬了一下牙关,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左右看了几眼,看见暂时没人走来之后,抓起绳子道:“这事后面再跟你解释,既然她扔来了绳子,我也没有不爬的道理!” “你就不怕是陷阱?”白雪问道。 “这已经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了,这简直已经是诡异至极了,所以我干脆先什么都不去想,凭空想没用,还会打乱我们的节奏,还是等慢慢找到东西之后,再来琢磨这件事吧。”粉无常转过头来,望着白雪道,“你就不要进去了,在附近等我,我出来的时候,会将绳子扔出来,你给我找个地上拴住,我好爬出来。” 白雪点了点头。 深吸一口气后,粉无常抓住绳子,小跑两步,凌空跃起,踩在墙面上,双手拽绳,用力拉扯,一番折腾之后,好不容易来到墙头,但墙头上竖着长矛,他又小心翼翼腾挪了半天,将身子塞进两根长矛之间,又是一番折腾,这才终于调转过身子,沿着绳子,顺墙而下。 站在墙头的时候,他就已经观察过,里面的小区道路中,没有一个人,那个黑袍女人也不见踪影。 他知道肯定会是这样,不到关键时候,黑袍女人是断然不会出现的。 翻墙而入之后,他解开麻绳,将其藏在附近的花丛中,然后弯腰弓背,一边凝神静听四周的动静,一边朝着他家所在的那栋楼走去。 走了一会之后,他便看见了两个保安正在路上晃悠着。 他走进了旁边的楼中,等两个保安离开之后,再走出继续往前。 又走了一会,快到他家所在的那栋楼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发现预料中的警察和保安,四周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件事一样。 难道那些人没有上报?还是说,撕开封条,袭警,闯入民宅这件事一点都不重要? 粉无常没有鲁莽,而是静静呆在原地观察着。 观察了好一会,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看着太阳已经彻底西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身子往前一拱,踏步而出。 前脚刚刚踏出,还未落地,一个东西忽然落在了他的肩头。 粉无常心中一惊,微微回头,看到了一只手掌搭在自己的肩头,手背惨白,五指修长。 再回头时,便看到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怀着复杂感情的黑袍女人了。 “不想死的话,就呆在这里。” 黑袍女人的声音异常阴冷,说出来的话像是射出了无数支冰箭一样,让粉无常全身都是一阵发寒,甚至可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 说完之后,黑袍女人身形一转,如同一只鬼魅一般,消失在了旁边的狭窄甬道中。 要不是肩膀上还残留的黑袍女人身上特有的味道,以及身上那股子尚未散去的阴寒气息,粉无常甚至觉得刚刚看到的黑影是幻觉。 以前粉无常不知道来无影去无踪真正含义,现在算是明白了。 粉无常将自己的身体往阴影里缩了缩,既然黑袍女人都说了让自己小心,那肯定是有道理了,附近必然有监视的警察,至少他家所在的那栋楼里肯定有。 这个女人不会害他,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要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帮助自己了。 不过,刚刚粉无常应该趁其不注意,直接将她的黑斗篷摘下来的, 粉无常真的很好奇,这个黑袍女人到底是谁,是自己认识的人吗?还是别的什么人物? 就在粉无常胡思乱想之际,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乱,轻呼声和惊叫声接连传来。 粉无常探出半颗脑袋,往前方望去。 前方不远处,靠墙的地方,不知为何,竟然燃起了一堆火,火势凶猛,从墙根升腾而起,顺墙而上,如同火龙一般,不管是土石还是铁器,统统全都燃烧了起来,猛地一看,火势凶猛地有点吓人。 滔天火焰凭空而来,不仅吓坏了粉无常,同样吓坏了那些躲在暗处静静等候猎物到来的民警和片警,以及保安们。 好几个保安不管民警的劝告,拿起灭火器就冲了上去,一边冲着还一边大声喊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这边火势减弱了一些,但是另外一边火势却又陡然升腾了起来,这火焰根本不是木柴燃烧所致,而应该是酒精和石油直接泼到墙壁上点燃所致。 有几个穿着警察服饰的人从楼里面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一边用对讲机呼叫着什么,一边挥舞着警棍朝着火焰灼烧处跑去。 粉无常这时才明白过来,这火焰肯定是黑袍女人放的,这就是传说中的调虎离山,之前总是在书本和影视剧中看到,今天才算是真正第一次体验到了,其实道理很简单,但是真正用起来却是玄妙异常,会用的可能事半功倍,不会用的,则事倍功半,甚至有可能调虎不成,直接将虎引到自己身边也说不定。 看来这个黑袍女人不仅有勇有谋,心思也是极为细腻。 现在是不是出去的时候了呢?要不要趁着现在火势正大,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被火焰吸引的时候,冲进楼里呢?黑袍女人之所以放火,应该就是想让自己这么做吧。 粉无常想了一会之后,探头探脑,左看右看,刚准备要闪身出去的时候,忽然间,瞥见黑袍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他心中一惊,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数个中年男子从楼区中窜了出来,全都提着警棍,朝着黑袍女人冲去。 粉无常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些中年男子是便衣民警,那墙头的火有可能不是黑袍女人点的,而是民警和片警们为了引出粉无常而故意点燃的,而黑袍女人则将计就计,索性直接用她自己当诱饵来一个真正的调虎离山。 黑袍女人早有准备,从兜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握在手里,民警们以为她会爬墙逃,或者往左边的安全区域跑,全都朝那边去围堵去了,谁知道,黑袍女人竟然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朝着右边的火焰区域跑去。 眨眼功夫,她竟然径直钻进了火焰中,那两个在边上假模假样灭火的保安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呢,只见一个黑影从他们面前掠过,携带着一股阴寒的冷气,转瞬不见。 也就在这时,粉无常从阴影中钻了出来,他戴上帽子,弯腰前行。 这短短的一百多米距离,好像是上千米距离一样,虽然只走了十几秒钟,但在粉无常感觉,却好像足足走了半个小时一样。 当拐进楼区的时候,粉无常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没有丝毫的停留,他迅速上楼。 在二楼拐角处的时候,透过窗口,粉无常望向外面,恰好看见黑袍女人将手中那个长条形的东西扔在了地上,激起一阵浓烈烟雾,让那几个不论是刑侦能力还是追捕能力全都不入流的片警和民警们叫苦不迭,全都捂着鼻子,半蹲在地上,眼泪横流。 这个黑袍女人,不仅思维敏锐,心思细腻,有勇有谋,而且,似乎还懂得巫术之类的东西,不会是巫婆吧,或者是什么妖女之类,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神出鬼没? 而且黑袍女人不管是在追击还是逃命的时候,全身上下始终都包裹着黑袍,那张脸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到,斗篷里面黑乎乎的,黑的不正常…… 粉无常在心中轻笑一声,不由地想到,要是这个黑袍女人能够一直这样保护自己的话,那简直是太秒了,不过,转瞬,粉无常就绝对自己不能有这样的想法,这个黑袍女人之所以会帮自己,肯定有她巨大的阴谋,自己断不可掉以轻心。 粉无常一步三阶梯,飞窜上楼。 上到八楼,用了不到半分钟。 在八楼的楼梯拐角处,地上有好几颗烟头,其中一颗还隐隐有火光,看来,自从自己撕开封条跑掉之后,这些民警和片警一直都守在这等着他呢,要不是黑袍女人将计就计调虎离山的话,估计自己此时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了。 不过,话说,为什么只有提着警棍的民警和片警以及保安来抓自己呢,那些刑警为啥不来?难道说,他们没有如实上报,因为拆迁的缘故,还是上头根本就没在意这件事情,就任由这些片警们看着办,如果能抓着个嫌疑人就抓,抓不到他们也不管? 粉无常稍微一琢磨,就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头,按理说,这件事上头应该重视的,毕竟,这里可是死了人的,而且,有人撕掉封条,擅闯案发现场,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线索? 粉无常眉头轻皱,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他管不了这么做杂七杂八的事情,只能先将手头上的事办法再说。 在楼梯拐角处略微停顿,观察了几眼之后,来不及再喘上口气的粉无常便一路狂奔,径直来到家门前。 封条重新被封上了。 他没有犹豫,再次将封条撕开,推开门,闪身进入。 踏进家门的刹那,他整个身心陡然间平静了下来,连呼吸似乎都平稳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第247章 列祖列宗饶命 书房还是老样子。 里面的东西没变,唯一变的是灰尘,灰尘变多了,厚厚的一层,铺满书桌,铺满书架,铺满书本。 灰尘是时间在这里走过留下的痕迹。 粉无常略微感慨之后,便拿起旁边的扫把,拉过凳子,踩在上面,用扫把将头顶的那个暗格用力戳了几下。 “咔哒!”一声响。 暗格往两侧滑开,一个木梯缓缓展开,从里面慢慢落下来,直落到地面才停止。 粉无常踩着木梯,爬到了顶上的小阁楼。 老旧的油灯尚在,粉无常将油灯点燃,油灯扑朔了好一会之后,才终于燃着,里面的油已经所剩无几。 小阁楼里亮起来之后,粉无常半蹲着身子,环顾四周,这应该算是他第二次爬到这里来,除了小时候那一次和哥哥一起爬起来,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进来过,连进来的念头都没有出现过。 隔了十几年,再次踏足这间摆放着列祖列宗灵位和骨灰盒的小阁楼,粉无常百感交集,顿生恍若隔世之感。 那时候,他才五岁,现在,已经二十一了。 岁月如梭,那时候跟自己一起上来的哥哥已经死了,那时候躲在背后一声厉喝吓得自己差点晕死过去的父亲也人间蒸发,不知所踪。 家还是那个家,但是人却已经不是那些人了。 只剩下了粉无常孤家寡人一个。 看来,如果这里短时间内不拆迁的话,他有必要将哥哥的排位也摆上去了,要是再过段时间,还是没有父亲下落的话,他还要将父亲的排位摆上去。 毕竟,汾家,就剩他一个了。 当然,白雪到底是不是他们家族的,还未可知。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可以将这些排位,骨灰盒,黑白照片遗照,统统从这里带走,带到新的地方,重新供奉起来。 但是,从目前来看,这个暂时还行不通。 粉无常轻微摇头,暂时不去想如何搬运骨灰和排位的事情,将注意力集中到阁楼中的物件上。 阁楼空间低矮狭小,靠墙的地方有一张三十厘米左右高度的长桌,桌上摆着列祖列宗的灵位和照片,老爷爷的照片拍在第三排第一个,第二排的有灵位但是全部没有照片,第三排,除了老爷爷之外,另外还有两个老头以及一个女人,粉无常全都没见过。 第四排是爷爷的照片,孤零零的只有一个,没有其他人,不知道是那些人还没死,或者是根本就只传宗接代了爷爷一个后代。 再往下,就没有了,如果放的话,只能放父亲的遗照了。 骨灰盒在遗照的下面,是一个个白色的小罐子,并不起眼,但是只要一看到这种瓷器,立马只会联想到两个东西,一个是泡老坛酸菜的坛子,另外一个则就是装着骨灰盒的罐子。 毫无疑问,摆在这里的罐子不是装老坛酸菜的,应该是装骨灰的。 粉无常轻吸一口气,再次摇晃了下脑袋,集中注意力,定睛望去,不知为何,一进入这里面之后,他的精神总是不由自主地涣散,而且,思维总是有些发散,好像列祖列宗们并不想他在这里面集中注意力思考事情一样。 可是粉无常偏偏要这么做,这就是他来此的意义,他不是来祭拜他们的,也不是来缅怀和纪念他们的,更不是来送贡品之类的东西的,他是来寻找东西的,是想从他们所在的地方拿走东西的。 这样的态度和想法,列祖列宗显然不会高兴的。 “这个臭小子不来就罢了,一来就想拿东西,要不得。” 这句话轻飘飘传进粉无常的耳朵里,吓了粉无常一跳,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要不是跟着霍见归出生入死见识过大场面,要不是已经是鬼门的正式弟子,对这类事情具有天然免疫力的话,粉无常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夺路狂奔了。 粉无常并未惊慌,而是缓慢跪在长桌前的一个蒲团上,嘴里低声呢喃几句之后,双手朝前,匍匐在地,长跪不起。 足足跪了十秒钟,粉无常才直起身子,同时再次行礼,口中念念有词。 有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有。 还有些东西,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这世界的大部分神神鬼鬼,信念两字,可破除大半,剩下的大半,基本属于别人的装神弄鬼,只有零星少数,才属于货真价实的鬼怪扰民。 粉无常跟着霍见归学习和捉鬼数月,别的没学着,就是胆子大了许多,而且,他知道,明面上的东西并不可怕,阴影里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从所有阴影中扫过,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就是要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价值的东西了? 阁楼东西不多,除了排位,灵位,遗照,骨灰盒,蒲团,香炉之外,扎眼的东西就不多了。 但是,有些东西是藏在暗处的。 他拿起油灯,在阴暗中照了起来。 当他找到长条形桌子的下面的时候,眼睛一亮,隐约间,他看见长条桌的底下最里面,有一个长方形盒子的轮廓。 那个方形盒子本身就是黑色的,桌子底下又是黑乎乎一片,所以它几乎完全融进了黑暗里面,要不是粉无常细心眼尖,打定主意相信这里面肯定隐藏着什么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 他蹲下身子,双手伸进里面,忽然间,他感觉里面可能会有双干枯的手抓住自己的手,他心中微微一惊,立马凝眉,摒弃掉这个念头,深吸一口气,稳定下心神之后,继续将手臂往深处摸去—— 摸到了,不是干枯的手臂,而是那个长条形盒子。 轻轻一拉,盒子和地板摩擦发出一阵嘎吱声响。 盒子被拽了出来,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拿出来过了,估计他父亲可能很久都没拿出来过。 盒子一米左右长度,二十厘米宽度,看起来像是一个剑匣。 盒子上有一把小锁,没有钥匙。 粉无常随后拎起旁边那个青铜香炉,对着锁就砸了下去。 可能是年代太过久远的缘故,一砸之下,锁直接碎裂一地。 光是拎起香炉这个行为本身是大不敬的,再用香炉砸碎铁锁更是不敬中的不敬了。 但粉无常也是没有办法,不得已而为之,那些列祖列宗们此时肯定已经气炸了,正吹胡子瞪眼,准备好好教训一番这个不识抬举,不动尊老的臭小子。 粉无常深吸一口气,再次摒弃脑中乱窜的念头,他不知道这些乱糟糟的念头是自己脑中发出来的,还是列祖列宗利用特殊能力直接灌输进来的。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列祖列宗饶命,小辈也是无奈之举啊。 随后,他坚定信念,嘴唇轻启,仿似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某些人听:“不过你们也别惹我,悄悄告诉你们,我现在可是捉鬼道士,倘若你们敢放肆,我可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大义灭其,后果自负!” 这番话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铿锵有力,气势十足。 说完之后,粉无常只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高涨数倍,脑中那些胡乱的念头也消减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屏息凝神,双手扶着盒子的边缘,轻轻上拉。 盒子打开,里面竟然真的是一把剑! 一把桃木剑。 剑柄上拴着红绳,剑身上雕刻着古怪纹路,看不真切是什么东西,也看不明白。 这把桃木剑为啥被藏在这里? 难不成祖上的祖上是耍桃木剑的道士? 粉无常一脸茫然,完全不知是怎么回事。 幸好,盒子里不仅仅只有一把桃木剑,还有一个圆柱形小盒子,躺在边缘处。 圆柱形小盒子长三十厘米左右,直径五厘米左右。 粉无常心中暗道,这里面难不成是把匕首? 怀着忐忑的心情,粉无常打开了圆柱形小盒子的盖子。 往外一倒,一个卷轴掉了出来。 粉无常轻呼一声,立马意识到,这个卷轴很可能正是“王阳明的一生”的下半部分。 他迅速打开,只看了一眼,看到了跟之前那个画卷一样的画风,便更加肯定了。 他将画卷重新塞进圆柱形盒子里,插进腰间。 刚要将长条形盒子盖好,无意间瞥见桃木剑剑把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忽然闪了一下,他想到如果后面再发现这把桃木剑有什么用处的话,还得再来取,那时候还在不在就真的不一定,要不然,直接索性带走算了。 在这个小阁楼中,除了那些排位,遗像,骨灰之外,应该有价值的东西都在这个长条形盒子里了。 画卷肯定要带走,那桃木剑索性也直接带走得了。 心中稍微盘算了几秒钟之后,粉无常拿出那把桃木剑,一拿之下,那把桃木剑竟然分为沉重,差点没有拎起来。 他手腕用力,拿出桃木剑,放在地上,将长条形盒子重新盖好,塞回桌子底下。 然后,他再次跪拜在蒲团上,这一次,只是简单地磕了几个头之后,便抓起桃木剑,急匆匆下楼了。 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上来的时候,一番祭拜便浪费了一些时间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他慌里慌张下了阁楼,下到一半的时候,直接跳下,伸手一按,木梯缓慢收回。 他等不及看到木梯完全隐没进阁楼中,和天花板重新合在一起,便直接走出了书房。 刚走到客厅,还没等完全拐出来,他就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他透过栅门的缝隙,看到几个民警提着警棍大跨步冲了进来。 粉无常急忙刹住脚步,要是多走一步的话,便直接和民警面对面了。 就在粉无常不知所措的时候,又是一只手臂搭在了他的肩头。 他微微扭头,看到了那只既熟悉又陌生的手掌,惨白的手背,修长的五指。 “嘘!”一个阴冷的女人声音从身后传来,“跟我走。” 粉无常悄然转过身,便看到了那个黑袍女人。 加上这次,黑袍女人已经救了他三次了。 她到底企图什么? 粉无常紧盯着黑袍女人的后背,嘴角不由地拧动了一下,他必须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第248章 两根长头发 危机关头,黑袍女人再次出现,但这一次,情况比之前几次更加危急。 他们被困在了屋子里,外面几个片警和民警显然已经知道他们就在里面了,一边呼叫着底下的同伙上来,一边悄然分散开,全神戒备,从多路搜索包抄。 藏起来?显然并不是长久之计。 粉无常紧盯黑袍女人的后背,她的身躯被黑袍完全遮住,看不出身段胖瘦,除了那两只惨白的手掌之外,她的身上没有露出一丁点的肌肤。 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她的脸,里面黑洞洞的,即使刚刚近距离观察的时候,粉无常都没看见那黑斗篷深处有什么东西,不管怎样,至少应该看到双眼睛吧,但他连眼睛也没有看到。 她仿似没有脸。 斗篷深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粉无常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冲上去,揭开黑袍女人的真面目的,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样做,无疑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还是等从这里逃出去之后再说,到时候一定要找准时机,在黑袍女人离开之前,看一看她的脸面。 黑袍女人似乎对这个屋子也很熟悉,带着粉无常径直来到了第二个卧室,也就是当时他哥哥住的那个卧室。 黑袍女人推开卧室的窗户,像变戏法一样从黑袍底下摸出一条麻绳,一端拴在窗栏上,另外一端直接甩了下去,但这麻绳也就五米左右的长度,这里可是八楼,难不成要一直悬挂在半空中? “快点,来不及了!”黑袍女人冷声说道。 “这个怎么弄,总不能一直挂在这吧?”粉无常虽然这么问,但还是握紧了绳子。 “下到六楼,那里的窗户开着,你直接进去,在里面见机行事。”黑袍女人说完之后,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要等着粉无常下去之后,她再下去。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粉无常不再犹豫,将桃木剑别在腰间,往掌心吐了一口唾沫,双脚踩着窗台,往下慢慢滑着。 他不敢往下看,只是死死抓着绳子,那绳子就在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这简直是超出了他之前的想象,这明明是自己的家,虽然说被封了,也已经被列为拆迁地了,但只要他申请,还是能够自由出入的,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折,鬼鬼祟祟,还用如此高难度的方式逃命,要是一个把握不好,小命就没了。 而且,那个看起来像是在帮助自己,其实感觉是在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推的黑袍女人背后也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要不然绝对不会跟民警们对着干的。 粉无常心中一阵嘀咕,但此时已经上了贼船,再下船就更难了,况且他现在还是在几十米的高空呢,要是一个不小心手滑一下或者脚滑一下,掉下去之后就会被摔的五脏俱裂,魂飞魄散。 粉无常双脚用力蹬着墙面,双手缓缓下滑,下降了三四米的高度,全身就已经大汗淋漓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六楼,窗户果然开着,里面的家具家电已经清扫一空,应该是没人住的,他又是一番折腾之后,才终于调整好了身子,双脚勾住窗台,身子往前一挺,一只手松开抓住头顶墙壁,弯腰下蹲,率先将一条腿伸进了窗子里面,这下,至少小命算是保住了。 深吸几口气,恢复了下体力之后,他才松开麻绳,双手攀住窗台,翻转身子,跳进了房间内。 粉无常刚刚跳进房间,就看见绳子晃荡了起来,他以为是警察追下来了,拔腿就跑,刚跑了两步,一声落地声响起,他扭头一看,黑袍女人竟然也顺着绳子爬了下来。 “警察呢?”粉无常有些奇怪地问道,按理说,他爬了十几秒钟的时间,警察就算是将房子整个都搜索一遍,也该发现他们了,哪里可能还有时间让黑袍女人顺着绳子滑下来。 “这你就不用管了。”黑袍女人声音依旧是冷冷的,她的黑袍上多了一些黄色的燃料一样的东西,在之前,粉无常并未看到过,不知是怎么弄的。 即使是从楼上爬下来,跳进屋子,粉无常依然没有看清黑袍女人的脸。 她的脸隐藏的很深很深。 那个黑色斗篷就像是一个洞穴,深不见底。 “快点离开这。”黑袍女人踏步往前,声音冷涩,“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们。” 黑袍女人的身影从粉无常旁边擦肩而过。 一股特殊的味道传入粉无常的耳朵,像是某种花的清香味,却又夹带着类似于药水的味道。 鬼使神差般地,粉无常踏前一步,一把拽住了黑袍女人的袍子。 黑袍女人始料未及,被抓个正着,她身形一顿,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冷声道:“松开。” 她的音调冰冷至极,粉无常只感觉一股寒意侵袭全身,不由地就要松开手掌,但也就是在这时,他体内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意,他一狠心,一咬牙,再往前踏出一步,一只手抓着黑袍,另外一只手揽向女人的肩膀。 他想要直接将女人抱在怀里,不让她挣脱,同时要揭开女人的帽子,看看她到底是谁,是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如果不是,那就要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 可是,这一揽之下,不仅没有成功揽到黑袍女人的肩膀,反而自己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 黑袍女人不知怎么得就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侧了一个身子,轻巧地避开了粉无常伸出去的手。 黑袍女人闪身之后,顺势一脚踢在粉无常的小腿上,粉无常毫无防备,轻呼一声,终于站稳不住,朝着地面倒去,直接来了一个狗吃屎。 如果地上真的有屎的话,他此时肯定已经吃得饱饱的了。 “不想死就不要做傻事。”黑袍女人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出去。 粉无常从地上爬起,擦了擦嘴角的尘土,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略微犹豫之后,跟在了黑袍女人的身后。 即使刚才的一番剧烈而又出乎意料的动作,黑袍女人的脸依旧没有露出分毫。 粉无常的心里如同百爪挠心。 他恨不能立马冲上去,直接将黑袍女人扑倒在地,一把撕开她身上的黑袍,看看她到底是人是鬼。 可是,他知道自己肯定无法得逞,黑袍女人就像脑中长眼一样,永远都能知道他在做什么,而且不仅能够轻易避开,还能一击让自己倒地。 这个黑袍女人不仅有勇有谋,而且,好像还会些功夫,至少擒拿之类的信手拈来,要不然刚刚怎么一下子就把自己给撂倒了。 粉无常不由对这个黑袍女人的身份更加感兴趣了。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呢,她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女侠吗?还是从西方世界来东方传道的巫师? 一路对黑袍女人的身世大加猜测之后,不知不觉间,粉无常已经跟着黑袍女人走出了六楼的屋子。 就在刚刚,黑袍女人似乎用一个什么钢针样的小东西撬开了房门的锁。 虽然粉无常已经在尽力地做到见怪不怪了,但是看到黑袍女人竟然还能开锁之后,他再次被惊呆了,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黑袍女人走出门之后返回来,用那黑洞洞的脸孔对着粉无常,阴冷的声音从黑洞中窜出来,像是冰锥一样直刺粉无常:“你傻了吗?!” 粉无常这时才醒悟过来,嘴角上扬,似乎想笑,但却没能笑出来,嘴角颤抖了两下,成了神经质一样的抖动。 出门之后,黑袍女人走右边一个楼梯,让粉无常等她走到四楼之后,再从左边的楼梯下楼,然后又嘱咐了他一些必要的注意事项,比如听到尖叫声,立马往楼上跑,比如听见踩踏的声音,立马躲起来等等,都是一些暗号类的东西。 虽然隐隐能够猜测到黑袍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出于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信任,粉无常并没有阻拦她,还是让她这么做了。 有黑袍女人给他当前锋,吸引火力,保护自己,何乐而不为? 不过,有一个问题粉无常始终都没有想通,那就是这个黑袍女人为何三番五次在自己老家附近转悠呢,而且,好像对这里的地理环境竟然很熟一样,不得不让粉无常心生疑窦。 要是黑袍女人这么厉害的话,干脆直接告诉他真相,或者直接和他一起去寻找真想,也好有个帮手,那样多省事。 为何穿着身黑袍,人不人鬼不鬼地藏在阴暗处呢? 粉无常一边在脑中琢磨着,一边来到了左边的楼梯拐角处。 黑袍女人已经下楼了,估摸着差不多下楼四楼了,也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粉无常才蹑手蹑脚地下楼。 当粉无常来到楼下,左顾右盼了好一会之后,没发现隐藏的危险,这才猫眼钻出,径直钻进了旁边的草丛中,接着,他接着草丛的掩护,一路来到了小区后面。 在中间,没有碰到民警和片警,也没有看见黑袍女人。 粉无常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觉得黑袍女人可能和那些民警片警们同归于尽了。 “对子。” 在象棋中,有这么一种战术。 但是很快,粉无常就笑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反正自从这个黑袍女人再次出现之后,他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几乎都忘记了他此行的目的是寻找那幅画卷的下半部分。 当然,画卷也是顺利找到了,除了画卷之外,还找到了一把桃木剑。 就是不知道这桃木剑有什么用,不过,既然老祖宗们能够将它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且代代相传,肯定多多少少有点用处的。 粉无常摸了摸左边腰间的画卷,又摸了摸右边腰间的桃木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回来,又是收获颇丰。 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最大的收获无疑是黑袍女人了。 粉无常展开右手,手中有两根乌黑长发。 就在刚刚,他伸手一揽,虽然没能将黑袍女人揽在怀里,也没能揭开她的斗篷,但是,他的手掌触到了她的肩颈处,没能触到肌肤,却是揪下来两根头发。 放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淡香味。 原来,女人身上的那股子香味,正是她头发的味道。 粉无常嘿嘿一笑,眼神明亮许多,自语道:“既然你有心躲藏,我也没必要紧抓不放,这样,对你我都好。” 说罢,他回头朝着花丛中的阴暗处看了一眼,似乎那里藏着什么东西。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逝,扭过头去,弯腰快步跑向后墙。 第249章 灵泉村,河神洞 粉无常来到后墙约定的地方之后,他将藏好的麻绳从花丛中拿出来,用力拍打了几下墙壁,将麻绳扔了出去。 几秒钟之后,麻绳绷紧了。 墙壁外面传来了几声拍打声。 粉无常双手抓紧麻绳,跟进来的时候一样,如法炮制,攀上墙壁。 有了前一次经验之后,这一次,攀爬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在即将到墙头的时候,他调整角度,让自己一只脚踩在两根长矛中间,接着,另外一只脚才踩上去,这样调转身子的时候会更加便捷,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光是在墙头上调整位置就浪费了半天时间,而且还差点直接蹲坐下去,让长毛戳穿他的屁股。 这一次,顺风顺水,几乎没怎么折腾,就来到了墙壁另外一边。 “东西拿到了吗?”白雪急忙问道。 “拿到了。”粉无常拍了拍腰间插着的圆筒盒子,又拍了拍腰间的桃木剑道,“不仅拿到了,还顺便拿了一把桃木剑。” 白雪看了一眼桃木剑,没有过多表示,而是低声道:“刚刚我看到里面又是起火,又是大喊大叫,又是往下面掉东西之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了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有个穿黑袍的女人一路在帮助我,要是没有她,估计没等我进家门,就被抓起来了。”粉无常将麻绳解开,拉下来之后,随手扔进了花丛中,拉起粉无常的手就往前跑,边跑边道,“而且,好像不管我做什么,我去哪,她都知道一样,你说神奇不神奇?” “神奇……简直是太神奇了……这件事,越来越神奇……”白雪喃喃低语,若有所思。 两人一路往前跑,跑过了两条街之后,走进了一个小花园,在无人之处的排椅上坐下。 粉无常从腰间拿出了那个圆筒盒子。 盒子打开,卷轴倒出。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俱都含着一丝激动。 粉无常展开画卷。 同样的画风,同样的笔墨。 开头最上面便是一行正楷小字:王阳明的一生(下)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借着午后昏黄的夕阳,定睛朝画卷中望去。 画卷第一幅,书接上回,说的是王阳明借兵杀人,带着一帮老弱病残,数月间穿梭于荒山野地,地下洞穴,陵墓坟地,最后在一处四周有山有林的小盆地中,运用手中黑白两块神奇玉佩,接天雷,引闪电,一时间乌云滚滚,天地漆黑一片,接着雷电狂奔,飞沙走石,四周的密林中钻出无数形容枯槁如同鬼怪妖魔一般的人来—— 这些人不仅数量庞大,而且能够死而复生,绵延不绝。 这一战,王阳明运用诡秘奇术一举扭转局势,奠定胜局,从此之后,他带兵驱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终一举夺回皇城对中原疆土的控制权,将所有义军悉数赶尽杀绝。 整个第一幅说的都是王阳明如何攻城拔寨,如何勇猛无敌,在未尝一败的情况下,帮助本已岌岌可危的帝王重新夺回江山的控制权。 第二幅画卷中,王阳明的山羊胡比之前长了很多,两鬓有些斑白,面容也比之前老了许多,看上面的年代,应该是战斗后三年,没想到,仅仅三年,王阳明就老的这么快。 老了的王阳明上书皇帝,要告老返乡,但此时边疆战事尚未平息,而且有愈燃愈烈的趋势,皇帝答应他只要平息边疆战事,即让他荣归故里,从此不再关心国家大事,专心养老,荣华富贵,几辈子都享受不完。 第三幅画卷,王阳明再次率兵出击,此时,皇朝的军队已经初具规模,但是王阳明依旧是带着一帮老弱病残出征,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一帮老弱病残,但数量上,形体的感觉上,似乎是一批。 王阳明带兵出征,此时的他,虽然只有三十多四十不到的年纪,但看起枯槁的面容以及斑白的两鬓,怎么看怎么像是五六十岁的样子。 第四幅画卷,王阳明再次带兵穿梭深山密林,洞穴地底,陵墓坟地,经过了半个多月的穿梭之后,那些老弱病残的数量反而比之前少了一些。 这时候,王阳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一天晚上,面对镰刀月亮,王阳明独坐孤峰,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第四幅画卷,王阳明进入了一座巨大的山峰中,在里面呆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群形容枯槁的怪人,这些怪人也正是之前战胜那些义军的怪人,只不过数量比之前少了许多,只有几十个人,而且看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些怪人行动敏捷,走路都踉踉跄跄的。 他率领这些数量少地可怜的怪人和一批老弱病残,前往边疆,虽然人不多,但是队伍却排的很长,排的是单行队,上百个人,却浩浩荡荡排了一大排。 第五幅画卷中,在即将到达边疆的时候,某一天晚上狂风暴雨,天气恶劣地吓人,队伍在一处山丘下面安营扎寨,连巡逻的都不堪忍受这鬼天气,躲进了帐篷中。 就在这晚,他们遇到了突袭,突袭他们的正是边疆的士兵,王阳明早已料到他们会突袭,而且,这都是故意留给他们的破绽,今晚天气恶劣,更是他借兵的大好时机。 但他没有料到这突袭原来是假的突袭,对方也早已知道他的计策,于是将计就计,看似大举进攻,其实都是佯攻,诱使王阳明他召唤出了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兵,准备和他们对战的时候,没想到边疆士兵竟然撤退了,而且,他们似乎早有防备一样,根本不恋战,甚至连战都不战,转头就跑,王阳明不能率兵冲击,因为这些兵本身就不善奔跑。 这些兵,并不是正常的兵。 第六幅画卷中,当大雨停歇之后,边疆士兵竟然一改他们狂莽的作战习惯,竟然借着风未停歇的空当,运用火攻烧他们的营寨,虽然有尚有雨水在干扰,可是这火焰对那些奇兵的伤害却是很大的,他们怕火。 王阳明知道自己的诡秘奇术已经被破了,有人知道了他的底细,知道了他是怎么做的,知道了那些兵是从哪里来的,害怕什么。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奇术没有被中原人识破,倒是被边疆蛮子们识破了,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不得不说这算是一个小小的耻辱。 看到这,粉无常深吸了一口气,吸的脖子都发红了,仿似在过去的几分钟时间里,他都没有呼吸一样。 白雪也是一样,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和粉无常四目相对。 画卷中的内容深深吸引了他们,而且,其中所展现出来的内容不可谓不惊险刺激,波云诡谲,让人连眨眼都不舍得。 两人再次同时望向画卷。 第七幅画卷,王阳明一败涂地,只有他最亲信的几个心腹带着他夺路狂奔,本来说好的后援军也没有出现,应该说是出现了,但看见王阳明这么轻易就兵败之后,直接率兵调头逃跑了。 王阳明被那帮边疆蛮子一路狂追,最后,躲进了一处深山当中。 这山当时没有名字,王阳明的亲信之后在上面插了一杆旗,后来称其为旗山。 后来王阳明得知,原来圣上早有杀死他的心了,因为他不仅功高盖主,而且行事诡异,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与现实世界不符合的神鬼气息,当朝文臣们已经弹劾过他很多次了,只不过碍于他当年立下的汗马功劳,并未直接给他诘难。 但当王阳明准备告老还乡的时候,那些文臣们就开始轮番给圣上吹耳边风了,当然,吹的都是不好的耳边风,有的说王阳明是准备叛国,想要投敌边疆,有的说王阳明图谋不轨,试图借此机会,篡权夺位,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关于王阳明之前的鬼鬼神神的一些说法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最终,文臣们统一战线,这个王阳明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京城,不然后患无穷。 圣上被打动了,与其说是被打动,不如说是早有杀心,只不过没有借口而已。 于是,王阳明在一帮人的陷害之下,去往边疆,然后这边有人私通边疆,将王阳明的行踪以及他之前的作战经历全部告知,目的非常明显,便是借刀杀人。 借边疆蛮子的刀,杀他们的心腹大患。 至于王阳明为什么会引起这么多当朝文臣的憎恨,画卷中并未说明,想必也跟王阳明行事诡秘有关。 与其说王阳明是个政治家,军事家,不如说他是一个术士,一个能够凭借着某种特殊物品呼风唤雨的术士,只不过这术士是真术士,不同于那些江湖骗子术士,但是,为官的大忌便是真,一旦真的,必然树敌。 王阳明可能正是因此而死,只可惜他临到最后一战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那些人了,他明明都要告老还乡了,那些人却依然对他穷追猛打,一副不死不罢休的架势。 第八幅画卷中,王阳明在旗山一呆就是十多年,他的那几个心腹一直陪在他的身侧,在那里,王阳明留下了很多的遗迹。 第九幅画中,王阳明死去,他的心腹之一作为守墓人,守在旗山深处,另外一个心腹离开,带着其中一块白色的玉佩,背着一个巨大的盒子,离开旗山,远渡重洋。 看到这,粉无常心中忽然一惊,这第二心腹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有点像自己的那个老爷爷。 第九幅画中,王阳明的那个心腹渡海之后,来到一处山脚下定居下来,并且在该村落的后山中开辟出一处山洞,经年累月,竟然完成了一项鬼斧神工,一个巨大且幽深的洞被他凿了出来。 第十幅画卷中,王阳明的那个心腹已经结婚生子,他所在的那个山脚下,也逐渐有了人烟,虽然数量不多,但看起来已经初具小村落的规模了。 但是,在某一天的夜晚,忽然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经久不息,直下了三天三夜,山体震荡,洪水汹涌,这个刚刚兴起的小村落眼看就要葬身洪水之下。 第四天晚上,王阳明的那个心腹,也就是长得很像粉无常老爷爷的那个人,此时已经是接近花甲之年的老头,他留下一封书信放在家中饭桌上,抹去妻儿的泪水,然后独自一人,抱着一个乌黑墨盒,走入狂风暴雨中,在这个尚未取名字的小村的几十个村民的目光注视下,进了那个他用了二十多年砸出来的那个洞—— 一股汹涌水柱从洞中喷涌而出,持续数小时。 这之后,风停雨歇,阳光铺洒,如同梦幻一般。 十几个村民面对洞口,长跪不起。 从此之后,此洞唤作河神洞。 那个走进洞中的男子被尊奉为河神。 日后此村壮大之后,村名由那个走进洞中的男子的妻子所起。 那个留着短发,系着围裙的五十岁女子,坐在河神洞前面的那条清澈的河边三天三夜,终于想到了这个村应该叫什么名字。 灵泉村。 是的,它就叫灵泉村。 因为,她老公的名字中,有灵泉两字。 第250章 重回灵泉村 看完画卷之后,粉无常和白雪两人久久都没有言语。 他们被震惊了,不仅是被王阳明跌宕起伏波云诡谲的一生震惊了,更被灵泉村和河神洞的由来震惊了。 他们实在没想到,那个河神洞竟然是因为王阳明的心腹之一凿了几十年凿出来的洞,而灵泉村则是那个心腹的老婆坐在河边起的名字。 而河神洞中第一代河神的形象,其实便是那个心腹男子的形象。 至于他为什么会凿出那么一个洞穴,又为什么会只身走进洞中,从此再也没出来,以及他留下的那封书信中记载着什么,这些画卷中统统没有说明。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他为什么从旗山离开,独身一人远渡重阳,来到香港的一座毫不起眼的山下定居?这究竟又是因为什么?难道他本身就是香港人,王阳明死了之后,他便解甲归田了? 这个说法明显有点说不通,如果仅仅如此的话,这幅画卷的末尾不应该是在说他的故事,而应该是说另外那个在旗山中守护着王阳明遗体人的故事了。 还有,离开的时候,他曾背着一个宽大的长盒子,那里面又装着什么东西?这画卷是在那之后画的,还是之前画的,是王阳明自己画的,还是这个凿出山洞的男子画的? 一切都是一个谜。 还有一点,粉无常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个来到香港山脚下定居的男子长相跟他老爷爷非常像,尤其是最后独身一人走进山洞的时候,那神态,跟之前他在家中的小阁楼里看到的遗像简直一模一样。 粉无常不由怀疑这个王阳明的心腹之一,这个走进河神洞中化身为了第一代河神的男子,正是他的老爷爷。 想到这,粉无常抬起头来,望向白雪。 白雪眉头紧皱,紧盯着画卷,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过后,白雪才长吁一口气道:“原来灵泉村是这么来的,这三个字的后面竟然藏着如此跌宕的故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河神洞的背后也大有文章,我觉得比灵泉村本身更玄妙。”粉无常道,“这个河神洞绝不仅仅是我们上次发现的那样,后面有的村民可能确实利用它欺骗民众,搜刮钱财,但是它本身,或许有些门道。” 白雪点了点头,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随即眉头轻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似乎并没想清楚。 粉无常沉吟片刻之后,如同恍然大悟般地道:“我就说嘛,上次进去的时候,总感觉里面的一些地方有人工凿刻的痕迹,但某些地方却又如同鬼斧神工,尤其是水潭之下的那个离奇地穴,现在回想起来,里面肯定隐藏着更深的秘密,只不过当时我们被河神的荒谬说法蒙蔽了双眼,没有发现而已。” “我在想……如果河神洞是这么由来的话,那它的里面,肯定应该藏着很多秘密才对,至少应该藏着那个人的某些秘密……”白雪忽然抬起头望着粉无常道,“我怎么感觉那个人长的跟你有点像……” “呵……”粉无常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道,“跟我可能有一点点像,但最关键的是,他跟我的老爷爷简直一模一样,所以我怀疑这个家伙可能就是我的老爷爷,而那个起名的女人正是我的老奶奶,他们家里那个小男孩,则应该是我爷爷了。” “竟然会是这样……”白雪吃惊地道,“那这么说,你的祖上是在灵泉村了?” “现在看来好像是这样的。”粉无常耸了耸肩道,“没想到追本溯源,找了半天之后,却发现我自己才是真正的灵泉村人,而你……则一直呆在灵泉村……” “呵……”白雪学着粉无常,也笑了一声。 两个相互看了几眼,又看了一会画卷之后,几乎异口同声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搞来搞去,不仅跟王阳明扯上了关系,跟一些诡秘的玄门术数有关系,最后,还跟河神洞和灵泉村产生了某些关联。 但是不管怎样,那个河神洞中,应该有他们想要的答案。 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 只要知道他老爷爷走进河神洞中之后发生的事情,再知道他为什么会凿那个洞的原因,应该就会知道他们祖祖辈辈一直隐藏着的那个家族使命了。 粉无常猜测,这个使命,必然跟王阳明有关。 他有种预感,王阳明死后,身体虽然留在了大陆的那个所谓的旗山里面,但是他的灵魂,或者说思想,则被他老爷爷带回到了香港,埋进了灵泉村河神洞中。 反正整件事情越老越扑朔迷离了,粉无常越想脑子越是犯迷糊,根本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白雪也是完全不明白,她搞不明白的是,那个长的很像粉无常的老爷爷的人为啥要凿出那个山洞,最后为啥又独身一人走进去,根据画卷中的描述,那个人走进去之后,暴雨似乎很快就停止了,原本要摧毁整个山村的洪水也褪去了,不得不说,这件事带着一丝神秘且奇幻的色彩,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古时候的那些关于英雄人物的臆想。 白雪不是很相信画卷中描述的内容,至少最后那一段他不相信,但她也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事,不能用常理来看待和判断。 这个世界上,没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本身就很多,只不过大部分人没有看见而已。 就说白雪的手指甲,就是一个无法解释的事情,老王也曾经带白雪去看过医生,医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让她长了就剪剪,可那不是废话嘛。 再说他们灵泉村,说来也奇怪,关于河神,虽然白雪一直以来都是半信半疑,但有的年份,他们的贡品品质很好的时候,确实那年就会风调雨顺一些,贡品不好,比如是个残疾,比如那个人进去之后半死不活等等,那一年可能就真的会出现天灾人祸,让他们地里的收成大幅减少。 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有。 白雪和粉无常面面相觑,两人全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原本以为找到下半部分画卷之后,可能会解开一部分谜题,没想到不仅没有解开,谜团反而越来越多。 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知道的越多,疑惑就会越多。 他们现在已经有了足够多的线索,也知道了足够多的信息,就差一条线将这些信息全部贯穿起来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两人几乎在同时抬起头来,异口同声地道:“灵泉村。” 是的,两人都很清楚,想要解开这所有的谜题,必须要回一趟灵泉村里。 灵泉村的村长那或许有族谱之类的东西,可以查查那个凿出河神洞的人叫什么名字,也可以向村里年纪比较大的人问问看是不是还记得早年的一些事情。 如果灵泉村里找不到有用线索的话,那么河神洞中肯定有。 上一次,他们去的时候,整个过程着急忙慌,根本没来记得具体查看,犹如走马观花一般地掠了一遍,现在回想起来,都没留下太深的印象,只觉得里面阴森诡异,充满鬼气,是一个可以让人在看过之后做噩梦的地方。 决定之后,两人没有多做停留,粉无常将画卷重新卷好,放在卷筒中,将桃木剑用一块黑布子包起来,背在身后,和白雪一起,准备打车去往灵泉村。 打车的过程破费周折,好几个司机都没有听说灵泉村在那,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在连着打了三辆车都失败之后,粉无常问向白雪:“你知道灵泉村在哪吗?” “我大概知道方向……”白雪道,“可是,要让我给司机带路的话,肯定不行。” “我也是,虽然我去过一次,但那个地方确实很难找,如果没有人带,我相信凭我们两个都够呛能找得到的。” “我们可以先去西南郊区附近,再从那里打听,说不听有人知道,在这城市里,大部分肯定都不知道。”白雪说道。 “对,就这么着。” 于是,两人这一次打车的时候,只跟司机说,他们去往西南郊区,至于郊区哪,到了之后再说。 这一次的司机是一个中年人,两鬓都已经斑白了,话不多,直接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辆启动,朝着灵泉村大致的方向走去。 西南方向,迎着落日的余晖。 夕阳如血,铺洒在大地上,整个大地都红彤彤的。 鲜血的颜色让人眩晕,加上车上晃来荡去,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的粉无常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脑袋一歪,靠在了白雪的肩膀上。 白雪低头看了一眼,粉无常嘴巴张着,长长的涎液流出来,几乎都要流到白雪的手背上了。 白雪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另外一只手,替粉无常擦去嘴角的液体,看着粉无常沉沉睡起,白雪的嘴角不由地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开快点。” 白雪轻声对出租车司机说。 两鬓斑白的出租车司机点了点头,用力踩下了油门。 道路越来越窄,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多,车辆越来越少。 夕阳不仅染红了道路,同样染红了车辆。 飞速窜去的出租车通体血红,像是一辆驶往地狱的灵车。 第251章 不正常的夜晚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出租车骤然停了下来。 粉无常身子一晃,悠悠转醒,看到自己正躺在白雪的腿上,而白雪腿上有一小堆馋液,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咧嘴笑了两声,顺手擦掉嘴角残留的液体,睡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却睡的很深,一觉醒来,精力已恢复大半。 “到了。”两鬓斑白的出租车司机道,“西南郊区已经到了,你们是在这下车,还是?” “师傅,你知道灵泉村在哪吗?”白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道。 出租车司机陷入了沉默,借着后视镜往后看了两眼,目光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知道。”司机忽然说道,这两个字犹如上天赐给他们的礼物,让他们惊喜不已。 “那……麻烦师傅拉我们直接去灵泉村吧。”白雪尽量克制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表现的还算是正常。 “早说啊。”出租车司机猛地掉了一个头,掉头的过程中,他沉声道,“不过,我只拉到灵泉村附近,往里,我的车进不去。” “可以!”粉无常和白雪同时说道。 “还有一点,我需要返程的车费。”出租车司机解释道,“去了那里,肯定拉不到人回来。” “可以!”粉无常和白雪又同时说道,两人说完之后,对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 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眼神中的疑虑更重了。 车辆重新启东,沿着来时的路走了一会,在一条岔路口中拐进了一条单行小道中。 路面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走了一会之后,司机忽然轻咳一声,用一种古怪的语调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去那的目的是什,我也不管,但我可劝你们一句,灵泉村,最好不要去。” “怎么了?”粉无常急忙问道。 司机摇头道:“有些话,我也不方便说,但是那里邪性的很,你们两都还年轻……” 司机话还未说完,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嘴巴猛地闭上了,后半句话被他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与此同时,车前窗的一个吊佛忽然剧烈摇晃了起来,并发出轻微的吱吱声,不知是因为车辆颠簸导致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夕阳的余辉逐渐消逝。 夜幕很快就要降临。 整个大地处在一种白天和晚上交接时候的混沌状态中。 往前猛地往前驶了一小段距离之后,还没等粉无常开口询问,车忽然停住了。 出租车司机声音生硬地道:“下车吧,沿着右边这条路往前走,就会走到灵泉村。” “大约还有多远?”白雪问道。 “几百米,或一公里左右,具体我也不清楚……”司机的声音中多了一丝紧张和慌乱,“快点吧,我有事,要赶时间。” “师傅,你刚才说的话还没说完,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啊?”粉无常还在想着之前司机说的那几句奇怪的话。 粉无常当然不是害怕去灵泉村,纵然现在灵泉村是刀山火海,他还是要去,他只是想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一些关于灵泉村的信息,越多越好,毕竟,他对灵泉村实在是知之甚少。 司机忽然猛地掉了一个头,语气拔高,带着一丝尖锐,听起来有些刺耳:“你们下不下车?不下车,现在就回去!” “好,我们下车。”粉无常掏出钱包,给了司机钱之后,推开车门,下车了。 刚刚下车,车门都还没关严实,司机一脚油门踩下,车发出一阵吱吱的声响,朝前窜去,一阵烟尘被激起,在空中飞舞,出租车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看起来孤单又渺小。 直到出租车离开之后,粉无常和白雪才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中都带着疑惑和不解,同时,还有一丝丝的惊惧和担忧。 “我估计他是怕我们不给钱。”粉无常耸了耸肩道,“不过能碰到个知道灵泉村在哪的实在不容易,要不然我们一两天可能都找不到正确的地方。” 白雪点了点头道:“走到这,我基本上就知道一些了。” 她抬起手,往右边的空中一指,那里之前原本没有东西的,此时不知怎么的,忽然冒出来一座山,半山腰之上被白色的雾气遮住,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一座山。 “那座山,应该就是小泉山。”白雪道,“可是,为什么我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没看见,而且,怎么雾蒙蒙的呢?” 粉无常望着那座隐没在烟雾中的山道:“估计是起雾了吧,也有可能是什么奇特的自然现象。” 白雪眉头轻皱,没再说什么。 两人沿着道路往前走去。 走了两百多米之后,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往左,一条往右。 他们听从了司机的建议,往右走去。 石子路面变成了土路,越来越窄,两侧草木丛生,颇有荒山野岭的阴森气氛。 走了一会之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土坡。 白雪神情一下子舒展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兴奋道:“那个土坡我认识,翻过土坡,应该就能看到村子了。” 两人迅速爬上土坡,站在土坡顶上,往下望去。 下面有一片小树林,枝繁叶茂的小树林挡住了他们的视野。 下坡之后,穿过了小树林,眼前的视野忽然开阔,灵泉村赫然已经在他们眼前了。 说来奇怪,他们在林子中的时候,透过缝隙,完全没有看到灵泉村的踪迹,可是一走出来,灵泉村像是骤然出现一样,一下子就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白雪看着村头那颗标志性的榆树,脸上带着游子归乡般的热忱和激动的表情,时隔两个多月,白雪再次回到了灵泉村,且不管她的身世如何,这里始终都是她的家。 她的母亲在这,她的父亲在这,她的弟弟在这,她十八岁之前的所有回忆都在这。 即使,她的母亲父亲和弟弟全都已经死了,即使她在灵泉村已经无亲无故,可还是没法打消她本能般地热情。 他们走到老榆树附近的时候,才看见榆树底下的那排石凳子上,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目光沉沉地盯着缓步走来的两人,老太婆的脸颊深陷,整张脸看起来也仅仅是比拳头稍大一点。 粉无常看了老太婆一眼,觉得这老太婆似乎有点怪,不由说了一句:“婆婆,天已经快黑了,你还不回家啊?” 老太婆沉沉地看着粉无常,她的眼神像是已经酝酿了千年的老酒一样,有温度,有味道,让人一看之后就很难忘记。 粉无常见老太婆没有理他,那眼神看着又有点瘆人,他刚要再说句什么就准备离开,旁边的白雪不停地在拽他衣服,贴在他耳边道:“这里经常有不干净的东西,你就装作没看见。” 还没等粉无常反应过来,老太婆忽然张开嘴巴道:“回家?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粉无常望向白雪道:“你看不见?” 白雪低头匆匆朝前走,边走边道:“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了,你听我的,不会错。” 粉无常低头看了一眼老太婆,老太婆的脸像是一块被揉搓了上千次的抹布一样,层层叠叠,布满褶皱,粉无常的心不由猛地跳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他知道,这个老太婆有点不对劲。 粉无常知道自己不能再停留在这了,他抬腿就走,这时,老太婆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古怪的神色,她轻轻抬起手,在自己的眉头上抚摸了一下,然后低低地道,“灵泉村,已经不在了……” 在老太婆古怪的话语中,粉无常三步并作两步走,赶上了前面的白雪。 白雪脸色苍白,一边走着,一边左顾右盼,神情焦虑,目光中带着一丝惊恐。 粉无常以为她还在担忧刚才榆树底下的老太婆,不由地揶揄了一句道:“我们是鬼学家,就算是真的鬼,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放心啦,她应该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等我们事情办完了,我再详细问问……” 话未说完,白雪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放缓了脚步,和粉无常并行在一起,贴耳轻声说道:“我不是说那件事……你没发觉村里不大正常吗……” “怎么不正常了?”粉无常扭头望向两侧,他看见有的家门开着,有的虚掩着,有的紧闭着,看起来挺正常的啊。 “没有人……”白雪轻声道,“而且,没有声音。” 粉无常眉头一皱,凝神细听,发现除了自己和白雪轻微的脚步声之外,周围确实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有鸡鸣狗叫的声音,没有锅碗瓢盆碰撞的时候,更没有人声。 抬起头来,也不见房屋的烟囱里冒出炊烟。 现在,夜幕已经快要降临,应该是各家各户相对比较忙碌的时候,忙农活的人要回家,家里要开始做饭,一天的收尾就在这一两个小时内。 一两个小时候,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村里大部分则都会关门闭户,相继进入梦乡了。 一般来说,大城市八九点才是夜生活的开始,外面热闹的不行,但在农村,八九点的时候,大部分人可能都已经睡下了。 但是,现在,六点左右的时候,村里的大部分人是断然不会睡下的。 夕阳的余辉还剩下最后一丝,天地介于白天和黑夜的灵界点上,有的地方已经黑了,有的地方还有一丝的明亮,不均匀的光亮正在逐渐全部变为黑暗。 粉无常皱紧眉头道:“确实有点不正常……咋连条狗都没见呢。” 正说着话,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贴着墙壁,嗖地一下窜了过去,这是他们进村以来看到的唯一的东西和听到的唯一声音,当然,除了在那颗老榆树底下的老太婆之外。 看这个影子的大小,不像是猫,倒像是条狗,但狗的速度好像没它快,而且,一般的狗在奔跑过程中,都会多多少少发出声音的,而且也不会贴着墙跑,但刚刚那个东西却是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而且,贴墙奔跑,似乎有些怕人。 粉无常和白雪怀着忐忑的心情又往前走了一会,空气中忽然传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血腥味,又像是发霉腐臭的味道。 粉无常抬起手,在鼻前挥了挥,试图挥去这股味道,然而这挥手的动作不仅没有让味道减弱,反而变得更严重了起来。 忽然,白雪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声,一把抓住了粉无常的胳膊,因为是无意识的动作,所以没有注意到手掌的力度,长长的指甲几乎刺破了粉无常的手臂皮肤,引得粉无常也发出了一声痛叫声。 粉无常的痛叫并没有让白雪意识到自己的危险行为,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傻了,脑袋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扭向右边,眼睛睁得老大,瞳孔中映照出两团浅蓝色的火焰—— 在火焰中,出现了一副让人惊悚的画面。 第252章 古怪的死亡 蓝色的火焰映照出一副恐怖的画面。 画面逐渐放大,变得清晰而立体—— 右边的墙壁角落里,有一条黑狗。 黑狗的前面有一个人,那条狗正在奋力地撕咬着人身上的肉。 那个人是死人,躺在地上,身上的鲜血都已经干涸,白骨森森,面目全非。 那条狗撕咬人肉的模样异样凶恶,耳朵竖着,吼间发出低声的闷哼。 当白雪发出一声短促尖叫的时候,黑狗骤然扭过了头来,用一双幽蓝色的眼睛盯着白雪。 那眼神凶狠狡黠。 这是狼的眼睛。 原来,那不是普通的黑狗,而是一头狼,之前他们看到的那个贴着墙角窜过去的黑影,应该就是这条狼。 这里怎么会有狼?即使有狼,怎么敢直接进村子里,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最让人吃惊的是,这里怎么会有个死人,是被这条狼咬死的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条吃人肉吃的酣畅淋漓的狼被白雪打扰之后,扭头恶狠狠盯了白雪一眼,接着,它迅速低头,拉着那个死人就往后跑。 在跑动的过程中,那双幽蓝双眼始终盯着白雪,像是两团跳跃着的蓝色火焰。 白雪抓着粉无常的胳膊更紧了。 粉无常也是大气不敢喘,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的狼,还是野狼。 是不是狼,光看体形有时是看不出来的,需要看眼睛,狼的眼睛与众不同,一眼就能够认出,尤其是那种狡黠阴狠的眼神,跟狗的眼神截然不同。 这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狼。 粉无常有自知之明,他肯定是打不过一头狼的,而且,那个人已经死了,跟自己更是非亲非故,没必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死人去送命。 狼拖着死人慢慢隐没在了黑暗中。 来时悄无声息,去时依旧无声无息。 狼消失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但是,那双幽蓝双眼,如同跳跃的两团火焰,却在粉无常和白雪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这里怎么会有狼?”粉无常像是在对白雪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白雪直勾勾地盯着狼离去的方向,过了良久之后才道:“之前我去山里采药的时候,有时候也会碰到,但是那些狼从来都不敢对我们村里的人主动发起攻击,都是绕的远远的,看也只能看到半个身子,甚至是一条尾巴,这算是第一次,我看到狼的真正面貌……” “关键是狼还叼了个死人……”粉无常继续道。 白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时候,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似乎是关门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在寂静的环境中还是听的很真切。 粉无常拉起白雪,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们走的很慢,因为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四周似乎潜伏着的一些危险。 前面有一户人家大门虚掩,旁边的一家大门紧闭,刚刚,应该就是这家的主人将门关上的。 粉无常和白雪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俱都带着疑惑。 短暂的倾听之后,两户人家里都没有传来别的声音。 粉无常紧贴在虚掩着的那家门前,往里面看去,里面没有灯光,看了一会,也是什么都没有看清,所有东西都灰蒙蒙的。 粉无常扭过头,对着白雪轻声道:“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 “不——”白雪急忙摇头,“我要和你一起进去,这里有点怪,好像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粉无常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轻轻推了一下大门。 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粉无常在前,白雪在后,两人先后踏入门里。 天井中东西纷乱,东倒西歪,似乎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混乱的打斗一样。 站在天井中观察了一会之后,周围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为了安全起见,不要被别人戴上个小偷的帽子,粉无常还是朝着房门的方向轻声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房门虚掩着,里面黑乎乎的。 白雪在粉无常的身后,轻轻拽了粉无常的衣服一下,低声道:“要不,我们出去吧……” 粉无常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将腰杆挺直了一些,迈步朝着房门走去。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霉味和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黑乎乎的,里面的窗子不仅都关上了,连窗帘都拉的严严实实的,所以才会这么黑。 粉无常打亮了打火机,打火机的脆响声似乎惊动了一些隐藏在阴暗处的生物,只看见好几个黑色影子在地面上快速爬过,有的好像是老鼠,有的好像是什么虫子之类的。 白雪吓得再次抓紧了粉无常的胳膊,这次总算是注意了一下力度和角度,没有将指甲尖直接刺进粉无常的皮肤里,但饶是如此,粉无常还是吃痛地轻喊了一声。 火焰的光亮逐渐变大,照亮了房间内的景物轮廓,此时,粉无常和白雪也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眼睛看的也更清楚一些了。 屋里的东西东倒西歪,跟天井中差不多,唯一没有倒的是中间的那张桌子和那张椅子。 桌前趴着一个人。 桌下趴着一条狗。 桌上的人一动不动,脸埋在臂弯里,姿势有些怪,好像是被桌子吸附住的一样,整个肢体都呈现出一种不协调感,尤其是后背拱起,脖子僵直,看着更是古怪异常。 桌下的狗张着嘴巴,微微仰着头,一双大眼睛看着白雪,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常见的忧伤。 如果狗也会流泪的话,可能不久之前,这条狗刚刚流过泪。 白雪显然认识这条狗,也认识这个人,她不知是轻唤了一声人的名字还是狗的名字,那条狗摇晃了一下尾巴,但依旧没有钻出桌底,似乎在惧怕什么东西。 粉无常走到桌前,喊了两声。 桌上的人一动不动。 粉无常轻推了一下,他几乎没怎么用力,但趴在桌上的人身子一歪,竟然朝着另外一边倒了过去,粉无常根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当他弯腰伸手去扶那个人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人已经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 那条老狗嗖地一下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但是它没有龇牙咧嘴,没有嚎叫,眼神也没有变得凶恶,只不过是吼间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呜咽声,听起来好像是在乞求什么东西。 粉无常望向地上那个人,虽然早有预料,还是不由地吃了一惊,那个人满脸麻子,獐头鼠目,嘴巴很长,有点尖,长得有点丑陋。 此时,这个长相丑陋的人正瞪大眼睛,眼白上翻,舌头伸在外面,整张脸呈现一种扭曲的状态。 毫无疑问,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且,看这个样子,估计死前曾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粉无常被吓得一个本能地往后退去,一个趔趄,差点倒地,身后的白雪尖叫一声,四周太静了,她的声音显得非常尖锐刺耳,她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连连往后退去。 那条狗似乎也被吓到了,再次躲回了桌子底下,耸拉着脑袋,眼睛上翻,眼神中充满惊恐,它意识到了危险,本能使它想逃,不想呆在这,可是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呆在这。 白雪认识这个长相丑陋的男人,他名叫刘全,就是一个普通的灵泉村农民,但他因为长相丑陋,所以直到三十五岁了依旧没有找到媳妇,后来好像花了大半辈子攒来的钱不知从哪里买了一个媳妇,但没呆两天,那个媳妇就跑了。 刘全提着一把砍刀就追了出去,追了大半个月,最后也没找到一点人影,在一个雷雨天,他爬回了村头,断了一条腿,村头的榆树下,迎接着他的,是他家那条养了将近十年的老黄狗。 老黄狗几乎是拖着老黄回到了家,从此以后,老黄便断了娶妻的念头,也很少在村里抛头露面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躺在天井中晒太阳,那条老黄狗则安静地陪着他身边。 现在,刘全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吓死了,死相不仅难看,而且有点惊悚。 稍微平静下来的粉无常悄悄上前,近距离看了几眼刘全,用手指戳了一下刘全的脖颈肌肤,发现脖子都已经僵硬了,全身更是冷冰冰的,估计死了有一两天了。 幸亏这几天天气不是很热,要不然,尸体可能都已经开始发馊了。 白雪扭过头去,不敢看刘全的脸。 粉无常站起身子,左右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别的奇怪的地方和古怪的东西,他毕竟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即使有些细微的古怪之处,也是很难发现。 白雪此时已经走出了房间,粉无常也跟着走了出去,那条大黄狗又躲进了桌子底下,将头埋进双腿前,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刘全。 “要不要报警?”门外的白雪一脸惊慌地问道。 粉无常掏出了手机,看了看,摇头道:“没信号,我上次来的时候,就是没信号……” 他将手机塞进兜里,扭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屋子,又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低声道:“即使报了,估计警察也不大可能来……而且,关键是,警察估计也找不到……” “上一次,河神洞事件,警察就来了。”白雪道。 “是来了,可那是因为那次事件影响很大,不止是影响到灵泉村,更影响了整个社会,而且,犯罪人员属于一个贩卖儿童的团伙,一个组织,在灵泉村露出了尾巴,他们即使不想来,但因为要捣毁这个团伙,也要来——但现在这个,我觉得……怎么说呢……”粉无常眉头紧皱,轻声道,“反正有点诡异……” 白雪点了点头道:“那……我们怎么办?” 粉无常想了想之后道:“你在这里呆的时间比我久,之前你们村里发生意外情况的时候,都是怎么弄的?” “私下解决……”白雪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脖子缩了缩道,“他们全都是私下解决,村长和村委员长会主持公道,但也不会干涉太多,但是村长在这里拥有至高的权利,没人敢忤逆。” “那我们就去找村长吧。”粉无常迈步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边道,“你应该知道村长家在哪吧?” “我知道的。”白雪点头,脑中浮现出了村长伍佐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以及那双有些阴沉的眼睛,她心中一阵发紧,跟在粉无常背后朝着门外走去,走到大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屋子,正好和屋子里的黄狗目光碰到一起。 老黄狗目光忧伤,但忧伤当中似乎隐隐藏着一丝深邃。 大门被掩上,老黄狗的目光消失在了门内。 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但是,整个灵泉村依旧没有灯光,到处都黑乎乎的,仿似这里不是住人的村落,而是一片荒郊野岭一般。 四周静的让人感觉不真实,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霉味。 “灵泉村究竟是怎么了?还是说,往常都是这样?”粉无常扭头问道。 “往常不是这样的……”白雪摇了摇头,“绝对不是这样……今晚不正常,我觉得,我们不该来的……” 粉无常轻咬牙关,深吸一口气,望向前方的死气沉沉的黑暗,镇定下心神,轻声道:“看来,或许已经到了我们自己捉鬼的时候了——” 第253章 发疯的村长 夜越来越黑,被黑夜包裹的灵泉村一片寂静,不仅没有光亮,更没有声音,这里,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白雪和粉无常两人悄无声息地行走在通往村长家的路上,在路途中,他们数次看见有黑影贴着墙根飞掠而过,有时候是小的黑影,有时候是大的黑影,小的黑影是老鼠,大的黑影像是只土狗,但没再看见过他们最开始看到的那个巨大的狼的黑影。 终于,他们来到了村长家门前。 村长家大门紧闭,他周边的邻居也是紧闭大门。 粉无常贴在门缝上,往里看了看,里面黑乎乎的,没有光亮的痕迹,但是粉无常却似乎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声音,类似于扣墙皮的声音。 “确定是这家对吗?”粉无常回头望向白雪。 白雪重重点了点头,微弱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煞白的小脸上映照出一团银色的光晕,看起来如同身在雾中。 粉无常不由一阵恍惚,他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扭过头去,伸手拍在了门上。 拍门的声音虽然不响,但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听起来却是异常刺耳。 “啪啪啪!啪啪啪!” 无人回应。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旋风卷起,地上沙尘飞掠,发出簌簌声响。 粉无常停顿了一下,再次贴在门缝上,凝神细听。 里面依旧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而且比之前还要更大了一些,之前像是在扣墙壁,现在,则好像是在直接在扣砖石了。 “啪啪啪!啪啪啪!”粉无常再次拍了起来,这一次,拍的力气较之前大了一些。 依旧无人回应,不仅门内无人回应,门外也没有。 除了粉无常的拍门声,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静的让人感到不真实。 “啪啪啪!啪啪啪!” 粉无常感觉手掌都拍疼了,也许是因为发疼的缘故导致他体内升起了一股无名火气,也许是四周实在是太静了,让他感到太压抑,他忽然抬起手,握成拳状,一拳头打在了门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门廊晃动了一下,一层土屑飘落而下,落在粉无常的头上,他刚刚抬起手,准备拍落掉身上的尘土,手伸到一半的时候,门里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 这声咳嗽显然是极力压抑,但是却实在压抑不住了的那种咳嗽。 咳嗽声不是特别大,但在此刻听来,却如同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刚刚……是你吗?”粉无常回头,望向月光中孤单站立的白雪,她的白发在月光中竟然隐隐发出银色光芒,让粉无常微微吃了一惊,但这不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他最关心的是那声咳嗽。 白雪摇头,悄然往后退了一步。 粉无常也急忙后退两步,和白雪并肩而立,两人相互对视,眼神中俱都带着一丝惊恐,刚才的咳嗽声实在来的太过突然,他们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所以也无法确定这声音是真是假。 过了一小会,又是一声咳嗽传来,这声咳嗽显然是连着上一声咳嗽一起的,但当时被压下来了,可是现在却终于压不住,一下子咳了出来,这一咳连带着好几声咳嗽一起,全都咳了出来。 可以想象,此时正在屋内咳嗽的人肯定憋得脸红脖子粗,那咳嗽的声音像是炸裂的爆竹,噼啪成串,如果再这样咳下去,八成肺都要被咳烂了。 终于,咳嗽停止了,这一连串的咳嗽算是咳爽了,可想而知之前的压抑该是何等难受。 咳嗽声是从村长的大门里面传来的,根据咳嗽的声音,可以判断应该是个中老年男人,粗重浑浊。 粉无常快步上前,用力锤在大门上,同时喊了起来:“村长!村长!我知道你在里面,村里出大事了——” 白雪也走上前去,张开嘴想要喊叫,但四周的黑暗和寂静吞噬了她的勇气,她还是没能喊出来,只是吼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 “砰!”地一声,粉无常大力砸了一下门,几乎在同时,大门嘎吱一声被打开,粉无常没有收住手臂上的力量,重心失去平衡,身子前倾,直接扑到了门里面一个黑影身上。 那个黑影口中轻喝一声,似乎被吓了一跳,急忙跳开,但显然已来不及,半个身躯还是被粉无常给靠上了,幸亏粉无常眼疾手快,另外一只手抓住了门边,身子微微一晃,这才稳住身形。 但里面站着的人就没有粉无常这么好的反应速度了,被一撞之下,往后连退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他一只手撑住膝盖,另外一只手捂住脖子,大张着嘴巴,吼间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好像一头垂死的野兽对着地面嚎叫一般,声势吓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能够看到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灵泉村的村长伍佐。 但现在的伍佐却已经不是一个月多之前的那个伍佐了,之前的伍佐虽然年纪大,但神情矍铄,目光炯炯有神,走路虎虎生风,身体非常硬朗。 但是现在,伍佐看起来好像老了许多岁一样,满面皱纹,头发蓬乱,浑身脏兮兮的,脚步浮虚,腰肢弯曲,而且脸上带着一股阴郁的气息,好像生病了一样,不过,他确实生病了,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咳嗽的这么厉害,几乎就要将自己的肺咳出来了。 粉无常刚要上前去搀扶伍佐,谁知伍佐再次往后退了两步,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嘶哑的声音从吼间蹦出:“不要过来……” “村长,你怎么了?”粉无常问道。 “我……咳咳咳咳……” 村长剧烈咳嗽了好几声之后,终于停止,站直了身子,一双泛红的眼睛看了一会粉无常,眼神古怪,但当他发现站在粉无常身份的白雪之后,身子忽然抖了两下,脸上的表情更加阴郁了,泛红的双眼中射出两道惊恐的目光。 伍佐往后退了一步,嘴角剧烈抽动了两下,张开嘴似要说什么,但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声音,急忙欲言又止。 伍佐的整个动作奇怪而神经,好像在演一出独角戏。 “村长,村子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刚刚看到刘全死在了家里,好像是被吓死的,还看到一头狼叼着个死人尸体在村子里乱窜。”粉无常问道。 “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伍佐仿似没有听到粉无常的话一样,兀自说道,同时连连后退,脚步踉跄,几次都差点直接跌倒在地。 “我们回来看看你们啊,白雪毕竟也是村里的人。”粉无常耸了耸肩,想着尽量缓和下气氛,但显然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气氛不仅没有缓和,反而变得更加紧张了,村长听到白雪两字之后,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了身体一下,身形整个萎了下去,他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接着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村长!”粉无常大喝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提高音量道,“灵泉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所有人全都紧锁大门,为什么没有光亮,没有人声?!为什么有人死了你们也不管?!你是村长,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当缩头乌龟!”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村长扭过头来,面孔扭曲,脸上的皱纹左右爬行,像是一只只的蚯蚓,看起来异常骇人,“说起来,其实都是你们害的……都是这个妖精……要是没有她……灵泉村还是以前的灵泉村,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村长用手指指着白雪,声嘶力竭地喊着,像是发疯了一样。 “是不是河神洞里又出了什么事?”粉无常此刻竟然出奇地冷静,立马就想到了问题的根源,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哼——”村长冷哼了一声,脸上带着怒意,嘶声道,“都是你们,全都是你们!毁了好好一个村子!” “村长,河神洞是假的啊,警察不是都跟你们解释过了吗?是犯罪团伙借河神洞的名义拐卖你们村里的儿童,你们怎么还迷信呢?该醒醒了!”粉无常没有被村长的气势吓倒,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踏出一步。 村长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屋门边上。 “你们什么都不懂!诅咒……全都是诅咒……”村长双眼变得更红了,他张着嘴巴,似乎要说什么,但话未说出口,接着,他忽然转身冲进了屋内。 粉无常以为他要关房门,往前抢了两步,想要进入屋子,谁知他刚到门边,村长却忽然从屋内冲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往前猛地一刺—— 粉无常一个躲闪不及,被刺中腹部,好在伍佐年老体衰,没多少力气,仅仅是擦破了一点皮。 一击得逞之后,伍佐顺势冲出屋子,整个身躯几乎就要压在粉无常身上了,手中的剪刀再次对着粉无常的脖颈刺去。 这一下如果刺中,即使力气不是那么大,也很要命,毕竟脖颈没有衣服保护,而且本身也很脆弱。 粉无常扭头躲开,双手用力往前一推,村长身子轻飘,如同落叶一般往后倒去,直接倒进了屋子里。 粉无常被激怒了,踏步冲进了屋子,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一言不合就要索人命的老头。 门右边有一条拉绳,应该就是屋子内灯泡的开关拉绳,粉无常随手一拉,咔哒一声响,开关被开了,可是,灯泡去没亮。 怪不得整个村子都黑乎乎的,难不成是断电了?! 这一耽误的功夫,伍佐已经抓起了地上的剪刀,颤巍巍站起身子,但这一次,伍佐没有将剪刀刺向粉无常,而是反手刺向了自己—— “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伍佐狞笑一声,剪刀闪着清冷的光,刺向自己的脖颈。 第254章 多了一个人 伍佐的剪刀刺向了他自己。 他想要自杀。 粉无常虽然没有料到伍佐会自杀,但伍佐毕竟年老体衰,不仅刺向别人的速度很慢,连自杀的速度都奇慢无比。 粉无常愣了一下,随即还是扑上前去,一脚踢在了伍佐的手臂上。 踢中伍佐手臂的时候,剪刀距离伍佐脖颈已经不到五厘米了,如果粉无常下脚再晚一点,犹豫一点,或者角度不是那么精确的话,伍佐此时可能就已经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了。 其实刚刚那一脚踢下去,本身都是非常危险的,毕竟粉无常不是练家子,也不懂什么力量和速度的结合那一说,刚才那一脚,纯粹是出于本能。 伍佐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一声痛叫声,显然粉无常这一脚踢的不轻,伍佐的胳膊应该受伤了,他抱着右边胳膊,痛叫过后,开始哼哼唧唧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那股子干脆决绝的杀人和自杀的气焰,似乎他全身的勇气和精力全部用在了刚才那一击上。 一击不中,身心俱疲。 粉无常站在伍佐的身前,低头看着伍佐。 白雪站在粉无常的身后侧,同样低头看着伍佐。 屋内黑沉,一丁点月光从门内射进来,照亮了伍佐那张老迈而沧桑的脸,经过刚刚那一番折腾之后,他似乎又老了一些,大口喘息,神色黯然。 良久之后,粉无常忽然说道:“村长,我不管你们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管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更不管你口中所谓的诅咒是什么东西——我只想告诉你们,既然河神都能够有人假冒,那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假冒的呢?” 村长抬起头,看了看粉无常,眼神中带着一丝幽怨,他似乎想要反驳,但张开口,却欲言又止。 粉无常轻吸一口气,微微提高音量,继续道:“或许,你们害怕的那个东西只是一只活了十几年的老鼠而已,或许是一个连生活都没法自理的精神病人,又或许你们只是在害怕自己的影子,因为除了你们自己,没人能够干涉你们的行为和思想。村长——醒醒吧,为了一个藏在暗处连面都不敢露的东西担惊受怕,甚至还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村长抬着的头缓慢地低垂了下去,整个身躯微微抖动,吼间发出一声声古怪的声响。 村长似乎是在抽泣。 粉无常蹲下身子,轻拍村长的后背。 良久过后,村长抬起头,望着粉无常道:“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带村里的孩子们离开。”村长的表情中多了一丝坚毅,眼神也变得坚定了许多,“能带走一个,是一个,我不想灵泉村就此毁灭,连个后人都没有留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粉无常问道。 村长没有回答粉无常的问题,而是缓缓将手伸进衣服内兜里,摸了一会,摸出一块黑色的铁环一样的东西,边缘都一些斑驳的迹象,年代应该已经非常久远。 铁环上系着一条红绳,这条红绳是由很多条细的红绳组合起来的,能看出来其中有的红绳已经变黑了,甚至都快要断裂了,而有的红绳却还是崭新的。 村长提着红绳的一端,把铁环递给粉无常:“这个东西,是灵泉村历代村长的信物,每一代的村长或者说是村里的管事者都要系一条红绳上去,迄今为止,已经有十八条红绳了,我从五十岁当村长,迄今为止,已经当了快十年了,算是比较久的了,但是,灵泉村却几乎毁在我的手里……不,不是几乎,是已经毁了……我是罪人啊,灵泉村最大的罪人……” 粉无常安慰道:“这也不全是你的错。” 村长脸上出现了坦然的表情,似乎想通了很多事,他轻声道:“我知道我们村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有些事或许就像你所说的,属于捕风捉影,自己吓自己,但是有些事,确实匪夷所思,根本无法理解……我是不行了,身体不行了,心气也没有了,这些事情,我想管也管不了了,我只希望临死之前,能够看到灵泉村的孩子们能够走出去……是的,他们需要走出去,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我们却还在故步自封——” 村长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双眼中的光芒在慢慢消逝,好像一支蜡烛正在慢慢熄灭一样。 “以前我从未想过要出去,也从没想过要让他们出去,因为我们的老祖宗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但是,最近这几天,我才终于明白过来,老祖宗其实并不是不想让我们出去,只是不想让我们忘记故乡而已——”村长说着说着,深陷的眼窝里流出两道浑浊的泪水,泪水在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蜿蜒曲折,纵横交错,像是一辆沿着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的车一样,明明只有那么短的直线距离,却怎么都到达不了终点。 “不是村子闭塞,而是你们的心闭塞了。”粉无常点头道,他忽然觉得此时的村长才真的有点村长的样子了,至少,有一种想要村民变好的责任感了。 “拿着它。”村长一直提着那个黑色指环,“帮我带村民们离开这里。” 村长忽然想起了什么,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继续道,“那些大人就算了,出去也活不了,小孩能带出去几个就带出去几个,放心,不是让你养着他们,带出去,交给政府……外面的政府应该是会管事的吧……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村长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的整张脸皮都在抖动,一口血被咳在了地上。 “村长能告诉我,现在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粉无常一边轻抚村长的后背,一边问道。 村长轻吸一口气道:“还能是什么事!就是一些鬼事,有人经常看见一些古怪的东西,有人发疯,有人自杀,有人得了某种全身溃烂的病,还有人在晚上的时候看到有很多的黑影子走进河神洞里面,那些影子脚不沾地,不像是人……” 粉无常心中一凛,想起来村长家的路上看到的那一个个的黑影子,不由一阵心有余悸。 村长继续道:“反正自从河神洞出了那件事之后,整个灵泉村就像被一块乌云罩住了一样,一件又一件古怪离奇的事情相继发生……就在前天,村里又断电了,我们的电工爬上电线杆之后,在电线杆顶上被电成了一根黑炭,现在还在上面挂着呢……” 这时候,村长的眼睛中忽然多了某种奇异的神彩,好像渴极了的人忽然看见眼前多了一口清澈的泉水一样,他的脸色也在瞬间多了某种光彩,好像整个天地间的光芒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脸上一样。 粉无常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经过河神洞一事,我们的信仰丢失了,我们心里的那根弦断了,好像失去了活着的目标,也没有了活着的动力了,整日无所事事,地里的庄稼也荒芜了,如同行尸走肉,再加上经常发生一些怪事,导致村里的人之间越来越不相互信任了——” 村长深吸一口气,脸上红光忽现,提高音量道:“前几天的时候,村里甚至还发生了一起多人持械斗殴事件,你可知在灵泉村的历史中,上一次发生村内人相互之间持械斗殴要追溯到三十多年前了,而且这一次,比之前那几次都要严重许多!” 村长抬起头,望向粉无常道:“刚刚你不是问我村里为什么这么安静吗?一是因为停电的缘故,第二则是因为那起斗殴事件的原因,在斗殴事件中,还死了两个没有家室的人,其中一个应该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被狼叼走的尸体……哎,真是世事难料啊,我伍佐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怎么就遭到了这样的天谴呢?!” “原来如此。”粉无常沉吟片刻之后道,“怪不得村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呢,而且家家户户关门闭户,连炊烟都没有升起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止于此。”村长轻咳一声,脸上的红光正在慢慢消失,像是昏黄从天边隐入地平线一样,“其实,更是因为河神洞——自从那起事件之后,从第二天晚上开始,河神洞中就时常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还有勾魂摄魄的哭叫声,那声音经久不息,让村里人都发疯了,也是奇怪,村里的狗听到这声音竟然是一声都不叫,全都瑟缩着,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吓坏了一样。” “你们没有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粉无常问道。 “进去了啊,进去了……”村长脸上的红光全部褪去,变成了最开始的模样,阴郁低沉,他目光望向虚空,喃喃低语,“我们一行十个人进去,出来的却是十一个人……” “什么意思?怎么多了一个人?” “是啊,最开始我们都没有发觉,走了半天之后才发现,当我们发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村长身子忽然抖了两下,好像发冷一样,他的脸色正在慢慢变黑,脸上的皮肤似乎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陷。 “死了?” “是的,仰面倒地……然后,我们便发现,这个人穿着清朝时候的兵服……”说到这,村长忽然发出了一阵短促的笑声,这笑声不仅来的突然,而且诡异阴森,连粉无常都被吓了一跳。 但更令粉无常感到恐怖的是村长所说的话。 十个人进去,十一个人出来,多个一个人,跟了他们一路,穿着清朝的兵服,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那个穿着清朝兵服的尸体在哪?”粉无常急忙问道。 “呵呵……”村长冷笑两声,古怪地看了粉无常一眼之后道,“在哪?我们当晚没敢动那具尸体,想等到天明再看怎么弄,但谁曾想,那晚竟然下雨了,接着雷鸣电闪,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我们自顾不暇,只能各自跑回家中,想着第二天再来,谁知第二天来的时候,那具尸体已经不见了,泥地中则多了一行深深的脚印,那脚印笔直地通往——” 村长咽了一口唾沫,嘴角剧烈颤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三个字:“河神洞!” 第255章 真相近在眼前 村长伍佐说完“河神洞”三字之后,似乎是泄露天机一般,全身一抖,身形陡然萎顿了下去,脸色也变成了阴沉的黑色。 他似乎知道自己所剩阳寿已经不多,紧握着粉无常的手,将那个黑色的指环硬塞进粉无常的手掌中,眼巴巴地看着粉无常,眼神凄楚,让人不忍直视。 “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救活倩儿……” 粉无常没有去问谁是倩儿,他知道在每个男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后悔的女孩。 弥留之际,老村长老泪纵横,眼前婆沙一片,他的目光缓缓转向虚空,朦胧景物虚幻旋转,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穿着粉红长裙的女孩,正在山间跳跃行走,旋转,跳跃。 那笑容,如花般盛开。 老村长迄今已六十岁,无妻无后,大部分村里人都只知道他是光棍一条,但鲜有人知道,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老村长就已经陷入爱河,并且结婚,而且很快就怀上了身孕,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村长一想到这,全身都禁不住抖动了起来,那枯槁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抖动都发出簌簌的声响,好像随时会散架一样。 粉无常没有去劝说,也没有去安慰,他知道,此时,任何话语对老村长来说都是多余的,老村长的心已经回去了,他的身体还会远吗? “倩儿……”一声悲戚呼唤,跨越四十年生命长河,苟活在人世间,不再娶媳生子,甚至从此不近女色的老村长,孑然一身活到今天,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又需要多么大的痛苦才能有此决断。 老村长是个情种。 那个名叫倩儿的农村女孩的命不好,可是,遇到老村长,算是她不好的命里最好的故事了。 当第二声呼唤从嗓子眼里窜出来,但却还没能在嘴里形成囫囵的语句的时候,老村长陡然用力握紧了粉无常的手臂,干枯的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临死之际,他瞪大双眼,使劲望向虚空,额头上汗珠滚落而下,落进嘴巴里,又伴随着他含混不清的话语被吐了出来:“倩儿,我来找……” 眼珠上翻,接着急速滚动,最后一口尘世的浊气从口中喷出,老村长手掌一松,脑袋一歪,倒在了粉无常的怀中。 没有太多的挣扎,没有过多的折腾,老村长就这样离世了。 是疾病的原因,是惊吓的原因,还是愧疚和无助的原因,才让他在这样的时刻,以这样的形式离开人世?或许除了老村长之外,再也无人可知。 几秒钟之后,老村长的眼皮缓缓合上了。 他的嘴角似笑非笑。 粉无常抱着老村长的头,这还是第一次,他亲眼看见一个人的生命从自己眼前消失,还是从自己怀里消失。 白雪从屋内拿出来一张床单,铺在了地上。 粉无常将老村长抱到床单上,平展开他的身子,双手放在胸前,交叠在一起。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粉无常的内心中竟然没有一丝的恐惧和慌乱,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做完之后,粉无常感觉好像还少了点什么,他在屋内找了一圈,在床头的柜子上,看到了一张与整个屋子都不同的干净整洁的相框,显然,这个相框老村长天天都要擦拭。 相框中裱着一张照片,照片虽然一看就是老旧的,但是却崭新无比。 照片中是一个女孩,穿着粉红长裙,扎着马尾辫,正在田野中跳跃,迎着朝阳的方向,她自己就是朝阳的一部分。 毫无疑问,这个女孩,正是老村长口中的那个倩儿了,只不过在一个将近六十岁的孤寡老人床头边看到这样的照片,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古怪的,然而,没有人能够怀疑老人对女孩的真心,任何人都不能。 粉无常将相框中的照片拆出来,塞进了老村长的怀里。 做完这些,他弯下腰,对着老村长的尸体长长地鞠了一躬,算是表达对这个老者的尊重。 “我们要不要把他埋了?”白雪忽然问道。 “我也想……可是,我们时间不多,而且,由我们来埋合适吗,别人说不定还以为是我们杀了老村长呢。” “那我们就通知村民一起来。” 粉无常看了看手中的黑色指环,深吸了一口气道:“就是不知道这些村民到底听不听我们说,就怕到时候又跟村长一样,开门就要拿剪刀戳我。村长年纪大了,戳不中,那些村民可是年富力强的,我怕自己一不留神,身上就被戳上了几百个洞。” “看来……我们只有先解决了村里的事情之后,才能让他们恢复正常。”白雪低头看了一眼村长,若有所思地道,“村长跟我们说的那些话,肯定都是真话,那我们就需要从他的话里寻找一些线索出来。” 粉无常道:“除了持械斗殴之外,所有事情都指向河神洞,我们现在唯一能做,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进河神洞里一趟,不仅仅是因为灵泉村的事,更是因为我们自己的事,别忘了,我们这次来,可是要找到真相的。” “确实……”白雪轻叹了一口气道,“哎,这个河神洞怎么这么多事情呢,本来是给灵泉村带来福祉的,结果福祉没带来多少,倒是经常出现厄运……” “所以,我猜测,河神洞里面经过上一次的大火事件和坍塌事故之后,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显然是不好的事情,有可能就跟王阳明和那个凿出河神洞的心腹有关。” “我也觉得。”白雪点了点头。 粉无常沉吟片刻之后,继续道:“你有没有觉得,村长说的那个穿着清朝兵服从河神洞里跟着他们出来,然后第二天又自行返回河神洞的死人,跟咱们看到的画卷中那些被王阳明召唤出来的那些古怪的士兵有些类似?” “你这一说,好像确实有点……”白雪点头道。 “我觉得这些事之间必定有联系。”粉无常微微仰头,望向天空,恰在此时,空中有一道火光从西天边上一晃而过,像是流星一般。 “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河神洞?”白雪问道。 “是的。”粉无常紧盯着西天边上那道流星般的火光道,“这一次,将会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 白雪没有问是什么意义,也没有多说别的话,她只是微微低下头,脸色变了变。 忽然之间,她感受到了一股清凉自体内传来,让她全身陡然一麻。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她知道,刚刚那股子清凉散开的地方,正是那块双鱼玉佩藏匿的地方。 有些事情,是真的需要有个结果了。 弃婴、克灵体、白头发、长指甲、奇怪的梦境、神秘的黑衣人、古怪的鸟叫声,还有接二连三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情。 在白雪截止到目前有限的生命中,她基本上没遇到过什么正常的事情。 她需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会是这样? 还有,为什么会是她? 她微微扭头,避开粉无常的目光方向,对着阴暗的角落,神情兀自发生了一些变化。 第256章 霍见归的研究成果(上) 地下五千米,密室内。 墙壁的投影仪上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像是一双双眼睛,在密室内众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石桌前,坐着四个人,分别是中立派马不庸,拯救派首脑梁书夜,堕落派首脑樊道明,以及灵魂研究人员霍见归。 石桌周围站着两个拯救派的骨干人物,郑大年和周川,以及两个堕落派的骨干人物,雨墨和顾长春,当然,雨墨不仅是骨干人物,还是樊道明的干女儿。 这次的会议已经开了整整五个小时,从上午十二点开始,开到了下午五点。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观看墙壁上放映的录像,显示的是拯救派的蓝眼实验室中的录像内容,他们捕捉到了两条无法界定的黄色光线,这两条黄色光线不仅完全不在现有科学体系之内,并且还能展示各种各样的“神迹”,就是这神迹让他们发现了一条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桥梁,但是这条桥梁中间却是断的,因为他们之间无法进行沟通,也无法进行信息交互。 因为所有的仪器均无法使用,无奈之下,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他们使用了最古老的占卜方式,笔仙。 通过笔仙,他们成功将桥梁打通,链接双方,实现了信息的交互。 这是蓝眼工作室自创建以来,最让人惊心动魄的研究成果。 单次一项,这个实验室就是非常成功的。 当然,在他们的成功中,有一个人功不可没,那就是几乎已经被边缘化了的生物能量学家丁仁。 如果没有他,可能没人会想起用笔仙的方式搭建桥梁,更没有人坚信笔仙是一种人体能量的转移。 正是因为丁仁,他们才能将这两条神乎其神,迄今为止还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构造的黄色光线化为己用,并且建立联系,没有让它们从眼皮底下溜走。 接着,他们看了堕落派挖掘工程中的其中一部分至关重要的录像,录像从他们获得猫眼仪器之后开始,整个录像波云诡谲,充满一股子神鬼莫测的气氛。 尤其是罗悠戴上猫眼之后的各种神情变化和自言自语,更是让录像看起来像是一部恐怖片,而不像是现实世界里的影响。 但不管看起来是怎样,录像中却精确地记录下来科学挖掘工作者罗悠是如何干掉小矮人秦朗,然后上位成为挖掘负责人之一的。 虽然秦朗的爆头多多少少有一丝鬼神的超能力在里面,但毕竟秦朗的脑袋都已经被炸烂了,人们也不可能再去查证他的死亡原因,况且,秦朗的死是因为不想让罗悠横向挖掘,然而,正是因为罗悠的横向挖掘,才让已经停滞了将近一年的挖掘工程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罗悠都是对项目有益的那一个。 只要对项目有益,没人管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方式。 不管是猫眼的诡诈,还是“子夜”的奇特,亦或是那个有形无质,可以同时化为固液气三种状态的神奇东西,都让观看录像的人们大开眼界,甚至感到莫名的狂喜和激动。 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黑粒子工程有可能成功的希望—— 蓝眼工作室和地下挖掘工程的阶段性成功让上头的人信心满满,同时也给了他们更多的期待,所以,堕落派首脑樊道明和拯救派首脑梁书夜才立下了五天之约。 五天之后,他们会拿出各自的最终结果,虽然是不是最终结果,还未可知,但五天之后的这个结果,和黑粒子工程最后的结局肯定息息相关。 是成是败?是拯救还是堕落?耗资无数,牵扯人员无数的这个跨世界,跨世纪的黑粒子工程,是否能够真的达成它最初立项时候的期望? 这几个问题的答案,不仅对这些参与项目的人具有至关重的意义,更是和全人类的兴衰存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五天之后,盖棺论定。 除了堕落派和拯救派,以及专注于公关的中立派之外,还有一个没有任何派系的人,那就是霍见归。 其实,在场的人当中,除了桌上坐着的那三个人之外,另外几个人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让霍见归来,这个霍见归到底有什么能耐,为什么可以和首脑们平起平坐? 而且,整个过程中,霍见归都没有表达过太多自己的想法,几乎就像是个入定的老僧一样,大部分时间都一动不动,仿似闭着眼睛在睡觉。 当拯救派和堕落派的录像相继看完之后,马不庸望向了霍见归,让霍见归说说他带来了什么惊喜。 霍见归缓缓从凳子上站起来,因为坐了太久的缘故,在站起来的过程中,关节都发出咔咔的脆响声,这声音听起来倒是颇为恐怖,好像这个家伙是个骷髅人一样,站在樊道明身后的雨墨更是瞪大了一双仇恨的眼睛,死死盯着霍见归,不知她是在恨霍见归呢,还是对霍见归感到好奇,反正不管怎样,雨墨的双眼中永远都充满恨意。 霍见归终于站了起来,众人只感觉他光是从坐着到站起的过程就足足有半分钟了,他的动作慢的让人感到惊奇。 霍见归紧抓着他的那个铁皮箱子,抓的手指都发青了。 马不庸也看了一眼铁皮箱子,再次提醒道:“来吧,霍见归,说说的想法,说说你的研究结果,毕竟,你算是一名真正的灵魂学家,并且当初还取得过不错的成绩,虽然并未获得正规学术的认可,但在我们看来,你的那些论文和研究成果已经足以写进历史书籍了。当然,前提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真的承认有灵魂的存在,也就是承认有鬼的存在。” 霍见归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铁皮箱子平放在石桌上,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插进了铁箱子的锁孔里面,只听咔哒一声响,铁皮箱子打开了。 里面还有一个小箱子,非常干净的箱子,跟公文包差不多大小。 这个小箱子是用密码锁开的。 霍见归对着几个密码锁旋转了半天之后,只听“叩!”地一声脆响,箱子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冷气从箱子里面飘了出来。 霍见归打开箱子,冷气在箱子里面弥漫开来,像是浓雾一样,散不开。 桌上坐着的几个人全都微微往后一仰,似乎有些害怕这股浓雾一样的气体,马不庸更是直接后退了两步,悄悄用手捂住了鼻子。 霍见归环顾众人,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这是氮气。” 众人的这才稍稍放心下来,马不庸踏前一步,探头朝箱子里望去:“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不会关着一个鬼吧?” 霍见归没有理会马不庸的调侃,继续抬高箱子,氮气缓缓冒出,里面的东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箱子里面有一个液晶显示屏,两侧有两个氮气瓶。 显示屏下面有一些电路板一样的东西,凹凹凸凸的,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反正,从整体上来看,这个东西应该是一个高精密仪器。 霍见归按开了里面的开关,显示屏闪烁了一下,接着亮了起来。 显示屏中出现一个输入框,提示需要输入密码。 霍见归想都没想,直接输入了密码,接着,竟然提示密码错误,并且,再次提示,还剩一次输入机会。 霍见归忽然想起上次的时候,就是输错了一次密码,没想到这次又输错了。 他一只手搓着下巴,沉吟着。 周围的人都在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一不小心又输错一次。 过了两分多钟之后,当密室内的众人都有些等不及了的时候,霍见归深吸一口气,再次输入了一串数字和字母的组合。 最后一个字母敲下,众人全都翘首以盼—— 屏幕忽然黑了下去。 四周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呼气声,不知是谁长舒了一口气。 霍见归抬起头,环顾众人,微微一笑。 第257章 研究成果(下) 霍见归再次按了一下屏幕底下的输入键。 黑色的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中央出现了一条红线,红线从中间一分为二,逐渐扭曲变形,变成了两个圆圈,圆圈中缓慢出现各种图形,最后,组合成了两只眼睛,两只眼睛外围有两个红圈,跟霍见归的非常相似。 霍见归和这两只眼睛对视着。 众人微微一惊,全都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梁书夜神色微变,眉头皱起,一只手轻搓着下巴,显得有些焦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几秒钟之后,屏幕再次黑了下去。 霍见归再次按了一下输入键。 接着,屏幕彻底亮了起来。 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小圆点,紫色的。 整个屏幕只有这么一个圆点,圆点在屏幕上四处游走,速度忽快忽慢,到达最边缘处之后产生碰撞,折返后形成一条新的游动轨迹。 这个紫色小圆点像是一个气球在一个房间内到处碰撞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马不庸已经凑了上来,目光跃过霍见归的肩膀,望向屏幕。 “别急。”霍见归轻声道。 接着,屏幕边缘处又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小圆点。 这个小圆点也开始在屏幕中游走,碰撞和游动轨迹跟紫色圆点一致。 两个圆点都是不规则运动,完全毫无规律。 马不庸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东西,他的身子微微让开,似乎是想让上头的人也看清屏幕中的画面。 十几秒钟之后,两个圆点经过了一次边缘折返之后,在中间区域第一次撞在了一起。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两个小圆点竟然交融在了一起,然后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大圆点,大圆点游动速度变慢,轨迹也发生了某些变化,而且,还在尾部形成了游动过后的拖尾轨迹。 像是一个很小的波浪图。 波浪图在屏幕中缓慢移动着,有点像心电图,起起伏伏,凹凹凸凸,毫无规律,但仿似又暗含着某种规律,只不过这规律是人类没有归纳出来的。 霍见归紧盯着波浪图。 马不庸也紧盯着波浪图。 梁书夜和樊道明都已经从各自的凳子上起身,来到霍见归的身后,望向屏幕。 在他们的身后,站着各自的心腹,全都瞪大眼睛,望向屏幕,雨墨站在最后。 “这难道就是——”马不庸问道,“你的研究成果?” “是的。”霍见归点了点头,“这只是一个初步的研究成果,我毕竟没有你们那么高大上的仪器和研究环境,只能小打小闹做些理论上的研究。” “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马不庸看着那个波浪图,那波浪图的移动轨迹越看越奇怪,但他却想不明白到底奇怪在那。 霍见归指了指铁盒子里连接着的一个管子一样的东西,然后又指了指通过管子链接着的屏幕和另外一个瓶子一样的东西。 那个瓶子一样的黑色东西隐没在氮气中,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看见,现在氮气逐渐消散,他们才看见。 马不庸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个瓶子似乎有点眼熟,但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他一时之间怎么都想不起来。 霍见归指着那个瓶子道:“这个瓶子里,装着一些原本在现实世界中不存在的东西。” “哦?”马不庸的音调有些夸张地高,不知是本能地反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你是说,这个瓶子里装着妖魔鬼怪?” “不一定是妖魔鬼怪。”霍见归沉声道,“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什么是妖魔鬼怪?” “那什么是妖魔鬼怪?” “一种说法是,那是一种残存的能量。在蓝眼工作室的研究录像中,他们运用笔仙搭建桥梁的时候,丁仁教授已经解释过生物能量学的观点,我这里就不再讲述了,相信大家心里已经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了。”霍见归顿了顿之后,继续道,“今天,我想说一下我自己的观点,那是另外一种不同的说法。” “洗耳恭听。”马不庸顺势掏了一下耳朵,不知是往里面塞耳机,还是真的在掏耳朵。 “人这个生物本身,除了肉体之外,还有两个组成部分,大家知道是什么吗?”霍见归问道,见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当然,他也知道肯定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除了马不庸偶尔会应和两句之外,别人肯定都不会主动说的,于是,霍见归干脆自问自答地道,“那就是意识,和潜意识。” 听见霍见归这么说,马不庸的眉毛挑了挑,似乎有些感兴趣。 霍见归继续道:“人类的生活,所依靠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意识,意识指挥着我们吃穿住行,指挥着我们的言行举止,甚至指挥着我们什么时候撒尿拉屎,什么时候吃饭喝水,这是意识。意识是表面的,就算是我现在在说,你们现在在听,也全都是意识在起作用。” 众人面色凝重,若有所思,但依旧没人说话。 霍见归等了一会之后,继续道:“那么潜意识有什么作用呢,或者,潜意识在什么时候出现呢?潜意识大部分时间都是隐藏起来的,有被动隐藏的成分,也有主动隐藏的成分,因为它没法跟意识共存,所以只能隐藏,潜意识没法直接穿过意识对人的大脑下指令,它只能通过意识,但意识本身对潜意识又有些反抗。所以潜意识只有在意识模糊,或者意识陷入低迷的状态下,才冒出来,指点一下,或者指引一下,亦或是直接操控人的行为——” “潜意识和意识的关系,这点在坐的基本上都知道——”梁书夜忽然说道,但他看了一眼马不庸之后又道,“哦,不对,他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你稍微讲一下,大家都能明白,没必要这么细。” “我知道,在坐的各位大部分都是心理学的重要研究者,当然除了他之外——”霍见归也指了一下马不庸,接着道,“但你们确定,你们真的了解潜意识和意识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人云亦云?你们真正去研究过吗?还是只是了解了前人的一些理论,看了几本书而已?” 被霍见归一通抢白之后,梁书夜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但迅速调整了过来,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马不庸出来打圆场道:“这个潜意识和意识之间的关系,确实云里雾里的,不好理解,要不干脆,你直接说你的理论得了。” 霍见归点了点头,沉声道:“意识控制人类的基础行为,潜意识通过控制意识控制人类的基础行为,但潜意识在特殊情况下也可以直接控制人类的基础行为。这就是我的观点。” 霍见归说完之后,望向众人,双唇紧闭,一语不发。 “你这是什么意思?”马不庸看了看梁书夜和樊道明,那两个人也是轻皱眉头,显然都没听懂霍见归话里的意思。 “你看吧,我直接说了,你们又不懂。”霍见归道,“我还不是要解释一遍。” 梁书夜头扭的更厉害了,只恨不能立马就结束会议,最开始,他对霍见归还有一丝的好感,现在是完全没有了,而且,甚至还有点讨厌这个自负的家伙了,他在心里念叨着:年纪轻轻,口出狂言,在心理学术圈子的地位里,你连号都排不上…… 但就是这个排不上号的人,却能够坐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开这个秘密会议,当然,也是因为黑粒子工程最开始的时候,霍见归便已是其中一员的原因,说起来,霍见归虽然年轻,但在项目里,也算是元老级别的人物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年纪老,不如来得早。 见众人没有太多反应,霍见归轻咳一声之后道:“那我就说的简单直白一些。人在活着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意识在控制着人们的言行举止和思考方式,只有在梦中的时候,以及,植物人的时候,亦或是死去的时候,潜意识才会越过意识,直接控制人的行为和思想。” 霍见归说完之后,望向众人道:“这么说,大家明白了吗?” “你的意思是,人类的灵魂状态,其实是潜意识?”只有马不庸会应和两句,别人要么就是脸色凝重,一语不发,要么就干脆扭过了头去,连看都不看。 “也可以这么说。”霍见归道,“肉体除外,人类其实有两条命,一条是意识,一条是潜意识。” “意识死了,潜意识就冒出来?”马不庸撇了撇嘴,不知是嘲笑,还是感到惊奇,“这个说法好像有点意思……” “人类进入梦境的时候,潜意识也会冒出来。”霍见归道,“所以有人才会出现梦游的症状,其实,那就是潜意识在控制着他的言行举止了,被控制的人,甚至都不用睁开眼睛看,就知道前方有什么,绝对不会出现迷路或者撞墙的情况。” 听到这,众人似乎有点感兴趣了,连梁书夜的头都微微扭过来一点,梁书夜虽然研究心理学多年,但他很清楚,对于梦境,还有梦游这些东西,现有科学一直没有深入进去,全都是一些模棱两可的理论,根本不可信,这方面其实一直是心理学的盲区,没人窥见其真面目。 霍见归微微提高音量,继续道:“这种能力,可不是意识能够做到的,带有超自然的成分在里面,而超自然,正是潜意识所擅长的,有时候,它还可以预测未来,有时候会带来灵感,有时候突然的直觉则会救人一命,这些在现实世界中匪夷所思的东西,几乎全都是潜意识的杰作。” “我好想有点明白了……”马不庸道,“是不是说,人类的肉体之内,藏着两个灵魂,一个是意识灵魂,一个是潜意识灵魂,意识灵魂负责人类正常的言行举止,潜意识灵魂则在意识灵魂休息的时候或者死亡的时候,出来主宰人类?” 霍见归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 “原来你的理论是这样的。”马不庸原地走了两圈之后道,“听起来确实挺有颠覆性的,就是不知道实不实用。还有,你毕竟只是口头上说说,理论嘛,大家都会说,但还是要拿出证据来才行,毕竟,口说无凭,没人敢信。” 霍见归看了马不庸一眼,直到这时,霍见归才真正明白马不庸这个人真正的能力所在,这个人所拥有的,是极高的情商,而且说的每句话都是审时度势之后才决定的,既能点出问题,又能让所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乎成了马不庸的本能反应,而不是一种做作的行为。 霍见归相信,马不庸即使不做黑粒子工程项目,他做别的,一样能够如鱼得水,左右逢源,登上高位。 “证据当然是有的。”霍见归将念头转回来,沉声道,“要不然,我就没有来的必要了。” 说罢,霍见归将铁箱子转了一个圈,转向众人的方向,沉声道:“证据,就是它!” 第258章 我可以等 灵魂学研究的到底是什么? 霍见归曾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是人的肉体问题吗?不。 是人的心理问题吗?不。 是人的精神问题吗?不。 那到底是什么? 经过数年的研究和总结之后,霍见归得出一个自认为还算满意的答案:灵魂学,研究的其实是人的潜意识。 潜意识的博大精深自不必赘述,只要接触过心理学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潜意识的浩淼,知道潜意识在人的生命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但是,终其一生,绝大多数人都可能根本没有跟潜意识直接对过一次话,即使有过,也根本意识不到,因为,在潜意识和人的大脑之间,隔着一个东西,那个东西阻挡他们两个直接进行对话。 那个东西是,意识。 意识就是人活着本身。 潜意识是一个躲在意识背后,还穿着黑色雨衣的从来不愿抛头露面的家伙。 那么,问题来了—— 当人的肉体死亡之后,意识肯定也随之死亡,准确的说,应该是消散了。 肉体和意识的关系,相当于堤坝和水流的关系,堤坝是肉体,水流是意识。 堤坝坍塌,水流自然四散流逝,最终一无所剩。 那潜意识呢? 堤坝毁了,水流流走了,那水下的东西呢,那些鱼虾,那些水藻虫蟹,那些在有水的时候,根本看不到的东西呢,是不是也随着水流一起走了? 水流会浸入土层中消失,会被阳光炙烤变成气体升到空中,可那些隐藏在水底下的东西却不会凭空消失,它们可能藏在水库的淤泥中,可能从淤泥里爬出来,爬到了岸上,爬进了草丛中,亦或爬进了别人的水库里。 意识跟着肉体一起消逝,潜意识有可能也一起消逝,也有可能并未消逝,这就是潜意识的奇妙之处。 心理学大师荣格的集体潜意识也从另外一方面验证了这种观点。 集体潜意识说的是,在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面,都有一部分潜意识是整个人类全都有的,也就是集体潜意识,每个人都有,遗传自人类祖先。 从集体潜意识的角度来看,潜意识在某种程度上是可以永存的,就是不知道是通过遗传的方式永存的,还是通过别的什么方式永存的,反正,不管怎样,潜意识都跟意识截然不同,意识和肉体紧密相连,存贮在肉体内的器官和神经中,肉体一死,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霍见归的研究对象,正是人死后,潜意识去了哪里,又是以何种形式去的? 铁皮箱子里的那个黑瓶子里面装着的,正是霍见归两年以来的研究成果,准确的说,应该是收集成果。 在成为一名真正的鬼学家之后,霍见归一边忙着研究自己的东西,一边四处找鬼,帮人捉鬼,甚至于自己造鬼,他做这些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理论,寻找潜意识离开人体之后的踪迹。 两年时间,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面前整个铁皮箱子,就是证据。 铁皮橡皮翻转过去,黑瓶子在氮气的氤氲中若隐若现,屏幕上显示着那条波浪线,此时,屏幕中除了那条波浪线之外,又出现了两个点,一个点是紫色的,一个点是蓝色的,像是弹力球一样,在屏幕中弹来弹去。 霍见归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依次扫过去,沉声道:“前年的时候,我曾经从一个老人的身上摘下一枚戒指,那枚戒指,他戴了五十多年。老人曾是我的忘年之交,他知道我研究灵魂学,在生前答应我,死后将戒指留给我做研究,并且和我达成一致,死的时候,将自己的全部意识集中到这枚戒指上,就好像自己死后要钻进戒指里一样。” “在老人死后,我立马取下了戒指,在完全封闭的状态下,进行了研究,那时我还不知道戒指上到底会留下什么,但隐隐已经有种感觉了,那枚戒指,可能贮存了老人一些生前的什么东西——后来,在多位专业人士的帮助之下,弄出来一个仪器,这个仪器的作用就是从道具本身上剥离出能量——” “不管是任何能量,全都会剥离下来,而剥离下来之后,再将那些能量进行筛选过滤,什么生物能量,电能量,磁能量等等,这些能量统统给过滤掉,只留下那些无法界定的能量。” “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想到真的会剥离剩下什么能量,直到一年之后,才终于成功,而那个让我第一次成功的道具,正是那枚戒指——仿似时隔一年,老人的某种东西才终于在戒指上显现了出来,亦或是,才终于脱离了某种束缚。” 说到这,霍见归忽然停顿了下来,望向众人。 此时,众人全都听的入了神,似乎都没有意识到霍见归已经停止讲述了,尤其是梁书夜,此时他的身体还朝外面歪着,但是脑袋却已经扭过来了,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感。 樊道明眯起双眼,凝神细听。 马不庸一语不发,眉头轻皱。 四周的人也全都屏息凝神,听着霍见归的诉说。 骤然停下之后,足足过了五秒钟,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霍见归再次开始了讲述。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从那之后,我就各种收集死人的道具,有时候收集的是死人身上的东西,比如指甲盖,比如头发或者一颗牙齿等等,有时候则是佩戴在身上很多年的东西,还有时候是一些对他们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爱人的照片,比如获得的某个学术证明等等——” “从这些东西上,我先后发现了一些跟从戒指上剥离下来的那种能量一致的东西,于是,后面的时间里,我又花费了许多时间,找了很多专业人士,制造出了又一个仪器,这个仪器,姑且称之为灵魂显影仪——” 众人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全都一愣。 霍见归指了指铁皮箱子里面那个打开的类似于电脑屏幕,旁边插着很多管子,周围还立着两个黑瓶子,底下则是一堆电路板的东西,说道:“灵魂显影仪,就是你们眼前看到的这个东西。” 密室内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所有人似乎全都沉浸在了霍见归的讲述当中,同时还在试图理解霍见归所说的理论和观点。 良久过后,马不庸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轻吸一口气,指着桌上的铁皮箱子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通过屏幕看到的这条波浪图,还有这几个圆点,就是灵魂在现实世界中的显影?” 霍见归点头:“是的。” “右边这个黑瓶子里,就是那些潜意识能量?” 霍见归再次点头:“是的。” “另外那个盒子里装的则是那些从死人身上取下来道具?” 霍见归嘴角不由地上扬,看了一眼马不庸,似乎对他的理解力颇为赞许,笑道:“完全正确。” 马不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地舒了出来,接着脑袋微微歪了一下,一只手按在了耳朵上,似乎在倾听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马不庸朝着头顶上空比了一个手势,然后环顾桌上的众人,道:“你们怎么看?” 没有人说话。 沉默是对马不庸最好的回答。 良久过后,当马不庸不得不要问第二次的时候,樊道明忽然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件事,说的天花乱坠,然而,对我们黑粒子项目,却好像并没什么帮助。” 樊道明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站在他身后的顾长春立马点头,张开嘴,想要说什么,看了一眼马不庸之后,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又陷入了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时间不长,便被梁书夜打破了,他说道:“霍见归说的这些东西,从某种角度来看,确实好像在理,而且如果深挖下去,继续研究的话,说不定会有突破性的进展也未可知,但是——” 梁书夜话锋一转,沉声道:“这个研究对地下挖掘确实没什么帮助虽然而看起来好像对我们这边好像有点帮助,然而只是看起来而已,两者的方向和理念是完全不同的,况且,你一个人在做研究,我们是一帮人做研究,而且,我们做研究的同时,可以直接将其转化为具体的行为。你这个,说实话,不仅没什么用,而且费时费力。” 梁书夜摇了摇头,又补了一句:“有点鸡肋。” 听完樊道明和梁书夜的话,霍见归并未有所表示,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好像早已料到。 马不庸说道:“这么说,你们都觉得霍见归的研究没什么用了?” 梁书夜道:“要是在之前,可能有点用,但现在,蓝眼实验室研究出来的东西跟他的大同小异,他的意义和作用便没有那么大了。” 樊道明道:“其实,最关键的一点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两派都已经约定好了五天之后出结果,他这个,其实还是一个基础模型和猜测,说的那些证据,都经不起推敲,所以实际意义并不大。” 马不庸轻咳了两声,歪了歪脑袋,用手指按了一下耳朵,似乎在倾听什么。 良久过后,他扭头望向霍见归道:“你怎么看?” 霍见归轻笑一声道:“我的看法跟他们差不多。” 霍见归的回答显然出乎马不庸的意料之外,他微微一愣,随后道:“这么说,你也觉得自己的研究结果毫无意义?” 霍见归道:“不,我指的是对于时间的看法,跟他们差不多。” 马不庸再次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五天。”霍见归道,“我这边,也仅仅需要五天,就可以得到最终结果。” 这下,不仅马不庸愣住了,连樊道明和梁书夜也全都愣住了。 “五天?!”马不庸几乎是喊了出来。 “是的。”霍见归微微抬起下巴,声音低沉地道,“既然他们觉得没什么用,还觉得我自己一个人搞不定,拖了他们的节奏,那我就跟他们保持一个进度。其实,要不是为了将就他们,我四天就可以完成,但一两天的事情,我可以等。” 樊道明忽然咳了一声,那感觉好像是骤然被惊吓,咳出了一口老血一般。 梁书夜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紧咬牙关,对霍见归怒目而视。 马不庸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再次确认道:“你的意思是,五天之后,你那边也会出来最终的且是对项目有意义的结果?” 霍见归重重点头:“是的。” 马不庸急忙按了一下耳朵,歪头,倾听着什么,过了一会,他朝着上空比了几个手势,接着深吸一口气,望向霍见归,说出了两个字:“可以!” 霍见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马不庸环顾四周,目光从樊道明,梁书夜和霍见归三人脸上依次扫过,提高音量,中气十足地道:“五天之后,具体时间,具体地点,到时候会通知大家。为了确保到时候会议顺利进行,麻烦两位首脑提前通知一下你们的内部人员,下一次的与会人员可能会比较多,我们进行完秘密会议之后,紧接着就会进行项目整合和总结大会!” 樊道明点了点头,抬起右手,朝空中比了一个手势。 梁书夜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霍见归没做这个动作,他眉头皱起,凝神细思着什么。 “好了。”马不庸朗声道,“黑粒子工程,第三阶段的报告会议,现在结束!” 霍见归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他知道,五天之后的那次会议,才是具有真正意义的会议。 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子,霍见归朝着空中做了一个跟樊道明和梁书夜完全不同的动作。 没人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除了他自己。 第259章 杀人灭口 会议结束了。 众人相继离开。 霍见归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来的时候破费周折,离开的时候倒是没有太浪费时间。 在中途换了一次特殊服饰之后,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来到了地面上。 在临上地面之前,一个黑布头罩套在了霍见归的脑袋上。 两个黑衣人带着他来到地面,然后好像又穿过了一小片树林,接着,爬了一个坡,然后又下了一个坡,之后,霍见归被塞进了一辆汽车中。 汽车发动。 与此同时,一间密室内,灯光昏黄,烟雾缭绕。 马不庸站在一张书桌前,背部微微弯曲,低头垂目,双手交织,放于小腹上,整个姿态看起来充满了一股子奴性。 书桌前,有一张巨大的金色椅子,椅子倒转,上面坐着的人只能看见后脑勺,那是一个隆起的后脑勺,光是看这个后脑勺,就知道椅子上坐着的人肯定奇胖无比。 马不庸声音轻柔:“宗主,还有最后一件事,我想请示一下。” “说。”浑厚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威严。 “那个霍见归,要不要特别照顾一下?” “嗯。”像是个语气词,但却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马不庸微微抬头,看到了那个皱起来的后脑晒,轻轻咽了一口唾沫。 另外一边,霍见归被塞进汽车中,汽车颠簸前行,七拐八弯,终于驶到了平坦路面上。 “可以揭开了吗?”霍见归问道。 “不可以。”一个冷冷的声音答道。 这之后,霍见归一句话没再说。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汽车终于停止,车门推开,头套摘下,霍见归被粗鲁地推出了车门外。 霍见归连着睁眼闭眼好几次之后,才终于适应外面的光线,虽然,此时外面的光线并不是特别亮。 夜幕刚刚来临,天边还有些泛白,但大地基本上已经黑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身子旋转一周,清凉的空气吸入肺部,让他有一种重生般的感觉。 这几个小时的历程,如同半年那么久,真可谓是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命丧黄泉。 他的后背早已湿了好多次,被风一吹,后背凉飕飕的,不过这样的感觉很爽,至少证明他活着。 这一次参与会议,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如果有一个地方没有做好,就会功亏一篑,毕竟,他连上头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看都不知道。 当然了,即使是现在,依旧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只需要稍微留神一下,就能感觉到这双眼睛藏匿的位置。 这些人啊,早已将监视当成了习惯。 霍见归摇了摇头,又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迈步朝前走去。 前面有一条街,穿过那条街,有一个广场,广场中霓虹闪烁,人来人往。 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 霍见归没有回头,就知道身后那个人在什么位置。 他快步朝着广场走去,走到广场之后,他在里面饶了几个圈,然后从另外一边走出了广场,接着,迅速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 过了十几秒钟,那条巷子的入口处出现了一个全身黑衣,带着黑帽子的人,双手插兜,左右看了几眼,迅速钻了进去,刚刚钻进去,只听“噗!”地一声闷响,接着好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响起。 一分钟之后,那个穿着黑衣服,带着黑帽子的人便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依旧是双手插兜,但这一次,他没有左顾右盼,而是直接朝着广场走去。 广场的另外一边,有一对望远镜正在朝这边观察着,看到黑衣人之后,迅速移开,镜头聚焦到了巷子里面,似乎是看不清楚,那个拿着望远镜监视的人从车里走了下来,朝着巷子里面走去。 当这个人走到巷子里之后,他会看到他的同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同伙应该是仰面倒地,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 而外面那个穿着黑衣,戴着黑帽子的人,当然就是霍见归了。 之前他一直都被监视着,之所以没有像现在这样甩开监视者,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 但是,现在,既然蛇都已经出洞了,打不打草就变得没那么大的意义了。 又绕了两圈,确定四周没有跟踪者和监视者之后,霍见归从兜里摸出一个崭新的手机,略微想了一会,输入了一个手机号码。 铃声响起,霍见归边走边等,等待着对方接听。 天华路上,一辆疾驰的汽车内,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平头男子开车,目不斜视,表情冷静。 另外一人则目光慌乱,表情紧张,一路上都在盯着手机的显示屏看,这个人,是阿德。 显示屏上的照片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女孩笑颜如花。 这个女孩六岁了,是阿德的女儿。 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女儿,即使自己死也在所不惜。 他紧咬着牙关,咬的牙齿咔咔响。 旁边的平头男子聚精会神地开车,他穿着黑色皮夹克,戴着把手套,目光沉静中带着一丝凛冽,脖颈处有一个骷髅头纹身。 这个平头男子正是当初奉阿德之命,去接警局里接粉无常回来的那个男子。 他的名字叫袁龙。 当年,因为一次事件,他欠阿德一条命。 他拿出一年时间,来偿还那次恩情。 “这一年时间里,任何事情,只要吩咐,随叫随到。” 今年年初的时候,袁龙是这样跟阿德说的。 阿德当然没说什么,但是后来,有几次突发事件,没人帮忙的时候,给袁龙打电话,这个家伙倒是遵守约定,从来不问为什么,而且,果然是随叫随到,几乎可以说是做任何事都愿意。 阿德很清楚,袁龙是个狠角色,同样,也是一个极其重情义的狠角色。 三年前,阿德救的不仅是袁龙的命,更是袁龙母亲的命。 去年年底,袁龙母亲病逝之后,他便来阿德这里还当初欠下的那条命了。 有仇必报,有命必还。 这是袁龙从小到大,历经磨难,刀口舔血无数次之后给自己立下的人生信条。 “今天一年,随叫随到。一年之后,恩怨全了。” 阿德其实并没想让袁龙做什么,加上上次替他去接粉无常,一共也就才做了二件事而已,而今年,却已经过去了大半。 过去二件事都是小事,但今天这件事却是大事。 今天,有可能是要杀人的,当然,也有可能被杀。 除了叫袁龙来帮忙,阿德不知道还能叫谁。 他的直系上司史亮被绑架,绑架者用自己的家人来威胁自己,让自己带上这段时间所有跟那个特殊任务有关的所有内容前去找他。 就在刚刚,那个人才给阿德发了一条短信,告知了他地点。 地点在双华桥的桥头。 现在,他正和袁龙朝着那里火速奔去。 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是双华桥了,他将手机塞进兜里,摸出了腰间手枪的sho,上膛之后,又插在了腰间。 “等会如果真的出事了。”阿德将一个磁盘递给袁龙,对袁龙说,“你只管走,然后报警。这个东西里有我所知道的一切内容,还有关于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记住,我可以冲动,你不要冲动,因为你的命是我救的。” 袁龙点了点头,红灯亮了,他缓缓停车,十字路口对面一百米左右,就是双华桥,肉眼可见,桥头并没有人。 袁龙眯起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杀气,这杀气当然不是针对阿德的,而是针对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的。 “怎么了?”阿德显然感觉到了袁龙身上的气息变化,袁龙此时就像是一条眼镜蛇在瞬间昂起了脖子一样,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异常强烈。 阿德知道,虽然自己是警察,但若论反侦察能力,袁龙可能比他还要厉害一点,毕竟,这个家伙当初干的都是不要命的勾当。 “不正常。”袁龙说,声音依旧冰冷,“我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上一次,还是被抓的那一次。” 阿德的眼皮忽然剧烈地跳了两下。 前方的双华桥上亮着昏黄的路灯,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 只不过,桥上好像并没有行人。 红灯闪了两下,变成了黄灯,接着变成了绿灯。 袁龙在犹豫着,眯起眼睛,紧盯着双华桥。 后面有一辆车,鸣笛声响起,异常刺耳。 “走吧。”阿德说,“他们没那么大胆量,况且,我手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袁龙轻咬牙关,脖颈处的骷髅头纹身耸动了两下,接着他缓缓踩下油门,驶过十字路口,驶向双华桥。 在距离双华桥桥头十几米的时候,阿德拍了一下袁龙的肩膀:“就这吧。” 袁龙靠边停车,双眼依旧死死盯着桥头,说道:“你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不然我就只能去地下还你的恩情了。” “你这个人啊,真是少有。别人都是有恩躲着不敢报,能不报就不报,哪怕是被那个给他恩情的人求着,可能都不会报,你倒好,求着我给我报恩,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阿德摇了摇头道,“世间的事,别那么较真嘛。” “不,有些事,必须要较真。”袁龙表情严肃,目光坚毅。 阿德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推开车门,下车了。 他一步步朝着桥头走去。 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阿德急忙掏出手机,一看,竟然不是那个人的号码,是另外一个陌生号码,不过也不奇怪,如果几次都用同一个号码的话才是真的奇怪。 阿德深吸一口气,接听了起来。 “阿德,是我。”对面的声音非常的平静。 “啊……”阿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是?” “霍见归。” “见归啊……”阿德扭头看了一眼车里的袁龙,又扭回头去,望向桥头,“我有点事,要不我等会打给你——” “什么事都没有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重要。”霍见归的声音不容置疑。 阿德咽了一口唾沫,放缓了脚步:“你说吧。” “你被利用了。” “什么?” “史亮是不是你的上司?” “是……怎么了?”阿德听见史亮两个字,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干脆停住了脚步。 “他是你所执行的那个特殊任务里的其中一员。” “什么?!” “你没听错。史亮让你监视那个项目,但他正是那个项目里的成员。”霍见归加重了语气。 “可是……可是……” “因为我也是其中的一员。”霍见归沉声道。 “我知道……” “我也知道你一直在监视我。”霍见归道,“你放心,我知道你没有恶意,监视我的人很多,你只是其中之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在哪?” “我……”阿德抬起头,看了一眼桥头,又抬高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右边的一栋建筑物,某个窗口中,似乎探出一根黑乎乎的什么东西。 “不管在哪,离开那,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等着我!”霍见归忽然断喝一声,“你现在非常危险,史亮虽然有可能杀人灭口。而你,将成为替罪羔羊。” 阿德被霍见归的语气吓了一跳,不由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几乎在同时,刚刚阿德所站立的位置上,传来了“砰!”地一声响,一个什么东西射进了地里,直接射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 阿德微微一愣,立马反应了过来。 只有一种东西能够打穿地面,并且形成这样的洞口,洞口处还会冒出烟雾来。 子弹! 阿德还没等转过身子,袁龙的车就已经驶了过来。 “砰!砰!砰!”车门右侧传来剧烈击打声响,三个弹孔相继出现在车门上。 袁龙趴在驾驶座上,一脚踢开车门,低喝一声:“上车!” 阿德连滚带爬地上了车,手机中传来霍见归的话:“不要死,更不要做傻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 还有什么事比老婆和女儿的生死更重要吗? 阿德摇了摇头,爬上车的同时,自语一声:自己果然还是太稚嫩了。 第260章 夜半偷盗(上) 天完全黑了下来。 两个身穿黑色风衣,戴着口罩的男子贴着墙角,从对面的街道中横穿过来,迅速隐入路灯底下。 当一辆车驶过之后,他们陆续从路灯下钻出,弯腰躬身,快步走进了一条行人稀少,车辆也稀少的狭窄小路上。 路的两旁没有路灯,低矮的树木在微弱月光的照耀下,在地面上投下阴森森的影子,偶尔一阵风吹来,影子摇晃一下,就好像有很多人趴在地上蠕动一般。 那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踩着地面上蠕动的影子快步朝前走去,几乎脚不沾地。 快步走了一会之后,来到了一处庭院面前。 透过密集的围栏能够隐约看到里面庭院的边角上种着很多的芭蕉,芭蕉在轻风中微微摇晃,像是一只只手臂在和他们打招呼。 两人停下脚步,贴近庭院。 一人说:“铮哥,咱们这算不算犯法啊?” 被叫做铮哥的男子从兜里摸出一颗烟,用火柴点燃,然后拉下了口罩,将烟叼在嘴里,火光照亮了他的脸,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霍见归的师兄吴峥,吴峥的右边脸颊上有一个巴掌印,看起来还是新鲜的,不知被谁给掴的。 他点上烟之后,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右边脸颊,嘴角颤动了一下,低声道:“日他娘个狗腿子!都说打人不打脸,那个老头子偏偏就打老子的脸,不就是没找到东西嘛,也不至于打脸啊!操,哎呀,我操,真疼啊!老子几十年了没被人打过脸了——这他娘的算什么事!” 另外那人微微低头,假装看不见吴峥右边那高高鼓起的脸颊,再次低声问道:“铮哥,这事是经过同意了的吧?” “放心吧!”吴峥猛地吸了一口气,烟头滋啦一声燃了一下,迅速又暗了下去,“上头同意了!而且,上次我已经进去过了,只不过搜寻工程量太大,没有完成,所以这才叫你一起来的嘛!要不然我他娘吃饱了撑的叫你来啊!功劳还得分你一半。” “那霍见归,也同意了?”那人顺手摘下了口罩,是一张有些稚嫩的脸,看起来应该也就是二十岁左右,腮帮子比平常人的要大一点。 “肯定啊!”吴峥显然将那人当成一个出气筒,一边摸着脸颊,一边又低声骂了两句操爹干娘的话,这才接着道,“霍见归那蠢货有事来不了,就托我们来找,我还不想帮他这个忙呢!都是一帮蠢货!” “那……我们怎么进去,有钥匙吗?” “要什么钥匙!”吴峥忽然怒气勃发,蹬着那人道,“谁他娘的进自己家门还用钥匙啊?把这就当成自己的家!现在明白了?!” “铮哥,你声音这么大,不怕引起别人注意啊……来的时候,你可是说一切要悄悄地进行……咋这么明目张胆了呢?” “去他娘的悄悄地进行!我们又不是日本鬼子!”吴峥猛地吸了两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了两脚,又扭了两下脚腕,似乎是在烟头上撒气,撒完了之后,他重新戴上口罩,撇了撇脑袋,对那人道,“走,进去吧!” 那人刚要往前走,被吴峥一把拉回:“你他娘的能不能把口罩戴好?” “既然都光明正大的了,还戴口罩干嘛呢?” “去你娘的,叫你戴上就戴上,咋那么多废话!” “铮哥……能不能不要老骂我娘,我娘都死了十几年了。” “好吧,好吧,你娘的,事情真多!” “铮哥!” “,朝前走。”吴峥扭过头去,对着身后的黑暗嘀咕了一声,“他娘的真是个废物,要不是老子自己一个人害怕,傻子才找你来呢!” 那人在前,吴峥在后,两人朝着庭院的大门口走去。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那人回过头来,低声道:“铮哥,门锁着,怎么进去?” 吴峥道:“继续往前走,到墙角落。”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来到了庭院的最边上,角落里堆积着一堆杂物。 “踩到杂物上,爬上去,然后我托着你进去。”吴峥说。 “那你呢?” “别管我,你先进。” “好吧。” 那人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攀上栅栏,身手看起来比较敏捷,要是他的大脑也这么敏捷的话,肯定不会跟着吴峥来的。 攀上之后,吴峥从后面连顶带推,那人好不容易够到了最顶端,身形往上一拉,做出了一个如同体操运动员一样的动作,吴峥甚至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那人的身子已经转到了另外一边,然后纵身往下一跃,进入了庭院中。 “铮哥,你怎么进来?”那人隔着栅栏问吴峥。 “你下面那个地方,有一块挡板,拉开挡板,将里面的铁丝全部拧断。”吴峥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一个铁钳子,因为栅栏缝隙很窄,一根小指头都伸不进去,所以只能从栅栏上扔了进去,“上次我就是从这个缺口进来的,不过他已经补好了,还是从里面补的,所以只能从里面才能打开。” “铮哥……” “快点的吧。”吴峥回头看了几眼,树影婆沙,左摇右晃,看起来好像一群影子在纵情歌舞,醉饮狂欢一般。 那人没再说什么,拿起道具就折腾了起来,十几分钟之后,那人大汗淋漓地起身,同时那块铁板还有几根钢丝扔在旁边,对着栅栏外面已经吸了三根烟的吴峥说:“铮哥,好了。” “真你娘的慢!”吴峥掐灭香烟,回头看了几眼,戴上口罩,弯腰俯身,钻进了打开的口子里。 钻进去之后,吴峥径直朝着屋门走去。 庭院中的芭蕉又开始摇晃了一下,明明感觉没有风,它为啥还在摇晃? 吴峥心中一紧,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快了脚步,身后那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时不时地扭头看向院子右边的那辆老旧的吉普车,微弱的月光照在吉普车上,照亮了车窗和雨刮器,隐约间,能够看见车里的副驾驶座上好像坐着一个人,笔挺地坐着,目光追随着这两人的步伐,缓慢转动。 那人心中一紧,不敢再看,又加快了一下脚步,躲进了吴峥的影子里。 谁知前面的吴峥忽然停住了脚步,两人直接撞在了一起。 “你他娘的!”吴峥扭头低吼,“搞什么鬼?!” “铮哥,我咋有点怕呢……” “怕个卵!”吴峥跨步往前走,踏上台阶,站在门前。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声,伸出右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旋。 门把手被旋动了。 吴峥脸上一喜,轻轻一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吴峥心中暗道:这个蠢货果然不喜欢锁门! 推开门之后,吴峥回头,让开一个身位,对身后那人道:“看见没,霍见归给我留着门呢,我就说了吧,都是同意了的,所以,不用害怕,来,光明正大地走进来!” 吴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瓜弟,请!” 那人道:“你咋不先进呢?” 吴峥笑道:“这次你苦劳大,功劳也是你第一个来,我铮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都是最讲义气!” 那人撇了撇嘴道:“上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将功补过嘛!”见那人没有往前走的架势,吴峥索性直接往后退了两步,来到那人的身后,推着那人进入了屋子里。 等那人进去半分钟之后,吴峥在外面喊了一声:“瓜娃!咋样?” “铮哥……”那人在里面弱弱地喊了一声。 “怎么?” “我好想看见里面有人……” 吴峥脸色一变,转身要跑。 “铮哥……”那人又喊了一声。 “怎么?”吴峥抬起的脚还没有落下。 “我看错了,是一个人偶。”那人似乎笑了笑道,“做的真他娘的像啊!” 吴峥脸色再次变了变,转过身来,面对着黑洞洞的门口:“瓜娃,你再好好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啥啊。”那人说,“铮哥,快点进来吧,屋里黑,手电筒在你那。” 吴峥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对着黑暗嘀咕了一声:“这次,一定要找到!” 说罢,从兜里摸出手电筒,抬脚走进了屋子里。 吴峥迈进屋子的时候,院子里的芭蕉忽然剧烈摇晃了两下。 明明没风,是谁在摇晃芭蕉? 当吴峥迈进去之后,屋子的门缓缓关上了,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天空阴沉,弯月如勾,像一只血红的眼睛紧盯着人间的一举一动。 不怕你不动,就怕你不敢动。 第261章 夜半偷盗(中) 吴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瓜娃,你在哪?”吴峥喊了一声,没注意到身后的门悄然关上了,也忘记了打开手中的手电筒,眼前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他一紧张,就什么都忘记了。 一个东西拍了一下吴峥的肩膀,吓得吴峥冷汗嗖嗖直冒,差点尖叫出声。 “铮哥,你咋流汗了?”被叫做瓜娃的年轻人看着吴峥额头上流出的汗珠,疑惑地问道。 “热……太热了……”吴峥擦了一把冷汗,这才想起手中的电筒,急忙扭开,光亮在屋子内好像被一头看不见的怪兽给吞噬了一样,本来光线就不是很强,射出来之后,在空中就变得更微弱了。 吴峥用力拍了一下手电筒,他以为是电量不足。 灯光闪烁了一下,并没有变强,看来这个手电筒不光强度不够,接触都有点不良。 “有总比没有强。”瓜娃说,“能看清就行。” “少说点废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吴峥不由地想起了上次来时的场景,心中一紧,到嘴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紧紧闭上了嘴巴。 吴峥递给了瓜娃一把手电筒,自己又摸出一把来。 “铮哥,我们找什么东西啊?” “什么东西你不用管,你只管给我到处转悠着,到处看着,有奇怪的地方立马通知我。”吴峥可不想告诉他真相。 “你连什么东西都不告诉我,是不是不信任我。”瓜娃拿手电筒直射吴峥的脸,虽然光亮不是很强,但被直射还是有些难受,“既然不信任我,为何还要叫我来?” 吴峥脸上动怒,即将要发作的时候,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压了回去,他知道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更不是吵架的时候,这个瓜娃除了傻之外,别的都还好,忍忍吧。 吴峥深吸一口气,语气放轻道:“那个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吧,你跟在我后面,如果找到,算我们两一起找到的,你看这样如何?” 瓜娃一脸严肃地在思考这个问题,双眼盯着吴峥,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良久过后,瓜娃才道:“好吧,只能这样了。” 吴峥不再言语,朝着右边走去。 右边靠墙的地方,有一个橱柜,里面的东西上次来的时候,他已经查过了,没有他想找的那个东西。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得再查一遍。 他摸出小铁锤,朝橱柜走去。 为了这次的搜寻计划,他专门托人去黑市上买了几个道具,这个小铁锤就是其中之一,别看铁锤不大,但非常重,而且很实用,尤其是开小锁的时候,如果硬砸砸不开,小铁锤可以直接变化为小电锯,割也能把它割开。 它尖端还能伸缩,变成带刺匕首,用于自卫,带上这个多功能小铁锤,基本上就不用带别的了。 吴峥没有太多的耐心,直接将小铁锤切换为电锯模式,对着一个个的小锁就割了下去,吱啦啦的声音响起,火光四溅,此时的吴峥看起来像个电焊工一样,就差一个遮眼罩了。 瓜娃躲在他身后,拿手遮住眼睛,从指头的缝隙中看着。 小电锯果然锋利无比,如同削铁如泥的宝剑一样,小铁锁在它的切割之下,如同烂泥一样,很快就割开。 果然是有价无市的好宝贝,吴峥在心里想。 打开铁锁之后,吴峥开始翻开了起来,里面还是那些东西,头发啊,筷子啊,镜子啊,钢笔啊,戒指啊,一堆陈旧的破铜烂铁,不知道这个家伙收集这些东西到底干什么用。 在每个小柜子里,都有一张卡片,记录了这个道具的由来。 瓜娃好奇地拿起一张卡片,轻声念了出来:“陈宝,卒于2014年5月24日晚十点十五分,享年七十八岁。此戒指是其结婚戒,于大喜之日戴于左手无名指,五十三年来,未曾摘下。陈宝生前应允,死后将自己的所有意识集中到此戒指上,或对吾之研究有所帮助。与宝叔为忘年之交,其死甚悲。愿九泉安息。” “靠!明明是现代人,搞什么狗屁文言文,看都看不懂!”瓜娃将卡片扔进了小柜子里,看大里面躺着一枚金黄色的戒指,虽然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但色泽却没有多大变化,含金量应该挺高,说不定能卖钱。 瓜娃心中念头一转,就想将这个东西占为己有,但他胆子小,而且,本身不擅长干这种小偷小摸的事,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正在依次翻看每个柜子的吴峥,最终还是没有拿,将柜子缓缓关上了。 吴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东西,恼怒地将最后一个柜子合上,那个柜子撞击了一下之后,又弹开了,里面是一副老花镜。 老花镜的镜面反射着青色的光芒,好像镜面后面隐藏着一双狡黠的眼睛,正盯着这两个年轻后生的一举一动。 虽然戴着口罩,但从吴峥那双有烦躁又恼怒,还带着一丝惊恐的眼睛里,瓜娃还是能猜测得出,此时他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瓜娃跟在他的身后,看到了那个老花镜,鬼使神差地,他将老花镜拿在手里,端详片刻之后,竟然戴在了脸上。 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得一片模糊,大的变小,小的变大,景物在晃动,天旋地转一般,忽然,在旋转着的景物中出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穿一身对襟的灰色棉袄,脚蹬一双老布鞋,手拈胡须,定定地望着瓜娃。 瓜娃懵了一下,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转瞬间,头发花白猛地朝他冲来,哑着嗓子说:“它是我的。” “呀!”瓜娃吓了一跳,一只手去抓脸上的老花镜,另外一只手朝前猛地一推。 “啪!”地一声,老花镜掉在了地上,右眼镜面摔碎。 “你他娘的怎么了?!”吴峥一把扯住瓜娃的肩膀,“疯了吗?!” “我……我……看到一个老头……” 吴峥一愣,接着看了一眼地上的老花镜,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沉声道:“把眼镜拿起来,放回原处,叫你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 “我真的看到一个老头……” “又能怎样?!”吴峥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语气竟然变得凶狠了起来,跟他之前的作风完全不同,“人鬼殊途,你不怕他,他就整不到你!” “铮哥……”瓜娃愣愣地看着吴峥。 “怎么?” “我发现……你好像变得勇敢了。” “你娘的!”吴峥抬脚朝左边走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勇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吴峥深吸一口气,强力压制下心底的惊慌和恐惧,其实,刚刚瓜娃那一声尖叫,就已经把吴峥吓得够呛了,要不是小腿被吓得发软了,估计早就跑出去了。 但是,随后,当瓜娃说有个白胡子老头,然后又看到地上碎裂的老花镜之后,吴峥算是有些想通了,什么神神鬼鬼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要是鬼有能耐,刚才就不可能让老花镜掉在地上摔碎了,也不会让瓜娃安然无恙地站在他面前。 想通这点之后,吴峥体内的勇气像是喷薄的洪水一样,从之前一直被压抑着的角落里呼呼地涌了出来,迅速流遍了五脏六腑。 吴峥跨步往前,大有一往无前虎山行的架势。 瓜娃将碎裂的老花镜放回小柜子里,随手一推,转身跟在了吴峥的身后。 小柜子合上了,但是一秒钟不到,它又缓缓弹开了,老花镜在里面闪烁着凌冽的青光,似要杀人。 瓜娃并没有看见。 吴峥来到右边的朱红色双门大衣柜前面。 这个衣柜他早就注意到了,上次来的时候,就把他吓了一大跳,但因为没带道具的缘故,所以没有将其打开。 这一次,不能再放过它了。 说不定,他要找的东西就藏在里面。 朱红色双门衣柜外面有一个大锁,锁头有半个拳头那么大,还缠着一条铁链子。 “来。”吴峥转身对瓜娃说,“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瓜娃不知怎么的,直直地望着前方,有些发愣。 吴峥拍了一下瓜娃的肩膀:“快点啊,傻站着干啥!” “哦哦,铮哥,怎么?”瓜娃身子一震,这才苏醒过来,就在刚刚,他恍惚间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白日梦,但又记不起来做的是什么梦。 “表现的时候到了。”吴峥将小铁锤递给瓜娃,“弄开他!” 瓜娃接过铁锤,往掌心吐了一口唾沫,在吴峥的讲解下,切换成电锯模式,对着铁锁的锁头处就割了起来。 这一次,割的比较久。 只割的瓜娃眼前发花,锁头似乎变成了一个白胡子老头的脑袋,他正拿着电锯,切割着老头的头盖骨。 瓜娃吓了一跳,摇晃了一下脑袋,深吸一口气,闭眼之后又睁开,回头望见了吴峥。 “弄开了?”吴峥问道。 “还没呢……” “抓紧的!给你机会咋抓不住呢!” 瓜娃转身,继续切割,伴随着一阵吱啦吱啦的刺耳声响,终于切断了链接处。 铁索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吴峥一把掰开瓜娃,哐啷哐啷将缠着的铁链解开。 没有多想,他径直拉开了衣柜的两个门。 他怕自己犹豫一下就不敢拉开了,所以故意拉的很快,动作也很猛。 霎时,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吴峥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没来由地一紧,刚刚翻涌而出的勇气像是遇到极寒的风暴一样,骤然冷却住了。 吴峥的双腿又开始发软了。 衣柜里面黑乎乎的。 有风从里面刮出来。 阴冷的风,还夹带着一股湿气。 吴峥眉头一皱,往后连退两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物。 瓜娃不见了。 刚刚他还在这的。 吴峥头皮一麻,怯生生喊了一声:“瓜娃儿……” 第262章 夜半偷盗(下) 瓜娃没见了。 吴峥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瓜娃……”他又喊了一声。 这声音像是钻进了一个黑洞中,眨眼就没了踪影。 手电筒的光柱扫向前方,只照亮了两米左右的距离,而且,范围还很小。 早知道手电筒也从黑市上买好了。 吴峥在心里嘀咕着,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往前走去,忘记了刚刚自己已经打开了那个神秘的双门衣柜。 灯光一扫,他看到了瓜娃,正站在那个靠墙的橱柜前面。 他看到了瓜娃的后背。 “你他娘的干啥呢!”吴峥底气一下子就来了。 瓜娃一动不动,背对着吴峥。 吴峥踏步往前,伸出手要去拍打瓜娃的肩膀,谁知手掌刚刚拍上去,还没等沾着衣服边呢,瓜娃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吴峥吓的直接往后跳开一步:“你干啥呢,瓜娃?!” 瓜娃还是没有理他,腰杆挺直,双膝跪地,面朝橱柜。 在他的正对面,一个小柜子打开着,里面躺着的,正是那个被瓜娃失手打碎的老花镜。 “靠!忏悔也不至于跪下吧,没听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啊!”吴峥以为瓜娃是害怕了这个老花镜的主人会找他麻烦,所以才跪在地上请求原谅呢。 吴峥走到瓜娃身后,用力拍了一下:“起来,干正事了!” 瓜娃依旧一动不动。 吴峥转到瓜娃正面,用手电射向他的脸,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瓜娃的双眼竟然是闭着的,口寨被摘下,吊在下巴上,面皮发黑,嘴唇发青。 “瓜娃!瓜娃!”吴峥用力拍打着瓜娃的面颊,拍的啪啪响,虽然说是救人,但怎么看怎么像是伺机将别人打在他脸上的耳光转嫁到瓜娃脸上。 吴峥连着拍打了五六次,瓜娃的脸上出现了好几道红红的黄瓜,整个面庞也红肿了起来。 “让你狗娃儿给老子装蒜!”吴峥撸起袖子,抡起胳膊肘,准备给瓜娃的右边脸颊实实在在来上那么一下,让他十天半个月都消不了肿。 就在手掌几乎触及到瓜娃脸颊的时候,瓜娃骤然抬起右手,一把抓住了吴峥的手腕,速度之快,角度之准,力量之大,完全出乎吴峥的预料之外。 瓜娃睁开了眼,目光涣散迷离,望向前方,可是却完全没有聚焦点。 良久之后,他的目光才逐渐拉回到身前,似乎是从一个极其遥远的地方回来。 吴峥在低声痛叫着:“你他娘的倒是松开啊!” 瓜娃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握住了吴峥的手腕,他急忙松开,又发现自己不知为何竟然跪在地上,接连吃了两惊,瓜娃才微微回想起来,刚刚,他仿似又做了一个白日梦,梦中有人在牵引着他往前走,他在梦里一边走,一边哭…… “你到底搞什么鬼?!”吴峥晃动着手腕,有点惋惜刚才那汇聚他所有力气的一巴掌没有挥下,如果挥下的话,该是何等的舒爽。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啥都不知道……”瓜娃站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吴峥。 吴峥嘴角扭动了一下,手电筒往左右两边扫了扫,接着照了照小柜子里的老花镜,然后将柜子轻轻关上了,然后他又用一条铁丝将柜门拴住。 做完这些之后,吴峥转过头来,望着瓜娃道:“从现在开始,不准离开我一米之外,懂吗?” “刚刚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瓜娃扭头望向那个柜子,“我为啥会对他下跪……对了,梦里牵着我那个人好像跟那个老头有点像……而且还戴着老花镜……” “不要东张西望的了!”吴峥低喝一声:“找到东西抓紧离开,这里邪门的很,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随便动这里的东西,如果你不听,后果自负。” “铮哥,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想尿尿。” “你娘的!憋着!” 吴峥彻底怒了,早知道就不带这个家伙来了,原本想着让他打头阵,让他踩地雷,让他替自己背锅的,顺便给自己涨涨勇气,毕竟两人的胆子总比一个人大不是吗,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实在是蠢,蠢的连利用都利用不起来,甚至还帮倒忙。 吴峥愤恨地推了瓜娃一把:“到那个衣柜里找找……” “找什么?” “找到什么算什么!” 两人再次来到了衣柜前,这一次,瓜娃在前,吴峥在后。 衣柜的门打开着,里面黑乎乎的,阴冷的气息从里面窜出来,带着一股湿气。 “这咋像个冰窖一样……”瓜娃凑到衣柜前,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啥也没看见。 吴峥在后面猛地推了一把,瓜娃嘴里发出一声轻呼,顺势跌进了衣柜里。 巨大的衣柜如同一个小房间一样,里面黑黝黝,伸手不见五指。 瓜娃浑身发冷,伸手一摸,面前是木板,又伸手一摸,还是木板,再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件软绵绵的衣服,衣服里面空洞洞的,他心中一惊,想叫却没能叫出来,往后一退,脑袋又撞到了一件软绵绵的衣服上。 “呀!”这一次,他终于叫了出来,同时往外跑去,他以为自己是往外跑的,结果变成了往里面撞,一撞之下,撞到了木板上,但是这面木板似乎跟前面两面都不一样,不对,好像不是木板,而是石板…… 他的撞击力量不大,但是石板却晃动了一下,接着,他的右手不知拽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咔哒一声响,那块石板竟然翻转了起来。 瓜娃倚着那块石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在他还没能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的面前重新出现了光亮,是月光,如血般的勾月,悬在西天边上,冷冷地盯着他。 他浑身一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下是真的完犊子了。 刚刚还在房间内,在衣柜内,转瞬之间,便到了旷野当中,如果有一种说法能够解释这种匪夷所思的转变的话,那肯定是:他死了。 此时的他,在地狱里。 瓜娃张嘴想哭,万千情绪开始在体内翻涌起来,他想起自己还是个处男,他想起自己有个喜欢的女孩却没表白,他想起下个月他将会拿到自己的第一笔真正的工资……他想起了很多,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全都是因为这个吴峥,都是他,看起来好像是个重情重义,彬彬有礼的人,其实,根本不是这样……他是个,是个……瓜娃在脑中奋力搜寻着各种各样的词汇,没上过多少年学的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词,急忙大声骂了出来:伪君子!对,就是伪君子! “草你娘嘞!”一声喊叫从耳边炸响,吓得瓜娃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谁?!”瓜娃左顾右盼,慌张的声音给寂静的旷野更增添了一丝阴森的气息。 “你娘的!别以为老子听不见,你刚才骂老子,老子全都听见了!”说话的人嘴巴里似乎塞着棉花,闷闷的,但听在瓜娃的耳朵里却更加害怕了。 瓜娃虽然反应慢,但是也不至于是个真傻子,他终于想起来,这个声音非常的熟悉。而且刚刚自己是在骂吴峥,对了,这个声音就是吴峥的……可是,他在哪呢? “吴……咳咳,铮哥,是不是你啊?” 瓜娃扭动着脑袋,四下张望,四周黑黝黝的,零星月光照亮地面,能看见周围有很多的小土丘,起伏不定,凹凹凸凸。 不远处有几个巨大的黑影伏在地上,其中一个黑影长着四条粗壮的腿,和两根长长的犄角,好像一个巨大的怪兽,看得瓜娃心中七上八下的,连走动都不敢走了。 “你他娘的在里面发现什么了?!”吴峥的话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要不是这里特别的静,根本不可能听到。 那声音好像是从瓜娃脑后传来的。 瓜娃转过身去,他的身后是一面墙壁。 抬起头来,房子是正常的高度,好像在哪里见过…… 难不成吴峥在房子里面?咦,这房子不就是霍见归的房子吗,刚刚自己也在房子里,不对,刚刚自己是在衣柜里…… 瓜娃绞尽脑汁想着,他感觉这几件事中间好像有某种关联,但到底是怎么关联的,他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起来。 这时,吴峥的话再次传来:“瓜娃,能听到我说话吗?!” “吴……铮哥!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等等……”瓜娃好像明白了,他猛地一拍脑门,自言自语般地道,“难道说,刚刚石板翻转了一下,直接将我翻到了墙外?!” “哎呀,肯定是这样,也就是说,我没死,我只是被翻到了墙外面?!”瓜娃一下就高兴了起来,根本没注意到四周潜伏着的危险正在悄悄向他靠近。 “你在说什么?为啥我听不清楚!”吴峥的声音再次传来。 “铮哥,我在外面了!” “什么东西?” “你进入衣柜里面,用力撞里面那扇墙,就会跟我一样了!” 瓜娃在外面用力喊着。 此时此刻,墙壁里面,吴峥正探头探脑地往衣柜里面望去,见里面没啥危险,便走了进去。 刚走进去,手电筒一射,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吓了他一跳。 衣柜右边站着一个人,穿着白衣服。 他本能地扭头,再次吓了一跳,手电筒直接掉在了地上。 衣柜左边也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衣服。 吴峥大叫一声,双手胡乱在身前划拉着,同时大声叫着:“瓜娃,救我!瓜娃,救我!” “砰!砰!砰!”瓜娃的拍墙声传来,声音也跟着传来,“铮哥!冷静,冷静!不要怕,他们不是真人!” 瓜娃的声音让吴峥稍微冷静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刚刚确实失了分寸,根本啥都没看清,就看见个影子就在那大呼小叫的,简直没有一点心理学副教授的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镇定下心神,在地上胡乱摸着,准备找手电筒,摸着摸着,他忽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以为是手电筒,但是一拿之下,没有拿起来,他咦了一声,顺着那个东西往上摸…… 他摸到了一双鞋,接着,摸到了脚腕,摸到了小腿…… 吴峥感觉自己全身发麻,毛发直竖,全身血液突突地往头顶上涌! 他想要松手,想要逃跑,想要尖叫,可是鬼使神差地,似乎有一股无名力量在控制着他,让他的双手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径直往上摸去—— 第263章 意外收获 吴峥顺着那双鞋一路摸了上去,摸到了小腿,摸到了膝盖,然后摸到了短裙—— 在摸到短裙的瞬间,他整个人如同炸了毛一般,嘶吼一声,脑袋往后一仰,倒了下去,但是他的脑袋并未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他转过身去,又摸到了一双鞋子,顺着鞋子往上摸,这次没有摸到脚踝,而是摸到了裤脚。 他顺着裤脚一路往上摸,如同疯了一般。 这一次,没有摸到短裙。 看来,这个人是个男人,而刚刚那个人则可能是个女人。 吴峥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的手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他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眩晕感,全身血液都集中到了脑袋上,突突地想要冲破自己的天灵盖。 “妈呀!”他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可是不知咋地,脑袋往前一拱,却没有出去,而是碰到了木板,当地一下,撞出了一个包来,他调转头过去,又是往前一拱,他以为这一次肯定能拱出去,所以用的力也比较大,但是这一拱之下,不仅没有拱出去,而且还撞到了一块石板上。 “当!”地一声,脑袋和石板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吴峥只感觉一股热流霎时从脑门上流了下来,黏糊糊的,挂在皮肤上,粘着头发。 同时,他还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似要晕倒在地,求生的本能让他双手在周围奋力地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形。 “嗤啦!”传来一声碎裂的声音。 吴峥双手用力,又是猛地一阵拉扯,无意中只听“咔哒!”一声脆响,陡然之间,是真的天旋地转了起来。 下一秒钟,他只感觉一股阴寒的风吹在了脸上,风中还夹带着一股湿气。 他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在屋子里的时候,感觉到从衣柜里面刮出来的湿气,便是从这里刮来的。 可是……这里是哪呢?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脑袋上这黏糊糊的液体是什么? 手中抓着的这件蓝白相间的衣服又是谁的? “铮……铮哥,真的是你!”瓜娃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半弯着腰,一脸喜悦地望着坐在地上正在发愣出神的吴峥。 吴峥眉头一皱,接着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靠着的墙壁,然后抬起头,顺着墙壁望到了房子的顶端,只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瓜娃花费了十多分钟才明白过来的事情,吴峥只用了十秒钟不到,只看了两眼,就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差距,智商的明显差距。 “霍见归啊,霍见归,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吴峥一手扶墙,站了起来,脑门传来一阵剧痛,他用手一抹,黏糊糊的,放下手来,看到手掌心中多了一片猩红的血液。 “铮哥,你头破了!”瓜娃又在喊了,他已经捡起了地上的一件衣服,蓝白相间,展开之后,似乎是一件校服,这件衣服是吴峥从柜子里面带出来的。 吴峥看了瓜娃一眼,这一次,他没有发火,不知是因为头破血流让他的理智占据了制高点,还是经历了极度的恐惧之后,整个人的胆量和勇气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升华,让他从里到外都变得沉稳冷静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力压制下脑门的疼痛,环顾四周,霎时就发现了惊奇的地方,不由地眉头一皱,这一皱眉头,牵扯着伤口,疼的他一阵呲牙咧嘴。 旁边的瓜娃将手中的校服缠了几个圈,形成了一条类似于绷带的东西,他不管吴峥是否同意,直接一只手捏住了吴峥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按住了吴峥的脑袋,像是按一只乌龟一下,重重将吴峥的脑袋下压,还没等吴峥发作,瓜娃儿就手速奇快地直接将那块布子缠在了吴峥的脑门上。 “别动。”瓜娃儿出乎意料地霸气,让原本想要挣脱开之后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瓜娃子的吴峥有些吃惊,这一吃惊的功夫,瓜娃儿已经缠好了。 “行了,不流血了。”瓜娃看着吴峥的脑门,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 吴峥忽然有点感动,在这一瞬间,眼圈都差点泛红,但是很快,他就将自己这份莫名其妙的感动抛到了九霄云外,心中暗道一声:这个蠢货,简直不是一般的蠢! “闪开!”吴峥甩开瓜娃的手,径直朝前走去。 这里,是野外。 瓜娃看这里是一处无人旷野,那些凹凹凸凸的东西和静伏不动的庞然大物在他眼里是一些避之唯恐不及的妖物。 但吴峥看这里则是一个私人院落,而且毫无疑问是霍见归的私人院落,那些东西则是存放在这里的宝贝,可为啥在正门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后面竟然别有洞天呢? 要不是这个瓜娃误打误撞牵扯了机关,估计打死都找不到这里的入口。 吴峥嘿嘿一笑,嘴角拉动,脸皮也动了一下,牵动着脑门的伤口也动了一下,再次将他痛的呲牙咧嘴。 瓜娃伸出一只手又要去按吴峥的脖子,这一次被吴峥一把挡下:“我很好,不劳你操心。” 瓜娃悻悻地收回了手,还是眼巴巴地望着吴峥脑袋上流出的血,似乎颇为关心。 吴峥踏步往前,朝着不远处伏在地上的那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走去,瓜娃觉得那是一头睡着的怪兽,但吴峥却并不那么认为。 吴峥只顾盯着那个庞然大物看,没有注意到脚下,一不小心,右脚踩空,整个人跌进一处坑洞中,好在坑洞不大,里面也没有机关暗器,只有软绵绵湿乎乎的土层。 被吓得一身冷汗,惊叫连连的吴峥看到自己安然无恙,再看到坑洞也只有半米多深的时候,才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但是,当他试图从坑洞中爬起的时候,右脚刚一触及地面,稍稍发力,这才发觉自己的右脚崴了,他哎呦一声,又跌倒在了地上,揉了揉脚脖子之后,他从坑中直起半个身子,环顾坑洞,发现坑洞是个长方形,有点像什么呢……对了,他忽然想了起来,有点像棺材洞。 可不能躺在这,不吉利…… 他心中一惊,立马就要起身,右手撑地,左脚承重,站起身来,上半身在坑洞上,下半身在坑洞下。 “铮哥,你刚刚躺在坑洞里半天,一动不动地寻思啥呢,我还以为你睡着了。”瓜娃的脸出现在吴峥的斜上方。 吴峥抬起头,用一种他并不喜欢的仰视角度看着瓜娃,只看了一眼就没看了,他觉得瓜娃的话里似乎有某些恐怖的地方,但他没有细想,有些恼怒地说道:“傻站着干嘛,快拉我上去!” 瓜娃伸出手,将吴峥拉了上去。 吴峥抖露掉身上的尘土,拍拍双手,在继续走向那个庞然大物之前,他感觉哪里好像有些不对,他无意间低头看了一眼坑中,这一看差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晕厥。 坑洞中赫然躺着一个女人。 一个长头发,白衣服的女人,直挺挺地躺着,双眼紧闭,双手放在胸前…… 吴峥大脑一麻,思路还没转过来,便见那个女人睁开了双眼,朝着勾了勾手指,一缕轻飘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仿似是从自己耳朵里面生出来的:“下来啊,一起睡。” 吴峥只觉一大口凉气倒吸肺的同时,全身所有血液集中到了头部,只见他暴睁双眼,大张开嘴巴,喊出四个撕心裂肺般的字:“我的娘嘞!” 接着,轰地一声,他仰头栽倒在地。 第264章 私人陵墓 有个声音在喊。 有个东西在摇晃。 吴峥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黑漆漆一片,在一片漆黑当中,他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但是却想不起来这张脸属于谁。 他的耳朵里渐渐传来声音,那声音先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接着慢慢变得清晰,他如同一个溺水者一样,逐渐将自己的身体探出水面,整个世界的声音和影像也在他探出的过程中变得清晰起来。 “铮哥……铮哥……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瓜娃半蹲在地上,摇晃着吴峥的肩膀。 吴峥模模糊糊件看到这个蠢货好像掏出了手机,仿似是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吴峥一下就清醒了许多,一把将瓜娃拉住。 瓜娃并未看见吴峥睁开眼,这一拉出乎他的意料,将他吓得不轻,往后一倒,倒在地上的同时,一咕噜翻身而起,神情戒备,望着吴峥,整个动作流畅而敏捷,跟他的大脑反应速度完全不成正比。 地上的吴峥睁着眼想了一会,脸色有些茫然。 随后,他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全身莫名地发冷。 这时,他看到了身前的长方形坑洞,半米多深,里面有一层薄薄的积水,月光照在积水上,反射出银白色的光芒,这光芒看起来竟然有些耀眼。 吴峥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出现一抹惊惧,接着,他伸出右脚,有力一踩。 右脚竟然没有崴。 但是右脚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异常的疼痛感。 他低头一看,脚踝处有一处淤青,好像是被一捆绳子缠的那种。 他再望向坑洞,然后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墙壁。 他扭头,瞳孔放大,表情紧张地望着瓜娃,嘶声问道:“我刚才,掉进洞里了?” “什么……”瓜娃显然没反应过来,他的大脑反应速度确实不是一般的慢。 “我刚刚有没有掉进坑洞里?!”吴峥加重了语气,他发现在生气的时候,恐惧就会减弱很多,这或许是瓜娃来这里对他最大的帮助吧。 “没有啊,没有,你刚才走到坑洞前,低头一看,然后就僵住了,我刚要叫你,你便尖叫一声,直挺挺地朝后倒去,要不是我在身后抱了你一把,估计你后脑勺也受伤了……” “竟然会是这样……我这究竟是怎么了,刚才那个长发白衣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吴峥喃喃低语,浑身不由地一阵发抖,他抱紧双臂,感觉异常的寒冷,好像置身于冰窖当中。 “铮哥……你刚才是不是……” 吴峥猛地瞪了瓜娃一眼,后者的后半句话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此时的吴峥竟然表现的比之前要冷静许多,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们抓紧时间办完事,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瓜娃点了点头,他很同意这个观点,恨不能现在立马就离开这。 吴峥绕过坑洞,没有再往里面看过一眼,不是不敢,而是生怕一看之下那个女人的身子便会从积水下面慢慢浮上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瓜娃紧紧跟在身后,一直盯着那个坑洞看,坑洞中的积水水面无风而动,微微荡漾起波纹,好像水面底下藏着什么东西一样,可是,直到他的视线彻底离开坑洞,依旧没有看到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越往前走,吴峥越是心惊,他原本以为这里是霍见归的私人院子,是他种植一些花花草丛,藏匿某些大型宝贝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远远不是那么简单,这里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地方,那些地方有的里面竟然能够清晰地看到断裂的棺材板,还有的里面土层缝隙中隐约有残肢断臂的骨头。 除了坑洼的洞穴之外,还有一些隆起的小丘,这些小丘一个个的都是圆形尖头,有的尖头上还压着一块黄纸,有的则压着一块红色石头,毫无疑问,这些土丘都是坟墓。 一个有些惊悚的念头出现在了吴峥的脑海中:私人陵墓。 难道,这里并不是霍见归种植花花草草,培养自己闲情雅趣的地方,而是他埋葬死人的地方?那这些死人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他杀的?! 想到这,吴峥全身一抖,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点都不了解霍见归,甚至还大大低估了霍见归隐藏自身秘密的能力。 身后的瓜娃似乎已经被吓傻了,此时,他的一只手紧紧抓着吴峥的衣角,跟在吴峥身后,亦步亦趋,吴峥这次竟然没有破天荒地打掉他的手,也没有骂他,而是任由他那样拉着。 吴峥紧咬着牙关,脸色发青,经过几次的惊吓之后,他没有被彻底吓跑,反而心底又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勇气,使得他变得较之前冷静了许多。 吴峥望着那一个个的小土丘,望着那一个个的坑洞,他的脑中隐约间出现了一个思路,但却怎么都抓不住。 反正,不管怎样,霍见归是个研究死人的,在他的后院里,发现一块墓地,倒是也能说得过去,只不过想起来还是有点瘆的慌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怕是除了霍见归这一号人之外,再没有人好这一口了。 吴峥这样说服自己。 他继续往前走,强烈压制下心底的好奇心,不去看那些坑洞中的东西,他有点害怕再看到一个白衣女人什么的,毕竟他的心脏没有那么好,经不起连番的惊吓和刺激。 瓜娃依旧捏着吴峥的衣角,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走向了那个静伏在地面上的庞然大物。 走近之后,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张床。 床是铁床,床单被被子被卷起,用塑料袋装着,床底下还有一双拖鞋。 看到这张床,吴峥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让他心里发麻的问题。 霍见归曾经睡在这张床上。 有可能还不是一晚上,只要不是下雨刮风的晚上,霍见归可能都会睡在这。 究竟怎样的变态才会做出如此变态的行为? 吴峥感觉自己的脚底都开始发麻了,不由猛地跺了两下脚,身后的瓜娃也照葫芦画瓢,跺了两下脚。 “有人睡在这?”瓜娃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不会是那个霍见归吧?这也太变态了。” 吴峥没有说话,也没有瞪他,他不是觉得瓜娃说的话很有道理,而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 “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几乎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要不是在如此近的距离,根本发现不了,即使这个东西同样很大,甚至比那张铁床还要大。 月光照在那个东西的上面,竟然没有反射出丝毫的光芒来,那个东西像是能够吸食光芒一样,光照在上面,立马就被吞掉了。 吴峥先是吃了一惊,接着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宝贝。 这个宝贝的重要性并不亚于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东西,虽然那个东西可能更好交差一些,但这个东西,意义也不小。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宝贝……而是,一个怪物。 吴峥慢吞吞走过去,虽然只有几米的距离,却走了足足有十几步。 当走到那个东西跟前的时候,吴峥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那种历史的凝重感,那种岿然不动但却傲视万物的霸气感,带着一股子煞气,一股子血腥气,还有一股子神秘的气息。 吴峥不由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到了那个东西的边缘。 触碰的一瞬间,如同触电一般。 冰凉彻骨。 “铮哥……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好像是一口加盖的大锅一样,还是长着四条腿的大锅……”瓜娃望着那个长着四条粗壮的腿的东西问道。 “这不是锅,这是鼎。” “腚?谁的腚?铮哥,你不是傻了吧?这是腚的话,那我们的腚又是啥?”瓜娃不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吴峥轻摇了一下头,不再解释,继续沿着鼎的边缘缓缓抚摸。 如果别人来看,这个东西有点像是一张造型古怪的床,也有点像瓜娃口中所说的加盖的锅,但是在吴峥看来,这个东西便是一口鼎,一口历史悠久的鼎。 能在霍见归的私人陵墓中出现,肯定不是假的鼎,而且,吴峥猜测,这口鼎很有可能就是当初叶茜跟他说过的那个床鬼。 而那个床鬼,似乎跟他们黑粒子项目研究的某个东西之间有些关联,但到底是什么关联,吴峥就不知道了,他问过叶东,叶东也不知道。 没想到这口鼎竟然被霍见归给拉到家里来了,怪不得他和叶东当时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那家人也是人去楼空,打听都打听不到。 找到这个东西,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吴峥一边围着那个东西转来转去,一边观察着上面的花纹和雕饰,借着朦胧的月光,他只能看清一丁点的图案。 其中一幅图比所有图都要清晰一些。 那幅图中,几个官兵正扛着一名白衣女子,踏上台阶,将女子抛入一口大鼎中。 大鼎底下,燃着熊熊火焰。 大鼎里面,冒出滚烫的蒸汽。 吴峥嘴角泛起笑容,回头望向瓜娃道:“这是今晚的第一个收获。” 瓜娃有些不明白:“这堆破铜烂铁你也要?而且,光靠我们两肯定搬不动……” “所以我说这是第一个,但并不是今晚要带走的。”吴峥微微抬头,望向空中若隐若现的月光,一反常态地用一种低沉严肃的声音道,“今晚,我要把霍见归这座房子里所有的秘密,全部揭开!” 瓜娃微微一愣,恍惚间觉得吴峥有些陌生,但这股子陌生的劲头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魅力,瓜娃的眼里不由流露出一股古怪的笑意。 “走!”吴峥猛地一拍鼎的边缘,因为用力过猛,手掌微微发疼,可他忍住没有喊叫,依旧一脸严肃认真。 “去哪?”瓜娃眼巴巴地问道,现在,吴峥就是他的主心骨。 “回去。” “回哪?” 吴峥终于忍不住看了瓜娃一眼,嘴角拧动了两下,脏话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你他娘的,还能回哪?问题咋这么多呢?!肯定是回屋子里啊!” “谁的屋子啊?” 吴峥眼皮猛地跳了两下,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下心底的火气,嘶声道:“霍见归!” 第265章 衣柜里的秘密 吴峥和瓜娃回到他们来的那块墙下面,找了半天终于还是找到了开关,是一块石头,旋转那块石头之后,墙壁上就出现了两条裂缝,裂缝一开一合,形成了一扇门。 吴峥站在墙壁前面的一小块凸起上,墙壁往后翻转,吴峥的身子消失在了庭院中,出现在了柜子里。 再次进入黑乎乎的柜子,这一次,他没有害怕,更没有惊慌,他表现的出奇地镇定,跟进来的时候判若两人,不知是因为被坑洞中的女鬼吓的已经麻木了,还是因为找到了青铜鼎之后整个人气势起来的缘故,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此时,他已经下定决定要找出霍见归家中所有的秘密了。 那么,首先第一个肯定就是柜子的秘密。 这个柜子毫无疑问是连通庭院的一扇密门,相当于后门,只不过是用柜子挡住了而已。 他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了一会,摸到了他之前掉在柜子中的手电筒。 他打开手电筒,手电筒的光芒照亮了柜子,虽然光线依旧很微弱,但至少能够看清楚点东西了。 他站起身子,摸到了对面那个像是人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校服,下半身是那种套着裙子的裤子,蹬着一双白色运动鞋。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胸部以下到臀部是镂空的,下半身是塑料人偶,而脖颈以上,也是人偶。 他深吸一口气,手电筒照向她的脸,她头发很长,像是真的头发一样,脸上的五官是那种人偶的五官,虽然不是特别逼真,但却足够吓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充满一丝诡诈的气息,有点像恐怖电影中的鬼娃娃。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吴峥还是被吓了一跳,手电筒差点再次掉在地上。 在如此阴暗狭窄幽闭的环境当中,和这个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玩偶娃娃面对面站在一起,如果没有超强的心理素质,很容易直接被吓得晕厥过去,甚至被吓死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不是亲手去摸,近距离地亲眼去看,用平静的心情去思考的话,猛地一看,被吓一大跳,而且以后永远也不敢再进来,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被吓得不敢进来,那就失去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吴峥笑了,无声地笑了。 一些神神鬼鬼,无非都是自己在吓自己,看到这个当时将他吓得不轻的人偶之后,吴峥的胆量又增加了一些,同时也增加了一些对自己的信心。 他在之前可是很怕这些东西的。 他转过身去,看向另外一边。 右边同样是一个人偶,左边的是一个女人,右边则是一个男人。 他将手电筒对准了男人的脸,一看之下,又是吃了一惊,男人的脸虽然同样不是特别逼真,但猛地一看之下,竟然和霍见归本人颇为相似,尤其是那嘴巴,紧紧抿着,似笑非笑的样子,简直是如出一辙。 吴峥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虽然知道这同样是一个人偶,但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在心中暗道一声:这个霍见归到底在搞什么鬼,放两个跟人一般大小,甚至连长相都几乎一样的人偶在柜子里面是要干什么? 他知道霍见归肯定不会闲着没事做这种无聊的事,这两个东西放在这必然有原因,吴峥忽然想起来,之前他曾无意中听导师说过,霍见归有一块心伤,那就是他的初恋女友,是在高中的时候,后来发生一次意外,据说这意外还和霍见归有关。 然后那个女孩因为那次意外身亡了,这之后,霍见归便再也没有在男女感情的事情上有过别的进展了,有时候越是想放下,反而越是放不下,但他是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放下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也逐渐成为了他心中最大的郁结。 难不成他学习鬼学的目的就是想要和他的初恋女友重逢? 那岂不是人鬼情未了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霍见归倒也算是一个情种了。 吴峥觉得这一对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女可能就是霍见归和他的初恋女友了。 就是不知道他整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什么,不过霍见归既然是研究鬼的,肯定还是有点道道的,在这方面,吴峥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吴峥刚要打开衣柜的门走出去,谁知往前一照,竟然又照到一个人,他先是懵了一下,面前那个人似乎不是一个人偶,眼球能看出明显的变大趋势,那是一个活人。 两声尖叫同时发出。 衣柜内传来一阵砰砰当当的撞击声和痛叫声,过了好一会,吴峥的声音才传来:“瓜娃,是不是你?!” “铮哥,是你吗?!” “你娘的!”吴峥骂了一句,“你蹲在地上,不要乱动,这里面应该还有机关,我们虽然是在衣柜里,但是却出不去。” “铮哥,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就在我身边……” “那是人偶!” “还有一个……不是人偶……” “去你娘的,别自己吓自己,刚才你差点把老子吓死!”吴峥站起身子,重新摸索到了手电筒,照到了躲在角落里蜷缩着的瓜娃,“蹲着别动,我叫你动你再动,听见没?” 瓜娃点了点头,半眯着眼睛,显然吓得不轻:“铮哥,这里简直太奇怪了,到处都很奇怪……我想走……” “办完事立马就走。”吴峥冷声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掉链子,也不想瓜娃离开,虽然瓜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有他在,至少还有点活人的气息,让自己不那么害怕,有时候他的言行举止还能激起自己的怒意,怒意正好用来抵消恐惧。 吴峥很清楚,要是这一次没有瓜娃跟着,估计他自己一进门就吓得跑出去了。 吴峥一边尽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用心理学的暗示方法,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没有鬼,哪里都没有鬼,都是自己的幻觉,是自己的幻听。 但这种暗示成效甚微,暗示之后他甚至比之前还害怕了一些,他于是不再说了,紧闭上嘴巴,开始将心思放在四周的木板上。 他用手敲着木板。 前面的木板传来当当的声响。 右边的木板传来当当的声响。 左边的木板传来咚咚的声响。 他沉吟片刻,将左边那具女人的人偶抬起来,搬到一边,那人偶离开之后,竟然左右摇晃起来,稍一松手,立马就要倒地,吴峥只能让瓜娃来扶着。 瓜娃颤巍巍地站起身子,扶住那个东西之后,立马就扭过头去,不去看人偶的脸。 吴峥走向左边的木板,用力敲了一下,然后在木板上一阵摸索,在最底下发现了开关。 他之前一直以为开关在中间,或者在上面,没想到竟然是在下面。 刚刚他和瓜娃在里面一阵折腾,应该是将人偶的位置改变了,所以才会让其站在了柜门的出口处。 吴峥拔起插销,轻轻一推,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两扇衣柜门终于被打开了,他以为打开之后,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没想到外面跟里面一样黑,甚至比里面还要更黑一些。 一股深沉的压抑感席卷而来。 如果说刚刚他们两人被闷在柜子里,那是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柜子,那么现在,他们则是被人闷在了大一些的柜子中,那柜子还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吴峥轻吸一口气,迈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黑暗迅速涌入了柜子里面,使得柜子里面更黑了,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瓜娃,出来吧。”吴峥对着黑乎乎的柜子里面喊了一声。 里面没有动静。 就在吴峥刚以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的时候,瓜娃低着脑袋,弯着腰从里面走了出来。 吴峥用力拍了一下手电筒,手电筒光芒忽现,照亮了瓜娃的脸。 瓜娃的脸颊上不知何时竟然沾上了一块血迹。 吴峥眉头一皱,张开嘴,想要告诉他,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觉得那块血迹有可能是自己额头上的。 不要再疑神疑鬼了,吴峥在心中对自己说。 接着,他回过头去,对着霍见归的房子照了一圈。 没有异样。 最后,他将光柱定格在了卧室房门上。 这个房子里,一共有两个卧室。 其中一个,是霍见归的卧室,在右边,房门虚掩,上次,吴峥趁着霍见归陷入昏迷,进去搜寻过一次,但却什么都没有搜到。 另外一个,紧邻着霍见归的卧室,不仅房门紧闭,而且,门锁上还绑着铁链,不仅绑着铁链,锁头上还缠着红绳,红绳的另外一端拴在墙壁的钉子上。 吴峥不怕铁链,铁链可以用电锯割开。 吴峥怕的是那根红绳,虽然他不是鬼学家,但毕竟跟霍见归是大学里的师兄弟,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其中一点就是,有些邪门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用红绳再配上一些别的道具来镇压的。 红绳,在鬼学中,有点像道学中的符。 而且,上次吴峥还趴在门前听过,里面似乎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吸声,听起来有些吓人。 吴峥猜测里面可能关着什么动物,亦或是,关着一个人。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去碰这扇邪乎的门。 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下全身肌肉的细微颤动,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紧闭着的卧室门走去。 他像是在赶赴刑场。 又像是在迈入地狱—— 第266章 卧室(上) 走到卧室门前,只有短短的十米不到的距离,却用了吴峥足足一分钟的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这么慢。 如果现在回头,还有机会,他这样跟自己说。 可是,有些事一旦开始做了就没法回头,就像人生一样,哪里会有回头路,只不过都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吴峥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在这一番激烈的内心碰撞中,他似乎悟到了一些什么东西,但因为眼前的环境实在是太过于紧张和压抑,让他根本没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思路。 他终于走到了卧室的门前,站在门前,凝视着那扇门,他多想此时的自己有特异功能,能够一眼看穿房门后面的场景,可是他没有。 好奇心也就是在此时滋生出来的,就在刚刚之前,他还很是担心,很是害怕,觉得自己无法办到,可是他不仅已经成功打开了衣柜,甚至解开里里面那两个穿着校服的人偶的秘密,还通过暗门进入了霍见归的私人陵墓里面,这对于吴峥来说,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荣誉,证明的东西绝不仅仅是他已经有勇有谋那么简单,还有更加长久和深远的意义。 吴峥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对内心的加油鼓劲似乎很有用,身体竟然不发抖了,他转过身来,差点撞到了几乎贴在他脑袋后面瓜娃的脸上。 瓜娃惊呼一声,立马跳开:“铮哥,你这回头的也太突然了,吓死我了。” 吴峥没有动怒,目光灼灼有神,望着瓜娃,沉声道:“我们不要相互吓唬,更不要自己吓自己,其实这里的东西远没有我们自己想象的可怕,你听过一句话没有,想象力是恐惧的源泉,我们的恐惧大部分源于对于未知事物的想象力。” 说完这段颇有哲理的话之后,吴峥对自己都不由地有些佩服了。 瓜娃愣了一会之后道:“可是……铮哥,我的想象力一直都不好,小的时候,语文老师说我几乎一点想象力都没有……” 吴峥的嘴角扭动了一下:“我说的想象力跟你语文老师说的想象力不是一码事!” “都是想象力嘛,为啥不是一码事,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吗?”瓜娃一脸认真,“我小学语文老师死的早,我……” “乖。”吴峥伸出手摸了一下瓜娃的头,露出一抹大怒之前诡异的微笑,仅仅过了两秒钟,吴峥一巴掌趴在瓜娃的脑门声,“你他娘的快给老子滚!” “铮哥,是真的!” “滚!” “铮哥……” 瓜娃往后退了两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望着吴峥,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吴峥感觉有些异常,不由地问道:“怎么?” “你身后……” “嗯?”吴峥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已经开始发凉了,这一声“嗯”颤颤巍巍的,好像一条即将被冻僵的蛇,艰难地游动在冰面上。 “你身后……”瓜娃抬起手,指向吴峥的身后。 吴峥拔腿就跑。 跑出两步之后,听到一阵哈哈大笑的声音。 吴峥一个急停,转过身来,发现瓜娃正双手扶膝,笑得直不起腰来。 吴峥一下就明白了:这个瓜娃子吓唬老子! “操!”吴峥上去就揪住了瓜娃的脖子,瓜娃还在大笑,笑得脸红脖子粗的,吴峥掐住他的脖子,都没能止住他的笑声,“你他娘的别笑了!” 瓜娃还在笑,笑声在寂静黑暗压抑阴森的房子内显得诡异异常,听起来竟有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他娘的倒是停下啊!”吴峥是真的怒了,手上的力气都变大了,掐着瓜娃的脖子,将瓜娃直接压在了地上,用膝盖顶住了他的肚子,嘶声喊着,“别笑了!别笑了!” 瓜娃还在笑,即使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他还在笑,笑的脸已经从红转到黑了,眼泪都流出来了。 不过,瓜娃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而是充满了惊惧和绝望。 吴峥看到了瓜娃的眼睛,瞬间内心如同被电击一般,他急忙松开双手,一咕噜翻身到地上,大口喘气,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惊恐不已。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掐死了瓜娃,如果不是那两道眼神唤醒了自己,此时,瓜娃很可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真是太邪性了……”吴峥喃喃自语,爬到瓜娃身旁,轻抚瓜娃胸口。 瓜娃脸色逐渐由黑变红,大口喘息着,摸着自己的脖颈,吭哧吭哧地咳嗽着,嘴巴里连着吐出几口黑红色的液体,不知是什么东西。 瓜娃的笑声终于停止了。 瓜娃定定地望着吴峥,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也没能说出来。 吴峥微微低头道:“瓜娃……刚才的事……我……” “不要说了。”瓜娃的声音出奇地平静,“都怪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没想笑,可就是停不下来,喉咙里像是塞进去一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你,我估计都已经被笑死了。” 瓜娃的平静让吴峥有些意外,他倒是希望瓜娃能骂他一顿,毕竟自己刚刚的行为确实太危险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当时一股莫名的怒火和恨意袭击了全身,大脑完全失去了控制,双手控制不住地去掐瓜娃的脖子。 瓜娃没再表示什么,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吴峥也站了起来,两对视一会之后,瓜娃忽然咧嘴笑了,轻拍吴峥的肩膀:“铮哥,你咋了,奇奇怪怪的。” 吴峥这下心里稍微舒坦了一下,微微一笑,一句“对不起”已经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来,这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真心朋友一直都没有几个,这个瓜娃其实算是一个,只不过以前自己老瞧不起他,老觉得他傻,觉得他干什么都拖自己后腿,觉得他给自己丢脸,但是现在,他觉得瓜娃身上的优点其实正是自己所缺失的,一种纯真,一种朴实。 吴峥轻叹了一口气,这次的夜半偷盗行为虽然惊吓连连,但却阴差阳错地让他悟到了很多的人生道理,还看清了一部分自己内心的阴暗面,他觉得自己在人格上成长了。 他拍了一下瓜娃的肩膀,算是回应,笑道:“好兄弟,找到东西,我们尽快离开这。” 瓜娃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吴峥走上前去,走到了卧室门前。 经过刚才的一番波折之后,他越发觉得里面的东西古怪了。 他先是贴在门缝上,往里面窥探了一会,里面黑黝黝的,比外面还黑,什么都看不清。 他凝神细听,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为了听得更仔细一些,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他终于听到了声音,细微的喘息声—— 喘息声越来越近,仿似近在身前。 他猛地从门上弹开,再次撞到了身后的瓜娃身上。 这一次瓜娃没有躲开,而是早有预料般地一把搂住了吴峥。 吴峥回头,脸色凝重。 瓜娃问道:“怎么了?” 吴峥张开嘴,欲言又止,他想了想之后,拿起小铁锤,递给瓜娃,沉声道:“来,你上。” 瓜娃看了吴峥一眼,没说什么,接过小铁锤,绕过吴峥,走向卧室。 两大步跨到卧室门前,瓜娃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低喝一声,抡起铁锤,对着锁头就砸了下去—— 第267章 卧室(下) “当!”地一声响。 铁锤砸在了锁头上,激起一串火星。 吴峥大惊失色,低吼道:“你疯了吗?!能不能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偷东西吗?!” 瓜娃回头,看了吴峥一眼,没有说话。 吴峥见瓜娃有些出神发愣,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古怪,他心想还是自己来算了,便一把夺过小铁锤,切换到电锯模式,首先对着那条锁链滋滋地割了下去。 火星四溅,声音刺耳。 吴峥紧咬牙关,割了一会之后,就感觉手掌发烫,只能停下冷却一下,扭头看见瓜娃依旧愣愣地站在自己身后,望向前方,目光有些呆滞。 吴峥觉得有些不正常,这个瓜娃好像自从那一阵古怪的大笑和被他差点掐死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大正常了。 吴峥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瓜娃回过神来,目光望向吴峥,摇头,嘴角一咧,看起来有点像苦笑,又有点像假笑:“没事。” 吴峥本来想让他帮忙割一下,但看他这样子,估计有可能会将他自己的手都割断,为了人身安全起见,还是自己来算了。 他往手掌心中吐了两口唾沫,扭回头去,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再次对着已经被割断了一半的铁链割了起来。 滋滋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火光四溅,将周围映照的斑斑驳驳,闪闪烁烁。 “哐啷!”一声响。 锁链被割断,其中半条掉在了地上,另外半条挂在锁头上。 吴峥将铁锤揣进兜里,静听了一会之后,才终于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锁头上。 他将锁链解下,扔在地上,然后手握住门把手,轻轻旋转。 门锁着。 他看着已经被瓜娃砸开了一小处缺口的锁头,犹豫了一会之后,抡起铁锤,猛地砸了下去。 几声巨响过后,锁头没有掉落,但吴峥却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 他一只手扶着墙,另外一只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心中对自己的体能并不是特别满意,看来以后不仅要继续在心理学上做更深入的研究,在身体上也要多多加强才行。 念头转了几圈,休息了半分钟左右,体力恢复了,他再次抡去铁锤砸向铁锁,在砸之前,他微微扭头,看到了身后的瓜娃,他没有看到瓜娃的正脸,只看到了侧脸和身影,瓜娃还站在他的身后,竟然也不知道来帮下忙,吴峥有些不高兴了,但想到刚刚自己差点掐死他的份上,也就不去计较。 又全力砸了几下之后,锁头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吴峥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这一次没有碰到身后的瓜娃,倒是有些不适应。 锁头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吴峥的脚边。 吴峥抬起脚,轻轻将锁头踢开,他的双眼慢慢睁大,死死盯着卧室的房门。 锁头掉了,锁链断了,红绳也早被切断,此时的卧室房门,只要轻轻用力,即可打开,不管是从外面推,还是从里面拉。 如果里面真的有什么奇怪生物的话,此时应该是出来的最好时机了。 吴峥在等待着。 此时他已经和瓜娃并肩站在一起了,瓜娃第一次没有害怕的大喊大叫,眼神和脸色依旧有些呆愣,吴峥只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他了,毕竟,现在,有重要的事情值得他去关注。 足足等了三分钟,房门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但是吴峥能够听得到,房门里面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冰面碎裂的声音,又像是植物破土而出,抽穗拔芽的声音。 吴峥再次往后退了一步,他见瓜娃没反应,伸出手,拽着瓜娃也往后退了一步。 滋滋的声音更加响亮了。 吴峥有点害怕了起来,听这声音的频率,好像并不是一个生物,而是很多个生物,如果那生物是个体的话,此时应该是一群。 他想要逃离。 可是一想到那个东西,一想到回去之后没法交差的话,说不定左边脸颊还要被打一巴掌,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已然有了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但他只是这么觉得而已,如果真的有成仁的迹象出现,他肯定比任何人溜得都快,他现在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觉得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不看到里面的情况有些不甘心而已。 但房门里面除了那滋滋声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声音了,而且滋滋声在变小,现在几乎已经都听不到了。 吴峥望了一眼瓜娃,瓜娃依旧直直地望着房门。 吴峥知道自己无法从瓜娃这里获得帮助了,但碍于刚刚差点失手掐死他,也不便发作,只能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下心底的惧意,走向了门前。 他站在门前,做好了随时逃跑的架势,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吴峥不由感到一阵奇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那奇怪的声音,有可能是自己和瓜娃的呼吸声,也有可能是窗户外刮进来的风声,或者别的什么大自然的声音。 他再次想起了自己说过的那句颇具哲理的话:想象力,是恐惧的源泉。 他鼓起勇气,抬起右手,张开口,深吸一口气,空气在肺部停留了三秒钟,然后当他呼出这口气的时候,右手成掌,推在了房门上。 “嘎吱!”一声老旧的闷响声传来。 看来,这道门已经很久都没有打开过来。 刚才吴峥虽然没有用全力,但也用了三成力道,这力道推一扇门绰绰有余,但是这一推之下,竟然没有完全推开,仅仅是推开了一条缝隙。 吴峥感觉到一股反作用力从门上传来。 他急忙松开了手,往后退开一步。 “里面有人。”他低声自语。 刚刚他推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里面有个人在顶门,但是那个人估计是个老弱病残,力气很小,顶不住,只能稍微卸掉一些力量,所以,房门还是给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湿冷的空气从那条缝隙中传来。 吴峥从这股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土腥气。 他很奇怪,怎么在这里会有这样的气息。 房门打开一条缝隙之后,又没了动静。 也没有东西从里面跑出来,更没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缝隙也没有变大,没有变小。 吴峥恍惚间有种时间停止流动的错觉,按理说,不应该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这样等了几分钟之后,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吴峥终于按耐不下去了,他蹑手蹑脚走上前去,越往前走,土腥气越重,甚至还有一股像是药水一样的味道。 他咽了一口唾沫,对于里面的好奇如同百爪挠心,甚至已经胜过了内心的恐惧。 他再次抬起右手,放在了门上,轻轻用力试探之后,知道里面确实有个什么东西在顶着,他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喂,有人吗?” 他其实不该喊叫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喊的,但还是鬼使神差般地喊了出来,在此情此景之下,这样的喊叫无疑是在和处于黑暗中的不知名生物说:“喂,你们在哪啊,快出来吃我吧!” 喊完之后,吴峥就后悔了,可是他没法收回自己的声音,只能任由那句愚蠢的问话在房间内回荡着,好在并没出现什么生物窜出来吃他。 看来,里面真的没有人。 吴峥本来还想再说一句:如果没有人,我就进来了哦。 但他想了想,觉得这句话在此情此景之下说出来,实在是有些不合适,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手腕用力,和里面的那股力量抗衡着,当他用到五成力气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便顶不住了,看来,不管里面是老弱病残还是奇怪的生物,力气都不是很大,个头应该也很小,力气都不大,怎么杀人,怎么吃人,最多就是吓唬吓唬人,吴峥逐渐放下心来,再次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房门在他的推动之下,缓缓打开,如同一台陈旧的机器,重新接上了电源,开始缓慢而沉重地工作起来。 土腥气和古怪的药水味越来越重。 就在房门打开到一半的时候。 忽然间,一只粗壮的手臂猛地从房间里面伸了出来,速度奇快无比。 手臂是贴着门廊伸出来的,也就是说,里面的人手臂的高度就已经接近房门的高度了。 手臂又粗又长,因为太高的缘故,伸出来之后,又斜向下弯曲了一下,这才朝着吴峥的面门窜去! 吴峥吓得呆愣在了原地,他想过很多种骤然出现的危险,但是却从没想到过这种,看着这只从天而降的手臂,他吓傻了。 “滋!”地一声,手臂直接掐住了吴峥的脖子! 一个巨大的阴影在卧室的房间内蠕动了起来。 整个房间里传来一阵阵滋滋的声响。 这个庞然大物,充斥在整个房间内! 第268章 死亡缠绕(上) 吴峥的脖子被掐住了。 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掐住他的手掌不仅力气很大,而且极其粗糙,甚至还有钩刺,就是这钩刺让吴峥的脖子流出了鲜血。 “瓜娃……帮我……”吴峥一边用手掰着那只粗壮的手臂,一边呼喊着瓜娃。 瓜娃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站在吴峥的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眼神涣散,神情呆滞。 吴峥感觉自己呼吸艰难,眼前开始眩晕,他用手摸着那只手臂,发现手臂上的皮肤竟然极其的粗糙,而且不像是人的皮肤,他手上用力,用指甲去掐那手臂,一掐之下,竟然直接掐了进去,掐出了一丝液体,但那液体黏糊糊的,并不像是鲜血。 垂死挣扎的吴峥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艰难地举起右手,从兜里摸出小铁锤,打开开关,猛地戳向了面前的手臂。 “吱吱!吱吱!”已经切换为电锯模式的小铁锤直接插进了手臂中,在手臂里面一阵疯狂切割,一时间,血肉横飞。 小电锯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直接一切到底,硬生生将那条手臂切断。 而那条手臂被切的过程中竟然也没有退缩,只是手掌部分松弛了下来,仿似反应迟钝一样,更让吴峥不解的是,里面的庞然大物竟然没有发出任何的痛叫声。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生物,或是一个正常的人的话,被切断了手臂,根本控制不住地嘶吼,即使是哑巴,也会发出刺耳的叫声。 手臂被切断。 手腕连同手掌掉在了地上,另外半边手臂依旧悬在半空。 吴峥往后退开两步之后,发现那悬空的手臂只是微微颤动,却并没有更多的动作,他急忙摸出手电筒,对着掉在地上那条断臂照去,一照之下,吃了一惊。 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人的手臂,也不是什么动物的手臂,而是一根藤条,一根粗壮的藤条,不是树枝,而是那种热带雨林中的又长又粗的藤条。 断裂的藤条里面还在往外流出青白色的液体,那应该就是它的血液。 刚才黑乎乎的,没有看清,以为是条手臂,其实那只是长得像是手臂的藤条而已,末端有两个钳子状的触手,刚刚应该就是这两个触手钳住了吴峥的脖子。 卧室内的不知名植物可能以为吴峥是它的食物吧,可谁曾想到,这个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食物”手中,竟然有一把利器。 这把利器断了它的“手掌”,救了吴峥一命。 见藤条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吴峥胆子又大了许多,似乎已经忘记了,就是这根藤条,刚刚差点要了他的命。 但是,电锯在手,吴峥觉得这植物就算再邪性,也伤不到自己。 然而,他还不知道这植物有没有毒,如果有毒的,现在他的脖子上还在流血呢,肯定很快就会把他毒死的。 接连被吓之后,吴峥现在的胆子倒是真的大了许多,他握紧电锯,弓着身子,朝前走去。 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它听到里面传来了滋滋的轻微声响,那不是交谈声,也不是最开始自己脑补的什么鬼怪的声音,其实正是里面的植物枝叶生长的声音,因为太多的缘故,汇聚到了一起,而且,里面的空间又很狭窄,枝叶相互碰撞到一起,发出的声音。 看吧,果然,想象力才是恐惧的源头。 吴峥深吸一口气,低头从门前的一根粗壮的藤条底下钻了进去。 手电筒的光柱朝里面扫去。 里面的景象让吴峥叹为观止。 整个房间内,充斥着这种藤条类植物,盘根错节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蜘蛛网一样,刚刚的那根从门廊底线窜出去的藤条是因为长的实在太长了,没地方去,之前一直都蜷缩成一团,打开门之后,便猛地弹了出去,而藤条的尖端恰好有两个分叉,说来也是巧合,直接就钳在了吴峥的脖子上。 吴峥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植物已经成精了,刚刚的动作根本不是意外和巧合,就是想杀死吴峥,然后吃掉他,只不过看到吴峥手里有电锯,所以才不敢有接下来的动作而已。 显然,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株巨大的植物肯定正在伺机等待机会,首先要打掉吴峥手中的电锯,接下来便会将吴峥缠上一圈又一圈,像是蛇一样,将吴峥活活缠死,然后露出血淋淋的獠牙,一口一口将吴峥吃掉…… 吴峥当然知道有这种可能性,可是他没敢深想,他怕一想,自己就胆怯了,万里长征走到了最后一段路程,他不能放弃,也不允许自己放弃。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吴峥用手拨开前面几根藤条,轻微触碰,就发觉上面有很多的钩刺,他急忙松开,拿起电锯想用其硬生生直接割开一条路,可是想了想,还是没这么做,既然霍见归能够将这株植物栽在家里,肯定不会仅仅是一株植物那么简单,他已经贸然行事了一次,不能再得寸进尺。 他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藤条,如同一条鱼在网中穿行一般,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跃过了好几根藤条,几分钟的时间里,只往前行进了两米左右的距离。 但就是行进了这两米,再看房间内景物,便有了另外一种感受,而且,看到的东西也比在外面的时候多了许多。 这个卧室里面,什么都没有,四面墙壁,天窗被封死。 地面上没有铺地板,全都是泥土,应该是为了植物生长所需。 整个房间十几平米的样子,植物充斥在每一寸空间中。 吴峥发现,整个房间内似乎只有一株植物,他是凭感觉猜测的,尚未找到这株植物的根源在哪,应该在更里面一些,他的手电筒照不到那么深的地方。 他继续艰难地寻找着缝隙,往更深处钻去。 门外面传来了瓜娃的声音:“铮哥,你在哪?” 吴峥心想这小子现在才想你铮哥来,要是靠他的话,自己早就死了好几次了,他没好气地道:“在里面!里面很多宝贝,快进来吧!” 瓜娃的声音怪怪的:“我不进去,里面有个小妹妹。” 吴峥嗤笑一声:“小妹妹?!你是想小妹妹想疯了吧,这次找到东西,我就带你去找小妹妹,还给你找俩!” 瓜娃没再说话,但是外面却传来了噗地一声响,吴峥猜测不出这声音是怎么弄出来的,有点古怪,像是气球喷气的那种声音。 “瓜娃!”吴峥扭头喊了一声,藤条触到了他的额头,一根钩刺刺了进去,他痛叫了一声,嘴里骂了两句,不再理会瓜娃,回过头去,继续小心翼翼地朝里面走去。 又用了好几分钟的时间,好不容易前进了两米多的距离,此时,他已经进入房间内部靠里的地方了。 他找了个角度,伸长脖子,手电筒的光柱朝最里面射去。 模模糊糊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在发光,偶尔闪烁一下,迅速隐没不见,像是一颗调皮的星星,不,是两颗。 四周到处都是藤条,每一根藤条上都有钩刺,稍不留神,就被刺中,此时的吴峥已经被刺了十几下了,好在那些钩刺并不是特别长,被刺中也像是被扎了一下一样,除非是出血,像他脖子上那几根钩刺一样,否则基本上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也正是因此,吴峥才能在如同天罗地网般的藤条中往前行进四五米的距离。 也不知是因为在藤条中爬行太过劳累的缘故,还是因为过去一段时间里接连被惊吓的缘故,此时的吴峥感觉全身有些疲软,很想躺下休息一会,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躺下,他必须要找到那个东西,他有预感,那个东西,此时就在这个房间内的最深处。 一想到这,他的精神头立马就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脚来,慢慢将脚掌穿过前面两根藤条,然后用胳膊荡开面前的藤条,将脑袋弯下去,斜着身子钻了过去。 又前行了半米。 他用手电筒朝前照去,手电筒的光亮闪烁了一下,熄灭了,他用力拍了两下,再次亮了起来。 前方被照亮,隐约之间,他似乎看到了这株巨大的植物的源头,那里有一根极其粗壮的藤条,几乎有成年人的脖子粗细,就在吴峥前方三米不到的距离。 他顺着这根巨大的藤条往下找。 他猜测源头就在这根粗壮滕条的最下面。 但当他看到最底下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他虽然没看清底下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可以肯定,那不像是植物的主干。 就在这时,那个应该是植物主干的地方忽然有两个光点亮了起来。 幽蓝色的光点,由小变大。 吴峥的眼睛也跟着由小变大。 当那两个幽蓝色光点不再继续变大的时候,忽然间,光点闪了一下。 吴峥一下子就懵了,全身血液骤然变凉。 那光点分明就是一双眼睛! 还没等吴峥惊叫出声,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慢吞吞站了起来—— 一张脸穿破黑暗,出现在了吴峥的面前。 那是一张人脸! 一张女孩的脸,娇嫩,年轻,梳着刘海,扎着蝴蝶结。 女孩的两边腮帮子红彤彤的,好像是抹了胭脂。 女孩的嘴唇发黑,嘴巴缓缓张开,舌头在里面轻微颤动。 女孩的眼睛是幽蓝色的,转瞬间,幽蓝色变为猩红色,闪烁着狡诈阴毒的光芒。 吴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哗啦啦的水流声从他的裆部传来。 他吓尿了。 第269章 死亡缠绕(下) 吴峥想要尖叫,却感觉喉咙里像是塞着什么东西,根本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那张女孩的脸和他面对面。 忽然,女孩笑了一下,但她的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伴随着她极其难看的笑容,她整张脸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了起来。 她的嘴巴张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咧到了脑后跟。 吴峥看到了她嘴巴里的牙齿,牙齿尖尖的,还挂着粘液。 此时,吴峥才稍微反应了过来,他可不想死,不管面前这个女孩是人是鬼,他都不想死。 他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根本不管周围藤条上的钩刺已经刺的他全身血淋淋的,他此时已经体验不到身体上的痛楚了,心灵上的巨大恐惧让他忘记了一切,只剩下本能的求生欲望。 那些藤条蠕动了起来。 吴峥越是往外爬,越是用力想要挣脱,那些藤条就缠得越紧。 电锯已经掉在了地上,他的手中只握着一把手电筒,胡乱扫了几下,发现电锯在不远处两根藤条的缝隙间。 如果拿到电锯的话…… 他紧咬牙关,猛地站起身子,全身上下被钩刺刺中,他不管不顾,手脚并用,朝前冲去,甚至能听到那些钩刺刺进他皮肉内的响声,还能听到钩刺离开皮肉的时候带离的刮刺声。 鲜血像是一条条的小溪流从他全身上下流出,从头到脚,从脸颊到脚掌,每一个地方都在流血,但所有伤口全都不大,他像是被一千根针刺中一样,刺的不深,伤口也不大,疼也不是特别疼,但就是血流不止。 当他飞身扑出,扑向电锯的时候,两根藤条忽然动弹了一下,电锯被甩到了另外一边。 他扑倒在地的时候,电锯其实已经没在这里了。 他的身体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以为是电锯,伸手一摸,摸出一根树枝,他举起来,一看之下,立马吃了一惊。 这哪里是树枝,分明就是一根手骨。 吓归吓,但这东西毕竟也算是个武器,绝望之际,他抡起不知属于谁的骨头,猛地砸向面前的藤条。 “咔嚓!”一声脆响,骨头碎裂成一片一片,掉落在地上。 他重心不稳,朝前扑去,压倒了一片藤条,肚子上也是被无数钩刺勾中,他痛叫一声,试图翻身而起,可是那些钩刺实在太多,勾住了他的皮肤,一翻之下竟然没有翻起来,反而陷得更深了。 他的手胡乱在地上摸去,又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低头看去,地面之上,一片白花花的骨头。 有头骨,有胸骨,有肋骨,有盆骨,还有腿骨。 有的半个身子骨架尚连在一起,有的已经完全散架。 吴峥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 这下,是彻底凉了。 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十几平米的卧室内,竟然有这么多人死在里面。 这些人是活着被弄死的,还是死了之后才被抬起来的,吴峥不知道,他只知道,今天,他凶多吉少。 藤条缠绕住了他。 钩刺刺的越来越深。 鲜血越流越多,只是一两个小伤口倒没啥,但几十个这样的小伤口同时在往外流血,就有点恐怖了。 吴峥快撑不住了。 他艰难地扭头,望向外面,余光瞥见了门口的影子,他觉得那可能是瓜娃,最后时刻,他将所有希望寄托到了瓜娃的身上。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叫了起来:“瓜娃,瓜娃!救救我,救救我——” 没人回应。 门口的那个影子缓缓后退。 “瓜娃,不要走!救救我,我快死了!我真的快死了!” 吴峥的声音越来越小。 门口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吴峥听到了一声轻响,门口的影子忽然间矮了下去。 他以为瓜娃要冲进来了,可是,那影子就那样矮下去,一动不动。 “救命……救命……”吴峥一声声地喊着,绝望的声音在房间内盘旋回荡,一遍遍重复,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一句在先,哪一句在后。 这时候,他又看到那张女孩的脸了,之前他并未看得很清楚,现在才看清,如果不看她的眼神,不看她嘴唇的颜色,单单就这张脸来说,她长得还算是不错,不仅五官端正,看起来也很可爱,有点像娃娃脸。 但是如果看她那猩红色的眼神,再配上她那黑红色的嘴唇,便一点都不可爱了,不仅不可爱,光是这模样,就足以吓死人。 吴峥早已被吓尿了裤子,现在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他知道这个女孩是要来索他命的,他也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临死之际,他竟然平静了下来,他望着那个离他咫尺之遥的女孩,张开口问道:“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里面其实有很多个为什么,但是他的疑问实在太多,不知道从何问起,他想问女孩为什么被困在这,想要问她是人是鬼,想要问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要问她为什么要杀害自己,他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女孩没有说话,依旧死死盯着他。 “你跟霍见归什么关系?”吴峥再次问道,此时,他已经气息奄奄,说话的力气都小了很多。 问完这句话之后,他发现女孩的眼神出现了某些细微的变化,他不确定那变化是不是因为自己那句问话引起的,但不管怎样,女孩的心理出现了波动。 或许,这个女孩是个人? 吴峥在心里想着。 可是,什么样的人长着一双这样阴毒的眼睛,这样黑色的嘴唇,而且,还是在一个小女孩的身上。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况且,如果她是人,她吃什么? 如果她是人,她如何在这间禁闭室一样的屋子里活下去? 如果她是人的话……刚刚嘴巴怎么会张的那么大,直接裂到了耳后根? 种种表现说明,她不可能是人。 吴峥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迷糊,有些眩晕,他知道自己失血过多,所剩下活着的时间不多了,他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闭上眼之后,再次睁开眼,望着女孩。 女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会死在这吗?”吴峥说着话,眼泪就从眼角流了下来,“我为什么会死在这?为什么?我不该死在这的……这完全不合理,我胸怀抱负,我才华横溢,我是卓文大学最年轻的心理学副教授……我……你总要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吧,不然我不甘心啊?!” 确实,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去,对吴峥来说,确实不公平,他心里也不会甘心。 他想到过这里会有危险,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离奇而惊悚的危险。 其实,怪只能怪他自己,从进来之后,种种迹象都说明,让他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可他一而再再而三破坏这里的东西,以为拿着个电锯,就可以无法无天,随意切割,简直没有把霍见归放在眼里。 既然没把霍见归放在眼里,那就是没把霍见归藏在这房子里的那些古怪离奇的东西放在眼里。 霍见归没在,可那些东西在。 尤其是,现在还是半夜,正是那些东西横行霸道的时候。 小小一把电锯,能耐它们何? “为什么?!”吴峥嘶吼着,这是他最后的嘶吼。 女孩的脸逼近了。 他看到女孩的双腿埋在泥土中,巨大的藤条从她的身上四散开来。 原来,她就是那些藤条的本源。 原来,她就是它们的种子。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还是说,这个女孩是个长着娃娃脸的怪物? 吴峥这辈子没见过鬼,没想到,第一次见鬼,便成了最后一次。 他还是不相信。 他临死都不相信。 一定是霍见归在搞鬼,一定是机关,一定是…… 最后一丝力气从体内生出,他艰难地想要爬起身子,奇怪的是,这一次,竟然真的爬了起来。 他一个翻身,那些钩刺从他的皮肤内全都拔了出来。 女孩的脸在逼近。 可是,她的双腿埋在土里,无法移动。 吴峥看到了生的希望,他不敢相信,但却不得不相信,他好像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全身陡然生出了一股力气,吼间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颤抖着身躯从地上站起,全身鲜血集中到一起,哗啦啦往下流。 如同血人一般的吴峥,披荆斩棘,大跨步朝着门外跑去。 门外站着一个人。 是瓜娃。 “瓜娃,救……”吴峥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他看到了瓜娃的脸,那是一张阴沉的脸,以及瓜娃的眼,那是一双带着恨意的眼。 “吴峥。”瓜娃沉声道,“我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你确拿我当狗屎,别以为我不知道,只不过是我不想失去你。你曾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可从今天开始,我没有朋友了。” “瓜娃……我……”吴峥摇摇晃晃,逃生之门就在面前,只需两步,他就可以走出去,即使失血过多,即使千疮百孔,他相信自己只要出去,肯定有活下去的希望,只要能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就在之前,你竟然还想掐死我。让我做那些事情也就算了,我心甘情愿,可是,你竟然想让我死——”瓜娃面部扭曲,像是哭又像是笑,狰狞片刻之后,他忽然冷笑一声,脸上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恶毒表情,他恨恨地道,“我之前从未觉得人心可以如此恶毒,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吴峥,不,铮哥,再见了——” 最后一声“铮哥”从瓜娃的嘴里发出来。 吴峥知道瓜娃不会救自己了,他疯了一样嘶吼一声,就往外冲。 瓜娃大吼一声,跨前一步,双腿成弓,全身用力,双手前推,正推在吴峥的胸前! 可就在那一瞬间,吴峥身体内迸发出一股莫名的力量,竟然一把抓住了瓜娃的一只手腕。 吴峥往后倒去,同时拽着瓜娃也往里面倒去! 瓜娃没有料到吴峥竟然会有如此垂死挣扎的动作,一个措手不及被拉个正着,当他倒地之后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吴峥已经将他压在了身下。 两人面对面倒在地上。 吴峥满面鲜血,冷笑着:“要死……他娘的……一起死……” 瓜娃想要推开吴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藤条缠住,他想要抬脚,也已经被藤条缠住。 他就地翻滚,却被藤条抽在身上,滚向了相反的方向。 他抬起头来,猛然间,一张脸从上至下,悬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张女孩的脸,娃娃脸—— “砰!”地一声响。 房门被关上。 整个屋子剧烈震荡。 第270章 河神洞中无河神 夜黑如墨。 小雨纷纷。 灵泉村通往小泉山的泥泞小路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个稍高,走在前面,腰间绑着一把榔头,肩上扛着一把铁铲,手中拿着一把手电筒,手电筒的光芒在雨柱中显得有些迷蒙模糊。 一个稍矮,走在后面,肩上扛着一个布袋,布袋中有一些应急的必需品,绳子,打火机,备用手电筒,剪刀等,微弱的光亮没有照亮她的身体,只是照亮了她的头发,她有一头白发,白发在黑夜的时候,即使一丁点的光亮,就会显得异常醒目。 这两个人毫无疑问正是粉无常和白雪。 他们在村长伍佐家里安顿好了他的后事之后,收集了一些道具,又商量了许久,本来想着明天一早再去河神洞的,但是他们实在是按耐不住,睡觉更是睡不着,索性就连夜去往河神洞了。 鉴于村中发生的种种离奇诡异的事情,甚至还有土狼出没,他们觉得在洞里过夜反而可能比在村里要更安全一些。 毕竟,他们算是都已经见识过人心可以恐怖到什么程度了。 走出了灵泉村,走到了小泉河边上。 在上桥之前,两人曾有过这样的对话。 粉无常说:“白雪,我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我一个现代社会的大学生,怎么会经历这样的事情呢。” 白雪点头同意,说:“我虽然没上过大学,但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一切都太虚幻。” “我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粉无常轻叹一口气。 “我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可现在,有什么事情将我们卷入了是非的漩涡当中,虽然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可能跟我们的身世有关。” “可……哎……”粉无常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且,最近我总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即使那个黑袍女人在身旁的时候,依旧有这样的感觉。” 白雪微微抬头,望向在潜伏在黑暗中的小泉山,那像是一只沉睡着的雄狮,不知何时会苏醒,不知会不会苏醒。 “我们有权利知道。”白雪说,“也必须得知道,这就是我们的人生的重要意义之一。” 粉无常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短暂的谈话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加紧密了。 毕竟,他们有着几乎相同的迷茫,几乎相同的境遇,和几乎相同的身世。 那块玉佩,一人一半,将两人彻底联系在了一起。 踏上桥头,走过小泉河。 当他们站在河神洞前面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 这样的时间,这样阴沉的天气,按理说,只要是有点理智的人,是绝对不会进这样的地方的,当然,即使是大白天的,现在都没人敢进,更别说大半夜的了。 然而,此时站在河神洞前面的两人,恰恰觉得此时的时间是合适的,越是这样的时间,越是这样的天气,那些原本藏着不出来的东西,说不定就会出来了。 他们不怕不正常,因为他们只有在不正常的情况中才会找到那些不正常的真相,他们就怕太正常了,如果一切都正常的话,那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就没有可以找到解释的地方了。 河神洞的洞口周围杂草丛生,看来自从上次发生的事情之后,就没人来打理过了。 洞口已经被大块的石头封住了,但是边缘附近一块石头被拿掉了,可以容一人通行,应该就是前几天的时候,村长一行人进去河神洞的时候弄开的。 粉无常望向白雪。 白雪从口袋中摸出一条三米多长的绳子,递给了粉无常,说道:“绑在手腕上吧。” 粉无常将绳子的一端绑在的左手的手腕上。 白雪将绳子的另外一端也绑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这下,两人就连在一起了,不然的话,进入河神洞里之后,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们两之间,绝对不能走散,这是他们在村长家里的时候,确定的第一条准则。 除去捆绑手腕的部分,现在中间的绳子长度差不多是两米左右,这个距离,刚刚合适。 两人不能挨的太近,以防其中一人掉进坑里的话,另外一人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调整姿势来抵抗下拉的力量。 两人也不能离的太远,太远时,发生任何事故都是有可能的,而且,在河神洞中,一旦走散,后果不堪设想。 绳子绑好,白雪又从从布袋中拿出一只手电筒,打开之后,将亮度调小,握在了手里。 两人对视片刻,相互点了点头。 经过过去几天的朝夕相处之后,现在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很大的默契,即使在不说话的时候,也大致能读懂对方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们真的是兄妹的话,倒是也能说得过去,但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有点意思了。 毕竟,心有灵犀这样奇妙的感受,可不是任何一对普通男女之间就能够拥有的。 粉无常和白雪一前一后,中间一条麻绳连接,走向了河神洞口。 粉无常率先钻了进去,白雪紧随其后。 洞中潮湿,湿气很重,手电筒的光亮再次打了折扣,能见度不足五米。 而且,洞内蚊虫很多,灯光一照,到处都是飞舞着的不知名的蚊虫,在这样阴森潮湿的地方,说不上哪一个蚊虫内就含有剧毒,猛地钉上一下,就可能有大麻烦。 粉无常左手拿着灯,右手握着铁锹,将铁锹当成蒲扇,用胳膊夹着,在身前挥舞起来,驱赶着那些集中在光柱中飞舞的蚊虫。 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前面是一处扇形的比较大的区域,这里曾是村民们祭拜河神的地方。 扇形区域前面,有一处水潭,水潭中央,便是河神雕像,一男一女,两个孩童,造型看起来诡异异常,说是两个河妖还差不多,说是河神,光是造型这一关,就实在是有点差强人意。 但就是这两个造型古怪的小孩,接受了灵泉村几十年的祭拜,同时,让几十个男孩和女孩因为他们而被拐卖到世界各地,严谨地说起来,这两个“小河神”,应该算是贩卖儿童团伙的帮凶了,如果要定罪的话,他们也至少要坐上十几年牢。 只可惜他们是一对雕像,要不然绝对要依法处置。 在河神雕像的后面,有一个井盖,井盖下面,有一个更深更广阔的洞穴,那个洞穴鬼斧神工,跟外面这个洞穴完全没法比,如果小泉山真的有河神的话,那也应该是在下面那个洞中,而不是这两个小屁孩。 历年来,灵泉村的村民就是在这里,将祭祀的活小孩通过吊绳,吊进深井底下,然后人贩子通过专门饲养的一只通人性的大猴子将小孩从另外一个洞口,拖出去,交到人贩子手里,整个过程,人贩子基本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拐卖到一个小孩,而且,绝对没有人会追查。 人贩子只需要每年的这一天,到洞外守着就行了。 不得不说,正是因为灵泉村村民的愚昧和无知,以及浓重的封建迷信思想,所以才让人贩子们如此猖獗,如此明目张胆。 任何罪孽,从来都是相生相息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罪,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孽。 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河神雕像,粉无常和白雪两人不由地一阵感触,这其中当属白雪感触最深,毕竟,上一个被村民们抬着丢进河神洞中祭祀河神的活孩子,就是她。 现在再回想,便觉得一切都如同一场闹剧一般。 但是现在,他们要在这场已经画上句号的闹剧底下再深挖一下,他们觉得河神洞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两个河神雕像建造的,而是别有目的,最有力的证据就是粉无常祖上留下来的那幅画卷。 画卷中记载了王阳明的心腹之一,远渡重洋,来到灵泉山脚下建立了灵泉村,并且凭借一己之力,历经几十年时间,凿出了河神洞,这之后,在一场山洪暴发之前,那人拖着已近花甲之年的身躯走进了洞中,自从之后,此洞便叫做河神洞了。 画卷中记载的是一回事,灵泉村中流传下来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经过几代流传,很有可能当初的故事已经具有了神话色彩,那个走进洞中的老头,也从他们的祖先,变成了天上的神仙,所以,才逐渐有了供奉河神洞的传统。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灵泉村却依旧如此封闭的原因是什么,毫无疑问,肯定是他们内部有什么强制性的措施,既不轻易让村民离开,又不轻易允许外人进来的。 不过,这些全都不重要了。 现在,他们崇敬的河神已经碎了。 他们的信仰崩塌了,所以,他们活下去的信念也就没有了,这也正是灵泉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凋落成这样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也是他们相互斗殴,甚至闹出人命也毫无知觉的原因之一。 由此可见,一个人的信仰,亦或是一群人的信仰,是何等地重要。 信仰存在的时候,可能不曾知觉。 但当信仰崩塌毁灭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它已经影响如此之深,深的仿似已是自己的半条性命,还是极其重要的那半条。 洞穴内一片狼藉,水潭中的水也下降了一些,当初,这里面曾经生存着一只水猴子,水猴子力大无穷,能够将人撕开,可以说是恐怖异常,不亚于传说中的水鬼。 水潭的宽度有三米多到四米的样子,直接跳过去,是很难的,所以,他们只能游过去,就跟上次一样。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白雪从布袋中摸出两件塑料薄膜的雨衣,递给粉无常一件,自己穿上一件,穿好之后,从头到脚都被包裹了起来,这样不至于将所有衣服打湿。 毕竟,在这样阴森潮湿的洞穴中,打湿了衣服,不仅身体上感觉会很难受,湿漉漉的,还极有可能导致感冒发烧,一旦生病,势必会影响效率和办事进度,后面再发生一些事情也就不好应对了。 穿好雨衣之后,粉无常将携带的道具首先扔到了对岸,包括白雪的那个布袋子。 然后,他便跳进了水中。 白雪紧随其后。 两人迅速朝着对岸游去,只有五米不到的距离,也就是两三秒的时间就足够了,加上攀爬上岸的时间,也就是十秒钟的时间。 他们只希望这十秒钟里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可,就在粉无常即将游到对岸,白雪正在水潭中间的时候,右边的水面忽然咕嘟咕嘟冒起了一串泡沫。 第271章 洞内探秘(上) 咕嘟咕嘟。 水面上冒出一串气泡。 白雪首先看到了那串气泡,她加快速度朝对岸游去,此时,粉无常已经开始往上爬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气泡,由于是居高临下的缘故,他还看到了水底下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慢慢游来。 粉无常心中一惊,随手从岸边掰下一块石头,朝水泡的右边扔去,石头落在水里,发出哗啦的破水声,水面的气泡忽地一下消失了。 粉无常朝白雪招手。 白雪加快速度,粉无常已经爬了上去,用手拉着两人中间的绳子。 当白雪游到岸边的时候,水泡忽然又you冒了出来,就在白雪身侧,一颗水淋淋的脑袋从水面冒出,圆圆的,看不见脸,也看不见眼睛,像是一个肉球一样。 白雪吓得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往上爬去。 粉无常抱起一块石头,朝着那颗水淋淋的圆脑袋猛地砸了下去,当石头尚未砸到那个生物脑袋上的时候,它就已经沉入水底,躲开了。 白雪趁着这几秒钟的间隙,爬到了岸上,接着原地翻滚,迅速离开了岸边。 “这是什么东西,又是一只水猴子?!”粉无常吃惊地道,此时,水面上没有了气泡,那黑乎乎的影子也不见了,似乎是被粉无常那一石头给吓跑了。 “有可能是条大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不像水猴子,水猴子的脑袋像是人脑袋一样,而且有嘴有鼻子有脸,刚刚那个东西,倒像是条蛇,只不过我没看见它的眼睛,总之,是个奇怪的生物。”白雪从地上站起来,心有余悸般地望向水潭。 “在这样的地方,有些奇怪生物倒也不稀奇。”粉无常沉声道,“但每次都让我们遇上,就有点稀奇了。” “只能说,我们的运气有点好。”白雪轻声道,说完之后,望了粉无常一眼,粉无常也正好望向她,两人对视,相互摇了摇头,发出了轻笑声。 他们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所以,这一次再次进入河神洞中,肯定也会遇到一些离奇古怪的事情,有可能比上次遇到的还要吊诡。 两人脱掉了雨衣,白雪将其重新放回布袋中。 接着,粉无常走到雕像后面,将已经歪到一边的井盖彻底掀开。 白雪已经将一条很长的麻绳的一端绑在了雕像的地基上,反复确认牢固之后,将另外一端递到了粉无常的手中。 粉无常握着绳子,在身上缠了一圈之后,解开了手腕上和白雪连在一起的那条短绳,将布袋背在身上,便下到了井中。 很快,粉无常就到了井底。 这井并不是特别深,也就是十米左右的深度。 白雪将绳子拉上来,在自己身上缠了一圈,临下井之前,环顾外面的河神洞,轻叹了一口气,将双脚探了下去。 下井的过程很顺利,没出现意外。 下去之后,两人重新用短绳将手腕联在一起。 粉无常在前,白雪在后,两人沿着低矮的甬道往里面走去。 因为上次的一场大火,而且里面有几段洞穴坍塌的缘故,里面不是很好走,他们最初的那条道路也已经被封死了,粉无常试着想要将堵住路的石头搬开,但那些石头堆积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轻易搬运,只能调转回头,朝另外一边走去。 另外一边,他们上次没有走过,所以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关键是,另外一边通向哪里,他们也不知道,按照方位判断的话,应该是通往小泉山的右边的一座小山脉。 又走了一会之后,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口,其中一条路口被石块堵死了,另外一条路口也被堵死了大半,两人只能爬到顶上,从缝隙中钻进去,在钻的过程中,粉无常差点被一块石头砸中脑袋,要不是白雪猛地拽了一下手腕上的麻绳,粉无常脑袋可能就直接被砸烂了。 两人先后钻进了洞穴中。 继续在甬道中穿行,甬道变矮了许多,变窄了许多,两人不得不侧着身形前行,有点像是在峡谷中穿行一样。 走了一会,甬道终于重新变宽了,也变高了,走到这里之后,粉无常发现墙壁上有一些凿刻的痕迹了。 他用灯光在墙壁上扫着,那些凿刻显得杂乱无章,好像是有个人在生闷气时胡乱刻画的一样。 两人继续前行。 走过一段积水区域的时候,水中游来很多像是老鼠一样的生物,发出吱吱的声响,牙齿露在外面,泛出青光,一口就将粉无常的鞋子咬了一个洞,粉无常用榔头砸死了一个,用铲子在身前胡乱一阵拍,但它们丝毫不怕,数量也越来越多,甚至头顶上都传来了吱吱的声音。 粉无常和白雪不得不开始逃跑。 那些老鼠一样尖牙利嘴的生物们在他们身后追了很久,白雪急中生智,将随身携带的几个饼子扔在地上,那些家伙咬鞋帮倒是厉害,但咬这些干粮却反而好像不那么利索,十几只围着几个饼子撕来咬去,粉无常和白雪这才摆脱了它们疯狂的追击。 心有余悸的他们又跑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彻底听不到一点吱吱声响了,他们才终于停下来,一手扶墙,一手扶着膝盖,大口地喘息着。 也就在这时,粉无常发现了墙壁上的刻痕。 这是新的刻痕,跟之前那些乱糟糟,毫无章法的刻痕完全不一样。 这些刻痕不仅工整,而且,仿似若有所指。 白雪也有所发现,她发现地上有很多的小石头,这些小石头不像是一般的石头,倒像是鹅卵石。 “这里……难道以前是条河?”白雪捡起了其中一块石头放在手中端详着,石头光滑圆润,山中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石头的,只有在长期有河水流动的和河底下,才可能出现这样的石头。 “确实奇怪。”粉无常也看到了地上的鹅卵石,放眼望去,前面有一段路程上全都是鹅卵石。 看来,这里确实曾经是一条河。 可什么河会在山体内部流过呢? “而且,石壁上还刻着一些东西。”粉无常招手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白雪走上前去,手电筒照亮,照在石壁上,发现了上面的刻痕,看了一会之后,她抬起手臂,用袖口在石壁上擦拭了一下,厚厚的尘土被擦了下来,刻痕更加明显了。 “这好像是壁画。”白雪边看边道,她看到了面前的一幅画中,有一个女人穿着单薄的衣服,跳进了一条清澈的河中,正在畅快游泳的时候,忽然间,一座大山从天而降,直接罩住了那条河,同样罩住了河中游泳的女人。 “这座山的样子,好像就是小泉山……”粉无常说道。 白雪点头道:“难不成这就是小泉山的来历?” 粉无常凝眉道:“我猜应该是前人关于小泉山来历的臆想吧,传说之所以是传说,正是因为其没法再回到过去印证。” 整面石壁上只有这一副完整的壁画,周围都是一些横横竖竖的简单的壁画,好像是为了指明方向用的,又像是另外一种文字,来注解画中内容,描述这条暗河和这座山的。 两人又看了一会,没再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要不,我们先顺着这条河往上走?”白雪问道。 “只能如此了。”粉无常道,“而且,目前也只有这么一条路。路上碰到什么洞口啥的,我们再做打算。” 两人继续前行。 沿着干涸的只剩下鹅卵石的河床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鹅卵石没有了,河床变成了泥泞的路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头顶上还时不时地往下滴水。 “我猜,就在这个位置的上面,应该就是这条河当时流下来的地方,可能是一处瀑布啥的,然后因为地形突变的缘故,这座山拦住了瀑布,使其硬生生改了方向,所以之前的河流才逐渐干涸。”粉无常分析着,同时伸出手,接了几滴水,放在鼻尖闻了闻,水滴很凉,有一股子河水特有的腥气。 白雪若有所思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壁画中描述的那个游泳的女人又是谁?我刚刚想了一下,那女人下水之后,下半身好像变成了蛇,而那座山落下来的位置,恰好压在女人身上,而落下来的样子有点像是天上的神仙扔了个什么法宝,那法宝变成了一座山,飞到人间,镇压妖物。” 粉无常沉吟道:“你这说法有点意思,就好比那如来佛祖扔了个五指山压在了孙猴子的身上一样。” 白雪眼睛一亮道:“对,就是这种感觉。” “神话故事……”粉无常道,“好像跟我们没啥关系。” “是的。”白雪道,“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从这些看似玄乎的故事中,找到事情的真相,不是吗?” 粉无常往两边照了照,没有再找到壁画,扬了扬手中的麻绳道:“走吧,前面看看。” 粉无常在前,白雪在后,两人相隔两米左右的距离。 走了一会之后,前面的甬道忽然变宽了许多,好像陡然开阔了,应该是一个巨大的石洞。 粉无常环顾洞内的四周,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正要往前走呢,抬起脚来,却没能落下去。 一股力量从身后拽住了他。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 他用手电扫向四周,依然没见白雪的身影。 白雪呢? 他看向手中的麻绳,麻绳绷得很紧,可是白雪却没见了! 第272章 洞内探秘(下) 麻绳紧绷。 身后空无一人。 粉无常一时之间懵住了,幸好懵住的时间不长,很快,他就猜测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一只手握紧麻绳,一边将绳子往后收,一边慢慢顺着绳子的方向往前走。 走了两步之后,他便看到了一个洞穴。 洞口不大,而且,还是斜着的,说是洞穴,其实更像是一条裂缝,刚刚自己应该正好跨过去了,而白雪则刚好掉进去了。 此时,白雪正悬在里面,双脚踩着石壁,所以下坠的力量并没有那么大,而因为事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叫。 当粉无常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低头往下面看,而不是抬头往上面看,也没有开口呼救。 “白雪!”粉无常大叫了一声,他以为白雪被什么东西给卡住脑袋了。 粉无常喊完之后,就开始拉着麻绳,试图将白雪拉上来。 “等等。”白雪抬起头来,看了粉无常一眼,“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然后她迅速低下头去,朝下面望去,她用一只手拽着麻绳,双脚踩在凸出的岩石上,身子左右摇晃着,另外一只手腾出来,打开手电筒,朝下面照去。 下面黑沉沉的,这一道光柱射下去,也没有多大的能见度。 这个洞深不见底。 “什么东西?!你还是先上来吧,下面太危险了。”粉无常说这话,又要试图去拉麻绳。 这一次,白雪没有拒绝,她将手电筒衔在嘴里,双手抓住绳子,双脚用力一蹬岩石,同时上面的粉无常用力往上拉拽着。 白雪被拉了上来。 拉上来之后,她便急忙半跪在地上,朝着裂缝一般的洞中望去,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粉无常着急地问道,同时一只手放在白雪的肩上,生怕白雪一个不小心,又掉了下去。 “刚刚我掉下去的时候,听到下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像是……人类喊叫的声音,那时正好一块石头掉了下去,有可能正砸在那个人的身上,如果真的是人的话……” “所以你才一直往下看?” “是的,我想会不会还有人掉进里面去了。” “概率几乎为零。”粉无常道。 “而且,当石头掉下去的时候,底下有光亮闪了一下。”白雪继续道。 粉无常趴在缝隙边缘,用手电筒朝下面照着,什么也没有照到,更没有照到底部。 “可能是你眼花了吧。”粉无常站起身子道,“这里挺危险的,我们先离开这吧。” “等等……”白雪随手抓起一块小石头,扔进了洞中。 过了五秒钟左右,传来了“当!”一声轻响,像是砸在了什么金属上,当然也有可能是砸在坚硬的石头上。 没有叫声传来,也没有亮光亮起。 白雪有些失望地站了起来。 粉无常朝他摆了摆头,示意她继续朝前走。 白雪刚走了一步,忽然间,余光撇到了什么东西,她急忙扭头去看。 裂缝的另外一边,出现了两个巨大的脚印! 这脚印绝对不是她自己的,难道是粉无常的? “无常!”白雪喊了一声。 粉无常听到白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异样的紧张感,立马转身跑了过来:“怎么了?” “你看,那里有脚印。” 粉无常顺着白雪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对脚印,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明显,而且,脚印很深。 粉无常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脚印边上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这双脚看起来至少是45码的,而自己的脚是41码的,放上去差一大块,而且,看这脚底印花的模样也有点奇怪,并不像是普通的运动鞋或者是皮鞋,反正粉无常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印花。 最关键的是,这脚印看起来并不像是很久之前留下的,如果是很久之前留下的,四周应该会凝固,脚印中间也会出现很多的填充物,使脚印变模糊,但现在,这脚印却清晰无比。 可能就是几天之内才留下的,也有可能是刚刚才留下的。 两个脚印,都身陷泥土中差不多两厘米左右的样子,说明这个人的体重很大,至少比粉无常大两倍。 脚印只有两个,好像凭空出现的,方向是朝着裂缝的方向,而裂缝对面,没有脚印。 且不管这双脚是从哪里来的,单看这去的方向,应该正是面前的这条峡谷裂缝。 粉无常低头朝裂缝中看了一眼,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又检查了一下四周,也没发现异常的地方。 “怎么样?”白雪在裂缝对面问道。 “我猜确实是有个人来过这里,这双脚印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全身发力,双脚用力下踩,跳过面前这条裂缝,跳到了对面,然后顺势翻滚在地,继续往前走去,所以这边才留下了这双深深的脚印,但对面却没有留下。”粉无常回头看了几眼,也没发现脚印,“所以,身后也没有脚印,因为这个人的体重或许没那么大,只是在这个地方骤然发力才导致留下了两个脚印。” 粉无常分析的也有一定道理。 “但还有一种可能,不是吗?”白雪说道,她并未说是哪一种可能,只是将目光望向了那条峡谷裂缝。 粉无常轻吸了一口气道:“当然,也有这种可能……他走到这,犹豫了很久,双脚用力,直接从这里跳下峡谷,不过……” “我倒是觉得这种可能性要更大一些。”白雪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继续道,“我忽然想到了村长说的那个士兵,或许,这双脚印,正是那个归来的士兵留下的。” “越说越玄乎了。”粉无常道,“简直是鬼故事,你别忘了,上次我们也遇到了死而复生的僵尸,结果最后发现是一种新型电脑信息源病毒。所以,我不相信一个人不会真的死而复生。” “那这么说,你也不相信你祖先画卷中留下的那些画了?”白雪问道。 “画中的王阳明穿山越岭,召唤出一批不死的士兵,帮他打赢了战斗……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夸张的传说,是后人为了美化王阳明的功勋故意编造的故事。”粉无常非常客观地说道。 “我觉得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白雪沉吟片刻之后道,“如果仅仅是美化作用的话,它应该流传在市面上,成为更加普通更加大众的读物,深入民心才对,但它却藏在棺材里,藏在你祖上的灵房中,我觉得只有是真事,且又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的情况下,才会这样做。” 粉无常咂摸了一会,觉得白雪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他原地度着步子,想了片刻之后点头道:“确实如此……确实如此……难不成这是真事?真的有东西能够召唤出死去的人?” “阴兵。”白雪忽然说了两个字,“我小的时候,听村中的老爷爷们说过,很多年前,有过阴兵借道的传言,甚至还有传言,春秋战国时期的某个知名将领,曾用折寿十年的代价,用特殊方式,成功召唤了五千阴兵,帮其打下一场重要战役。” “我也听说过……”粉无常眉头一皱道,“不过,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 “很可能。”白雪道,“不过,应该不是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有可能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上,比如天上,或者地下,反正在我们无法接触到的地方,他们也无法接触到我们,只能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比如特殊道具的召唤等等,才能在两个世界之间搭建起桥梁来,让他们穿行到我们的世界。” “听起来好像挺恐怖……也挺刺激……”粉无常望向白雪,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些事情的?” “我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想了,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有些觉得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仅仅只有我们人类存在……” “有点意思了。”粉无常道,“怪不得师傅能选中你,看来早就看出你有这个潜力了啊。” 白雪苦笑一声道:“其实说白了,就是对现实世界有点绝望而已,只能寄托于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 “现在也绝望?” “自从离开灵泉村,遇到师傅和你之后,就好多了。” “不是骗我的吧?我咋觉得你离开灵泉村之后,症状好像还变得严重了。” 白雪再次苦笑了一声,这一次,没再说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接着两人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对脚印和那条凭空出现的峡谷裂缝上。 看了一会,又讨论了一会,两人觉得暂时先不去管裂缝中到底有什么东西,也不去管这对脚印,还是先往前走,找找看,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他们再回来,从裂缝中国着手调查。 决定之后,两人继续前行。 粉无常在前,白雪在后。 前方是一片开阔的洞穴,四周没啥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只是中间区域有一个圆形的台子,半米多高,不知干什么用的,现在台子的边缘已经碎裂,看起来就如同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一样。 两人在宽阔的洞中研究片刻之后,没做过多停留,在周边留好了记号,便继续前行。 前面的洞壁瞬间变得低矮了许多,而且也窄了许多,地面黏糊糊的,两侧的洞壁也是湿气很重,上面还生长有一些只有在潮湿的地下才能存活的植物,看起来像是苔藓之类的。 两人艰难穿行过去。 过去之后,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口。 两个洞口几乎一模一样。 “右边,还是左边?”粉无常回头问道。 白雪微微闭眼,手指在身前来回点了几下之后道:“左边吧。” “好,那就左边。” 粉无常在左边的洞口处做好了标记,率先走了进去。 洞口是斜着往下的。 好似是台阶一样,只不过没有明显的台阶模样。 两人扶着墙壁,半蹲身子,慢慢往下走,脚下湿乎乎的,很容易滑倒,白雪有几次都差点摔跤,都是粉无常将其拽住的。 两人往下爬了半天,不知不觉间,斜向下的坡度变小了,他们也没有注意到,继续前行,然后中间又拐了一个弯,没有出现岔路口,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粉无常忽然发觉有点不对劲。 至于是哪里不对劲,一时之间,他也说不上来。 又慢吞吞走了一会之后,白雪忽然停住了脚步。 粉无常被麻绳一拽之下,也停住了,回过头来,看见白雪正盯着右边的石壁发愣。 “怎么了?”粉无常问道。 “你看。”白雪抬起右手,指了指石壁。 粉无常走过去,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石壁上有一个崭新的标记。 这标记正是粉无常之前刻下的,一条简笔画三文鱼的标记,鱼头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粉无常有些难以置信,他扭头往后望去,又转身往前看去。 “走,去前面看看。”粉无常拉着白雪往前走。 两人走了十几米距离之后,他们便看到了那条裂缝。 除了裂缝之外。 还有那对深陷的巨大脚印。 兜兜转转了半天,他们竟然又回来了! 是巧合,还是人为? 两人对视一眼,这一次,没再产生心有灵犀的感觉,因为两人同时都感受到了强烈的惊惧,但两人的惊惧却各有不同。 第273章 斜影迷踪 粉无常和白雪两人在洞中兜兜转转了半天,最后却又回到了原地。 回到了他们发现那条类似于峡谷裂缝的地方,同样也是他们发现那对巨大脚印的地方。 两人站在裂缝前面,有些呆愣。 走了半天,累得筋疲力尽,却又回到了原地,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 白雪靠在石壁上,喘着气,眉头紧皱。 粉无常在原地绕了两圈,确定这里正是他们之前来过的地方无疑,可是,刚刚他们走过的路明明是斜向下的,为什么下了半天之后,却又回到了原地,而在中间的过程,根本没有上坡的迹象? 不得不说,这事有点古怪。 古怪的有点难以理解。 “看来……”白雪休息够了,站起身来,望着那条裂缝道,“我们只能下去了。” “要不我们再走走试试?”粉无常对这条黑咕隆咚的裂缝实在没什么好感,他感觉这裂缝就像是一个怪兽的嘴巴,大张着,一动不动,等待着愚蠢的猎物自动跳进去。 而他们,便是那愚蠢的猎物。 “没用的。”白雪道,“刚刚我们走的是直线,而且,是往下的路,但最后却还是绕回到了这里,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粉无常发现白雪对这条裂缝非常感兴趣,从一开始就想下去,难不成是因为她曾掉进去过的原因? 粉无常眉头紧皱,忽然想起他们曾经走过一处分叉洞口,当时他们选的是左边那个洞口,如果走右边那个洞口呢?是不是会不一样? 粉无常刚想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抬起头,便看见白雪对着他摇了摇头,显然,白雪也想到了那个分叉洞口,但她显然不认为另外那个洞中能走出一番新的天地来。 他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不能再继续浪费下去了。 而且,经过刚才那一番走动之后,他们的体能都有很大的消耗,粉无常还好,白雪是真的已经快要走不动了。 如果让她再走一遍,她肯定走不到终点。 粉无常还在沉思着,走来走去,在洞壁上观察着什么东西,试图发现点什么线索。 他们现在的思路都是往前的,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发现什么新的方向,可是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现在往回走,还能回去吗? 显然,这是一个问题,而且,是一个不能得到肯定答案的问题。 如果他们被困在这洞中呢?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在洞中呆了好几个小时了,白雪的布袋中是有些干粮和水,那是他们为了应对最坏的情况下所提前做的准备,可是却不足以让他们长时间地呆在这里,而且,在遇到那批老鼠一样的生物一度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时候,已经浪费了两块干粮。 粉无常绕着四周转了两圈,倒是发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石壁角落里堆积着的一堆破铜烂铁,都已经凝固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铁球,隐约间,能够分辨得出,其中一块铁器的模样像是刀剑之类的武器。 除了这堆破铜烂铁之外,他还在另外一面石壁上发现了一副类似于他们之前发现的那样的壁画。 擦掉壁画上的尘埃之后,才真正看清壁画中的内容。 描述的是一个男人,正跪在一块圆台上,双手合十,不知在祷告还是在祭拜,他的面前似有一个大铁盆,忽然间,天空金光乍现,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接劈在了男人的身上,男人也是奇迹,一劈之下,竟然没有劈死,咕噜一下滚下圆台。 此时,圆台也已经被雷劈裂了,看起来好像是这道雷并没有劈到男人身上,而是劈错了方向,劈到了台子上,要不然,男人肯定直接被劈成两瓣了。 当男人跑下台子,朝着远处跑去的时候,天空又是一道惊雷劈了下来,这一道雷比之前那道还要大,整个天空都被映照地发红,似乎老天都愤怒了。 这道雷提前算好了方位,速度奇快无比,一击即中。 男人当场被劈成两瓣,同时,他脚下的地面也直接被劈开了一条缝隙。 粉无常看着那条缝隙,发觉有点眼熟,忽然间,他明白了过来,这两幅壁画刻画的正是他们身后的那条缝隙,只不过当时没有山,现在多了一座山,缝隙是在山里而已。 再联想到之前他们看到的一个女人在河中洗澡,然后一座山从天而降的场景,粉无常忽然觉得这两幅画中间似乎有着某些联系。 按照逻辑先后顺序来看的话,应该先是男子被雷劈,接着女子被山压。 这才同时有了这条缝隙,然后那条河也成了干河。 可是,这两幅画究竟又代表着什么呢,仅仅是表面的意思吗,还是有着更加深层的含义? 粉无常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但他有种直觉,这些壁画绝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点,那就是,是谁将这些壁画刻上去的呢? 难道是自己的祖爷爷?灵泉村的创建者,也就是那个王阳明的心腹之一? 想到自己的祖爷爷曾经只身一人进入洞中刀削斧头砍了几十年时间,粉无常就感到疑惑不解,他究竟在里面弄什么,难不成就是弄这些东西?给后人留下一些神话传说? 粉无常觉得倒是有这种可能,毕竟人上了年纪,有时的确非常地无聊,有的老人喜欢下棋,有的老人喜欢蹲在角落抽烟,有的老人喜欢出去砍树劈柴,而他的祖爷爷有雕刻这方面爱好的话,那来河神洞中雕刻一番,正好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正在粉无常胡思乱想之间,白雪从布袋中摸出一块干粮,一分为二,走到粉无常身边,一块自己咬着吃,另外一块递给了粉无常道:“保存下体力,等会我们可能还有更艰巨的任务要完成。” “什么任务?”粉无常一边往嘴里塞着干粮,一边说道,他确实也是饿了,毕竟这几天吃饭都是草草吃的,根本没有怎么正经吃过,而且,过去几个小时的攀爬浪费了太多体能,要是再不吃点什么,估计连回去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坐在那块碎裂的圆台上,吃了些干粮,又喝了一点水。 白雪问道:“依你所见,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粉无常轻吸一口气道:“实话说,我也不知道……” “其实,你还是想要去分叉洞口那里的右边那个洞口中再去看看对吗?” 粉无常努了努嘴道:“要不然呢?至少那里还有条路,总不能再绕一个圈子吧,这一圈绕下来一个多小时,光是累都累死了。” “我们没有上坡,一直在往下走,却绕回了原地,你觉得这是为什么?”白雪问道,她的神色倒是出奇地平静,粉无常反而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奇门遁甲?还是迷宫?亦或是什么障眼法之类的东西?”粉无常随口说道。 “不,我觉得其实我们并没有下破,一切都是我们感官上的错觉。”白雪看了粉无常一眼,眼神中暗含深意。 粉无常也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白雪起身,拿起一块小石子,往前走了两步,在一处凹陷的区域处停下,弯腰,用石子在凹陷里面的中间区域划了一圈,然后道:“就好比我画的这个圆,它是个圆,可是它却又不是个圆。” 粉无常摇了摇头,依然没懂:“这跟我们绕回远处有什么联系?”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刚刚走过的地方,是一口锅里面的一个圆,就好比是锅的中间的一个圆吧,我们从这个圆的某一个点往前走,如果单单只看我们的下一步,我们好像是朝下走,但其实,我们并未朝下,只是锅是朝下的而已。” 白雪试图想要解释的简单一些,可是仿似越解释越复杂了。 但是这一次,粉无常显然听懂了。 他张开嘴巴,发出“哦”地一声,这一声“哦”的尾音拖的很长,尾音完了之后,他恍然大悟般地道:“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根本就没有朝下,而是朝前,只不过是侧着身子朝前?” 粉无常做了一个手掌侧翻的动作。 “对!”白雪道,“我们走了一个弧线,从整体上来看,就是在一个漏斗状的容器中走了一个平行的圆。” “怪不得我往下走的时候,总感觉身子控制不住地想要往右边歪呢,当时还以为自己的重心出现了问题,或者是地面太滑的缘故,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是的,我们绕着这个圆台,走了一个圆,这个圆是倾斜向下的圆。圆台应该就是漏斗的最低点。”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知识的?”粉无常有些吃惊,“简直是学霸啊。” “我也是忽然想到的……”白雪道,“我之前曾和我弟弟经常玩在漏斗形容器中弹弹珠的游戏,弹珠在里面一圈一圈的绕,看谁的先到达最低点。” “怪不得……”粉无常站起身子来,围着圆台走来走去,一只手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用力抓着后脑勺,时不时地抬起头来,望向空中,然后又低下头去,看向那个圆台。 良久过后,他忽然说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说罢,他抬起了头来。 白雪也抬起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 刹那间,那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再次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点了点头。 第274章 峡谷裂缝 粉无常的大胆猜测是,这个圆台,并不是这个漏斗山洞的最低点,而峡谷裂缝的最深处才是。 再联想到他在石壁上看到的天雷劈开地面,劈死那个男人的壁画,以及之前看到的那座山从天而降,将一个正在河中游泳的女人活活压在里面的壁画,这三者之前显然有很紧密的联系。 虽然一时之间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联系,但是,通过刚才和白雪的一番探讨,基本可以确定,整个山体内部的通道,绕成了一个漏斗形状的容器,而容器的最低点,便是峡谷裂缝的最深处。 那么,最低点里有什么东西呢? 肯定便是隐藏在这座山里的秘密,以及粉无常祖上的秘密,甚至包括王阳明的另外一部分不为人知的秘密。 粉无常和白雪想到一块去了。 其实,白雪最开始掉进裂缝中的时候,隐约之间就已经有种直觉了,觉得里面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但当时她没有想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一种感觉,所以,粉无常并不同意,她自己也就没再坚持。 现在,绕了一圈回来之后,他们才真正明白,原来,这条当时差点被他们忽视掉的裂缝,或许就是事情的关键。 他们要下到裂缝里面去。 而且,下到裂缝中去也是现在唯一的路了,除非再走一遍之前的路。 白雪从布袋中掏出了一捆绳子,这捆绳子不是特别粗,承重也不是特别大,如果剧烈摇晃,或者被尖锐的石块摩擦之后,很有可能会断掉,最开始拿这捆绳子也并不是用来吊人的,但是现在,他们只剩下了这捆长绳子了。 绳子一共十米左右,抛去绑在身上的和绑在外面固定物上的长度,可以下滑的长度也就是八米左右。 而峡谷裂缝的深度应该不止十米,那剩下的那几米怎么办? 跳下去吗?还是攀岩攀下去? 粉无常没有想太多,他只知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绝处必逢生。 他将绳子绑在腰上,匕首拔出,也绑在腰上,随时准备应对紧急情况,然后将手电筒咬在嘴里,同时解开了左手手腕上的麻绳,对着白雪点了点头,就将双脚下到了裂缝中。 “有什么事,就用力晃绳子,我就拉你上来。”白雪趴在裂缝前说道。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粉无常拿下手电筒,安慰白雪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要是真会出事,我们早就死了,不会一直活到现在,说明老天还有使命让我们去完成,所以,我们不会轻易死掉的。” 白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其实很清楚,就算是粉无常在下面遇到了危险,凭借她自己的那点力气,根本拉不上来他,更别提给予帮助了。 粉无常重新咬住手电筒,将自己的身子彻底放进了裂缝中。 白雪只能在边上静静等待着,祈祷粉无常平安无事,顺利到达谷底。 粉无常下去了两分钟了。 白雪趴在裂缝前,往下看去,只能看到一个闪光点, 有光点就好,说明还在往下爬。 白雪本来想喊叫一声的,但一来怕分散粉无常的注意力,二来也怕招来什么奇怪的生物,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喊出来。 又是两分钟过去了。 白雪看到那个光点还在裂缝中闪烁着,绳子依旧绷得很紧。 难道他被卡住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白雪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一只手握着绳子,另外一只手拿着手电筒,朝里面照去,照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照到。 她又想喊叫,几次声音都到嘴巴里面了,还是被她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她不能帮倒忙。 又等了一分多钟。 终于,绳子晃了晃,接着连晃了三下,频率不高,但是幅度很大,这是他们定下的暗号,代表粉无常已经下到谷底了。 白雪有点奇怪,粉无常为什么不喊一声呢,难道是怕招来什么东西吗?倒是也有这个可能,既然粉无常没喊叫,白雪就更不敢喊叫了。 她用力晃动了一下绳子,代表自己也开始准备往下爬了。 十几秒钟之后,她看到灯光在里面闪烁了两下,她开始往上拉绳子。 绳子大段大段地被拉上来。 拉到最后一段的时候,竟然发现末端绑着那条粗麻绳,也就是曾经联接粉无常和白雪手腕的那条麻绳,两米左右的长度,也还是有点用的。 白雪将绳子绑在自己腰上,口中衔着手电筒,刚要往下爬,才发现布袋还在上面,她又爬上去,将布袋背在身上,布袋不是很重,也就是几斤的样子,但里面东西很多,关键时候说不定会很有用,所以,她不想将其丢弃在这。 她紧抓着绳子,尽量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分散到双脚上,用双脚找各种各样凸出在外面的着力点,这样不至于让绳子承受太多的重量。 往下攀爬了一会之后,她就大汗淋漓了,在洞中横向穿行和这样拴着绳子爬行是完全两个概念,前者只需要腿部力量,而后者不仅需要腿部力量,更需要手臂的力量,甚至腰腹力量都不可或缺。 她手臂酸软,握着绳子的手指都已经发红肿胀,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磨破皮。 她只能停下来休息,如果不休息的话,很可能一个手滑,直接掉下去,或者力气不足,脱手都是有可能的。 又艰难地爬了一会,低头去看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了,底下黑乎乎的,连晃动着的灯光都没有了,更不知道粉无常还有没有在那里。 她想要喊叫,可是却不敢喊。 她只能继续往下爬。 往下爬了一会,她忽然发现墙壁上出现了一些下陷的凹槽,这凹槽可以用来放脚,放进去之后,手臂上承受的重量就没有那么大了。 就这样休息一会下行一会,将近二十分钟之后,她终于爬到了绳子的末尾。 绳子绷紧了。 可是下面依旧黑乎乎的。 这次她不想叫也得叫了,她压低嗓子,朝下面喊了一声:“粉无常……” 声音在洞中穿梭盘旋,虽然不大,但是却经久不息,一直在响。 就在回音还没有彻底消失的时候,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吱吱喳喳的声音,好像是牙齿啃噬木头的那种声音。 白雪的头皮一下子就麻了,这声音离她很近,好像就在她的头顶上。 她缩了缩脖子,然后抬起头往上一照。 头上有几双圆溜溜的紫黑色眼睛正盯着她看,吓得她尖叫一声,双手霎时便从岩石上脱落,绳子在空中摆荡了起来,将她的身体在洞内摆的左右摇晃。 白雪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受到头顶上的几双豆子大小的黑眼睛的惊吓,再加上悬在半空的紧张感和失重感,让她忍不住大声尖叫了起来。 她尖叫的声音在洞中飞翔着,往各个方向飞去,像是一群被惊飞的小鸟,四散逃离。 “吱吱吱吱!”头顶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雪手中的手电筒在胡乱地照着,随着她身体的摆动忽左忽右,不经意间,光柱再次照到了头顶上。 她再次看到了那一双双的紫黑色小眼睛。 此时,它们正盯着空中的那条紧绷着的绳子,几张尖尖的嘴巴已经咬住了绳子,正在用力撕磨。 “不要!”白雪大叫一声,随手抓起了岩壁上的一块石头就扔了上去,可是往上扔石头毕竟不是往下扔,扔出去的石头,只升高了一米不到的距离,还没等砸到那些奇怪的生物,便迅速掉了下来,砸在了她自己的肩膀上。 还好速度不是很快,只是造成了一点皮外伤,但饶是如此,还是将白雪吓的不轻,当她看到那石头从空中跳下来,反而朝自己砸下来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要被石头活活砸死了。 也就在这时,绳子忽然传来“啪!”地一声。 白雪一听就知道是其中一股绳子崩断了。 她低头望去,什么都看不清。 抬头望去,只看到一群奇怪的生物正在用牙齿撕磨着绳子,看起来很快就会磨断。 但她有点奇怪,这些生物好像跟她们最初遇到的那些像是老鼠一样牙尖嘴利的生物不一样,它们的牙齿仿似非常短,而且,目光也没有那么凶狠。 也就在这时,又是“啪!”地一声响传来,第二股绳子断了。 这条绳子,是三股绳子拧在一起的,三股都是细绳,两股断了之后,另外那股根本无法承担白雪的身体重量,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第三股绳子断了。 白雪尖叫一声,身子开始急速下落! 第275章 化险为夷 绳子被一群长得像是老鼠,但却没有老鼠那么锋利牙齿的生物,用几乎是无齿的嘴巴硬生生磨断了两股,最后一股绳子不堪白雪的身体重量,直接崩断。 没有任何保护的白雪从空中坠落而下。 从开始坠落的时候,她就开始呼喊了起来,她嘶声大叫,再也不想压抑自己,都快要死了,还管他会不会招来更多奇怪的东西,她的喊叫声在幽闭的洞中显得异常响亮,估计就算是那些陷入沉睡中的生物们都可能被吵醒了。 在一边喊叫的同时,白雪还不停地奋力挥舞着自己的手臂,踢踏着自己的双脚,试图在空中抓到些什么,或者勾住些什么,以此来缓解下坠的速度。 她掰掉了好几块小石头,也踢掉了好几块石头,可是这都没什么用,她依旧不停地往下坠落。 她很奇怪,为什么粉无常没有一点回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回应,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死了,或者晕了。 还有一个问题也令他感到非常奇怪,那就是为什么这个洞这么深,她已经拽着绳子往下爬了十米左右的深度了,按理说应该差不多了,毕竟他们之前曾经拿着小石头扔下来试探过,也就是六七秒的样子,石头就落到底了,传来当地一声脆响。 可是,现在,她却还没落到底。 这些所有的念头都在极短的时间内闪过白雪的脑海,也就是两秒的时间不到。 紧接着,她的右手抓到了一块什么东西,并不像是石头,反而像是什么枯木枝之类的东西,一抓之下,那个东西立马传来啪嚓一声响,直接折断了,虽然没有抓住,但这一下却缓解了她下降的速度,同时,她余光发现四周的环境似乎发生了变化,洞壁不再那么狭窄,变得开阔了许多。 也就在这一转念之间,她的身体触到了什么东西。 她以为自己落地了,以为自己要死了,在这一瞬间,脑中竟然完全没有闪过什么象征意义的场景,什么过往的回忆,什么感动的瞬间,统统都没有。 她的脑子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落地了。 她感到了一丝疼痛,奇怪的是,这疼痛并不是那种骨头折断头破血流的痛,而是一种麻酥酥的痛,好像一块磨刀布在身上擦过一样,唰地疼了一下,但紧接着,她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窒息的环境当中。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并没有直接落在地面上,而是落在了一处缓冲地带,这缓冲带有可能是沼泽之类的什么东西,反正没有将她直接摔死,而是帮她卸掉了很多的冲击力。 她在窒息中挣扎,速度越来越慢,双手双脚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施展不开,紧接着,她就感觉到,围绕在她身边的四周的东西好像是细细的沙子,这些沙子还是流动的那种,当她掉在沙子上的时候,那些沙子可能恰好在流动,而她直接就被卷了进去。 但正是这些流动着的细沙救了她的命,如果没有这些细沙的话,她估计都被摔成烂泥了。 她努力地呼吸着,可是却根本呼吸不到太多的空气,缺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她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丧失之前,她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忽然出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一股大力传来,将她硬生生从身陷的泥沙中拽了出来。 “噗!” 刚刚透出一口气的她,想要用力呼吸,却吸进去一鼻子一口的沙子,只能一口将其喷了出来。 这些沙子正好喷在她面前一个人的脸上。 那个人正是粉无常。 白雪连着吐了好几口沙子之后,呼吸终于调整了过来,她望着脸上还有沙子残渣的粉无常,有气无力地躺在了石壁上,环顾四周之后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粉无常耸了耸肩道,然后指了指右边的一处像是瀑布一样但流动的却不是水,而是细沙的地方说道,“你看那,刚刚你就是从那流了下来,我也是,我下来的时候用匕首勾住了石壁,在沙子中攀爬了半天,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忽然从沙子里滚了出来,滚进了这里,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九死一生的巧合,看来上天确实不想让我们死。” 白雪看着右边滚滚而落的沙子,吃惊不已,那些沙子像是火车一样,从甬道中窜过,其实它们并不是直着向下降落的,而是斜向下的。 白雪忽然觉得这些沙子可能会不停地在某个圆形的环形甬道中循环流动,沙子的开始部分就像是火车头,带着这些沙子一轮一轮地跑过…… 她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谬,急忙摇了摇头,将其抛却。 过了一会之后,沙子流过的速度变慢了,变稀少了,逐渐地,沙子没有了,右边有成了一个甬道口。 而他们现在所呆的地方像是一间密室一样,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右边一个出口,好像是专门为了躲避那些流沙而弄出来的一样。 “这里真的是太奇怪了……”白雪还是用力喘息,显然刚才的一番空中坠落和沙中窒息让她依旧心有余悸,即使是氧气足够了,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多吸一点,毕竟刚刚那种缺氧然后濒临死亡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想起来就浑身难受。 “确实奇怪。”粉无常道,“又是暗河,又是峡谷,又是流沙的,这些东西要是放在外面也就罢了,但它们却全都在一座山体内,这就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了,反正我是完全理解不了。” 白雪再次深吸一口气,同时将双手插进头发中,梳理了几次,将头发里的沙子全部弄出来,沙子落在地上,她撇了一眼,发现有些奇怪,然后她便捡起几粒沙子,放在掌心中,仔细观察着。 “这些沙子,好像并不是普通的沙子……”白雪说道,“好像比正常的沙子要软一些……对了,是要软一些,要不然我们掉下来被沙子卷进去不可能不会受伤的,这些沙子,像是米粒一样……” “等等!”粉无常猛地站起身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在洞中来回走动着,因为洞里空间狭窄,他刚走两步就要立马折回,所以他只能在原地不停地转圈,转了五六圈之后,他还没有想起是怎么回事,反而将自己转晕了,脑子一阵迷糊,差点跌倒在地。 他一只手扶着石壁,另外一只手用力敲打额头,又倒着转了五六圈之后,情况才好转了一些。 “你这是怎么了?”白雪看着粉无常的异常举动不由地问道,她生怕粉无常被闷出个神经病啥的。 “这些东西……可能并不是为了困住我们的,也不是专门设计的陷阱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粉无常眉头紧锁地道,“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粉无常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给某种生活在洞中的生物提供的食物。” “等等……可是这些东西虽然不是沙子,可是却跟沙子没什么区别了,都已经硬的不能再硬了,只不过是没有菱角而已……”白雪捡起一颗米粒大小的沙子用牙齿咬了一下,完全咬不动,比石头还硬,而且味道有些古怪,咸咸的,有点像海盐。 “我的意思是,它们其实并不是现在的食物,而是以前的食物,或者说是很久之前的食物,但是随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食物逐渐风化,或者是发生了别的什么变化,总之经年累月地,它们最后变成了跟石头一样坚硬的东西。”粉无常一边转圈,一边说道,“我猜测,这里可能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跟这座山有关,跟里面的河有关,跟那条峡谷裂缝有关,更跟这些像是谷物的坚硬颗粒有关……” 白雪站起了身子,拍落掉身下的一些沙颗粒,冷静而客观地说道:“可我们还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粉无常用力捶打了一下墙壁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自从进入这山洞以来,一直险象环生,但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仿似如有神助一般,你觉得这事正常吗?” 白雪摇头:“的确不大正常,但如果硬要说是巧合和运气的话,也能说得过去。” 粉无常提高音量,不知为何,情绪竟然忽然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他挥舞着拳头,来回走动着,嘴巴里面念念有词,但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白雪看着有些害怕,也有些着急,她走上前去,抚摸着粉无常的后背道:“你压力也别太大了,慢慢来,我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走了这么远了,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肯定能找到真相的,我们需要点耐心……” 不提耐心还好,一提耐心,粉无常的变得更加激动了起来,脸色都发红了。 粉无常有些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陡然间身子靠在了墙壁上,缓慢下滑,最后坐倒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脑袋,脑袋插在双腿间,吼间发出一声声低吼声。 “你怎么了……”白雪蹲在粉无常的身边,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粉无常的声音从双脚间传来,“我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觉得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真相,永远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太弱小了,完全无法跟这些东西对抗……我可能临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又为什么死……” 白雪轻叹了一口气,她能理解粉无常的这种感受,他就是心态崩溃了,所有的事情全都与他预先想好的完全不一样,但每次又都给他留下一线机会,引着他继续往前走,这样的情况最开始的几次可能会感觉很好,但久而久之就会陷入一种无能为力却又根本无法解脱的恶性循环当中,无法自拔。 “我何尝没有过这样的感受……”白雪说道,“可是,我一直在心中跟自己说,任何一件事情,都会有终结的,不管需要等待多久,总会终结的,在等待的过程中,有可能我们先死掉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不管怎样,我们始终都要去做,只有做,才能将机会抓在自己手里,不然只能任由机会溜走,那真相就真的永无揭晓之日了。” 粉无常依旧埋着头,焦躁地抓着头发,吼间发出沉闷压抑的低吼声。 白雪张开嘴,还要再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 忽然间,粉无常骤然抬起了头来。 白雪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粉无常便一把抱住了她—— 第276章 洞中的清朝士兵 粉无常抱住了白雪。 抱得有点突然,白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好在粉无常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只是紧紧抱住了白雪而已。 白雪的手臂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她听见粉无常似乎正在她的怀中低声抽泣,她能体会到粉无常此时的内心感受,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伤心,这么难过,只是因为过往的这些事情全部积压到了一起,在这一瞬间爆发,让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忽然间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其实只是需要好好发泄一下。 看着粉无常这样的状态,白雪想要说几句什么话安慰一下,但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粉无常才缓缓松开了白雪,抬起头来,望着白雪,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刚才,对不起……” “没事。”白雪笑了笑道,“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能够相互支持,相互鼓励了。” 白雪的这句话让粉无常有点感动,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且不管白雪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至少他们经历过的那些事情,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非同一般。 他相信白雪不会介意的。 他擦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朝白雪伸出了手。 白雪握住了他的手,粉无常将白雪从地上拉起来,说道:“走吧,继续走吧,我们的路还有很长。” 白雪道:“当然,也可以很短,说不定下一秒就发现什么了,所以——”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不要灰心。” 接着,两人相视而笑,同时朝着对方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了秘洞,沿着那条流过“沙子”的甬道往前穿行,“沙子”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流到了哪里去了,甬道变得异常低矮,两人几乎是趴在地上,往前爬行。 爬行了一段时间之后,甬道才变得高了起来。 他们站立行走,又走了很久的路,粉无常现在有点害怕再看到那条峡谷裂缝,如果这样都能再绕回去一圈的话,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好在这一次没有返回原地,他们还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应该已经是很深的地下了,有一些地下水穿行而过,水不深,但是冰凉异常,而且看起来非常清澈,恰好两人都渴了,就捧了几口水来喝。 喝完之后,两人顿时就觉得肚子疼了起来,看来还是不能乱喝水啊。 这下两人没有了办法,只能解开手上的麻绳,各自找一个隐秘的角落,发泄肚中的不满。 粉无常最先解决完了,他从角落中出来之后,本来想喊一声白雪的名字,但一想到白雪正在干那种事情呢,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喊出口。 他在原地度着步子,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往那方面去想,可是,不想去想,但偏偏控制不住。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白雪已经去了比自己多了一倍的时间,竟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当时白雪离去的方向喊了一声:“白雪,你还好吗?!”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回音在甬道中盘旋回荡,像是有很多个人他躲在四周的洞壁上,与他呼应。 粉无常又加大音量叫了两声,整个甬道中都是他的回音了,就算是白雪在一公里之外的地方,也能听得到了。 “白雪!”粉无常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声喊叫了起来。 还是没有回应。 他往前跑了两步,忽然想到如果白雪回来找不到他的话反而更麻烦,于是又回到了原地继续喊叫着白雪的名字。 直到他喊的自己嗓子都哑了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白雪不会出现了,她一定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他不管不顾地朝前跑去,跑到每一处石壁的角落中,甚至用鼻子不停地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他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忽然间,他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地面上好像有一个布袋子,那应该就是白雪背着的那个袋子,他快步跑了上去,眼看那个布袋子越来越近,忽然间,他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直接摔倒在地。 他就地翻了一个滚,正要爬起来的时候,忽然身下的泥土松动了一下,还没等到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身子便陷了下去。 他急速坠落,脑中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重新触到了地面。 地面有水,他的身体和水面撞击,发出“啪!”地一声响,溅起了很高的水花。 他翻身从水中钻出的同时,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块头巾,浅绿色的头巾,他急忙将其捡起,一看之下,就确定这头巾肯定是白雪的无疑。 他在齐膝深的水中一阵摸索,像是摸鱼一样摸着白雪,让他失望又有点惊喜的是,他没有摸到白雪。 失望是因为还是没发现白雪的身影,惊喜则是因为如果他摸到白雪,那么则证明白雪已经被淹死了。 他从积水中踏出,迅速抬头望去,空中有一个孔洞,很小,不像是他掉下来的孔洞,难道说上面的那个地方是一块小沼泽,直接将他拉进了这里面? 他左右看了一眼,右边有一条通道,但不远处就出现了拐弯,左边也有一条通道,通道笔直,手电筒的光亮能够照到五米左右的距离,再远处就只能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看到一些大致的东西了。 他低下头去,观察着地上的脚印,左边没有脚印,右边有一排明显的脚印,看脚印的样子,应该正是白雪的。 他激动地笑了起来。 但很快,他就发现,在白雪脚印的前方不远处,还有一排脚印,这排脚印非常稀疏,而且脚印奇大,比白雪的几乎大了一倍,看起来跟他们在峡谷裂缝外面看到的那对脚印相似,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亦或是同一种生物的。 粉无常觉得,拥有这么一双大脚的人,要么就是巨人,要么就不是人。 他原本想要开口喊叫白雪的,现在不敢喊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握着匕首,贴着石壁边缘,弯腰躬身,快步前行。 拐过了那道弯之后,灯光一闪,他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前面移动着。 他本能地张嘴喊叫,以为那是白雪,但幸亏只喊出了一个音符,他迅速直觉到那个黑乎乎的影子不论是从高度还是宽度上来看,都不应该是白雪。 他闭紧嘴巴,关掉手电筒,紧贴墙壁,凝神细听。 前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靠听觉来判断周围有什么东西,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双手扶墙,慢慢往前挪动脚步。 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有点受不了这种极限的黑暗了,他悄悄打开了手电筒,用手掌按住手电筒的光柱,只露出一条缝隙,不让光亮显得太亮。 他看清了一些,但却并未发现那个身影。 他继续前行,发现前方的地面似乎有些不同。 这时候,他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哐啷啷的声响,像是锁链晃动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吱吱的叫声,那像是老鼠的叫声,但又不大像,没有老鼠那种阴狠的劲头,反而带着一丝欢快。 粉无常有点迷惑。 他深吸一口气,关掉手电筒,再次凝神细听,除了这些似有若无的声音之外,别的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还在想着刚刚那个黑乎乎的影子。 记忆中的影像变得模糊了起来,但某些细节却被无限放大,他忽然想起来,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后背上似乎有一个大大的“兵”字。 他迅速想到了村长说的那个清朝的官兵,头皮霎时一麻,难道说,刚刚那个影子正是那个从河神洞中被背出来,然后又偷偷跑回去的士兵? 他咽了一口唾沫,咽唾沫的声音在此时听来都出奇地响亮,吓得他额头上都开始冒汗珠了。 忽然间,他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由远及近,速度很快。 他猛地睁大眼睛,感觉到那股气味已经逼近到了他的身前。 一种铜锈的臭味,混杂着血腥味。 不知哪里出现了一丁点的光亮,他看见自己的前方多了一面墙,就在他的正前方,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 那面墙壁的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猩红字体:兵! 他吓得浑身一哆嗦,不小心按开了手电筒的开关。 灯光骤然亮起,照亮了前方,也照亮了那堵凭空出现在粉无常身前的墙壁。 他的手在发抖。 光柱慢慢上移。 他的目光也跟着上移。 他看到了一副宽大的肩膀,看到了一根粗壮的脖子。 接着,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青色的脸,面无表情,目光阴沉。 “啊!”粉无常尖叫一声,不管过去的时候,霍见归跟他说多少次,想要克服本能的恐惧,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让恐惧自然而然地发生,但是不要因为恐惧本身而去恐惧。 现在,那些理论,那些遇到紧急情况时候应该做的事情全都想不起来了,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尖叫声,甚至连跑都跑不动了,因为腿肚子都已经软了。 这种突然间的近距离恐惧足以让任何人吓尿裤子,粉无常没有被吓尿裤子,已经是多次训练之后才有的显著成果了。 尖叫过后的粉无常本能地抓起石壁上的一块石头,砸向面前高大的士兵。 “砰!”地一声,石头砸在士兵的肩膀上,粉无常虽然尽量举高石头,尽量想砸中士兵的脑袋,可是那士兵实在是太高了,他根本就砸不到,而且,这时候他的力道和准度都拿捏的不好,砸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石头砸中士兵的肩膀之后,那士兵纹丝不动,真的就如同一面墙壁一般。 看见士兵一动不动,粉无常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一丁点,他想到了跑,这时候的腿肚子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他扶着墙壁,矮下身子,就准备从旁边跑开,可谁知他不跑还好,刚跑了两步,那士兵骤然转身,大长胳膊猛地一伸,一把抓住了粉无常的胳膊, 这一抓之力无比巨大,仿似手指都嵌进了粉无常的皮肉里。 粉无常痛叫一声,霎时感觉半条胳膊已经废了。 高大士兵抓住粉无常,轻轻一提,直接将粉无常凌空提起,接着,转过身去,往前连跨三大步,每一步都足足有两米远的距离,接着,他用力一甩,将粉无常径直甩了出去。 粉无常的身体在空中飞行——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飞行了,但这还是第一次,他被人用这种扔出去的方式飞行。 而且,他有种预感,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危险了。 第277章 能不能完成(上) 深夜,蓝眼实验室。 一群研究人员已经整整奋战了48个小时,眼看着又一个黎明即将到来,新的一天很快就要开始,也很快就会结束。 所有人都有些慌了。 截止到今天,距离梁书夜在会议中定下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 作为拯救派最重要的研究室,正是这批人发现了那两条超脱现有科学体系之外的黄线,同时与另外一个世界中的某种生物建立起了联系,并进行了沟通。 尽管沟通的过程一波三折,而且笔仙功能也是时灵时不灵的,但所有人都相信,他们距离最后的研究结果已经不远了。 可是,“不远了”是一个很微妙的词汇,它可以是三五天,也可以是好几个月,甚至是好几年。 这有点像是碰运气,而且,三五天的概率非常小非常小,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为什么梁书夜明明知道这件事几乎不可能成功,却还一口肯定,五天之后,出最后结果呢? 是他的脑子坏掉了吗? 还是,他别有目的? 此时的梁书夜正坐在蓝眼实验室的私密小会议室中,外面那些研究人员还在马不停蹄地研究着那两条黄线,并且偶尔试验一下笔仙功能,看看能不能再问出点什么东西来。 外面的十几个研究院的眼圈已经黑的堪比大熊猫了,他们的身体早已严重透支,随时都有猝死的危险,可是,他们不能停歇,在如此紧要关头停下来,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以自杀的方式告诉上头的人,自己是真的干不动也不想干了,另外一种就是被上头的人杀死。 相比于以上两种有些不甘心的死亡方式,他们宁可累到猝死,至少那样家里人还可以得到很大一笔抚恤金,大到他们家族三代都会富到流油。 为子孙后代谋福利,至少从家族使命的角度听上去,还像那么回事。 会议室内灯光昏黄。 圆桌前有四张椅子,梁书夜坐在最里面那张椅子上,那是唯一一张皮质的扶手椅,另外三张椅子都是普通的工作椅。 梁书夜的对面,坐着蓝眼实验室的负责人,人体生物学家赵思成,此时,他的双眼瞪得很大,眼神中带着一种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感,不过看他那发黑的脸色,不知道这股兴奋感还能持续多久。 坐在赵思成左手边上的是一个女人,四十多岁,脸色憔悴,双眼中布满血丝,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休息过了,她便是空间物理学家郑燕,算是赵思成的左膀右臂。 坐在赵思成右手边上的则是生物能量学家丁仁,丁仁的右眼中那块黄斑愈发明显了,时不时地闪烁着古怪的光芒,这个老头算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了,将近六十岁了。 丁仁虽然年纪最大,但是他的精神却是这里最好的,不仅面色红润,而且双眼炯炯有神,不过就是那只右眼,让人看起来不是很舒服,在灯光昏暗,或者在阴暗地方的时候,那只右眼更是会闪过黄光,异常吓人。 这个老头不知是吃了什么抗衰老的药物,亦或是什么别的能够延年益寿的东西,总之他看起来仿似是这里面最年轻的。 当然,也与他所研究的东西本身就很玄乎有关,他研究的是能量,一个专注于研究人体能量的人,多多少少会懂一些从别的人身上,或者别的生物身上获得能量的方法吧。 梁书夜的身后,站着两个人,两个全都是他的心腹,其中一个较为年长,做事沉稳,但有时候稳的太过头的,反而就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他便是郑大年。 在郑大年的右手边,站着年轻气盛的周川,两人俱是神色凝重地盯着桌前的几个人,其中郑大年的右手始终放在胸前的上衣口袋中。 周川则更是直接,索性露出了腰间的枪托。 这两个人既是梁书夜的助手,又是他的保镖,其中郑大年更是在早些年梁书夜争夺拯救派首脑的混战中,替梁书夜挡过子弹。 而周川则是郑大年最为信任也最为器重的人,两人相互配合,这两年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大的事故,梁书夜从来都很放心,即使在堕落派如此嚣张的危机状况之下,他依旧没有太过担忧自己的人身安全,正是因为有他们两个人。 郑大年和周川两人都有着出色的个人经历,在很多地方历练过自己出生入死的能力,其中当属郑大年最为耀眼,但好汉不提当年勇,两人现在都是一心一意保护梁书夜的安全。 而且,因为经常跟在梁书夜身边,几乎寸步不离,耳濡目染地也接触了黑粒子工程,在很多时候,都听到了较为机密的对话,虽然两人表面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而梁书夜也从来没有刻意避开他们,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也让两人更加死心塌地跟着梁书夜。 会议室内静的出奇,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一两声较大的呼吸声,不知是谁发出来的。 在过去的两天,梁书夜每一天都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到实验室,问面前的三个人同样一个问题。 “能不能完成?” 这便是梁书夜的问题。 不知道要做什么,不知道要做成什么样,甚至不知道结果到底如何,只问能不能,而且,时间已经定死,是五天。 昨天,五天变成了四天。 今天,四天,变成了三天。 梁书夜轻轻敲打了一下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声脆响打破了寂静,但是也仅限于此。 接下来,每过两秒钟左右,梁书夜就轻轻敲打一下桌面。 三分钟过去了,梁书夜整整敲打了一百次。 “首脑……”赵思成忽然抬起头来,望向梁书夜的手指头,眉头紧皱道,“可以不敲了吗?我的头有点疼……好像要炸了一样……” 梁书夜猛地停了下来,低声叫了一句:“赵思成!” 赵思成一愣,抬起眼睛,目光从桌面移到梁书夜的脸上。 梁书夜双目炯炯地盯着他。 “当,当,当——” 梁书夜又开始有节奏地敲打桌面了。 赵思成感觉自己脑袋发晕,视线涣散,呼吸紊乱,好像吃了蒙汗药。 旁边的郑燕猛地掐了一把赵思成的大腿,赵思成大腿一弹,撞到了桌面,猛地清醒了过来。 赵思成长吁一口气,看了一眼梁书夜,这才真正想起来,梁书夜这个老家伙,不仅是他们的首脑,有着超强的谋略和极深的城府,还有一手神乎其神的催眠技能,毕竟,梁书夜已经在催眠学术圈子里纵横了几十年了,随便露一手,就够他受的。 刚刚,赵思成就差点着了道了,在他来看,梁书夜试图催眠别人,是一种本能的反映,他籍由这种方式,让他的人毫无保留地忠诚和臣服于他。 赵思成咽了一口唾沫,悄悄望了一眼郑燕,其实她刚才必要那么做的,被梁书夜短暂催眠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多一次少一次,没啥区别。 梁书夜显然早已看到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了。 他轻咳了一声,两只手同时放在桌上,翘起几根指头,看起来像是正在弹钢琴一样。 他一边弹着虚拟中的空气钢琴,一边扫视着赵思成和郑燕这两人,双眼眯着,脸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第278章 能不能完成(下) 梁书夜双手放在桌面,伸出十指,在空中虚弹,如同弹钢琴一般。 他一边谈,一边仔细观察对面的三个人,赵思成,郑燕,和丁仁。 对面的三个人,座位间隔是一样的,但是赵思成和郑燕之间,明显要更近一些,因为他们两人的身体都是本能地靠向对方,而丁仁,则像一个局外人。 梁书夜由此判断,赵思成和郑燕之间的关系,绝不仅仅是同事那么简单。 他笑了笑,继续弹着空气钢琴,脸上露出了沉醉般的表情。 这样的状态,让对面的赵思成和郑燕有些害怕,他们甚至连怕什么都没有弄明白,只是感觉一种害怕的情绪从心底油然而生,迅速传遍了全身。 两个人不由地靠的更近了,肩膀都快要贴在一起了。 身体不会撒谎。 梁书夜转而望向丁仁,恰好丁仁正在盯着他看,两人目光一接触,丁仁立马移开了。 梁书夜紧盯着丁仁的右眼看,那只黄斑右眼闪烁着离奇古怪的光芒,有点像是猫的眼睛,他想起了在地下会议室中看到的那段堕落派的录像,录像中有个神奇的高科技仪器,名字叫做猫眼,他觉得丁仁的这只黄斑右眼有猫眼的潜质…… 黄斑右眼猛地闪烁了一下。 梁书夜将目光移开了,一个研究人体能量的老头,有点像古时候研究长生不老药的道士,他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观点到底有没有用,到底有多少用,还未可知。 梁书夜深吸一口气,目光从三个人脸上又迅速扫了一遍。 这三个人便是蓝眼实验室最关键的三个人物了,未来五天,不,还剩下三天,他们能研究出什么样的结果,能将结果研究到什么程度,全靠这三个人。 牛皮是梁书夜自己吹下的,但是兑现,却需要这三个人来。 当然,如果他们兑现不了,倒霉的可不仅仅是自己。 如果时间到了之后,真的没有兑现承诺,梁书夜因此被革职的话,那他们则会因此丧命,如果梁书夜因此丧命的话,那他们则可能会被株连九族。 梁书夜不怕。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在赌。 用他这条大半部分身子都已经埋进土里的老命,来换一辈子的心愿实现。 他的心愿可不仅仅是钱,可不仅仅是为后代子孙谋取福利。 他的心愿更为宏大,也更为壮观,他的脑海中,装着全人类。 任重道远。 他想到了这个词语,同时为自己从十几年前就已经树立的宏大目标而感到深深的震撼,即使他已经震撼了自己十几年,但是每次想起来,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拯救派…… 黑粒子工程…… 这不恰恰是为自己准备的吗,简直可以说是量身打造的。 上头的人在利用他实现他们的目标,而他则正好利用他们手中的资源和能力,实现他自己的目标。 各取所需。 梁书夜很佩服自己,三年前,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宏伟目标很可能实现不了的时候,黑粒子工程找上了他。 天意,这一切绝对是天意。 现在,天意即将再次庇佑他。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下内心生出的一股子躁动不安的情绪,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了,这样的情绪像是毒瘾患者的毒瘾犯了,想要迫切地吸毒一样。 他的嘴角颤抖了两下,十指快速翻动,敲打着空气中的虚拟钢琴键。 他抬起头,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三个人脸上,观察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琢磨着他们眼神中的情绪波动。 “当!”地一声,梁书夜猛地敲打了一下桌面,这骤然出现的一声显然将面前的三个人吓了一跳,他们齐齐地抬起头来,瞳孔放大了一些,紧张的情绪一闪而逝,迅速被掩盖。 “能完成吗?” 梁书夜再次问了一遍,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三次。 过去的两天,每天一次,今天是第三天的开始,也就是第三次,时间也只剩下了三天。 梁书夜有个习惯,同一个问题,他绝对不会问第四次。 事不过三。 他的目光锐利的吓人,紧盯着赵思成。 赵思成看着他,嘴唇动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大腿上又被郑燕掐了一下。 赵思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很显然,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回答三遍一样的答案,那样无异于告诉梁书夜,你可以把我拿掉了。 前两遍,赵思成都是反问了一句:“首脑,你说的是完成什么东西?” 是啊,梁书夜连完成什么都没有说,只给了一个时间,然后问能完成吗? 鬼才知道他到底想完成什么! 可是,赵思成不能这么说,也不能再反问一次。 能完成吗? 赵思成在脑中思量着。 毫无疑问,梁书夜希望听到的答案是:能! 可是,自己连完成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时间还剩下了三天。 这件事万万不能就这么草率地答应,他了解梁书夜的城府,这件事,只会失败,不会成功,既然梁书夜不说是什么事情,那他也索性不问是什么事情,直接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看他怎么做。 他决定冒险一试,他猛地站起身,说:“不——” “能!” 郑燕也同时站了起来,她看到了梁书夜身后的周川已经拔出了一半的枪支。 赵思成也看到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真是太莽撞了,冷汗从额头上嗖地一下冒了出来,他缓缓坐下,低下了头去。 “能——”梁书夜声音低沉,“还是,不能?” “能!” 赵思成和郑燕同时说。 “那就好。”梁书夜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样的答案,要是提前两天说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梁书夜站了起来,伸展了下手臂,一副闲情逸致的模样,还打了一个哈气,懒洋洋地道:“那好,我三天后的早上来验收结果,不要让我失望哦。” 赵思成和郑燕同时站起,低着头,没有说话。 周川将枪重新插进腰间。 郑大年紧绷着的肌肉也松弛了下去。 梁书夜迈开步子,缓慢走向了门口,边走边道:“思成啊,你儿子本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还不错,放心,他会考个好大学的,我保证。” 赵思成浑身一抖,差点跌倒,被郑燕一把拉住。 梁书夜笑着离去。 赵思成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扭头望向郑燕:“我们究竟……要完成什么?”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问题。” “那你还说能?” “不能……也得能!” 赵思成长吁一口气,微微闭眼,然后睁开眼,望向了右边越坐越远,甚至都快要离开桌子范围的,且几乎已经被众人遗忘了的丁仁。 赵思成问道:“老丁……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丁仁抬起头来,黄斑右眼闪烁了一下,往常一直凝重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声音轻的让人感觉不真实,他缓缓说道:“我想我可能知道,但你们想不想听,愿不愿意听,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279章 一个结果 梁书夜走了,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满意地离开,剩下会议室中的赵思成,郑燕和丁仁,三人对梁书夜那个问题展开了讨论。 梁书夜的问题是:能不能完成? 他们给的答案是:能。 现在他们要针对这个“能”字,赋予其真正的意义。 梁书夜究竟想要完成什么? 赵思成不知道,郑燕也不知道,唯有丁仁,能猜透其中一二。 面对赵思成和郑燕焦急的目光,丁仁故意没有直接说,而是闭上了嘴巴,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好像是在闭目沉思什么东西,当然,他的双眼并没有彻底闭上。 “你倒是快点说啊……”赵思成等的心急火燎地问道。 “是啊,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了,就算我们全都不睡觉,研究时间也只剩下了72个小时,换算成分钟的话,是4320分钟,时间不等人,就在刚刚我们等着你的说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分钟,你知道两分钟对我们的意义是什么吗?!”郑燕脸色发红,瞪大眼睛,看起来比赵思成还要着急。 其实,赵思成着急的是他的儿子,他现在关心他儿子的人身安全,胜过关心项目到底会在这72个小时里搞出什么名堂来,他很清楚,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们能搞出什么来呢? 相比赵思成,郑燕的过度焦急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郑燕虽然四十多岁了,但依旧是单身,上无父母,下午儿孙,而且也不是项目负责人,即使三天后没有交出让梁书夜满意的结果,对她,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伤害,最多要了她的性命。 当然,她所焦急的另外一个原因,可能正是因为赵思成,这其中牵扯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纠结,外人只道他们关系不同寻常,其实谁也不知内情为何。 丁仁当然多多少知道一二的,毕竟,在过去的一段时间路,他最大的兴趣就是观察这两个人了,那时候,他在技术上的作用已经不大,被赵思成看成是边缘人物,也没什么存在感,所以,他才有大量时间琢磨蓝眼实验室中众人的心理活动。 这种琢磨,于丁仁来说,颇有趣味性,他不像梁书夜那种具有超强的控制欲,时不时地就要利用催眠术控制你一下,就算是正常聊天中都要有所控制,丁仁琢磨他们的心理,纯粹地出于一种畸形的心理偷窥状态, 当然,这种心理的畸形,是一种渐变的过程,丁仁自己或许有所察觉,但其实并没有真正地认识,反正自从他喝了骨灰茶之后,不管是看人,还是看物,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微妙,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在赵思成和郑燕询问了两遍之后,郑燕已经从凳子上站起来,发火要离开的时候,丁仁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沉声道:“容我先问两位几个问题,可以吗?” 郑燕刚要发作,被赵思成一把拉住,率先说道:“好,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丁仁问道:“我们蓝眼实验室所研究的东西,最终是想要得到什么要的结果?” “他们想要研究灵魂状态,最初,我们先要寻找一个灵魂,通过研究死人,观测和研究活人变成死人的整个过程,看看能不能发现人死后是不是有所谓的灵魂状态。”赵思成一口气说完之后,望着丁仁,“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干嘛又问?” “好,非常好,我们就是研究人死后的状态的。”轻吸一口气道,“那么,我们现在知道,人死后到底有没有灵魂状态了吗?” “就在半个月前,我们在某个活体试验标本中,发现了两条黄色光线,它们与现有科学体系完全不同,而且,能够展示神迹,我们觉得,那两条黄色光线,很有可能便是人类灵魂状态的变种,如果灵魂状态是一间大房子,那这两条光线可能是房子内的茶几——管中窥豹,由这两条黄色光线,或许可以彻底研究出真正的灵魂状态,但是,那需要时间……而且,还需要一些运气,不,是很大的运气……”赵思成说着说着,自己也逐渐陷入了沉思当中,他仿似从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中,揣摩出了一些有用且敏感的信息,但是一时之间并未完全理清楚是什么样的信息。 听完之后,丁仁说道:“好,很好,非常好,赵组长对我们蓝眼实验室的研究历程简直太熟悉了,连我也佩服。” “行了,废话还是少说点吧。”郑燕有些忍不住了,大声道,“你要是真的有想法,就抓紧说,没有的话,就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就在刚刚,已经过去了十分钟的时间,你可知这十分钟对我们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别着急,三天时间你能研究出个啥,就算是化验一坨大便,都要两三天,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量梁首脑到底想要什么,我们对症下药,才能事半功倍。” 丁仁一边说着话,一边望向郑燕,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这笑容再配上他的那双黄斑右眼,便愈加显得诡异离奇,看的郑燕心中一冷,转而偏过头去,不去看他的眼睛。 “那你倒是有话直说啊。”赵思成问道,他的耐心也快要被消磨掉了,最主要的是,现在他的脑子里完全都是他儿子的模样,根本没法静下心来思考。 “我再问你们一个问题。”丁仁略微停顿之后道,“你们觉得,梁书夜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因为……”赵思成道,“他想让我们猜,或者是……” 郑燕忽然道:“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赵思成猛地扭头,望向郑燕,眼神中的意思似乎是在询问郑燕: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丁仁笑了笑道:“赵组长,你看吧,你的研究能力确实很强,但是揣摩别人心理的能力,却还不如你的手下。” 赵思成扭回头来,望着丁仁:“你的意思是……” “没错。”丁仁说,“梁书夜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啥,但是他很清楚上头想要啥,也知道咱们有啥。” “我要被绕晕了……”赵思成捂着自己的脑袋。 “他想让我们背锅。”郑燕道,她的脸色凝重的有点吓人,像是乌云蔽日的天空,即将来一场倾盆雷暴雨。 赵思成再次扭头,望向郑燕,他的脑袋就这样在郑燕和丁仁之间扭过来扭过去,好像一个拨浪鼓一样。 “不。”丁仁否定了郑燕的说法,沉声道,“梁书夜没有必要让我们背锅,而且,如果单单是背锅的话,他完全可以跟我们说一个他想要的结果,并强迫我们答应,你们知道的,他有很多种方法让我们答应他的要求,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反而不好让我们背锅,最关键的是,梁书夜并不是这么一个小格局的人,他想的,比我们都远。” 郑燕正了正脸色,望了一眼丁仁,但她实在不想看他那只黄斑右眼,所以又迅速扭开了。 “那他到底是什么个意思……”赵思成心烦意乱地问道,一边用脚踢着凳子,一边焦虑地在桌前走来走去。 “其实吧,梁书夜,想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丁仁一字一句地道。 “是啊,我们就是在讨论,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啊……只要只有了,我们才好调整对策的嘛!”赵思成一脚在凳子上,这一脚踢的太重了,痛的他呲牙咧嘴。 “你还没明白吗?”丁仁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赵思成扭过头去,望向郑燕,郑燕脸色凝重,紧闭嘴唇,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郑燕那里没有得到什么暗示和支持,赵思成再次扭过头来,望向丁仁:“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梁书夜要的是,一个结果。”丁仁道,“一个结果!” “结果?” “是的。” 赵思成眉头紧皱,刚张开嘴要询问,忽然间,他仿似明白了什么,猛地一拍桌面道:“难道是……那个东西?” 郑燕几乎在同时轻呼出声,又迅速闭上了嘴巴。 丁仁笑了笑道:“有时候最后的东西,反而便是我们最初的东西。有句老话不是说的好嘛,不忘初心,放得始终。” 郑燕眉头紧皱,张开嘴,欲言又止。 赵思成来回走动着,自言自语般地道:“如果是那样的话……等等,要不我们可以将现在的那两个东西,跟最开始我们研究的那个东西相互结合起来……” 受到了丁仁的启发,赵思成的思绪也终于回来,将注意力从担忧儿子生命安危上面转到了目前的困局当中。 他一边快步在会议室内走动着,一边嘴中喃喃自语,外人根本听不清楚他嘴巴里说的是什么东西,但看他那紧张兮兮一本正经的模样,便知道他肯定想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赵思成的思路终于被打开了。 丁仁坐在凳子上,眯起眼睛,望着赵思成,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容,黄斑右眼又闪烁了起来。 郑燕走到赵思成身边,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赵思成微微一愣之后,脸上再次出现了恍然大悟般的表情,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微微仰头,望向空中,良久之后,他忽然轻吸了一口气道:“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郑燕面色凝重,双眼中一闪而过紧张和惊惧的目光。 丁仁笑而不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们最开始的那些研究结果到底是什么,毕竟,那时的他还没有被边缘化,在团队中也有很重的分量和话语权,人体生物能学也在当时的研究中起到很大的作用。 但是,后面,为了加快研究进度,打破原有的僵局,他们在副宗主的要求下,彻底改变了研究方向,这才有了那两条离奇的黄色光线。 如果将最开始的研究结果和这两条黄色光线有机结合到一起,说不定可以做出点什么新鲜玩意。 丁仁的心中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计划,这个计划如果实现的话,他的毕生追求将会更进一步。 丁仁笑着笑着,那只黄斑右眼再次闪烁了一下。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神迹了,他心里想。 第280章 追逐地心(上) 樊道明坐镇地下挖掘指挥室。 两天两夜,四十八个小时,他只睡了两个小时,还是直接趴在办公桌上睡着的,剩下的四十六个小时,他基本上全程保持着高度的清醒,这对于一个将近六十岁高龄的老人来说,实属难得。 作为堕落派的首脑,两天前,他曾在那次黑粒子工程阶段性会议室上,定下了五天之约,五天之后,他将带着自己所在的挖掘工程的最终结果,去参与最后一次的集体会议。 毫无疑问,那一次的会议,必然将会直接决定黑粒子工程整个的成败与否,也将影响到他自己的毕生追求和人生目标能否实现。 即使四十六个小时昼夜不停地工作,樊道明的那只独眼中,依旧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像是一头倔强而又强壮的老公牛,在生命的暮年里,依旧想要采摘明艳的花朵,品尝芬芳的果实。 樊道明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挖掘工程虽然在不久之前,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直接一举进入第四阶段,下到了五十万米的深度,可是,那并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越是往下,情况越是复杂,有些东西,根本不是他们这支挖掘队伍能够应付的了的,并不说他们的队伍实力不行,就算是将全天下所有能力最强的挖掘相关人员全都叫来,让他们悉数听从命令和指挥,依旧无法搞定地下几十万米所遇到的情况。 任何人都解决不了,因为,那根本不是人力,或者是现有科学技术手段能够解决的。 人们将更多的时间和研究放在了天上,研究速度更快的航天器,探究范围更广的探测器,研究几万光年,甚至几十万光年之外的浩淼宇宙,却不曾真正研究过地下几万米所蕴藏着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古老相传,地球的地心中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但谁也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世界,所以,万亿年间,人类都没有真正搞清楚地心到底有什么,而且,按照现在各个国家对地下挖掘的重视程度来看,就算是再往后几千年,上万年,等太阳都快要爆炸了,人类对地心的认识,可能也就是万分之一都不到,连九牛一毛都不足。 樊道明跟大部分都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从孩童时代就已经有所展现。 小学语文课上,语文老师问全班同学,你们的理想是什么,有好几个孩子说,他们的理想是上天,还是小孩子的他们充分表现出了对天空的兴趣和热爱。 那时的樊道明就说出了一个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答案。 语文老师问樊道明:“你对什么感兴趣啊,你希望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啊?” 樊道明沉思良久,他那张充满稚气的小脸因为这种如同大人们的深沉思考而显得有些古怪,有些格格不入,连语文老师都感到有些奇怪,就在语文老师准备让樊道明坐下的时候,樊道明终于说话了。 他说:“我对地下感兴趣。” 然后,他又说:“我想去地底下看看。” 当时还算是比较年轻,比较前卫的语文老师并未因为樊道明这与众不同的兴趣爱好和理想而嘲笑他,而是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语文老师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去一个很深的洞中去参观对吗?” 樊道明又想了好一会,然后才摇头说道:“不是一般的洞,我想去很深,很深的地底下。” “你为什么对地下感兴趣呢?”语文老师问。 这一次,樊道明并未过多思考,直接道:“我觉得地下,很神秘。” “除此之外呢?” 樊道明:“它在吸引着我……” 这段对话,他记得无比清楚,就在刚刚,他睡着的那两个小时里,他还梦到了面目模糊的语文老师正在课堂上询问自己这些话。 小小年纪的樊道明就展现出了对于地底世界的浓烈兴趣,这个兴趣爱好即使在他选择了心理学,成为了心理学教授之后,依旧没有丝毫的减弱。 心理学给他带来了稳定的工作和丰厚的收入,但他真正喜欢的,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对于地下的研究。 人们只知道樊道明在心理学上的造诣非常深厚,殊不知,他对于地质的研究,对于地心的琢磨,甚至比大部分地质学家和地理学家都要更加专业,知道的也更多。 也正是因此,樊道明才能够从众多地质学专家中脱颖而出,成为黑粒子工程地心挖掘勘探工程的主要负责人。 当然,在成为堕落派首脑的过程中,他自身的心理学造诣在其中也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樊道明是心理学界中对于地质研究最出色的人,同时,他也是地质学界中对心理学研究最深的人。 这样一个人,简直就是堕落派首脑的最佳人选。 他如愿以偿了,他终于可以借助着黑粒子工程巨大的人力资源和金钱资源来圆自己小时候的梦想了。 这两年以来,他每天的睡觉时间都非常少,全都扑在项目上了,甚至有些时候,他还要亲力亲为,毕竟,他是真的对此感兴趣。 当挖掘深度突破了万米之后,他曾兴奋的三天没睡着。 当挖掘深度突破十万米之后,他兴奋的胃痉挛都犯了,连饭都吃不下了。 不吃饭不睡觉的他精神头甚至比吃饭睡觉的时候更加饱满。 樊道明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光靠意志力,不吃饭不睡觉,只靠喝点水,就可以存活很长时间的人,当然,也跟他快六十岁高龄,本身也消耗不了太多能量有关。 现在,距离他的梦想目标越来越近了。 地心到底有什么?! 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有另外一个世界?有另外一种人类? 樊道明不知道,他只知道地底下有东西在吸引着他,在召唤着他,他经常做梦的时候,都能感觉自己的灵魂穿透了地面,进入地底,一直到达地心。 在那里他见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他们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可以在任一维度的空间中不借助外力停留,可以头朝下脚朝上地吃饭喝水,可以将眼睛拿出来擦洗干净之后再装上去。 那个世界,充满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神奇。 截止到现在,挖掘工程已经挖到五十万米了,这已经是一个可以彪炳青史的深度了,如果这个项目能够最终公布于世的话,他的名字很可能会刻在人类历史的墓碑上,受到后代人的垂青和仰慕。 但是,樊道明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这仅仅只是一部分,他的心在更远的地方,远的在外人看来已经超脱现实,但在他自己看来,却是极有可能实现的。 他希望到达地心! 如果自己的肉体没法到达,那就让自己的灵魂到达! 如果自己的灵魂没法到达,那,他只能让整个地球来牵就他了……反正,不论如何,在有生之年,他一定要见到地球的最深处到底有什么东西,不然他死不瞑目。 现在,距离最后的结果时间已经只剩下了三天。 五天前,在黑粒子工程阶段性目标的总结会议上,他曾许下承诺,五天之后,拿到最终结果。 这是他鲁莽的决定吗?是一时兴起的行为吗,就是想要跟拯救派争个高下? 显然不是,早在会议开始之前,樊道明就已经决定了。 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黑粒子项目临近尾声,不管最终的结局如何,这个浩大的项目都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与其让上头人主动让他停止,还不如掌握主动权,利用这段时间,冲击一下最终的结局。 破釜沉舟,能不能成,就看这最后五天了。 能成,则死而无憾。 如果不能成的话…… “嘿嘿……”樊道明忽然阴笑了起来,原本阴沉的脸忽然变得有些狰狞,他低声自语,“舟都破了,谁还能到达彼岸呢?” 密室内光线阴暗,樊道明的独眼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些激进,有些狂热。 门铃声响起,将樊道明已经飞到天际的思绪拉了回来。 “进来。”他轻吸了一口气说道。 厚重的特制门打开,一个穿着厚重服装的人走了进来,进来后,门迅速自动关上。 这人拉开厚重服装,服装自动缩成一团,像是降落伞一样,挂在背后。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挖掘项目具体进度的负责人罗悠。 此时的他,脸上正挂着那标志性的笑容。 自从半个月之前,秦朗的脑袋爆掉,他担任了负责人之后,他的脸上就一直挂着这样神秘而诡异的笑容。 第281章 追逐地心(下) 黑粒子项目地下挖掘部分的总负责人是樊道明,具体挖掘执行负责人之前是小矮人秦朗,秦朗的脑袋爆掉之后,罗悠自然而然便坐上了秦朗之前的职位。 当然,这都是罗悠自己争取来了。 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罗悠的进步有目共睹,他的变化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之前的罗悠是一个技术型人才,虽然也负责调度一些技术人才的具体工作安排,但在管理上并没有太多的经验,而且他根本就不会管理。 但是,自从秦朗死后,他如同进化了一般,在管理上无师自通,将所有工作人员安排的井井有条,项目进度也是有条不紊,让所有人全都大跌眼镜。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罗悠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和说话方式都变了很多。 之前的他实诚,直接,还有些木讷,拥有大部分只管埋头干,不管抬头看的技术人员特有的性格特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现在,他圆滑世故,脸上时常挂着看不透的笑容,说话的时候也是云淡风轻胸有成竹,任何事情只要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带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这源于他内心强大的自信。 相比之前,他的情商提高了不止三个档次。 同样的,他的智商似乎也获得了增长,之前他就已经是出类拔萃的聪明人了,现在,则可以说是聪明绝顶了。 任何问题,只要他看上一眼,立马就会得出结论,要么即刻执行,要么在某一个时间点执行,他总是能够下达最佳的指令,一次还好,多次之后,不得不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惊呼此人可能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 一切都从那个神奇的猫眼开始。 同时,也是从那个猫眼能够观测道的奇怪的地下生物开始。 罗悠的改变可能是主动的,是他活了大半辈子之后,忽然间开窍了,所以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迅速突飞猛进,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动的,是由外力影响导致,甚至可能是被外力完全控制所致。 但不管怎样,只要罗悠对挖掘工程有利,只要他能够给所有人带来正确的决策,能够让所有人看得见实质性的进度,谁都不会管他到底是使用了什么方法。 人们只看结果,背后的原因,没人愿意去过多关注。 樊道明同样不想去关注这件事背后的原因。 他才不管罗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是被那个猫眼搞的,还是被地底那个神奇生物搞的,他只管结果。 越是到现在这个关键时间,他越是只关注结果。 所以,秦朗的死,他才没有过多追究,其实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秦朗的死,绝对与罗悠有着莫大的关系。 樊道明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罗悠,表情平静,目光冷淡。 罗悠脸上挂着笑,自从那件事之后,他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笑。 这是温和的笑,自信的笑。 不得不说,樊道明其实有点讨厌这样的笑容。 但是,现在,并不是讨论这笑容讨不讨厌的时候,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讨论。 “樊首脑——”罗悠微微弯腰,说道,“有什么事吗?” “罗指导。”樊道明充分给了罗悠在身份上的尊重,没有直呼其名便是最好的证据,“你知道的,我们只剩下三天了。” “我知道。”罗悠说。 “第一天的时候,你跟我说第二天会给我一个准确答案。第二天的时候,你说第三天会给我一个准确答案。”樊道明轻敲桌面,“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 罗悠默不作声,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在此情此景之下,这笑容看着有些莫名的诡异。 樊道明沉声道:“答案,带来了吗?” 罗悠慢悠悠地道:“没带来。” 樊道明一愣,不得不说,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而且,罗悠说的云淡风轻,好像理所应当,更是让樊道明直接呆愣住了。 樊道明极力克制内心的怒意,但还是忍不住表现了出来,他目光锐利地盯着罗悠,心中暗道:看来,这个家伙也不能留了,还是要老夫亲自上阵才能行啊! 就在樊道明下定决心要除掉罗悠的时候,罗悠忽然笑道:“不是我没带来,是因为我根本带不来。所以,只能麻烦樊首脑跟我一起去看一下了。” “看什么?!”樊道明的怒意还没有完全消除,而且,他一点都不喜欢罗悠说话的方式,绕来绕去的,好像在故意卖关子,而且带着一种故意看樊道明反应的意思。 “我们已经找到方法和规律了。”罗悠笑着说。 “什么方法和规律?”樊道明生硬地问道。 “解释起来很麻烦也很复杂,如果樊首脑有时间的话,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一看,我保证你看完之后,就会明白一切——”罗悠声音缓慢,说话的时候,双眼直直地盯着樊道明,又让樊道明感到一阵不爽。 樊道明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能乱了情绪,尤其是此刻时刻,不过这个罗悠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算了,这件事过后,必然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的脸上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这样一想,樊道明的心里就舒服多了。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面色恢复如常,语气也不那么生硬了,充分展示出了作为首脑人物该有的强大的情绪调节能力,他直视着罗悠的双眼,说道:“你确定能行?” 罗悠笑道:“确定,百分百确定。” 樊道明的嘴角悄然扭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罗悠了,甚至都有些掩饰不住那种厌恶了,尤其是罗悠的表情和说话的方式。 樊道明沉声道:“要是不行呢?” 罗悠笑道:“我的脑袋就是最好的承诺。” 樊道明阴声笑了笑道:“怕是你一个人的脑袋根本不够,你全家的脑袋加在一起还差不多。” 罗悠依旧笑着道:“那就用我全家的脑袋做承诺。” 樊道明猛地拍了一下桌面,站起身子:“那还等什么,走吧!” 罗悠侧身让开一个身位,弯腰伸手:“樊首脑,请。” 樊道明踏步往前,当他走到门前的时候,厚重的特质门轰然一声打开,门外两侧站着两个人,一个人站在右侧,是顾长春,面色凝重,双手抱胸,一看樊道明出来之后,立马弯腰欠身,脸上浮现出恭敬的神色。 顾长春是樊道明的贴身保镖,同样也是他的得力助手,与梁书夜身侧跟着的郑大年身份相差无几。 门的左侧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长发,扎着辫子,梳在脑后,脸色白皙,神情冷漠,双眼中带着一股恨意,仿似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与她有仇一般。 这个女孩正是樊道明的养女,雨墨。 雨墨看见樊道明出来之后,面色和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微微抿了一下嘴唇,随即将目光望向远处。 从雨墨的站立姿势和身上展现出来的气场来看,这个女孩很有可能经历过专门的特殊训练,当然具体是训练的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 樊道明踏步往前,顾长春和雨墨分站两侧,紧随其后。 罗悠双手交织,放在小腹前,面色淡定,嘴角含笑,跟在樊道明身后。 在低矮的甬道中左右穿行了一段时间之后,罗悠快步往前,赶在樊道明前面,走到了一道低矮的特制门前面。 罗悠用手掌放在虚拟门镜上,打开特制门之后,站在门外,说道:“樊首脑,麻烦换下衣服,我们现在就去地下。” 樊道明微微吃了一惊,他以为在这里就可以看,没想到还要去地下,可这里都已经是上万米深度了,还要去哪,总不能去最深的地方吧? 樊道明临进门之前,随口问道:“去多深的地下?” 罗悠低声道:“二十万米。” 樊道明眉头一皱,他还从没去过这么深的地下呢,而且,他记得最深的一个中转服务站是在十万米的地方,二十万米还是他们半个月前才勘探到的深度,哪里有什么中转站,只有一条半米不到的坑洞,而且还是弯弯曲曲的那种,随时可能坍塌。 樊道明扭头望向罗悠道:“那里有中转站?” 罗悠笑道:“就在昨天,我们才刚刚建立了一个,就是为了观测最终的结果,这也是为什么我前两天没有给你答案的最主要原因。” 樊道明眉头紧皱,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在二十万米的深度建立中转站,这件事他竟然不知道,这个罗悠胆子不小,要是自己追究下去,罗悠很有可能是一个擅自行事的罪过……不过且看看他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吧…… 樊道明深吸一口气,压制下心底的情绪反应,问道:“那么深的地方,怎么建的中转站?” 罗悠道:“其实不算是中转站,只能算是一个观测站,里面无法容纳大型机器,只有十立方米左右的空间,其实就是个扩大版的稳定坑洞,但是有了这个坑洞,我们就可以从这个地方进行更进一步的观测了,效果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我们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说到有意思的东西之后,罗悠就立马闭上了嘴巴。 樊道明也懒得多问,等会他看了之后,如果发现没有意思的话,他就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也没有自知之明的罗悠了。 一行人全部换好了衣服之后,罗悠打开电梯,他们先后走了进去。 电梯摇晃了几下,开始下行。 樊道明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回头看了一眼顾长春,对着顾长春使了一个颜色,顾长春点了点头,挺直腰杆,将右手插进了胸前口袋中。 樊道明又看了一眼雨墨,雨墨也点了点头,她将两只手都插进了口袋中,全神戒备。 罗悠站在顾长春和雨墨中间,玻璃罩后面的脸,神态自若,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电梯继续下行—— 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第282章 射向地心 电梯足足下行了十几分钟,对任何人来说,这种在禁闭空间中的下降都是一种煎熬,况且还是在这么深的地底,身上穿着笨重的特制服装。 当然,如果没有这些特制服装的话,他们分分钟就会被极高的压强和温度挤压和融化成粉末。 在下行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出去换了一次全新的服装,这一次的服装比上一次的看起来要薄一些,但却要重很多。 另外几个人穿在身上都没什么感觉,只不过是多增加了几斤的重量而已,但在樊道明身上就不仅仅是几斤的重量那么简单了,压的他腰肢都差点弯了下去,他的年纪毕竟大了,体力和年轻人没法比。 顾长春急忙伸出了右手,樊道明按住他的手臂,将顾长春的右手当成拐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电梯继续下行。 这一次的下行过程颇为惊险,中间有数次电梯传来剧烈摇晃声,头顶的板子似乎要断裂一般,有奇怪的液体从缝隙中流进来,幸好那些液体流进来的不多,而且随着电梯的继续下行,液体逐渐固化,变成了黑乎乎的固体,这些固体很快又变成了全新的液体,然后迅速汽化,不见踪影。 越是往下,情况越是复杂,就算是最专业的地质学家,都无法掌握真正的规律。 地底下的物质转化过程与地面上的完全不同,有时候固体直接转化为气体,有时候气体和液体的状态同时存在,两者又在一瞬间变为固体。 地底的东西,匪夷所思,绝不仅仅是因为强大压强和压力以及温度的缘故,很可能在地底下还有另外一种影响周围环境的因素,是除了压强,压力和温度之外的东西,只不过地面上没有而已,现有科学体系也完全无法测量。 电梯又下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来到了地下挖掘工程中的最后一个大型中转站,这个中转站还是在一年多前建立的,也就是挖掘到十万深度的时候建立的,那之后的一年里,大部分的挖掘技术人员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这个中转站中度过的。 那段黑暗的时光,是他们异常难熬的一段时间。 在这个中转站有着很多的研究人员,以及大部分的高端机器。 他们突破五十万米深度里程碑,也是在这里完成的。 罗悠干掉秦朗,成为挖掘执行负责人,也是在这里完成的。 这里,在众多的研究人员看来,是一个有点神奇的地方,众多的奇迹在这里上演,让他们都有些感到不可思议。 整个中转站都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所以在这个中转站中,大家可以不用穿特殊服饰,直接在这里吃饭喝水睡觉,生活在这里,完全没有一点问题。 只要克服了地下的环境问题,这里,便可以成为他们的第二个家园。 樊道明来过这里几次,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因为这里实在太深了,光是坐电梯下来,都要半个多小时,有时候电梯还会经常出现小故障,一等就是半天,更甚者电梯直接出现大的故障,导致人直接死亡的事件也不少,所以但凡下来的研究人员,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不会随便上去的。 樊道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上一个大型中转站里坐镇指挥,因为有各种隐藏视频监控的缘故,所以跟亲临现场差距不大,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发现罗悠和秦朗之间的事情了。 下到这么深的地方,樊道明的身体有些不大适应,他一直紧握着顾长春的胳膊,期间雨墨拿出一瓶药物,给樊道明吃了两颗,樊道明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他们在中转站停留了一小段时间,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基本上是罗悠领着樊道明去各个重要的地方参观,顺便见见这里的研究人员们。 其实,樊道明根本就不想参观和走访的,可是,已经到了这么深的地方,来都来了,不看看实在是过不去,让那些没日没夜一年都没上过地面,没见过太阳的研究人员来说,心理上多少有些不平衡,觉得上头的人不重视自己,说不定工作卖力程度就会大打折扣。 走访完了之后,他们换上了全新的服饰,从头到脚,被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包裹了起来,然后外面又套上了一件衣服。 这两件衣服穿在身上,反倒比之前的那一件还要轻许多,而且,活动也方便了很多,看来,这件衣服是他们最新研究出来的,就是为了从这里下到更深的地下而准备的。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罗悠领着他们进入了一条甬道当中,在甬道的尽头,有一个像是子弹头一样的东西,跟汽车差不多大小。 同时跟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研究人员,这个人便是罗悠的助手,是他最近这段时间重点提拨的心腹人员,名叫杨子。 杨子之前差点被秦朗开掉,但在罗悠的鼓励和信任之下,现在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一名真正的得力助手了。 在子弹头一样的机器前面,罗悠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对樊道明道:“这个地心探测器目前最多只能容纳四个人,你看你留他们两个中的哪个在上面等着?” 樊道明反问道:“为什么你要带一个人下去,如果他不下去,不是刚好吗?” 罗悠笑道:“樊首脑,你这不是难为我嘛,我带他下去是帮我调试仪器的,我一个人没法独立完成。” 樊道明盯了杨子一眼,这个年轻人倒是不卑不吭,并未表现出很害怕樊道明的样子,这让樊道明又是一阵不爽,他同样不喜欢这个家伙,看起来跟罗悠是一路货色。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下内心的情绪波动,不知为何,今天自从和罗悠见了面之后,他内心的情绪总是波动一直比较大,这在往常是很少出现的。 当他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就开始有意识地在每一个细节上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这个罗悠,看起来确实比之前变化了太多,尤其是他那双暗含笑意的眼睛,深处似乎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樊道明真的是越来越不喜欢他了,要不是情况紧急,他现在就想立马将他拿掉,再给他安上一个谋杀的罪名,让他九泉之下和秦朗去捉对厮杀,光是想想就觉得肯定是一出好戏。 正在樊道明胡思乱想之际,顾长春贴在了樊道明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樊道明凝重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默默点了点头。 顾长春又走到雨墨身旁,低声对雨墨说了几句话,雨墨也是默默点了点头。 随后,樊道明望向罗悠,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墨儿跟我下去吧。” 罗悠脸上带笑,点了点头。 站在一侧的杨子面无表情走到子弹头前面,打开子弹头顶上的一个盖子,从里面拉出一条梯子。 梯子缓缓展开,撑在了地面上。 罗悠道:“樊首脑,请吧。” 顾长春一直站在樊道明身侧,此时忽然抢前一步,挡在樊道明身前,似乎是在给樊道明整理衣服,同时弯腰在樊道明耳边说着什么。 短暂的低声交流之后,顾长春闪到一侧,樊道明踏步往前,雨墨紧随其后。 沿着梯子上到子弹头里面之后,发现里面果然只有四个座位,虽然空间并不算太小,跟一辆小轿车差不多,但里面有很多的器械占据的大部分的空间,而且,四周有很多的网格状的东西,稍有不慎,就会碰到,一碰到,那些东西就扭动一下,看起来像是一条条的蛇一样,只不过没有头,也没有尾巴。 樊道明没有多问,只不过他对这些自己都没见过的机器是什么时候研究出来的,为什么没有人报告自己,有些不满,他斜眼看了一眼罗悠,罗悠目视前方,嘴角含笑,沉默不语。 樊道明对这个家伙是越来越讨厌了,甚至用厌恶来形容都不为过,看来在秦朗死后的那段时间里,这个罗悠着实搞了一些小动作,却完全没有报告自己。 这对于有着极强控制欲的樊道明看来,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之前秦朗可是连研究院们何时吃饭,吃了什么这些细节都要完完全全上报的。 樊道明想不想知道是一回事,手下的人汇不汇报,重不重视,又是另外一回事。 要是换做秦朗这样做的话,樊道明早就打断他的腿了。 但是现在,罗悠虽然已经这么做了,而且,看起来,罗悠好像还觉得这样做是理所当然,樊道明有一肚子火,有一肚子恶毒的让罗悠死无葬身之地的主意,却没法在此时此刻发作和施展。 千言万语归为一句:罗悠有利用价值。 而且,好像还是完全无法取代的价值,至少从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樊道明早已知道,别人戴上猫眼看见的东西,跟罗悠戴上猫眼看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或许,罗悠自己的那双眼睛,才是真正的猫眼也说不定。 想到这,樊道明忽然觉得他日后一定要将罗悠的双眼挖出来才行。 座位上落下来一个透明罩一样的东西,分别罩住了四个人的身体。 随后,倒计时开启。 在即将结束的时候,罗悠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对着樊道明眨了一下眼睛。 樊道明听到一个近在耳边的声音,显然那声音是罗悠的,罗悠说:“樊首脑,希望我们一路顺风。” 樊道明轻按座位右边的一个语音按钮,想要说一句早就想好的话,念头一转,觉得没有必要告诉罗悠,便闭上了嘴巴。 樊道明轻轻摇了一下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这笑容看起来跟罗悠的似乎如出一辙。 子弹头终于启动了。 嗡嗡的声音响起,接着整个子弹仓里霎时黑了下去! “砰!”地一声响,子弹头射向了地底最深处。 一场离奇而又暗黑的地心之旅,即将开启。 第283章 畸变 子弹头探测器载着四人一路往地心深处钻去。 子弹头里面漆黑一片,外面也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像是有很多蚊虫在耳边飞舞。 樊道明感觉不大对劲,奋力睁大眼睛,用力挤了几次,却依旧什么都没有看清,只是模模糊糊看到旁边座位的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同样隐藏在玻璃罩内,应该正是罗悠。 樊道明按开了语音按钮,说道:“为什么里面这么黑?” 过了好一会,罗悠的声音才传来:“省电。” 罗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樊道明听出来了,他心中暗骂一声扯淡,他知道,相比于探测器身上链接的能量驱动装置,这点电量连九牛一毛身上的一个细菌都不到。 罗悠显然也知道自己是在扯淡,他随后说道:“其实是怕你们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吓到你们,所以我索性直接关了,等会穿过黑域之后,我就将亮度调高。” 樊道明怒声道:“里面开灯与看不看得见外面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有光亮,也可以屏蔽玻璃透视,不看外面啊,就算是没有光亮,如果外面有光,同样能看到啊!你这说法简直就是胡扯,而且,这么快的速度,就算是外面真有东西,我们也完全看不清!” 罗悠解释道:“樊首脑不要生气,你说的确实没错。可是,我们其实是不想让你看到地心发射器里面的东西。” 樊道明:“什么意思?” 罗悠笑道:“我说了你可能也不信,如果你真想看的话,我可以将里面的亮度调高,让你好好看看。” 樊道明道:“快点吧!我都要闷死了!” 随后,罗悠连着按了好几个按钮,仓内的亮度一点点升高,罗悠的声音传来:“友情提示,请大家不要发出太大声的尖叫,我们的耳麦是连在一起的。” 就在罗悠话音刚落之后,仓内的亮度已经能够达到稍微看清景物的状况了,有点像是清晨时分,太阳还没出来,但天边已经发白的那种感觉。 樊道明瞪大了眼睛,他倒要看看仓内到底有什么吓人的怪物。 在光亮稍高之后,他立马环顾四周,但并没发现什么怪物之类的东西,周围空荡荡,跟他最开始进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甚至好像还变少了许多,那些网状的像是蛇一样的东西全都没见了。 就在他正要斥责罗悠小题大做的时候,扭了一下头,却看到罗悠整个人发生了某种古怪的变化,罗悠的嘴巴张的很大,牙齿歪七八扭,舌头伸在外面,像是蛇信子一样,左右震颤,还有粘液从舌头上流下来。 樊道明吓了一跳,他以为这是罗悠在恶作剧,故意扮这样的鬼脸来吓唬自己,又或者是自己眼睛花了,看到的东西不真实。 他用力挤了几下眼睛,感觉眼窝中滴出了几滴泪水,那泪水一流出来,立马就没见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罗悠的表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但却没有变的正常,而是变的更加怪异和恐怖了。 罗悠的鼻梁弯曲,像是一条蜈蚣一样趴在他的脸上,左右扭动,眼睛巨大无比,凸出在外面,几乎就要掉出来了。 “啊!” 樊道明吓得尖叫一声,他看到那双凸出在外面的大眼睛抖动了一下,眼球里面有很多条细细长长的虫子在蠕动。 罗悠抬起手臂,堵住了耳朵,但他的耳朵有蒲扇那么大,手掌却细的像是吸管一样。 樊道明又是尖叫一声,他看到了罗悠的全身,他全身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状态,胳膊不像胳膊,腿不像是腿,只能隐约看出大致的模样,但却全都是变形状态,而且是不规则的变形,有的地方变粗,有的地方变细,有的地方凸出,有的地方内陷。 此时的罗悠看起来像是一个畸形的怪物,光是这模样走在大路上的话,估计就能吓死人。 不过樊道明毕竟也是过来人,而且本身心理学造诣深厚,尖叫了两声之后,便迅速反应了过来,他急忙深吸两口气,让理智重新回到大脑的制高点,凝神细看罗悠,才逐渐发现一些道道。 罗悠整个人发生了某种形体上的畸变,这畸变有可能是因为玻璃罩引起的,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环境因素引起的,而不是真正的身体畸变,要不然,他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 樊道明扭头望向身后,看到身后的杨子紧闭双眼,雨墨则睁着眼睛,一脸惊愕地看着樊道明,嘴巴张的很大,似乎也发出了叫声,但很快就压抑了下去。 此时的雨墨已经不是平时雨墨的模样,平时的雨墨虽然看上去整个人恨恨的,好像跟谁都有仇,但其实模样长的还算是不错,至少属于耐看型,但现在的雨墨,则完全变成了一个怪物,五官严重扭曲,甚至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了,身形更是完全走样,跟平时判若两人。 而另外一边的杨子也是完全变成了怪物模样。 就在樊道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仓内的亮度缓慢降低了下去,伴随着亮度的降低,他发现罗悠的模样似乎也正在缓慢地恢复当中,凸出的眼珠子逐渐回到了眼眶中,又细又长的舌头也变粗了许多,且正在往嘴巴里缩。 再看雨墨,也是正常了许多,至少能够看出是个女孩样子了。 樊道明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急忙低下头去,望向自己。 这一望不要紧,又把自己吓了一跳,要不是绑着安全带,就直接从座位上蹦起来了。 他看见自己的手臂变的又细又长,都能看到皮肤里面的毛细血管了,最恐怖的是,他看到自己的几根指头变成了透明的一样,他轻轻一动,那指头像是流体一样移动起来。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 也就是这时候,仓内的亮度彻底降了下去,伸手不见五指。 良久的平静之后,樊道明鼓起勇气,去触摸自己的手臂,一触之后,心中立马放松了下来,皮肤还在,手臂还在,连毛发都一根没少。 他摸了摸整体的手臂,还是之前的模样,没变粗,也没变细。 可是……刚刚是怎么回事? 心有余悸的樊道明终于按耐不住地问了出来:“罗悠,刚刚我看到的东西是真实的吗?!” 罗悠声音中带着笑意地道:“你的眼睛看到的,是真实的。” 樊道明有些吃惊地道:“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罗悠道:“其实,是你的眼睛骗了你。当然,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你的眼睛只是在完成它的工作而已,它做了它的工作,传输到大脑它所看到的画面,这一切都是正常运行的,只不过,你的视觉在舱内发生了某些变化,而这变化,便导致了你看到的东西,发生了异变。” 樊道明眉头一皱,琢磨了一会之后才道:“你的意思是,其实,我们全都很正常,只不过是我的眼睛,或者说我们所有人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不正常了?” 罗悠道:“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眼见为实。谁知道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人类模样是真实的,还是在地面上看到的模样是真实的,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樊道明冷静下来之后道:“是不是这里的某些东西能够改变我们的视网膜上的投影方式?” 罗悠道:“刚下来的时候我们也有些吃惊,也做过相应的研究,发现这里的光线在视网膜投影确实发生了改变,但却是极其轻微的改变,根本不足以让我们眼中的事物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另外,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 樊道明:“什么细节?” 罗悠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仓内的其他东西?” 樊道明眉头一皱道:“好像确实没看见……那些网状柱子都没看见……” 罗悠笑道:“是的,在这里,我们只能看到某些有生命迹象的东西,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所以,你能看到我们自己,却看不到景物,但它们却一直都在那,你伸手手的话就能摸得到。” 樊道明沉吟片刻之后道:“或许,是这里的光线原因。” 罗悠道:“除了视网膜投影焦点之外,光线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我们后来发现,这里的光线并不像地面上一样,是直线的,光线出现之后,好像被某种很特别的外力驱动,变成了弯曲的,有时候甚至直接绕过了某个物体……所以,我们才看不见……” 樊道明默然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在黑暗中用一种激动和期待的语气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或许,是这里的物质构成发生了变化。” 黑暗深处,隐隐弱弱听到一个轻缓低沉的声音念道:“黑粒子……” 第284章 地底奇观(上) 他们在黑暗中穿行。 如同子弹头一样的地心探测器在中间经历了一次加速,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而且还顺便脱落掉了探测器后半部分,只剩下了一个子弹头。 子弹头的尖端冒出数根很长的针状物,这些针状物坚硬无比,能够清除掉在路上遇到的凸出的硬物,让子弹头可以畅行无阻。 仓外很黑,仓内也很黑。 在经过了长达一个小时的地心航行之后,玻璃罩内的四人全都陷入了默契的沉默当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四周静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在这期间,樊道明数次抚摸自己的身躯,好像生怕自己的身体会忽然消失一样,幸好一切正常,只不过是温度变低了一些而已,而且摸的那种质感跟地面上完全不一样,像是在摸一块石头,硬邦邦的,没有柔软的感觉。 即时他的皮肤确实早已不复年轻时候的柔软,但至少还是块老腊肉,摸起来还是得有老腊肉的感觉吧,但现在却完全没有。 看来,在这里面,不光是光线传播的方式变了,视网膜投影焦点变了,连感知的方式也变了。 一路上,樊道明都在寻思这些事情,这让他感到既激动又兴奋,有种要接近某种一直渴求的东西的快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在之前是从未遇到过的,虽然以前的时候,他们也曾想到过在地底深处的物质会因为特殊环境而发生变化,但他们却从没有真正去体验过,都是一些推测和猜想。 探测器又往下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忽然间,探测器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左右摇摆,上下翻动,里面的几个人全都直接翻转了过来,幸好有安全带绑着,才没有出现受伤的情况。 “没事,正常的情况,应该是某种流体物质的影响所致,虽然我们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罗悠的声音传来,出奇地冷静,好像他完全不怕死一样,“你们可以想象成是坐飞机的时候,遇到的气流颠簸,很快就好了……” 话音未落,探测器忽然一个大翻转,速度奇块,所有人全都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即时是已经有过经验的杨子都控制不住大声喊叫着。 这一次,杨子的脑袋磕到了玻璃罩上,磕出了血。 樊道明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撞出了一个大包,索性他没有流血。 雨墨虽然被安全带绑着,但依旧能看出来她身形敏捷,双手一按一撤,右脚踩在玻璃罩上,将自己的身体弯成弓形,借助玻璃罩的力量,来支撑自己身体的平衡。 “大家不要慌张……”罗悠的声音再次传来,但这一次,还没等他说完,探测器又是一阵颠簸,只听咣当咣当一阵响动,罗悠的前额大力撞到了玻璃罩上,霎时就感觉一股湿热的液体从额头上涌了出来。 罗悠急忙调高仓内亮度,看到自己那已经变得畸形的手上满是红彤彤的液体,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玻璃罩内。 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从他那已经变形成为锥子一样的前额不停地往外流,经过特殊光线的照射之后,在空中形成一条红色瀑布,声势惊人。 樊道明被吓坏了,从他的视线中看去,此时的罗悠好像被人千刀万剐了一样,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流血,整个玻璃罩内成了血色汪洋。 但很快,樊道明就意识到实际情况可能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样,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下心神,按开语音按钮问道:“罗悠,你没啥事吧?” 罗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纱布,凭借着感觉,在脑袋上混乱绑了几圈,说道:“没事,没事,小伤。” 果然,绑住之后,血流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罗悠又用布子在玻璃罩内一阵擦拭,原本里面看起来如同血色汪洋一般,随着罗悠的擦拭,血色汪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玻璃罩内重新恢复了明亮,只不过还是能看出来血红色的斑点充斥在里面。 忙活了一阵之后,罗悠才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刚才都是虚惊一场,你们看到的东西都不是真实的,有的地方被放大的,有的地方被缩小了,总之,不能尽信。” 探测器还在颠簸,但相比之前已经好很多了,它的速度似乎慢下来了,而且经常一顿一顿的,好像是撞击到了一连串的阻碍物上了。 子弹头尖端的数根针状物也已经出现了弯曲,看来正是因为这些针状物的损耗,才导致探测器的不平衡。 后面的杨子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随手滑出一个虚拟荧幕,开始在上面进行各种操作。 没过一会,子弹头上的针状物忽然全部粉碎,然后新的一批针状物出现了,比之前要粗很多,也要长很多,而且,针状物的尖端也有一些二级针状物。 随后,探测器再次分离,外层躯壳纷纷脱落,如同蛇蜕皮一般。 原本半辆汽车大小的探测器现在只有自行车大小了。 里面的四个座位也完全紧挨在了一起。 经过这一次的脱落之后,整个探测器看上去更像一颗纯粹的子弹头了。 伴随着脱落的同时,探测器开始第二次加速。 这一次,速度史无前例的地快,所有人都感觉身体变重了很多,就好像一个一百斤重的秤砣忽然绑在了身上一样。 “快到了。”罗悠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仓内的光线再次暗了下去,但此时,他们却能够看到仓外的一些东西了,不知是外面有亮光的原因,还是外面那些物体本身在放光的原因。 外面的空间好像在陡然之间变宽了一些。 如果说他们之前一直是在狭窄的甬道中穿行,那么现在,则像是在公路上行驶一样。 但因为速度实在是太快,他们根本看不清四周的东西是什么。 又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只听罗悠忽然说道:“大家注意——” 话音未落,只听“翁!”地一声刺耳声响,正在思考问题的樊道明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传来一阵剧烈的嗡鸣声,樊道明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要爆炸了,他用力掰着身侧的扶手,控制不住地大声叫嚷了起来,可是声音刚刚发出,迅速消失。 很快,樊道明就感觉身子轻飘飘的,意识逐渐模糊,想要思考但大脑却根本无法转动。 四周骤然黑了下去,连仓外也黑了下去。 樊道明眼睛一闭,陷入了昏迷当中。 探测器在不停地旋转,撞击,冲刺,被荡开,似乎正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东西进行搏斗。 仓内所有人全都晕了过去。 只有子弹头一样的探测器在接近上百万米的地底下疯狂地窜来窜去,如同一头发疯了的牛,毫无目标,没有方向。 “砰!”地一声巨响。 探测器不知撞击到了什么东西上,子弹头竟然直接卡在里面,停住了。 但是,紧接着,子弹头的尾部喷出一道蓝光,在蓝光的推动之下,子弹头猛然压缩,变成一把利剑一样,往前迅速推进,前面那个东西也在用力挡住,子弹头还是被卡在中间,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小幅度地摆动着。 就在两者僵持不下的时候,只听一声爆裂声响,子弹头尖端再次脱落下一层躯壳,然后如同公牛一般往前猛然一顶,直接刺穿了那个东西! 子弹头在眨眼之间,就仿似穿越了万千米的距离,随后,速度骤然放慢,几乎都要停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樊道明迷迷糊糊地苏醒了过来。 他奋力睁开眼睛,以为什么都看不到,但却意外地看到了亮光,那亮光近在眼前,又仿似远在天边。 有个亮光忽然闪了一下,如同星星一样。 还有个亮光在朝他逼近,速度奇快无比,眨眼之间就来到了眼前,樊道明本能地抬手去挡,却发现那个光亮已经绕过了他,飞到了后面……不,看起来好像是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飞到了后面。 樊道明一阵茫然,伸出手在四周摸索片刻之后,确定自己还在子弹仓中,这才放下心来。 他用力挤了几下眼睛,望向仓外。 外面流光闪过,星星点点,数不胜数。 恍惚之间,樊道明有种感觉,他觉得自己仿似不是在地底下,而是在太空中。 外面是浩淼的宇宙,是无尽的虚空,地底下哪可能有这样的奇观。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来到了天上。 可是,他们是一直往下的,难道说,天上和地下,在某一个节点处是相通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迅速被他否定了。 看到外面广阔的空间,他脑海深处的那个潜藏很久的念头缓缓冒了出来。 或许,这正是地下的另外一个世界吧! 他昂起头来,将脸贴在玻璃罩上,奋力往外面看去。 忽然间,他看见不远处有一条银光色的条形带一样的东西,像是一条河,从很远的地方出现,然后又去往了更远的地方。 那条河仿佛还在缓慢地流动着。 樊道明一下子就震惊住了。 一个名词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银河! 可银河在天上,是一条可望不可及的宇宙星河。 而不远处这条看起来像是银河一样的特殊条形带却是在地底下。 它到底是什么呢? 是另外一条和太空对应的“银河”吗?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樊道明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不远处的那条“银河”忽然翻滚了一下,就好像平静的海面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浪头一样。 在“银河”翻滚的过程中,樊道明看到很多古怪的形象从那些放出微光的水银一样的东西里面倒映出来。 细看之下,樊道明忽然惊觉,那好像是一个个的人! 第285章 地底奇观(下) 没过一会,罗悠也醒了过来。 罗悠看了一眼外面之后,急忙调高了仓内的亮度,和樊道明四目相对之后,罗悠的嘴角扭动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但是却没能成功,他的视线越过了樊道明的脑袋,看到了仓外的浩渺天地,他一下子就呆住了,刚刚成形的笑容也僵住了。 此时,杨子和雨墨也相继苏醒了过来,两人都望向外面,杨子倒还好,雨墨则是一脸完全掩饰不住的震惊,眼睛瞪得老大,眼球几乎都要从眼眶中窜出来了,但她眼神中的恨意却没有丝毫的变淡,好像那就是她正常的眼神一样。 显然,恨,已成为她的习惯。 杨子醒来之后,就在面前迅速滑出一个虚拟荧幕,开始用手在上面点来点去,进行各种操作。 罗悠脸上的震惊很快就消逝,随后,他将视线焦点集中到樊道明脸上,终于笑了起来,他笑道:“樊首脑,恭喜了!我们成功了!” 樊道明还在看着外面的奇观,他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更是无法确定他们现在是在地底下,还是在太空中,他低声问道:“这里……是地下吗?” 罗悠点了点头,虽然樊道明并没有在看他。 随后,罗悠道:“上一次我们下来的时候,是从外面观测这里的,没想到这次我们竟然直接进来了,而且,你看见那条能量河了吗?上一次,我们只看到了一眼,而且隔的非常远,接着它就没见了,没想到这一次,不仅看到了它的完整形态,还离的这么近……我只能说,樊首脑,你的运气真的太好了!” 樊道明吃惊地问道:“可地下……为什么会这么空?” 罗悠道:“这是很深很深的地下,接近地心了,之前谁都不知道地心是空的,都自然而然地认为地下应该是实心的,现在看来,那真是一个天大而荒谬的错误。” 樊道明摇头道:“我真的不敢相信……我感觉这里更像是太空……” 罗悠笑道:“我们第一次来这里观测的时候,也是这么觉得……但显然,这里并不是太空,如果你仔细看的话,跟太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樊首脑,你应该上过太空吧,当然,我指的是外太空。” 樊道明继续摇头:“并没有……但我知道外太空是怎么回事……” 樊道明一边说着话,一边瞪大眼睛,紧盯着外面的景物。 有一条蓝色的东西拖着一条很长的尾巴从外面急速飞过,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紧接着,许多条蓝色尾巴自远处出现,像是彗星一样,在外面急速飞窜,有一条尾巴甚至直接撞到了他们的子弹仓上,但子弹仓没有丝毫晃动,依旧平稳地滑行,好像根本就没被撞到一样。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樊道明完全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甚至开始轻声呼叫了起来,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到外面忽然出现的危险。 有一道红色的光线从罗悠口中所说的那条“能量河”中生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的子弹仓射来。 樊道明以为这条红色光线跟之前那几道蓝色光线一样,都是没有实质的,但是,当红色光线逼近之后,他才看清楚,那红色光线里面,竟然隐藏着很多的红色晶块。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子弹仓直接被打了出去,眨眼间便飞出去了几十米,而且倒着翻转了好几圈,仓内的四个人全都在里面大叫了起来,杨子和罗悠再次受伤,雨墨全身成弓形,稳住身子,樊道明运气较好,只是手臂上擦破了一点皮。 子弹仓重新稳住之后,罗悠大声道:“杨子!快!拉高!” 杨子答应一声,来不及擦拭脸上的鲜血,也来不及处理伤口,迅速操作仪器,伴随着一阵剧烈嗡鸣升,子弹仓急速升高。 也就在这时,无数红色光线从“能量河”中窜出,像是一条条从河里飞出来的水蛇一样,高昂着脑袋,咬向他们。 这些红色光线中间是有很多红色晶块链接而成的。 樊道明吃惊地问道:“这些又是什么东西?” 罗悠双手用力按住扶手,深吸一口气道:“根据我们之前的研究显示,它们应该是能量河中的溢出能量,能量河的储存量是一定的,但能量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多的时候,就会溢出——你可以想象成发洪水的时候,堤坝上溅起的水花!” 樊道明望向罗悠道:“什么能量河?什么溢出能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给我解释清楚!” 罗悠深吸一口气,略微沉吟之后道:“据我们观察所得,当然没有得到验证,一切都是猜测——” 樊道明厉声道:“快说吧,别废话了!” 罗悠扭动了一下嘴角,继续道:“我们进来的这个地方,应该正是地心中的巨大空间,我们可以将其称之为地下世界,或者是地心世界,这个世界很大,不亚于我们地球表面人类世界的大小,而当前我们所在的区域,则是地心世界最边缘的地方,类比人类世界的话,便是地球的南极,或者是北极之类的,总之,非常偏远。” 樊道明眉头紧皱,显然已经陷入了沉思当中,他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隐隐约约间,感觉已经摸到点门路了,毕竟,他已经研究地下研究了那么多年了,一点就通。 樊道明看见罗悠不知为何停了下去,催促道:“你继续说啊!” 罗悠轻咳了两声之后,继续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我们所在的这个区域,是地下世界的外太空,就跟地球表面人类世界的外太空一样……樊首脑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樊道明微微一笑,这正是他刚才想到的,他沉声道:“这点我已经想到了,而且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一些,你继续说!” 罗悠犹豫良久,似乎不知该怎么说,樊道明又催促了一下,罗悠才用一种不同于之前的严肃语气道:“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猜测,不可当真,如果有某些激进,或者错误的地方,希望樊首脑能够谅解。” 樊道明点了点头,说道:“嗯,你快点说吧!” 罗悠咳嗽了两声,提高音量,沉声说道:“我们都知道,人类世界的外太空是宇宙,有一条银河——而在地心世界中的外太空里,我们猜测,则可能是地狱,在地狱里,有一条能量河,能量河里流动的,便是全人类死后的灵魂!” 樊道明没有说话,脸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写什么。 罗悠继续道:“我们目前所在的区域,有可能正是——地狱!” 罗悠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河:“而远处的那条河,有可能便是人体能量河,也就是灵魂河!” 良久之后,樊道明忽然厉喝一声:“荒谬!” 但紧接着,他就咧嘴笑了起来,嘿嘿笑道:“但是,有趣,有趣的很!”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能量河忽然剧烈波动了气流,能量河的最远端骤然起了几个很高的浪头,浪头席卷而来,整个能量河都摆荡了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坍塌。 “这下,是真的厉害了!”罗悠看着能量河中的异状说道,“我们可能中大奖了!” “什么大奖?!”樊道明问道。 “就好比我们没出海之前,海面是平静的,刚刚出海,就遇到了暴风雨!”罗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狰狞的笑意。 第286章 地狱能量河(上) 地心世界,百万米深度。 放眼望去,一片浩淼。 巨大而空旷的空间中星星点点,仿似宇宙星河一般。 远处一条类似于银河的光影条形带正在不停往外激荡着翻滚的浪头。 按照罗悠的说法,那是地狱能量河中溢出的能量,此时,它正在发洪水呢。 浪头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高,巨大的光影在空中翻滚涌动,声势骇人,极其壮丽。 樊道明都看呆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东西是不是非常危险,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浪头中的斑驳影像,从那影像中,他似乎看到了许许多多扭曲着的形象,那些形象在做着不同的事情,全部交织在一起,有点像是许多的电影片段剪辑在同一个视屏中的感觉,错落有致,各有不同。 耳边传来一个轻小的声音,将樊道明的注意力稍微从外面的宏伟场景中拉回来一些。 “义父,我觉得事情有些不正常。” 樊道明心中一凛,急忙收摄心神,发现是雨墨正在使用专属耳麦和他进行通话。 在一般情况下,雨墨都是不说话的,只有在特殊情况发生时,或者即将发生特殊情况,雨墨知道自己不得不说话的时候,才会主动说话。 雨墨说话了,就证明事情确实出现异常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异常。 樊道明首先环顾四周,看见罗悠和杨子全都还在各自座位上坐着,两人都在面前调出了一个虚拟显示屏,正在快速操作着什么,而且,两人的嘴巴似乎都在微微动弹着,看来,这两人也正在相互进行私密沟通。 樊道明按了一下耳麦,问向雨墨:“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雨墨的声音跟她的表情一样,都带着一丝恨意,她冷冷地说道:“我有一种危险的预感。” 樊道明问道:“什么危险预感,你是指外面的,还是里面的?” 雨墨沉吟片刻之后道:“里面外面都有,但首先是外面的,虽然我不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但那些东西看起来却非常反常,而且,中间我们昏迷了一段时间,我现在还没弄清楚,我们为什么会昏迷。” 樊道明轻咬了一下牙关,斜眼瞥了一眼正在忙碌着的罗悠,眉头轻皱地道:“你怀疑,是他们给我们弄昏迷的?” 雨墨沉声道:“有这种可能。” 樊道明轻摇了一下头,换了一种轻柔缓慢的语气,有点像是父亲对儿女好言相劝的那种说话方式,只听他说道:“但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受的伤比我们还要重,而且,他们全程都在疲于应付出现的意外情况,不像是早有预谋的样子。我觉得你刚刚说的那种可能的却是有,但并不大。至于外面的危险,现在我们不知道,甚至连它们是什么东西都还没搞清楚,不过,我们这次下来,就是来搞清楚的,所以,危险,肯定是有的,有句老话不是说的好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墨儿,放轻松一些,义父心里有数。” 雨墨缓缓扭过头去,望向仓外,不再言语,唯有她的双眼中射出两道愤恨的目光,证明她对有些事情还是很在乎了,而在听完樊道明的絮叨之后,她双眼中的愤恨不减反增,似乎在预兆着什么。 能量河中的浪头越来越大,而且越来越近,有的浪头从能量河中翻滚而出,像是一只巨大的气球在空中飘荡了起来,有点像是海岸涨潮时候出现的那种情况。 樊道明看到那些翻滚而出的浪头碰到空间中的蓝色光线和红色光线之后,迅速将它们吞噬掉,浪头没有变小,反而变大了一些,而且,仿似是有实质的,并不仅仅是光影。 要是让它们碰到子弹仓的话……樊道明眉头一皱,他知道确实有这种可能性,而且,从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还比较大。 不过……从之前的撞击经验来看,这个子弹仓坚固无比,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有点奇特的子弹仓到底是什么材料制造而成,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材料肯定取自于地下,说不定跟之前那个一直阻拦他们继续下挖的‘子夜’有着很大的关系,要不然不可能经受得起如此重大撞击却没有损毁。 就在樊道明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罗悠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樊首脑,等会我们会拉高探测器,然后再逼近那条能量河,做一下近距离的研究,我们这一次来,就是来观测这个东西的,既然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如此近距离地贴近,我们肯定不能放过,你说对不对?” 樊道明点了点头,就算罗悠不主动逼近那条能量河,他也会要求他那么做的,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得,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 随后,罗悠又说了几句什么,樊道明已经扭头望向仓外了,根本就没听清,反正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就对了。 没多久,子弹仓就开始升高了起来。 樊道明能够明显感觉到升高的幅度,不是因为他自身的超重体验,而是因为他观看能量河的角度之前是微微仰视,现在则几乎可以平视了。 又过了一会,他便可以完全处于平视状态了。 看来,这个子弹仓在这个空间中的运行机制已经比较成熟,甚至都可以将飞行高度控制地如此精准,樊道明的心又稍微放下来一些。 当然,樊道明之所以放下心来,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此时在他的身上,按插着数个高精密摄像头,除此之外,雨墨身上也有,也就是说,他们自从进入子弹仓之后,所说的每一句话,所作的每一件事,外面的人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樊道明相信罗悠也肯定知道这一点。 可以说,自从上次他和秦朗的事情完全曝光出来之后,罗悠就已经明白了,只要还在这个项目里面,他任何行踪肯定毫无秘密可言。 可是……有一点除外,那就是脑中的想法。 无所不在的多角度摄像头可以精准观测他们所有人的言行举止,甚至连表情和眼神都可以观测一番,用来进行揣测推理,但是,摄像头们却没法观测到一个人脑中的真实想法。 这是一块完全无法涉足的区域,也是目前为止最无法控制和最危险的区域。 只不过,上头的人们并未真正引起重视而已。 他们觉得只要控制住了这些人的言行举止,只要看到了他们的一言一行,只要掌握了他们的亲戚朋友的命脉,就可以为所欲为。 但是,有时候,事情或许并不是这么简单。 毕竟,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他的复杂不是复杂在五官长相和四肢器官,而是复杂在想法。 子弹仓继续拉高了一会之后,然后“翁!”地一声鸣响传来,整个子弹仓剧烈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樊道明只看到子弹仓后面喷出一条蓝紫色光焰,接着,嗖地一下,子弹仓射向了那条翻滚着的能量河,速度奇快无比! 望山跑死马。 能量河看着好像并不是很远,但实际当试图拉近点距离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距离能量河这么远,远的好像他们之前看到的只是能量河的冰山一角。 当他们距离逼近之后,能量河也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宽了。 之前他们看能量河像是一条正常的河流,现在,看起来则像是一个海洋那么大了,而且无边无际。 樊道明再次被震惊了! 第287章 地狱能量河(下) 能量河翻滚而来。 他们的子弹仓已经逼近能量河。 近距离地观看,更增加了一种超强的震撼感,那翻涌的能量光波就像是大海里翻腾的海浪一样,那宽阔而浩淼的能量河域就如同大海的海面一样。 在能量河中,有着无数活动着的光影,它们或在跳跃,或在翻腾,或在跑动,或在飞翔,它们就像是海洋中的鱼一样,活跃在能量河中。 从远处看的时候,能量河中的影像如同一幅幅的电影构图,近距离地看,又觉得那活生生就是一个世界里的众生相,河流的流动就是它们的时间,它们跟随着能量河的流动而过完自己的一生。 在这里面,又是它们的一次新的轮回。 樊道明看得呆了,他不知道能量河中的那些影像到底是不是真的人,它们会说话吗,它们会思考吗,它们会相互跟彼此打招呼吗?还是说,它们只是一群完全毫无意识的能量残余,只会随波逐流,别的什么也不会。 樊道明多希望前面那几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样的话,他的那些伟大抱负和愿景说不定就可以真的实现了。 子弹仓继续逼近,速度似乎变慢了许多,而且还在往后不停地摆荡着,有些不稳定,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外力的阻碍。 没过多久,就听罗悠说道:“我们在外面发现了不明能量场,这股能量场将我们往外推,我们始终无法越过它,而且,能量场的阻力越来越大了,似乎是他们发现我们了,正在将我们往外面驱逐。” 樊道明听到这种说法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说,在这个地心世界中,还有掌权者存在,还有维护这里和平和秩序的最高领袖在这里控制着局面? 难不成,还真是那在人间众人皆知的地狱阎罗? 樊道明一边想着,一边问道:“你说的能量场又是什么东西,为何在刚才的那个地方没有,在这里又忽然出现了?” 罗悠一边不停地滑动着面前的荧幕,一边说道:“我怀疑可能是那能量河的缘故,因为我们较刚刚的地方相比,只是拉进了与能量河的距离而已。” 樊道明道:“可是,目前看起来,我们距离能量河已经很近很近了,不过到底还有多远,有个具体数值没有?” 罗悠沉吟片刻之后道:“大约还有5千米左右。” 樊道明震惊道:“5千米?!你确定不是5百米,而是5千米?!” 罗悠点了点头道:“是的,从这里的仪器上来看,确实是5千米。” 樊道明望了一眼外面那条看起来好像近在咫尺的能量河,惊讶道:“你确定那仪器在这里还能用?!你自己用眼睛看一看,那能量河近在眼前,哪里像是有五千米的样子,要是现在是五千米,那之前那个地方的距离又是多少千米?” 罗悠平静地道:“之前那个地方,距离是十五千米,我们刚刚那段时间往能量河的方向飞行了十千米。” 翻樊道明冷哼一声道:“那你就给我瞪大眼睛看看,你是相信你自己亲眼看见的,还是相信你那个破仪器!” 罗悠似乎又调出来一个什么界面,他的面前陡然间变明亮了许多,但是迅速地,又变淡了,接着,他的脸上便映照出了幽蓝色的光芒,那些光芒在轻轻晃动,罗悠紧盯着银幕说道:“樊首脑,如果我跟你说,这里距离能量河确实是五千米,你觉得会有什么样的科学解释?” 樊道明想都没想就说道:“什么解释?!我的解释就是你的眼睛瞎了!” 不知为何,樊道明今天的脾气一直都很差,虽然在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且还跟自己警示了,让自己不要随随便便动情绪,但是显然,现在他又忘记了,而且,情绪的波动比之前似乎还要更厉害了。 或许是因为他终于看到了一直都在梦中梦到的东西,心情太过激动导致的吧,当然,还有一种原因就是,他非常不喜欢罗悠的说话方式,已经到了一种极其讨厌的程度,只要和罗悠连续说话超过三句,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发火,情绪也会变得焦躁不安。 这对一个资深的心理学教授,一个六十多岁阅尽人生百态的老人来说,确实有点不大正常。 但樊道明毕竟是樊道明,即使他不正常,也自然有他不正常的道理,说不定,这都是他故意演戏给罗悠去看的,就是为了让罗悠放松戒备,自己好更好地去掌控他。 罗悠对樊道明的愤怒和不敬言语并没有过多反应,他始终在紧盯着屏幕,伴随着子弹仓的左右摇晃,良久之后,他才说道:“据我们观测发现,在这里,我们人类的视觉透视似乎出现了某些变化,我们之前看远处的东西,是越往远处越小,而且是按照一定的比率在缩小,对不对?但是现在,我们看远处的东西,这个透视的比率似乎不一样了。” 樊道明眉头一皱,立马就明白了是罗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扭过头去,望向仓外,看了一会能量河之后,又看了一会从能量河中飘出来的蓝色光线和偶尔出现的红色光线,最后,他将目光聚焦到了能量河中的那些影像上。 接着,他迅速将目光移回仓内,望向身后的雨墨。 一瞬间,他就完全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就在刚刚,雨墨的形象在他的眼中忽然就变大了一些。 如果按照正常的透视结构的话,雨墨不应该是这么大的。 樊道明深吸一口气,知道肯定是这里的光线出现了问题,之前他们在下降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里,光线是扭曲的,所以看到的人也是扭曲的,然而现在,光线不扭曲了,但是却又出现了另外的问题,导致他们的视觉系统出现了变化。 那种正常透视的效果没见了。 正常的情况下,比如人类站在一栋三十层高楼上,往下看一辆轿车,可能是锅盖大小,但站在五十层楼的高楼上,往下看的话,则可能只有火柴盒大小了,这就是人类的视觉透视。 这种透视结构能够让人类在更高更远的地方,看到更多的东西,而在近距离的时候,则可以观测到某一件东西的特殊细节,这对于人类的生存来说,是一个非常关键且非常实用的功能,也是人类进化到如今依旧一直保存的一个功能。 但是现在,这个功能在这里不起作用了,或者说,所起到的作用变小了许多。 樊道明再次被深深震撼了,在这里,有许许多多已经被科学研究所证明过的东西都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变化,如果这里也有自己的科学体系的话,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的科学体系肯定跟地面上人类完全不同。 而这种不同,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光线传播的不同。 传播的方式和传播的速度,乃至传播过程中发生的种种异变,都是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原因。 “樊首脑……樊首脑……” 罗悠喊了好几声之后,才将樊道明从激烈的思考中拉回到了现实。 “怎么了?”樊道明问道。 “我刚刚说的,您理解了吗?” 樊道明嘴角扭动了一下,盯了罗悠一眼,他不喜欢罗悠说的这句话,还有说这句话的语气,好像他是高高在上的指挥家一样,有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优越感。 这样的优越感本来应该是樊道明才能享有的。 樊道明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道:“当然理解!这么简单的道理,说白了,其实就是光的传播方式与地面不同导致的——” “等等——”樊道明忽然大喊了一声,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他双眼瞪大,在刚才的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极其严峻的问题,他扭头望向外面,有些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喃喃自语。 “怎么了,樊首脑,发生什么事了?”罗悠看见樊道明陡然出现的异状,不由地问道。 樊道明用力咬了一下牙关,扭回头来,望向罗悠,然后又望了一眼雨墨和杨子,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看见外面的那些东西,你们……难没想过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罗悠替他们所有人问道。 樊道明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为什么能看见外面的东西?” “樊首脑,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实话,我没懂……”罗悠望向身后的杨子,问道,“你懂樊首脑的意思吗?” 杨子摇头,一脸茫然。 樊道明再次深吸一口气道:“我来告诉你们答案,是因为——外面有光!” “外面有光,我们有眼睛,所以就看得见了啊。”罗悠一脸淡然地道。 “所以说——”樊道明眼睛一亮道,“如果我们现在是在地底下的话,那么,光,是从哪里来的呢?!” “啊……”罗悠闻言一愣,随即用力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懊恼地道,“哎呀,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在地底下的光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或许,这里也有一个太阳,或者是类似于地球大气层外面那个太阳的东西,当然,也有可能是人造的。”樊道明忽然笑了笑道,“这里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罗悠急忙回头,对杨子道:“杨子,抓紧观测一下,这里的光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杨子点头称是,迅速忙碌了起来。 樊道明望向仓外远处足足有五千米之外,但看起来却好像只有几百米远的能量河,沉声道:“无论如何,再给我将距离拉近一点,我倒要看看,这个能量河到底有多大,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罗悠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 罗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的紧张的情绪,但是一闪即逝,随后,一抹古怪的笑意浮现在嘴角,又迅速消失不见。 第288章 更近一步 子弹仓再次剧烈摇摆了起来。 这一次,子弹仓的尾部又是喷出一条蓝色尾焰,子弹仓猛地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就如同游泳健将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向终点一样。 可是,光靠肉眼,他们根本无法分辨到底行进了多少的距离,因为在这里,由于光线传播方式的改变,导致他们眼睛的透视方式已经出现了问题。 所以,哪怕看起来他们好像仅仅行进了上百米的距离,实际上,有可能是上千米,甚至几千米。 行进了这一段距离之后,能量河的大小并没有很明显的变化,似乎还是之前的大小,但是从内部结构来看,却是已经清晰了很多。 樊道明看到能量河中的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极其立体的形象,就像是活生生的人一样,但是那些人都像是沙子组成的一样,远了看,看不出来,就像是个完整的人一样,近了看才发现,他们的身体结构当中有很多的空隙,那些沙子并不是紧密排列在一起的。 那些形象并不是在走动,更像是在流动,伴随着那些沙子的缓慢流动,他们的身体也往前流动一点。 樊道明看呆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观察一件行走着的艺术品的演示过程。 就在这时,罗悠忽然低吼了一声:“大家注意!” 话音刚落,一道红色光线急速冲来,子弹仓根本来不及躲避,被撞个正着,子弹仓剧烈摇晃了起来,并且发出一阵刺耳的报警声。 “冷却系统有损毁!”杨子的声音传来,“它直接撞到了冷却系统的外沿,冷却系统被震坏了!” “你抓紧去看一下,能不能修好?!”罗悠道,“要尽快!” 杨子答应了一声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罗指导,我现在出去应该没啥事吧?” “有事没事你出去之后不就知道了吗?!”罗悠沉声说道,“而且,即使有事,也必须有个人要出去,你觉得我们四个人里,除了你,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杨子默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就在他打开隔离透明罩之前,他说道:“刚刚我定位了外面的光源由来方向,发现光线是从东边方向射来的,当然,这里的东边也未必是真的东边,毕竟,在这里面,一共有八个方向。” 罗悠点了点头,脸色沉了沉,没有说话。 接着,杨子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隔离仓。 打开之后,竟然没啥事,他的身体没有在瞬间被挤压成气泡,也没有直接爆裂或融化,看来,子弹仓本身也是起到了很重要的保护作用。 杨子走出隔离仓之后,樊道明看着杨子慢吞吞地朝着仓尾走去,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但一时之间就没有找到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樊道明就这样一直盯着杨子看,直到杨子打开后仓底下的一个小盖子,正紧盯着那个很小却异常复杂的冷却系统查看的时候,樊道明才终于发现是哪里不正常了。 杨子的手臂随着他走路过程中的摆动而发生了某种变形,那变形不是变大和变小,而是出现了空隙,就好像他的手臂是成千上万粒的沙子组成的,而每颗沙子之间又有着一丁点的缝隙,所以,整体看起来就跟流沙一样。 这种活动的方式,跟外面能量河中的影像一模一样。 樊道明吃了一惊之后,刚要提醒杨子,又迅速闭上了嘴巴,他觉得这件事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光线问题导致的,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偏差,杨子根本就没事,自己的眼睛骗了自己,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杨子的身体正在被外面的空气或者光线肢解,而这个过程是很缓慢的,还是由于某种特殊方式才会发生的,比如杨子只是摆动着的手臂才有这种情况,别的身体部位都没看见同种情况出现。 如果是前者的话,樊道明根本就没必要去提醒。 如果是后者的话,杨子如果真的被肢解,对他来说,倒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坏处。想到这,樊道明的嘴角微微往上一瞥,脑中一个阴毒的念头浮现出来,又迅速隐没在了大脑的思绪海洋中。 杨子正在试图修复着冷却系统被撞坏的部分,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或许,从他的视线中,根本就看不出来异常。 他一边修复着,一边用特制耳麦跟罗悠汇报。 大致情况是,冷却系统虽然暂时恢复了工作,可是内部结构已经发生了位移,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罗悠问道:“大约还能坚持多久?” 杨子调出一个荧光屏幕道:“如果这里的时空时间运行规律跟地球一样的话,应该还可以坚持24个小时。” 罗悠沉吟片刻之后道:“那回去的路程呢?” 杨子道:“包括了回去的路程所消耗的时间,其实,回去的路程我还专门做了损耗衰减,如果一直在这里,时不时地就要被撞击一下,还要不停地减速和加速,更是增加冷却系统的工作负担,可能只有十几小时就不行了。” 罗悠沉声道:“可我们来的路上就消耗了十多个小时!” 杨子点头道:“是的,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罗悠扭头望向樊道明:“樊首脑,我们要做什么,就抓紧了,不仅仅是冷却系统的原因,留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的危险,不光是被撞击的危险,还有别的危险。” 樊道明将目光从杨子的身上移开,努力使自己不去看杨子那双几乎已经快被分解掉的双手,望向罗悠,问道:“还有什么危险?” 罗悠的声音中多了一丝紧张道“就在刚刚,我观测到有东西正在朝我们逼近。” 樊道明:“什么东西?” 罗悠:“我也不知道,但不管是什么东西,肯定来者不善,而且,速度似乎很快。” 樊道明望向仓外,看了几眼之后道:“为啥我没看见,按理说,在这里的透视结构之下,即使在几万米的距离,应该依然可以看得到啊。” 罗悠道:“据观测所得,它们现在在十万米之外,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来看,应该还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才能到我们这里。” 樊道明兴奋地道:“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怎能放过。” 罗悠眼睛眨了一下之后道:“樊首脑的意思是,我们要跟它们正面接触?难道不是太过危险了吗?” 樊道明摇头道:“相信我,相比我们见到它们的决心,它们更想见到我们,知道为什么吗?” 罗悠摇头问道:“为什么?” 樊道明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紧抿嘴唇,沉默不语。 罗悠的问题悬在空中,没人回答。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如果真的有地下生物,不论它们是不是人类的灵魂形态,或者是别的什么奇特物种,它们对于人类地球的向往,怕是比人类对于地下世界的向往都要大得多。 毕竟,一个从没有吃过荤腥的人,如果一旦接触了荤味,便再也忘不了那种美妙的味道了。 而对于樊道明而言。 一切,都是相互利用而已。 他的伟大历程,又更近了一步。 第289章 能量河中的东西 就在樊道明和罗悠说话的时候,杨子已经修好了冷却系统,回到了他自己的透明仓中。 回到隔离仓里面之后,樊道明再去看杨子的手臂,就发现其跟正常一样了,并没有出现流沙的空隙情况,看来,还是这里的光线问题导致的,应该是光线欺骗了他的眼睛。 但是,杨子回到隔离仓里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咳嗽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外面的温度太低,导致他刚刚出去被冻着了的缘故。 杨子咳嗽的太过厉害,以至于他全身都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看起来,好像他随时都会将自己的肺部咳出来一样。 “杨子,你没事吧?”罗悠问道,从声音中听出来他似乎有点紧张。 “咳咳……没……咳咳咳咳……没事……我也不知道……咳咳……是怎么回事……咳咳咳咳……”杨子一句话都完全说不利索,不停地咳嗽,咳的脸红脖子粗的,而且,双眼也开始发红,玻璃罩因为他剧烈的咳嗽,已经蒙上了一层白雾,里面杨子的脸都开始看得不是很真切了。 咳嗽了半天,杨子的声音终于停住了。 当白雾逐渐消失之后,他们再次看到了杨子。 杨子双眼发红,面孔也通红,一只手捂着嘴巴,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眼泪,他的后背一起一伏的,不知怎么回事。 罗悠着急地问道:“杨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子摇头道:“没啥……就是感觉有点闷得慌,我没事……真的没事……” 既然杨子都这么说了,而且,现在他也咳嗽的不是那么厉害了,众人也就没再继续关注他,毕竟,有比他重要得多的东西,正在等着他们去做。 只有樊道明不停地用余光去观察杨子,他始终觉得杨子身上发生了某些变化,但到底是哪里,他却还没有看出来。 罗悠扭回头去,继续调试着荧幕,冷却系统果然已经恢复正常,他们继续拉高,然后朝着能量河慢慢逼近。 越是逼近能量河,那股阻碍的力量就越是强大,显然,有什么东西不想让他们接近那条能量河。 但是,既然来都已经来了,他们还是要真真正正发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才行,至少要搞清楚,这条能量河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又行进了一会之后,罗悠的声音传来,他说道:“距离能量河进入一千米,开启近距离观测系统。” 樊道明用手指在前面的虚空中一点,一个小窗口出现,樊道明紧盯着那个小窗口,小窗口里面显示出了观测到的能量河。 先是一整条能量河,看不到源头,也看不到尽头,河中翻滚而出无数水花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在空中飘落而下,有的凝聚到一起,形成了蓝色的光线,那些蓝色光线有形无质,基本上没有什么破坏性,应该就是一些光影粒子之类的东西。 除了那些水花一样的东西之外,能量河中偶尔会出现巨大的浪头,那些浪头翻滚而过的时候,会溅射出红色的能量光柱,这些能量光柱是有形有质的,中间聚集着很多的红色石块一样的东西,之前的时候,就是这些东西击打在他们的子弹仓上,最近的一次,还将冷却系统给震坏了。 樊道明将镜头拉近到刚刚出现的一条红色光线上,他看见里面的那些红色石块一样的东西似乎在轻微地扩张和收缩,好像是人类的肺部一样,在有规律地呼气和吸气。 樊道明继续将镜头拉近,准备好好观察一下这些红色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红色光线快速飞近,罗悠操控着子弹仓猛地上拉,躲开了红色光线的冲撞,与此同时,樊道明终于以一个无比近的距离观测到了那条红色光线,同时还看到了光线里面隐藏着的那些红色的小石块。 那些石块不仅仅会扩大收缩,像是人类肺部一样有规律地呼吸,甚至还会眨眼睛,就在刚刚,樊道明看到其中一块巨大的石块像是扭头一样,忽然转了一个方向,然后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 樊道明非常确定,那不是石头的阴影变动,不是别的什么古怪的动作,那绝对是一个眨眼睛的动作,他甚至现在还能回想起来,刚刚在眨眼的时候,那只红色的眼睛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眼神。 樊道明愣住了,好久都没有从与红色石块这奇异的一眨眼的对视中恢复过来。 直到子弹仓再次剧烈摇晃之后,樊道明才醒悟过来。 罗悠的声音也在此时传来:“樊首脑,小心点,我们已经越来越近了,很容易就被那些红色光线击中,这一次被击中的话,就不像直接那样只是翻转几圈了,有可能直接飞出去上千米,到时候,即使探测器没有损毁,我们也可能会受重伤,所以一定要小心,等会如果真的出现意外,用力抓住安全带,保护好自己的脑袋。” 樊道明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地道:“听天由命吧,我相信上天既然让我们来了,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让我们死掉的。” 罗悠似乎又跟另外两个人说了一遍让他们注意的话,没有理会樊道明。 子弹仓在空中摇摇晃晃,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犹如狂风中的一片树叶,显得孤单而无助。 能量河越来越近了,虽然阻力越来越强,子弹仓不停地在摇晃,但他们希望看到的那个目标却是越来越清楚了。 能量河此时已经大到无边无际,如果不是他们从远处看到过能量河的全貌,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此时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些红色光想好像是能量河中逃窜出的什么东西,那些蓝色光线才是其中溢出的能量,是能量河主动抛弃的,而红色光线则是被动逃离的。 近距离地观察之后才发现,那些红色光线内部是红色的,但其实外部形成的条形波纹其实是黄褐色的,要是没有内部红色石块一样的东西的话,其实应该就是条黄褐色光线。 忽然间,樊道明想起来梁书夜所在的拯救派那个蓝眼实验室所观察到了那两条黄色光线。 “难不成……那两条黄色光线正是从这里逃出去的……”樊道明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不对,应该是那两条黄色光线根本就没进入到这里……而是直接留在了人间。” 樊道明全神贯注观察着能量河,观察着能量河中抛出来的蓝色光线,能量河中窜出来的红色光线,以及红色光线中的红色小石块,他绞尽脑汁想着,用自己的毕生所学和研究结果来进行推断和猜测。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在蓝眼实验室中,那两条小小的黄色光线就可以展示搬桌子摔椅子的神迹,这里有这么多的类似光线,如果全部化为己用的话……或者说……”樊道明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般地道,“不对……这些光线或许并不是真正展示神迹的东西……它们或许只是住在这里的物种们往外面传播信息的一种途径而已?” “对!肯定是这样的!”樊道明为自己想到的这种巨大的可能性感到兴奋不已,“不管怎样,这些光线肯定都有用,但最关键的,是隐藏着这些光线背后的那股力量,那股我们看不到摸不着,但却能够感受得到的力量——而我们所需要的,正是这股力量。” “樊首脑……樊首脑,你在说什么呢?”罗悠的声音传来,似乎已经喊了好几次。 “没什么,没什么。”樊道明可不想将自己观察到的东西和思考到的东西告诉罗悠,他已经想到了两天之后的会议上,他的研究结果将会带给那些人怎样的震撼。 刚刚所有看到的东西,樊道明已经全都用这里的录像功能录好了,而且还是多角度录制的,他相信,这些东西带出去的话,足以那拯救派的那些人瞠目结舌,从此之后唯堕落派马首是瞻。 第290章 绿门之后 粉无常始终感觉耳边有个声音在呼唤他,那个声音轻柔缓慢,远在天边,又似近在耳畔。 他的意识在黑暗中飘荡,没有边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石床上。 他从石床上坐起,摸着自己发疼的脑袋,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石洞,石洞高不见顶,四周阴呼呼的,看不见边界。隐约之间,能够听到一阵水流的哗啦啦声音从右边的黑暗中传来。 粉无常脑中的最后片段,是他在洞中寻找失踪的白雪,白雪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一个穿着清朝官兵服饰的“大兵”,那个兵力大无穷,将粉无常高举过顶,直接扔了出去。 粉无常撞击到墙壁上,接着就不省人事了。在晕过去前的最后一眼,粉无常隐约看到,在那个大兵的身后,缓缓走出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他并没有看清楚那个身影的脸,接着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一片混沌当中。 再次苏醒,粉无常就出现在了这里。 这里是哪?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也不知道。白雪呢?他更不知道。 粉无常一头雾水,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被好几根隐藏在暗处的线牵引着,拉扯着,让他在生死边缘疯狂试探,但又屡次化险为夷。 粉无常虽然看不见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但在经过了这么多次的离奇事件之后,他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他的背后,不仅藏着人,而且还是很多人。 这样一想之后,粉无常原本还有些害怕,有些担心的,现在则完全不在乎了,他都已经这么多次死里逃生了,再多一次也无妨。 他艰难地站起身子,此时,全身的疼痛于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叫了起来:“有人没有?!有没有人?!” 他喊叫的声音在空旷的石洞中迅速消逝,就像是一阵狂风刮在狂野上一样,没有激起丝毫的波澜。这种巨大的空旷感让粉无常有些抓狂,他再次提高音量,大声喊叫着:“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一次,他的声音稍微有了一点回音,回音是从头顶上空传来的。 粉无常抬起头,望向头顶,上方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但此时的他已经处于极度多疑的状态,不由地觉得空中有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看。 他冷笑一声,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朝着空中扔去,朝着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扔去,石头升到了空中,无声无息,几秒钟之后,石头落地,落在了粉无常的脚边,发出砰然一声响。 粉无常又连着扔了好几次,上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他知道这么做是没什么用了,于是开始朝着右边走去,在他的右侧,有水流的哗啦声传来,他准备到那边去看一下。 刚走了两步,粉无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急忙扭头,望向他刚才躺着的那张石床。 看来一会之后,他走到了石床边上,观察着石床,并伸出手,在石床的四周抚摸着,抚摸片刻之后,他意识到,这张石床上,曾经住过人。当然,是除了他之外的别人。 因为这张石床的边缘和中间区域都很干净,很光滑,而且床边还有明显的摩擦痕迹。这都充分说明,在粉无常之前,这张床上就有人躺过,而且还是经常躺在这。 可到底是谁呢?谁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呢?难道是那个清朝大兵? 粉无常一头雾水。 自从他进来这里之后,疑问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他又在床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并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无奈之下,他继续朝着右边走去,走了一会,水流声逐渐变大。他看到了一面石壁,在石壁的底下,有一条清流流出,声音正是从石壁里面传来的。 他用手在石壁上拍打了几下,又喊叫了几声,同样没有传来任何的回应。 他趴在地上,透过河流流出的缝隙朝着里面望去,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粉无常沿着石壁,一路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个洞口,不过,洞口是在头顶上方两米高的地方。 他攀住岩石,爬进了洞中,在爬动的过程中,他看见石壁的小孔缝隙中钻出一条条古怪的虫子,像是蚯蚓一样粗细,但有着犄角,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虫子,本能地抓起一块石头,将其赶跑了。 虫子倒也没有攻击粉无常,沿着石壁一路攀爬,很快又不见了踪影。 粉无常进入了石洞中,石洞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趴在地上,摸黑前行,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丁点的光亮,那光亮绿幽幽的,并不像是正常的光亮。他没有犹豫,径直爬了过去。 绿幽幽的光亮看起来很近,实则很远,他爬了好久,直爬的全身大汗淋淋了,那光亮才终于变大了一些。 当粉无常到达光亮附近的时候,才发现那光亮原来是从石壁上的孔洞中射出来的,一共两个孔洞,左右各一个,绿幽幽的光从里面射出来,映照出一个绿色的光亮轮廓。 在两个孔洞中间,似乎是一扇门。粉无常双手用力一推,石门微微晃动了一下,接着,他加大力量,用肩膀顶住石门,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石门缓缓被推开了一条缝隙,绿幽幽的光也变大了一些。 粉无常透过石门的缝隙,往里面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惊。 第291章 奇异生物 粉无常将石门推开了一条缝隙,往里看去。 里面赫然是一个密室,但四周的墙壁上,却攀爬着很多闪着绿光的小东西,这些小东西像是某种动物,又像是某种植物。它们在墙壁上缓慢地蠕动着,绿色的光亮也跟着一起蠕动起来。 粉无常感觉又惊讶又好奇,不由地从门缝中挤了进去,进入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不止墙壁上有发出绿光的小东西,在空中,在地下,在头顶上空,也有很多这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时而飘荡在空中一动不动,而是忽地一下移动一小段距离,看起来诡异异常。近距离观察之后,粉无常看到它们并没有具体的身躯,也没有脑袋和尾巴,看起来并不像是动物,倒像是一条条飘荡在空中的细线。只不过是细线有长又短而已。 在远距离地看,这些细线一样的东西发出的是绿色的光芒,但近距离地看之后,才发现它们的“身体”其实并不是绿色的,而是蓝紫色的,发出的光芒也是微弱的蓝紫色光芒,但因为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叠加到一起之后,成为了一种古怪的绿色。 粉无常踏步往前,那些细线一样的东西四散飘开,像是在躲避他一样。 身后的石门不知何时已经关闭了,粉无常并未注意到,他全身心地沉浸在眼前的奇观当中。他觉得在这样的深山底下,在这样一个阴森潮湿之地,竟然会有如此美丽的东西存在,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伸出手,试图去捕捉一条。但当他伸出手,那些东西却忽地一下全部散开了,随后,那些东西像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感觉到了什么,移动的速度陡然加快。 最初的时候,只是在粉无常面前的那几条加快了移动速度,随后在粉无常身边的好几十条也相继加快了速度,紧接着,整个石室内的所有小东西全部都快速移动了起来。 它们移动的很突然,由点到面,像是平静的海面从其中一个边角被狂风掀了起来,一浪接着一浪地涌动起来,一时间,蔚为壮观。 眨眼之间,眼前的蓝绿色光芒就闪烁成了一片,粉无常眼前的视野也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那些光芒逐渐变强,甚至有些耀眼了,粉无常不得不眯起眼睛来去观看,但饶是如此,依旧让他的眼球有些难以忍受。 粉无常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当他靠近那道石门之时,才发觉石门已经被关闭了。他用力拉拽了一下,石门纹丝不动,他又用力推了几下,石门还是纹丝不动。 这时,密室内的小东西们移动的更快了,光亮闪烁的也更强了,粉无常隐约之间看到它们的“身体”竟然在微微抖动,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粉无常还是能感觉到,它们似乎是有些紧张,或者更准确的说,它们有点害怕…… 可它们害怕什么呢?害怕粉无常,还是害怕别的东西? 异常突然地,一个小东西不知是无意之间,还是故意的,竟然撞到了粉无常的脸上,那个东西撞到他脸上之后,迅速消逝不见,粉无常只感觉脸中掠过了一丝清凉感,然后是后脑勺传来一丝清凉,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到那个小东西竟然从自己的脑袋后面钻了出来。 粉无常一下就愣住了,他没有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从他刚才的角度来看,这个东西似乎是在一瞬之间,从他的面前,直接钻到了脑后,中间经过了他的脑袋。 难道说,这些东西具有穿透性?不可能啊……如果它们具有穿透性,那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么一个十几平米的密室中?不过,若它们并不是被动地关在密室中,而是主动呆在这里的呢?但这就更无法理解了,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起来也没啥特殊之处,它们为什么会全都集中在这? 粉无常摸着自己发凉的后脑勺,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让他依旧心有余悸,他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看错了,也不是恰好脑后有一个这样的小东西,就是那个小东西穿过了他。 在经过了刚才的一番快速移动和剧烈震颤之后,它们似乎这才稳定了下来。稳定下来之后,它们竟然开始缓慢朝着粉无常逼近了过来。 粉无常有点害怕,但后面的门又没法推开,他只能贴着墙壁往旁边移动,移动了一会之后,他忽然发现斜对面的一面墙壁,与别的墙壁有些不一样,墙壁的颜色更深,而且墙壁上还有奇异的雕刻花纹。而且,在这面墙上,没有一个古怪小东西趴在上面。 粉无常弯腰躬身,加快脚步,朝着那边冲去。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时间,但他还是感觉到有好几个古怪小东西钻进了他的体内,又迅速钻了出来,那种凉飕飕的感觉从他的后背中传来,从他的脖颈中传来,甚至从他的双腿之间传来,他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透明人一样。 终于,他来到了那面墙壁,并迅速贴在了墙壁上。 墙壁冰凉无比,让粉无常焦虑和担忧的内心也逐渐缓和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望向四周,那些小东西又从刚才的地方缓慢逼近了过来,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定睛细看之下,粉无常发现它们的头部有着很小的分叉,那分叉微微颤动,就像是小东西的犄角或者触角一样。 也就在这时候,粉无常觉得身后的石壁有些异样,他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石壁竟然在发光,发出的是黄色的光芒,但光芒非常微弱,忽闪忽闪的,有点像是呼吸的那种节奏。就仿似石壁正在有节奏地呼吸一样。 与此同时,粉无常感觉到石壁似乎正在缓慢移动着,他看了一眼腰间的部位,这才发觉,石壁竟然在往里陷落,但只是他身体触碰到石壁的位置在陷落,别的地方都是正常的,就好像那石壁是一块棉花,正在将他的身体往里面吸纳一样。 粉无常大吃一惊,急忙将身体从下陷的石壁中抽了出来。 但正是这一抽出,那些绿色的小东西们便蜂拥而至了,一下子全部窜向了粉无常。粉无常躲避不及,本能地抬起手来去遮挡,却发现根本没用,那些小东西钻进了它的手臂内,又从手臂内钻出,接着纷纷钻进了他的躯体内。 它们进入了他的躯体,但这一次,却并未全部出来,只有几条小东西从背后钻出。 粉无常感觉胸腔内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大张开嘴巴,发出一声狂叫声,这声喊叫在狭小的密室内回荡不止。 粉无常翻滚在地,额头上汗珠滚落而下,那些小东西们在他的体内疯狂流窜,就像是一条条吸血毒虫一样。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并未因为它们的进入而变得虚弱,反而仿似变得更有力量了。他体内的火焰越来越炙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其发泄出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石门的外面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声响,接着,他就看见石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黑乎乎的高大人影缓缓推开石门,站在了门外。 粉无常艰难地抬起头来,望向门口的黑影。 那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将他高绝过顶,扔向石壁的大兵! 大兵穿着明清时候的官兵服饰,服饰斑驳,布满泥垢,但胸前的那个巨大的黑红色字体“兵”却清晰异常。 大兵站在门前,一动不动,他身高马大,腰杆笔挺,脸上黑乎乎的,看不清五官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双眼中,射出两道阴森的目光。 第292章 石壁吸纳 当粉无常趴在地上,浑身难受的不行,感觉快要支撑不住了的时候,门口处的大兵跨步走了进来。大兵走路的姿势,还有手臂摆动的幅度,看起来并不像是个一个正常人,倒像是一个石头人,或者是机器人。 大兵走进来之后,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跟在大兵身后,一头白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材姣好,唯有衣服上有斑驳血迹和泥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之前失踪的白雪。 白雪走进来之后,才看见里面正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粉无常,她轻呼一声,跑上前去,将粉无常抱了一起。 说来也是奇怪,那些绿色的小东西原本全都钻进了粉无常的身体内,但当白雪跑过来之后,那些小东西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纷纷从粉无常体内钻了出来。而当白雪将粉无常抱起之后,那些小东西则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架势,全都飞到了旁边。 此时,石门再次被关上,大兵依旧站在门口,紧盯着前方,一动不动。 那些小东西从粉无常体内钻出之后,粉无常便感觉好多了,体内没有那么燥热了,全身上下也基本恢复了正常。他上上下下看了一会白雪,看见白雪身上除了血迹和泥垢之外,并未有别的异样。但他还是有些担心,不由问道:“你没啥事吧?” 白雪轻声道:“没事,我都还好,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粉无常望了一眼门口处的大兵,低声道:“我被他摔到了墙上,不省人事,醒来之后,出现在一个巨大的石洞内,我在石洞中找到了一条甬道,走到尽头处之后,就看见了这扇门,推开门,就走了进来。” 说完之后,粉无常急忙问道:“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 白雪轻吸一口气道:“我在洞中走着走着,就发现你没见了,我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你……然后我被困在一个狭窄的洞里,上不去下不来……后来,是这个大兵忽然出现,将我救了下来,然后我就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粉无常眉头一皱,低声道:“你是说,他救了你?” 白雪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能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他也不说话……甚至,我觉得他可能不是活人……” 粉无常看了看白雪,又望向那个大兵,他看见大兵的脸始终面朝前方,目光也直视着前方,他的眼球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他的眼神到底暗含着怎样的情感,而从他那黑沉的脸上,也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从始至终,他一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不过,粉无常可是记得很清楚,不久之前,就是这个大兵将他拦腰抱起,扔到石壁上的,差点撞死……怎么到了白雪这,却又是救了白雪呢。 粉无常望着门口的大兵,大兵还是一动不动,目视前方,看起来阴森诡异。 粉无常低声问向白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领你到这里来?还有……他为什么站在那一动不动?” 白雪摇了摇头,随后望向大兵,朝着大兵招了招手,大兵依旧一动不动,接着,她站起身来,朝着大兵走了两步。大兵还是一动不动。 当白雪逐渐靠近大兵的时候,他发现大兵的身上钻出很多绿色的小东西,这些小东西不久之前,曾经在粉无常的身体内。 当白雪逐渐靠近的时候,那些小东西纷纷钻出了大兵的体内,朝着另外的方向飞去,它们似乎很害怕白雪,连靠近都不敢靠近。 当那些东西从大兵体内钻出来之后,大兵的手臂活动了一下,接着,他踏步往前,几乎是擦着白雪的肩头,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那道雕花的石壁前。 粉无常看见大兵走来,急忙朝旁边躲开,幸亏他躲避的及时,否则很可能就被大兵一脚踩伤。 这个大兵走路的时候根本不看人,依旧目视前方,他径直来到石壁前,抬起手来,用力拍打了一下石壁,然后半转身子,望向了身后的白雪。 大兵黑乎乎的眼球中一掠而过一道浅绿色的光芒,粉无常很快就意识到,那光芒很可能就是房间内那些飞行着的小东西在里面起到的作用。 大兵站在石壁前,身子半转,望向白雪。 白雪不明所以,站在原地没动,不过粉无常意识到了大兵的意思,他之前就见识过这道石壁的奇特之处,石壁是可以下陷的,会根据人的身体往下陷落,像是棉花一样。从大兵的动作来看,似乎是想让白雪到石壁前试一试。 难道这道可以凹陷的石壁是一扇门? 粉无常略微思索之后,觉得很有可能,于是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白雪说了。 白雪听后,也是有些吃惊,她缓步来到石壁前,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石壁上,石壁冰凉,毫无反应。 随后,白雪转过去身子,背靠石壁,将身体展开,贴在了石壁上。 冰凉的感觉让白雪全身一阵发抖,好像她不是靠在一块石壁上,而是靠在一块冰块上一样。 随着白雪全身都贴在了石壁上,石壁开始逐渐往下陷落,看起来像是正在将白雪往墙壁里面吸纳一样。 大兵往后撤了一步,紧盯着墙壁上的白雪。 粉无常也走了过来,但故意离的大兵远一些,在其右侧两米远处望着白雪。 白雪看着自己正在下陷的身体,有些紧张地道:“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办?” 粉无常说道:“我之前也遭遇过这种情况……不过我及时撤开了……要不你还是先离开那里吧,我觉得有点危险。” 白雪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墙壁。大兵忽然踏前一步,抬起手臂来,轻轻推了一下白雪,白雪便又紧贴在了石壁上。 石壁继续往下陷落,白雪的半个身子已经卡在里面了。但她却并未有不适感,只是觉得全身发凉而已。 慢慢地,石壁停止了陷落。 白雪感觉自己的背后不再那么冰凉了,而且还有些空荡荡的,她试探性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退出,她竟然从石壁的这一边,走进了另外一边。 白雪进入了石壁里面之后,石壁又缓缓恢复了原状。 粉无常看着消失在眼前的白雪,感觉一阵不可思议。 正在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的时候,大兵忽然一扭头,黑乎乎的眼珠子望向粉无常,然后又指了指石壁,那意思仿似是想让粉无常也靠上去。 粉无常扭头看了一眼入口处已经被关闭的石门,再看看四周正朝着他缓慢逼近的绿色小东西,然后看了一眼死死盯着他的大兵。他琢磨片刻,觉得与其呆在这,还不如进入到墙壁的另外一边,最起码那一边上还有白雪,而且他也很担心白雪的安危。 下定决心之后,粉无常便也不再犹豫,径直来到了那面古怪的石壁前,背靠石壁,紧贴了上去。 贴上去之后,凉飕飕的感觉便从石壁上传来,随后,石壁开始下陷,将他的身体往里面吸纳。 冰凉的感觉越来越厉害,粉无常的半个身子都已经被吸进去了。 在这个过程中,大兵始终在看着粉无常,粉无常也在看着大兵,越看他越觉得这个大兵诡异至极,他长得像人,但感觉却又不是个正常人,他那双没有情感的眼睛就能说明这点。 可这个大兵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知道大兵不可能会告诉他答案,但粉无常还是想开口询问一下。不过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墙壁就已经彻底将他吸纳了进去。他本能往后退了一步,霎时间,便从墙壁的这一面,来到了另外一面。 第293章 阴阳圆盘 当粉无常来到墙壁另外一面之后,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 白雪就在他身前不远处,同样在观望着四周。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山洞,但与普通山洞不一样的是,山洞的洞壁上全都雕刻着壁画。除此之外,在靠墙的地方,每隔一小段距离,就站着一个大兵,这些大兵的模样跟刚才外面那个大兵的模样类似,但是感觉不一样,外面的大兵像是活人,又像是死人,但这些手持长枪,站立不动的大兵,却是完完全全的死物,从他们那乌黑的面皮和脱落斑驳的身体部位就可以看出来。 这个山洞的空间很大,但里面的内容却并不多,除了墙壁上的壁画,四周站立着的大兵之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物之类的东西,比如东边靠墙的有一个高台,台上有一个青铜鼎,而在西边同样有一个高台,但高台上却是一个狮子形状的石雕。 粉无常和白雪对视了两眼,两人全都感到很惊讶,同时也很奇怪。 这时候,粉无常想起了他曾经按照父亲给他提供的线索,找到了爷爷的祖坟,从坟中挖出了半块白色玉佩,然后又从爷爷的灵位底下,找到了《王阳明的一生》下,知道了灵泉村和河神洞的来历,也知道了这个河神洞就是当年王阳明躲避追击躲藏起来的地方,直到临死,王阳明都没有走出这个洞穴。 而从粉无常他们进去这个洞中之后,就发生了一系列诡异的事情,不仅如此,他们还多次死里逃生。而他们最终,走到了这里。粉无常忽然有种直觉,他觉得这里应该就是他们此行的终点了。 粉无常走到旁边的石壁前,抬起头,凝神看着石壁上的壁画。 最开始看的时候,粉无常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后,又继续看了几幅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壁画跟他之前从爷爷坟墓中挖掘出来的那副《王阳明的一生》中的绘画极为相似,当然,相似的并不是绘画的手法,而是内容。 粉无常继续往下看了几幅,已经基本确定,四周墙壁上的壁画正是他之前所看到的卷轴中的绘画。 难道说,卷轴中的画正是从这里临摹然后带到外面去的?粉无常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白雪也察觉到了壁画和他们之前找到的那两幅卷轴中的画所代表的内容是一样的,不由地有些诧异,她和粉无常对视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点了点头。 在观看壁画的时候,粉无常还抚摸和敲打了几下站在墙壁边上的大兵。 大兵纹丝不动,在粉无常的敲打下,它们的身上往下脱落下来一些碎片,那些碎片像是铁生锈了之后脱落下来的,但是,粉无常感觉这些大兵似乎不是铁做的,或者准确的说,它们不是纯粹的铁做的,除了铁之外,应该还有别的,比如大理石之类的东西。 总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大兵竟然还能笔挺地站在这,就说明它们绝不是普通东西制成的。 看到这里的这些雕塑大兵,再回想刚才密室中的那个可以行动的大兵,粉无常不由地感到一阵不可思议,虽然不知道外面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但粉无常觉得,它很可能是被某种特殊的力量被控制了,而不是真正的活人躯体。 看完了墙壁四周的绘画,粉无常将目光望向了中间区域。 在正中间,有一个圆盘一样的东西,圆盘的直径差不多五米左右,圆盘的四周有着很多奇形怪状的图案。 粉无常小心翼翼朝着圆盘走去,走过去的时候,圆盘的周围留下了他的脚印,这时候他才发觉,这个石洞内的地面上,竟然有着厚厚的一层尘埃。但是在圆盘当中的尘埃却很少,甚至几乎看不到。 粉无常站在圆盘边缘,朝着中间区域望去,他发现在圆盘的正中间,有一个巴掌大小椭圆形的孔洞,有点像是把手之类的东西。而在圆盘上,从右边到左边,有一条弧线裂缝,这条弧线裂缝将整个圆盘分成了两个不规则的区域,左边的区域呈现出灰白色,右边的区域呈现出暗红色。 白雪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站在粉无常的旁边,同样好奇地望着那个巨大的圆盘,以及圆盘的上的图案,看了一会之后,白雪忽然道:“你有没觉得,这个圆盘中间的那条弧形裂缝,将圆盘一分为二之后,有点像是八卦图中的阴阳两极?” 白雪没说,粉无常倒还没发觉,只是感觉有点怪异,有点眼熟,但白雪这一说,粉无常就立马察觉到了,说道:“好像确实如此!阴阳两块区域,阴是暗红,阳是灰白。可是,这个圆盘为什么会弄成阴阳两极,目的是什么呢?” 白雪望着圆盘中间的那个巴掌大小的椭圆形孔洞,说道:“那里应该是个把手,或许能打开这个圆盘的某个地方……我觉得我们想要知道的真相,或许就隐藏在底下。” 粉无常看了一眼白雪,然后又环顾了一眼四周。整个石洞内,除了壁画,除了那些怪异的士兵,造型古怪的雕像之外,最让人感到奇怪的,就是这个圆盘了,或者说,那些士兵和雕像也全都是守护在圆盘周围的,目的就是保护圆盘内的东西。 粉无常轻吸一口气道:“那,我们就过去看看?” 白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粉无常踏步往前,走上了圆盘的灰白区域,走上之后,并未有太多异样,四周也没有出现古怪的动静。 粉无常继续往前走,同时白雪也踏步走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圆盘中间的那个孔洞走去。 来到孔洞前之后,粉无常半蹲身子,朝里面望去,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将自己的袖口伸了进去,试探了一番,感觉孔洞也不是很深。而且看这个孔洞的大小和造型,倒有点像是个钥匙孔。 粉无常看了一眼白雪,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袖口撸起,五指成掌,朝着孔洞中伸去。 第294章 玉佩重圆 粉无常将手伸进了巴掌大小的孔洞当中,孔洞并没有如他预料中的那么深,伸进去之后,在手腕处停下,他在里面摸到了一个细长的缝隙,手指粗细,他将手指也伸进了缝隙当中,但这一次,他没有触到底,手指在插到一半的时候,就卡住了。 粉无常将手从孔洞中拔了出来,望向白雪道:“里面还有一个孔,那个孔应该才是打开这个圆盘的机关,但我的手伸不进去。” 白雪想了想,然后又看了看自己已经很长了的手指甲,说道:“要不……我试试吧。” 粉无常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白雪撸起袖子,将手伸进了孔洞当中,摸索到了里面的缝隙,她将手指伸进缝隙中,用细长的指甲去触摸最底端,她感觉自己的指甲末端触碰到了一个比较清凉比较柔软的东西,像是一种胶制的东西,且具有轻微的弹性。 她试图继续往下试探,可手指的长度毕竟有限,即使她的手指甲已经很长了,可还是触及不到底端。再往里,她实在是伸不进去了。 她只能将手从里面抽了出来。 也就是这时候,孔洞里面忽然微微震颤了一下……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整个圆盘震颤了一下。 粉无常和白雪都是一惊,望向四周,圆盘还在微微震颤,那感觉就像是正在地震一样。 但是,当他们随后直起身子来观望四周的时候,那种轻微的震颤立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微的嗡鸣声。 随后,白雪弯下腰,将身子趴在地上,试图用另外一只指甲更长一点的手指去触摸孔洞中的缝隙。可是,当白雪弯下腰的瞬间,他们脚下的圆盘又立马震颤了起来,这一次的震颤比上一次要更加剧烈了一些。 白雪又立马直起了身子,震颤感随即消失。仿似那震颤感是跟随着白雪的动作出现的一样。 粉无常上上下下看了一番白雪,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白雪胸前垂落而下的那半块白色玉佩上,他眉头轻皱了一下道:“白雪,你将玉佩放在圆盘上试一试呢,我觉得圆盘的震动很可能跟这块玉佩有关。” “是吗?”白雪有些怀疑,但还是将那块玉佩靠近了身下的圆盘,当玉佩的边缘触碰到圆盘之后,圆盘果然轻微震颤了起来,而当白雪继续下俯身子,玉佩和圆盘的接触面变得更多的时候,圆盘的震颤也随之变得更加强烈。 “真的跟玉佩有关……太神奇了……”粉无常惊奇地道,随后他脑中灵光一闪,急忙说道,“要不,你摘下玉佩来试一试,说不定这块玉佩跟里面的东西有关联。毕竟,我们在爷爷的祖坟里面,也曾挖掘到另外半块白色双鱼玉佩,既然我爷爷将其严密地藏在祖坟里面,肯定有其关键性的作用。” 白雪看了看自己胸前挂着的玉佩,又看了看圆盘上的孔洞,然后看了看依旧正在微微震颤的圆盘,她犹豫片刻,才将那半块玉佩摘了下来,彻底放在了圆盘上。 放上去之后,圆盘的震颤霎时便变得剧烈了起来。而且,圆盘中间的那个孔洞也正在缓慢地变宽。 粉无常看着圆盘中间逐渐变宽的孔洞,思索片刻之后道:“对了,白雪,从我爷爷祖坟里面挖出来的那另外半块玉佩呢?” 白雪从衬衣的内兜里面取出一个小帕子,展开帕子之后,里面是另外的半截玉佩,她说道:“在这呢。” 粉无常道:“将这块玉佩也放上去看看吧。” 白雪随即将手中的玉佩也放在了地上,和她原本就拥有的那块玉佩放在了一起。两块玉佩都接触了地面之后,圆盘的震动变得更加剧烈了,而且中间的那条巴掌大小的孔洞又变宽了许多,从变宽的孔洞中,能够看见里面的那个手指粗细的缝隙凹凸有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致的机关一样。 当圆盘的震颤逐渐变得微弱,当那个孔洞不再增宽的时候,粉无常趴在地上,仔仔细细观察里面的那条缝隙,他发现,那条精密的缝隙中间的构造仿似和双鱼玉佩的整体构造有所类似…… 粉无常抬起头来,望向了白雪。 白雪也低下头,观察了那条缝隙片刻,然后抬头望向了粉无常。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两眼之后,白雪拿起了地上的两块双鱼玉佩,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按照碎裂的弧度拼凑在了一起,就像他们最开始拿到这两块玉佩时候一样。 玉佩被拼凑在一起之后,如同具有了某种特殊的粘性一样,相互粘在了一起,而且,整个玉佩发出亮晶晶的白色光芒,光芒一闪即逝,整个玉佩变得冰凉无比。 在不久之前,他们刚将另外半块玉佩从粉无常爷爷的坟墓中挖出来的时候,白雪就曾经将这两块玉佩拼在一起过,那时候的情况跟现在差不多。所以这一次白雪和粉无常都并未感觉太过惊异,他们只是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充满了期待。 当玉佩拼凑在一起了之后,白雪小心翼翼地拿着玉佩,将其缓缓放进了圆盘的孔洞中,然后她按照里面的缝隙构造,对比片刻,调整着角度,将玉佩斜着将其插在了缝隙里面。 可玉佩插进去之后,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随后,白雪轻轻地将玉佩往里面下压了一下,伴随着“咔哒”一声脆响,玉佩完美地契合在了那条凹凸有致的缝隙当中。 契合进去了之后,玉佩的光泽再次发生了变化,变得更白了,但是白光很快就消失,然后整个玉佩逐渐变得灰暗无比,然后又慢慢变得正常,就好像在深处的东西激活了玉佩之后,从玉佩里面吸收了能量一样。 玉佩放进在缝隙里面,确实是完美契合,而且看起来似乎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可是,整个圆盘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白雪和粉无常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在白雪准备将玉佩取出来观察观察的时候,只听“嘎吱”一声闷响从缝隙的深处传来,接着,整个缝隙的构造再次发生了变化,几个紧密的机关从缝隙的周围凸显了出来,它们像是齿轮一样,围着缝隙旋转了片刻,紧接着全部静止不动,然后异常突然地,圆盘原本的阴阳两极中间的那条弯曲弧线忽然裂开了。 裂缝往两边越裂越大,粉无常站在和黑色的那一块区域,随着脚下的圆盘往右边滑动。而白雪则站在了白雪的那一块区域,随着脚下的圆盘往左边滑去。 片刻之后,当中间的弧线缝隙增大到一米左右宽度的时候,圆盘才终于停止了滑动。 白雪和粉无常两人此时都半蹲在地,当圆盘彻底不动了,他们才一起朝着中间的巨大缝隙走去。 他们来到了缝隙前,低头往里看去。 一看之下,两人不由地都吃了一惊。 底下的东西,让他们完全没有预料到。 第295章 开启石棺 当粉无常和白雪打开缝隙开关之后,整个圆盘从中间的弧形曲线中裂开了一米左右的宽度。 当圆盘停止移动之后,粉无常和白雪两人同时朝着中间区域的裂缝中走去。 他们来到裂缝前,低头朝下面望去。 一望之下,大吃一惊。 底下赫然是一具棺材。 一具巨大的棺材。两头细长,中间椭圆。 棺材嵌进石板当中,并未露出全貌,两侧的位置是看不见的。 粉无常和白雪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费劲心力,在地洞中九死一生,最后却只找到了一具棺材,这让他们的内心稍微有些失望。 不过,粉无常很快就意识到,当初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在一处深山老林中找到他爷爷的祖坟,然后挖开坟墓,从里面找到了另外一半的双鱼玉佩…… 难道说,在这个棺材底下,也藏着什么非常珍贵的宝贝吗? 在观察片刻之后,粉无常跳到了底下,站在了棺材上,棺材是石头制成的,这么过年过去了,石头没有一丝的损毁,也是有些奇特。 粉无常半蹲在棺材上,观察四周的缝隙,并未发现异样之处,随后他来到了棺材的末端,试着掰弄了片刻,棺材纹丝不动。 随后,粉无常又从底下爬了上来,望着白雪道:“现在怎么办?” 白雪思索片刻之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刚才想,既然双鱼玉佩是打开阴阳圆盘的钥匙,那么,或许它能够打开这具棺材也说不定。当然,我刚才并没有看到这幅棺材上有什么插孔之类的东西。” 粉无常皱着眉头道:“是的,而且这么大一副棺材,光是这个石板盖子可能就有三四百斤重,要是它自己不动的话,光凭我们两人之力,确实很难搬开……更何况,棺材的大半部分还被压在圆盘底下呢,现在圆盘也才裂开了一米宽度,要是圆盘全部裂开的话,倒是有可能利用别的东西试图推开棺材盖子的一条缝隙看看里面是什么。” 白雪点了点头,随后她将双鱼玉佩从刚才插入的缝隙中取了出去,并且仔细观察着棺材四周的情况和整个圆盘的情况,观察许久之后,她也是没有找到任何的契入点。 粉无常在圆盘之上,围着底下的棺材边缘走来走去,低声自语道:“一块被卡住了大半部分的棺材……到底又代表着什么呢?” 粉无常随后又想到了之前的那两幅卷轴,并想到了卷轴上绘制的王阳明的一生,在卷轴最后,王阳明走入旗山,也就是这座山中,再也没出来。 难道说,这幅巨大的石棺,就是王阳明死后的葬身之地?而打造这幅石棺的,就是当年陪同王阳明一起进入了那几个贴身侍卫? 粉无常思绪万千,却也找不出一条完整的思路来。 当然,现在最关键的是打不开棺材,要是能打开棺材的话,倒还好说。 当粉无常在圆盘之上走来走去,一边思考着画卷内容,一边思考着关于王阳明的传说,同时思考着如何打开棺材的时候,白雪已经跳到了圆盘底下,来到了棺材盖上。 当白雪跳到棺材盖上之后,整个棺材微微震颤了一下,并且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嗡鸣声,这种状况是粉无常当时下去的时候没有发生过的。 随后,白雪将手中的双鱼玉佩放在了棺材上,棺材的震颤消失了,但是棺材本身的光泽却发生了变化,有一缕青蓝色的光从棺材表面一闪即逝,就如同原本平静的湖面荡起了一圈涟漪一般。 粉无常急忙朝下面望去,他看着棺材表面的变化,又看着白雪的双脚,思忖片刻之后道:“或许……打开这个棺材的钥匙不是双鱼玉佩,而是你呢?” 白雪不明所以地道:“我?可我怎么打开?” 粉无常也不知道要怎么打开,但他隐约之间觉得,白雪自身,或者说白雪的体质,和洞中的某些东西有着一定特殊的关联。这一点,从不久之前,在那个密室当中,那些绿色的线条状的小东西见着白雪就躲开,就能够看出来。 而且,粉无常始终觉得,在他们家族的隐秘中,白雪也扮演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要不然,当初他的父亲就不会将白雪送到遥远的清泉村山脚下去寄养了。 粉无常张开口,欲言又止。他原本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但这个办法太过匪夷所思,他想了想,又在脑中将其否决了。 就在粉无常思索白雪和这件事之间的深层关联的时候,白雪已经在石棺上单膝跪地,并将双手贴在了上面。 她的双手在棺材盖上一阵摸索之后,似乎是摸到了什么凸起,她用力一按,那凸起的形状没有变化,但是颜色却微微变了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忽然而起的粉尘在轻微光亮的照烧之下形成的反射效果。 白雪一边用双手在棺材盖上试探着,一边将双腿展开,半趴在了地上,当她趴在了石棺上的时候,整个石棺出现了短暂的轻微震颤,然后闪过了青幽的光芒,当那光芒逐渐逝去之后,白雪的双手终于触摸到了她想要触摸的东西——两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白雪将手掌小心翼翼放进了凹槽里面,她吃惊地发现连她的指甲竟然都和凹槽的形状完美契合在了一起。 此时的白雪已经彻底趴在了棺材板上,就如同她当初将整个后背贴在那面可以吸纳她,可以往下凹陷的密室墙壁上一样。 在几秒钟的寂静过后,一道青蓝色的光芒从棺材的两侧掠过,有点像是几只拖着尾巴的萤火虫从棺材板的缝隙中飞出来了一样。 随后,整个石板震颤了起来,在白雪双手所按的那个图案处,开始缓慢往下凹陷,片刻后,白雪的双手已经陷进了石板里面,随后,只听“嘎吱”一声闷响从棺材中传来,然后所有的异状全部消失没见了。 白雪又在地上趴了一会之后,这才站起身来,她看着面前的两个手掌大小的凹陷,又看着棺材的四周,最后望向了上方的粉无常。她在用目光询问粉无常,可粉无常并没法给她答案,不仅是没法给她刚才的特殊异状的答案,也没法给予她接下来该怎么做的答案。 不过,粉无常很清楚,答案只能在白雪身上找。 随着他们的进程越来越深,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终点,粉无常越发觉得,隐藏在白雪身上的秘密或许并不比隐藏在这个洞穴中的秘密少,而且,白雪身上的秘密很可能也与这个石洞内的秘密有着密切的关联,但到底是什么,粉无常却完全搞不清楚…… 见粉无常什么也没说,白雪低下头去,看着棺材的石板,暗自琢磨了起来。 琢磨片刻后,她蹲下身子,将两只手再次放进了刚才的凹陷当中。 这一次,当她的手掌放进去之后,她摸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按钮,在每个手掌印中都有一个按钮。 她本能地用力,将两个拇指大小的按钮用力往下按去。 伴随着她的按动,石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接着,石板竟然从最右边开始缓慢往左边自主滑动了起来。 石板滑动的时候,一阵古怪的气味从里面飘了出来,并伴随着一阵绿色的光芒飞掠而出,那种气味有点像是腐臭的味道,但又夹杂着某种奇特的类似于药水的味道。 当石板滑动到一半的时候,站在上方的粉无常看见了棺材里面的东西,并惊讶地发出了一声轻呼声。 第296章 头顶尸骨 当石板滑动到一半的时候,粉无常看到了棺材里面的东西,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棺材里面,赫然是一具穿着长袍的尸体。长袍灰暗破败,但却并没有丝毫损坏,从头到脚,异常完整,不得不说,这多少有点诡异。 不过,很快,粉无常就意识到,那灰白色的长袍,很可能并不是布料制成的,而是别的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 棺材板还在继续滑动,当滑动到一半的时候,粉无常看到在那具穿着长袍的尸体底下,赫然是一张琉璃石板,而且是半透明的琉璃石板,这种石板粉无常曾经在爷爷的祖坟中看到过,当时的时候,石板底下压着的正是另外半块白色双鱼玉佩,那么,在这块石板底下,压着的又是什么呢? 棺材盖继续滑动,借着微弱的光亮,粉无常看清了棺材里面躺着的那具尸体的面孔,准确的说,那具尸体其实已经没有面孔了,只有白惨惨的头骨,头骨瘦削,脖颈修长,从这个瘦小的头骨中,能够猜测出来,这具尸体生前的模样,肯定也是个面容瘦削之人。 当棺材盖滑动到三分之二左右的时候,便停止滑动了。 白雪也来到了棺材前面,朝里面望去,一看之下,同样发出了一声惊呼。 但是,白雪的这一声惊呼和粉无常的惊呼并不一样,她的惊呼是因为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尸体下面的那张半透明的琉璃板。而且,因为她靠的更近的原因,她除了看到了琉璃板之外,她还看到了琉璃板底下的东西,在它的底下,隐约之间,可以看见很多人……很多站着的人,那些人的头顶上方就是琉璃板,看起来就好像是这些人用脑袋顶着琉璃板一样。 这时候,上方的粉无常也看见琉璃板下面的东西,并再次发出了一声惊呼,并着急地朝着白雪喊:“快点上来,下面有人!” 可白雪并没有上来,她朝着粉无常眨了一下眼睛,低声道:“他们似乎并不是活人……” 粉无常也压低了声音道:“可他们全都站着……” 白雪紧贴在琉璃板上,透过琉璃板,聚精会神地朝着里面望去,看了一会之后,她抬起头,朝粉无常道:“他们也是大兵……看起来跟外面的那个一模一样……” 粉无常这时也明白了过来,低声道:“难道他们是……雕塑?” 白雪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因为她也不知道底下的那些站立着,用脑袋顶着这具棺材的大兵到底是不是雕塑。 如果是雕塑的话,他们怎么可能站的这么笔挺,经过了这么多年,没有丝毫损毁?可如果不是雕塑的话,那他们究竟是什么?难道跟外面那个大兵一样,是可以自由行走的“特殊生物”? 当白雪还在继续观察琉璃板底下那些大兵的时候,她手中的白色双鱼玉佩垂落而下,无意当中触碰到了棺材中的那具只剩下白骨的尸体上,准确的说,应该是触碰到了尸体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上。 玉佩触碰到衣服的瞬间并没什么反应,但是片刻之后,只见一条条蓝绿色的光芒从衣服里面纷纷扬扬地飘了出来,它们飘出来之后,有的无意中撞到了棺材上的白雪,但又迅速避开,有的则直接绕过了白雪,窜了出来。 粉无常注意到,这些蓝绿色的东西跟他们在密室中看到的那些会移动会飞行的“小东西”应该是一类的。 也就在这时,白雪身下的石板忽然震荡了一下,这一下震荡的有些突然,白雪没有预料到,脚下一滑,身子跌落进了棺材里面。 跌落进棺材之后,白雪感觉全身一阵发寒,接着,她的双手就触摸到了里面的尸体身上所穿的那件衣服。那衣服也冰凉无比,而且摸上去并不是布料,而类似于一种金属。白雪好奇地掀动了一下衣服,衣服一掀之后,整个尸骨也跟着动弹了起来。 尸体移动,发出嘎吱声响,接着,尸体原本尚且链接在一起的所有关节悉数断开。伴随着关节的断裂,骨头也相继碎裂,然后整具尸骨像一个被摔碎的陶瓷一样,碎成了一小片一小片。连衣服也碎成了一下片一小片。 眼前的状况瞬息万变,白雪完全没有预料到,愣在了当场,连在上方观察的粉无常也是没有反应过来。 当尸骨完全碎裂开之后,尸骨的碎片开始往一侧滑动,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过去的一样,或者说这个棺材本身就不平整,骨头是朝着略微凹陷的那一段滑去的。 碎裂的尸骨滑到了棺材另外一边的角落,这也让底下被尸体遮挡住的琉璃板显示出了真正的面貌。 最开始的时候,粉无常和白雪以为琉璃板底下只有几个大兵,最多也就是十多个,这些大兵的作用就是为了用脑袋顶住棺材底板的,但当尸体碎片滑开之后,他们才发现,在琉璃板的底下,根本不止十几个大兵那么少。 大兵密密麻麻并排站立在底下,乍一看,可能有上百个那么多,看起来极为壮观,当然也异常骇人。更何况,现在他们目前所看到的范围也很有限,毕竟阴阳圆盘只张开了两米左右的缺口,他们不知道,在更广的地方,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大兵站立着。 白雪怀着震惊的心情,用袖口将布满尸骨碎片尘埃的琉璃板缓缓擦干净。 当琉璃板完全被擦干净之后,能见度也变高了许多,那些站在底下,用脑袋顶着棺材的大兵们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确实正如白雪所言,这些大兵看起来跟之前他们遇到的那个行动自如的大兵极为类似,不过,外面的那个大兵体型更为高大,但下面的这些大兵体型却并不是那么高大。当然,也有可能是白雪和粉无常他们站在上面,从上往下看的缘故。更何况,琉璃板下面光线昏暗,在大兵们的双脚底下,黑沉沉的,他们也看不清楚大兵的腿到底有多长。 看着琉璃板底下数量众多的大兵,粉无常和白雪都是吃惊不已。 白雪抬起头,和上方的粉无常对视着,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粉无常意识到,这块巨大的琉璃板跟他爷爷坟墓中的那块琉璃板很可能是同一种材料制成的。 而在当时他们挖掘粉无常爷爷坟墓的时候,是从琉璃板的边缘缝隙,将其打开的,那么,这块巨大的琉璃板又该怎么打开呢?要不用石头砸砸试试?不过,在这样的地方,既然这些大兵被如此严密地藏在这里,必然有其重要意义,用石头随便砸的话,且不说会损坏这些东西了,万一出现什么异样的连锁反应,那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就全部泡汤了。 就在粉无常思索许久,却没有想到一个合理办法的时候,白雪已经半蹲在了琉璃板上,她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观察着身下的琉璃板,无意之中,她在琉璃板上看到了她自己的影像。那影像模模糊糊的,只有在某个特殊角度之下,才会映照出来。 忽然间,白雪看到了一张脸映在了琉璃板上面……但是,那张脸却跟她自己的脸并不一样。 第297章 大兵复活 白雪从琉璃板上看到了一张脸,她最开始以为那张脸是她自己的,但当她仔细观察之后,发现那张脸与她自己的脸并不一样。 这一下,把白雪吓坏了,她轻呼一声,往后退去,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琉璃板发出了“嘎吱”一声闷响。 随后,整个琉璃板微微震颤了起来,并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就像是很多蚊子同时鸣叫发出的那种声音。 “白雪,快先上来。”粉无常弯下腰,伸长手臂,试图将底下的白雪拉上来,因为他也看到了琉璃板的变化,他怕琉璃板忽然碎裂,白雪掉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有危险。 “好……”白雪艰难地站起身子,就要去拉粉无常的手,可一拉之下,却没有拉住,反而让白雪失去了重心,再次跌倒在了地上。 琉璃板再次发出了嘎吱一声闷响,底下的嗡鸣声变得剧烈了一些。 也就在这时,原本那些从棺材里的那具瘦削的尸骨上飞走的蓝绿色光点不知从哪里又飞了回来,光点绕着白雪转动不休,但却并未进入白雪的体内,看起来像是白雪的身上有一层保护罩一样,保护白雪的身体不受这些光点的侵害。 那些光点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并且越来越集中,最终,它们全都集中到了白雪重新挂在胸前的那块白色双鱼玉佩上。 最开始的时候,只有几个光点钻进了双鱼玉佩当中,双鱼玉佩并未有太大的反应,但是随后,当更多的光点一起钻进双鱼玉佩里面的时候,双鱼玉佩便开始放出光泽了。 玉佩原本是白色的,在那些光点进入之后,虽然依旧是白色,但却比之前更白了,白的异常耀眼。 白雪微微闭眼,试图去看清发生在双鱼玉佩之上的情况,但因为白光太过强烈,她根本无法看清。 当更多的光点钻进双鱼玉佩之后,玉佩的光芒忽然间像是火焰一样变大,将整个石洞都映照的发白了起来。而在白雪脚下的琉璃石板则因为白光的照耀,也变得影影绰绰的。 这时候,只听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原本只打开了两米左右宽度的阴阳圆盘开始继续缓慢扩大。半分多钟之后,阴阳圆盘彻底打开,足足有十多米的宽度了,而圆盘底下琉璃板的区域也随之变大,之前的琉璃板也就是五六平米的范围,现在则有几十平米了。 整个琉璃板在双鱼玉佩中的白光照耀下,变得异样耀眼,这种耀眼的光芒穿透了琉璃板,照射到了底下的那些站立着的大兵身上。 那些大兵被光芒照射之后,虽然并未有什么动作,但他们那原本木然暗黑的脸变得白惨惨的,就好像一具虽然死去但却并未彻底干瘪的尸体一样,有种随时都会还魂的感觉。 因为琉璃板的可见范围扩大了,所以此时再去看那些大兵,他们的数量简直茫茫多,岂止上百个,可能就上千个,甚至几千个,反正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简直就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一样。 上方的粉无常看到这幅场景也是吃惊不已,他脑中掠过了那幅画卷《王阳明的一生》下中的场景,在画卷中,王阳明曾经只身进去了深山老林,并从中带出来很多老弱病残的士兵,那些士兵诡异至极,并在王阳明手持黑白双鱼玉佩的加持下,战斗力变得极强。 难道说,当初王阳明所带领着的那些奇怪的士兵,正是琉璃板下的这些? 不过,看起来似乎并不一样。画卷中的士兵们老弱病残,身高不均,但此时琉璃板底下的士兵们却个个身材魁梧,体型高大。 当白雪胸前的双鱼玉佩上的光泽逐渐变得暗淡之后,底下的琉璃板发出一阵吱吱的声音,在这阵吱吱声音中,琉璃板的左边区域裂开了一条缝隙,整块琉璃板随着那条缝隙的出现,缓慢往右侧滑去。 琉璃板之上的白雪,也随之往右侧移动。 琉璃板逐渐移开之后,底下的那些大兵彻底展露在了他们两人的视野之内,与此同时,一股腐朽的气味从下面扑面而来,粉无常急忙掩住口鼻,但却并未后退,依旧站在边缘处,瞪大眼睛,朝下望去。 粉无常的注意力全都被底下的众多大兵所吸引了,完全没看到白雪不知何时没见了。 当他试图再去寻找白雪的时候,却找不到了,他大声喊叫,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正在粉无常试图跳下琉璃板去寻找白雪的时候,却看见中间的琉璃板已经彻底空了,而那些大兵们则开始微微晃动,表面的一层尘土慢慢脱落而下。 一道白光从大兵们的身上一掠而过,就像是一阵风,将那些尘土全都卷了起来。 在尘土的飞扬中,粉无常看见大兵们的眼睛隐隐泛出了黑红色的光芒。 粉无常心中一惊,正不明所以之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他急忙扭头望去,却见身后的石壁正在往下脱落石块碎片,碎片掉落在地,石壁上出现了一个门的形状。接着,几道裂缝从门上出现,随后,又是一声轰然巨响,裂缝石门砰然倒地。 在尘土扬起的过程中,粉无常看到石壁的外面,站着好几个身影。 第298章 幕后黑手 石壁上出现一道裂缝,裂缝扩大,形成一道门的形状。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裂缝石门砰然倒地。 粉无常扭头望去,从尘土飞扬当中,他看到石壁外面,站着好几个身影。 那些身影跨步而入,伴随着尘土的落下,那些人的容貌也显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一人,赫然就是黑粒子工程拯救派的首脑梁书夜。 走在梁书夜身侧的,是他的两个心腹,郑大年和周川。走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一群穿着黑衣的精壮男子。 一行十几个人先后走入,那些黑衣人进入后,迅速分站在各个角落中。 梁书夜,周川和郑大年三人缓步来到了已经裂开大半部分的阴阳圆盘前面。 郑大年看了一眼圆盘下面的东西,脸上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激动的笑容,他笑着对梁书夜道:“首脑,下面果然是我们想找的东西。” 梁书夜踏步往前,站在圆盘前,低头朝着下面望去,一看之下,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他点了点头道:“想不到这两个臭小子还真的有点用。没白枉费我们跟踪了他们这么久。” 粉无常见过梁书夜,也听霍见归说过关于梁书夜的大致情况,但粉无常并不知道黑粒子工程,也不知道梁书夜是拯救派的首脑。不过,从刚才梁书夜的话语中,粉无常还是能够听出来,梁书夜他们似乎一直在跟踪自己和白雪。 过去的一段时间,粉无常一直感觉背后有人跟踪,难道那些人就是梁书夜这几个? 粉无常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些人来这里干嘛,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们是干嘛的?!” 郑大年戏谑般地望着粉无常,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他笑着道:“臭小子,你还没明白吗?你被利用了。” 粉无常眉头一皱,他虽然早有预料,但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他疑声道:“利用?你们利用我?” 郑大年张开口,正欲说话。 梁书夜忽然沉声道:“不用跟这个小子废话了,现在首要的是找到那个小姑娘。从目前的进度来看,那个小姑娘,肯定是克灵体无疑,而且,白色双鱼玉佩也在她的手中。现在万事俱备,只要找到她就可以了。”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周川忽然道:“那我杀了他?” 梁书夜看了一眼周川道:“别动不动的就杀啊打啊的,记住,我们是拯救派,不是堕落派。虽然我们拯救的是灵魂,但是,如果能够有拯救肉身的机会,我们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周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冷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凶狠,当然,这丝凶狠是针对粉无常的。 粉无常看了看梁书夜,又看了看周川。周川这人一看就是个狠角色,目光凶光,满面阴沉,而且身材健硕,应该是个练家子。 从刚才他们的对话中,粉无常知道,他们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但到底会不会杀死他,他也不知道。 粉无常只希望在死之前,能够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样,就算死了,也瞑目了。 周川冷眼看着粉无常,随后缓步走了过来,在粉无常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拉住了粉无常的手臂,顺势翻转,接着一脚踢在了粉无常的小腿窝处,将粉无常踢倒在地,同时反手扣住了粉无常的脖颈。 周川力气很大,粉无常想要动弹,却根本动弹不了,只能大喊大叫,但是随后,一块棉絮面塞进了粉无常的口中,然后一条绳索捆住了粉无常的手腕。 接着,周川大力一拳打在粉无常太阳穴附近,粉无常立马便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站立不稳了,接着便软绵绵地跌倒在了地上。 不过,粉无常的意识并没有完全失去,他还是能看到模糊的景象,还是能听到隐约的声音,大脑还可以缓慢的思考。 粉无常本想继续挣扎的,但他迅速意识到,与其过于挣扎,让对方将自己真的打晕,还不如假装现在就晕了,然后趁机听一听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粉无常双眼半睁半闭,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假装昏迷。 周川又在粉无常的身上踢了一脚,粉无常忍着痛没有发出声音。 周川离开后,粉无常眯起眼睛,开始观察四周。 梁书夜和郑大年来到了圆盘旁边,两人一边指着圆盘底下的一众大兵,一边交谈着。 郑大年说道:“首脑,这真的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东西吗?” 梁书夜点头道:“从目前看起来,应该是的。旗山,王阳明,双鱼玉佩,画卷,王阳明的墓地,以及镇墓的一千八百个士兵。按照我们之前掌握的线索,确实就是这样。” 郑大年有些迷惑地道:“可是……我们找这些大兵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梁书夜看了郑大年一眼,目光有些凌厉,随后他沉声道:“你觉得呢?” 郑大年轻咳了一声道:“我觉得……应该跟黑粒子工程有关……可到底是如何有关的,我就真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我们布局了这么久,跟踪了这么久,肯定还是非常重要的。” 梁书夜沉声道:“废话!要是不重要,我会浪费这么多精力在这上面?!你可知道,现在,这里的东西,是我们所掌握的最后一张王牌了。” 郑大年还想接着再问什么,但看到梁书夜凝重严肃的脸色,也不敢问了,只是不停地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沉默片刻之后,梁书夜忽然道:“现在,所有人立马出动,寻找那个小姑娘白雪!务必要在天黑之前找到!找不到,所有人就不要出这个洞了!” 梁书夜下完了命令之后,周川第一个大声应下,随后,四周的所有黑衣人也相继点头应下。 在周川的带领下,一半的黑衣人下到了圆盘底下,开始在众多大兵的中间缝隙中,寻找着白雪的身影。 剩下的一半黑衣人,除了有几个守护在梁书夜身旁之外,另外的人,则被郑大年率领着,开始在上面搜寻,在每一个角落中搜寻。 梁书夜在环顾四周之后,走到了晕倒在地的粉无常跟前,他显然以为粉无常是真的晕了,冷笑了一声,半蹲在地,低声自语道:“为了让你们走上这条路,我可是煞费苦心啊。幸好,你们没有辜负我的期望,顺利完成了任务。虽然连你们自己也不知道这任务究竟是什么。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当全世界知道了我们的伟大壮举之后,他们会为我们欢呼庆祝的。我们——必将永留史册。” 第299章 激活圆盘 白雪最终还是被找到了。 她是在下面的一个相对比较平坦的地上,被找到的。 找到白雪的时候,白雪正仰面躺在地上,陷入半昏迷状态。 两个黑衣人将白雪从底下弄了上来,弄到了梁书夜的面前。 梁书夜试探着白雪的鼻息,又看了看白雪脖颈上挂着的双鱼玉佩,嘴角含笑地道:“我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郑大年问道:“首脑,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梁书夜道:“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让堕落派们看看我们的成果了。” 随后,梁书夜从兜里摸出一个羊皮卷布,展开之后,仔细看着上面的文字,他一边看着,一边说:“白雪是克灵体无疑。双鱼玉佩是启动机关,也没什么疑问。这里的绿色光点就是大兵们的能量源更是毫无疑问了。而想要真正将这些东西全部运转起来,就需要白雪付出点什么了。当然,也包括那个粉无常。” 郑大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粉无常道:“怎么?还有他的事情?” 梁书夜微微点头道:“他体内流动的或许不是王阳明的血脉,但是,他的祖上毕竟是王阳明的贴身侍卫,想必王阳明在那个贴身侍卫身上肯定也是做了一些什么的。要不然,那个小姑娘怎么会安稳地降生,并且一直活到现在呢。” 郑大年虽然还不是很理解,但他也不便过于多问,于是点了点头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梁书夜道:“我们需要一步一步来。先用白雪的血激活阴阳圆盘,看看能不能行。能行,再进行下一步,不能行,那就说明还有问题没有解决。” 郑大年朝着周川看了一眼。 周川立马上前,一把拎起地上的白雪,就来到了阴阳圆盘中的“阴”区域,用匕首割开了白雪手腕处的一道缝隙,鲜血汨汨流出,在圆盘的图案沟渠中缓慢流动了起来。 正当周川准备拎起白雪去往“阳”圆盘区域放血的时候,梁书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抬手制止了周川,说道:“周川,你就在阴区域放白雪的血。大年,你带着粉无常,去阳盘那边,放他的血。既然这里是阴阳圆盘,光靠白雪一人肯定没法激活,而普天之下,能够和白雪产生直接联系,且血液属阳的,也就只有粉无常了。” 郑大年立马答应一声,快步走到粉无常跟前,双手抱住粉无常的腰,将其拖到了阳盘区域。 其实,此时的粉无常已经苏醒的差不多了,但为了窃听更多的秘密,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假装昏迷。 郑大年将粉无常重新扔在了地上之后,从腰间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拉起粉无常的右手手腕,就要去割。 就在粉无常犹豫着要不要在此时反客为主的时候,郑大年的匕首已经割了下去。粉无常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实在忍无可忍,痛叫了出来。 痛叫出来之后,粉无常知道自己也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就在那一瞬间,他不顾自己正在流血中的伤口,反手就要去抓郑大年手中的匕首。 然而,郑大年显然是早已料到粉无常会苏醒,他反应很快,在粉无常握住匕首末端的时候,一拳打在了粉无常的脑袋上。 粉无常本身就被绳索绑着,行动有些不便,这突然间的反手一抓,没有将匕首从郑大年的手中夺过来,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唯一反客为主的机会,但是,他并不想就这么认输,他还想再博一下。 此时,粉无常的一只手握在了匕首上,匕首将粉无常的手掌割裂,鲜血汨汨流出,流入了圆盘的图案缝隙中。 不过,粉无常并未因为疼痛而松手,反而愈发握紧了匕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对抗着匕首。 郑大年显然没有料到粉无常竟然会如此勇猛,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粉无常的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了匕首,两只手同时用力一抽,竟然将那匕首从分郑大年的手中抢夺了过来。 匕首被抢过来之后,粉无常顺势就要刺向郑大年,但郑大年毕竟也非等闲之辈,一脚将粉无常踢翻在地,同时顺势往后撤去,躲开了粉无常的攻击范围。 就在粉无常用匕首迅速割开身上的绳索,准备朝前奋力一击的时候,只听一声厉喝声响起:“住手!” 话音未落,“蹦!”地一声脆响传来。 粉无常面前的地面被打破了一个小洞,溅起一阵碎屑纷飞。 不远处,梁书夜握着手枪,对准了粉无常,冷声道:“不想死,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 粉无常发现四周的黑衣人也全都望向了他,他知道自己奋力一搏的机会已经完全失去了,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匕首收回,并作势朝着地上放去。 就在匕首触及到地面的时候,粉无常骤然发力,抡起匕首,朝着梁书夜扔去,同时他自己则顺势朝着圆盘中间的裂缝中滚去。 匕首迎面飞来,梁书夜毕竟年纪大,也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一时之间无法躲开。就在这时,原本在另外一边的周川以奇快无比的速度,赶在匕首飞到梁书夜面前之时,鱼跃而来,用手中的匕首打掉了空中飞行中的匕首。 叮当脆响声中,匕首落地,周川也落在了地上,他顺势在地上翻滚一圈,然后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梁书夜再次朝着粉无常开出了一枪。 “崩!”地一声,子弹打在了粉无常的脚边。 粉无常并未有丝毫停留,依旧全速朝着圆盘中间爬去。 不过,此时,周川也拔出了枪来,略微瞄准,对准了粉无常的小腿,就开了一枪。 周川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这一枪开出,准头理应跟梁书夜的没法比,至少能够打中粉无常。 然而,连粉无常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枪,竟然偏的离谱,直接射到了头顶上空,距离他还两三米的距离。 随后,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周川在开出一枪之后,身子竟然摇晃了一下,然后他紧皱眉头,茫然无助地低下头去,望向自己的胸前。 在周川胸前的衣服上,鲜血正在缓慢地流出。 “噗通!”一声,周川单膝跪地,他艰难地扭过头去,望向身后。 在周川的身后,他们进来的那道石门外面,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袍的人。 黑袍人的手中正握着一把枪,刚才周川开枪的一瞬间,门外的黑袍人也开出了一枪。 也正是因为黑袍人的这一枪,所以才没让周川射中粉无常。 黑袍人的一枪,从周川的后背射入,正中心脏部位。 周川身子摇晃了两下,倒在了地上,当场死亡。 周川的死像是一粒炸弹,在经历了短暂的静默和呆愣后,引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 第300章 黄雀在后 就在黑衣人们各自从怀中取出武器来,准备攻击门口的黑袍人的时候,只见一个烟雾弹从门外滚了进来,霎时间,洞内烟雾升腾而起,带着一股呛人的味道,不仅遮蔽了众人的视线,还让众人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梁书夜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带着一丝紧张感:“所有人,全都朝中间走!大年,大年!你在哪?” 郑大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在这呢,首脑。” 梁书夜在烟雾中模模糊糊看到了郑大年的脸,压低声音道:“快来,快到我这边来!” 在梁书夜说话的过程中,郑大年已经来到了梁书夜的身边。 此时的梁书夜正半蹲在地上,握着手枪,机警地扫视着四周,但烟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大,而且烟雾中还夹杂着一丝古怪的味道,让梁书夜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随后,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咳嗽声,有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有捂着嘴巴的沉闷咳嗽声,还有突然出现的响亮咳嗽声。 咳嗽的声音响成了一片,这些声音也让那些黑衣人暴露了各自的位置。在这阵咳嗽声中,还传来了闷哼的声音,紧随其后传来的,则是一阵凄惨的叫声,显然是又有人受到了攻击。 梁书夜和郑大年悄然往后退去。 梁书夜低声道:“看起来对方好像不止一个人。” 郑大年问道:“首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人会跟在我们身后?难不成是堕落派那边的人派来专门给我们捣乱的吗?” 梁书夜摇头道:“应该不是。虽然堕落派看我们不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但是,毕竟大家还是在给同一个上司工作,他们不敢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来。” 郑大年不明所以:“那刚才的黑袍人是谁?” 梁书夜眉头紧锁地道:“我也不知道……”随后,梁书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自语道:“难道是他?” 郑大年道:“谁?” 梁书夜深吸一口气,正欲说话,就在这时,又有烟雾弹之类的东西从洞外滚了进来,病迅速在空中形成了暗黄色的一层略微粘稠状的气体,使得整个洞内弥漫起一股强烈的硫磺味,闻之令人作呕。 郑大年掩住口鼻,继续往后退去,同时伸开一只手臂,挡在了梁书夜的前面,保护梁书夜的同时,问道:“首脑,我们怎么做?现在太被动了。主要是周川死的太突然了,要是有他在的话,肯定不至于这样。” 梁书夜道:“我自己在这边呆着,你现在带领几个人去门口那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既然对方上来就动枪杀人,那我们也不用有所顾忌。” 郑大年点了点头道:“那行,首脑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梁书夜点了点头,继续弯腰后退,来到了一块石头后面,将自己的身子藏在了底下。 郑大年根据咳嗽声和闷哼声的指引,找到了几个黑衣人,但是这些黑衣人都并没有配枪,他们只有电棍和铁棍,真正配枪的只有梁书夜,周川和郑大年三人而已。 他们虽然干的是一些并不算光彩的事情,但也不至于经常遇到一些打打杀杀的事和人,所以安保措施看起来更像是撑场面的装饰而已。 而在他们这些人中,当属周川的战斗力最强,而周川也是梁书夜的私人保镖,不过,谁能想到,在战斗一开始,周川就被对方枪杀了。 看来,对方早就知道他们这边的情况,也是有备而来,所以一上来就将他们这边最有威胁的人物给杀掉了。 郑大年虽然也同属梁书夜的保镖之一,但他干的更多的工作,是安排出行路线以及一些私密会面的安保流程设计等等,其实,他更算是梁书夜的私人助理。 郑大年对着那几个黑衣人比出了一个手势,然后又朝着洞口的方向指了指。 那几个黑衣人虽然鼻涕眼泪直流,虽然视野模糊不清,但他们毕竟是周川一手挑选和训练的,梁书夜也给了他们很多钱,他们来这里就是要拼命的。当然,大部分时间,其实他们都是摆摆花架子而已,真正轮到他们拼命的时候还是很少的。今天,算第一次。而且还是情况非常严峻的一次。 不过,为了钱,这些黑衣人也不能就这样退缩,于是,他们跟在郑大年的身后,弯腰低头,一只手捏着鼻子,另外一只手握着电棍,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 在走向洞口的过程中,郑大年悄然绕到了右侧,准备从右边迂回过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和火力,从而让黑衣人偷偷摸摸从左侧突袭。 郑大年来到右侧之后,先是找好了一个掩体,然后对着洞口的方向开了一枪。 这一枪开出,在原本已经逐渐平息的嘈杂声音中听起来异常刺耳,又因为空间闭塞的缘故,就如同在石洞中放了一个炸弹一样,“崩”地一声,连开枪的郑大年都吓了一大跳。 这一声响亮的枪响确实吸引了洞口处的火力,洞口外的人接连朝着郑大年的方向开了两枪。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黑衣人们则迅速逼近门口。而在逼近门口的过程中,洞内的烟雾逐渐变得稀薄,遮蔽效果也小了许多。 其中一个黑衣人看清楚在洞口的边上,有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还有一张面色雪白的脸,毫无疑问,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女人的头上戴着黑色披风的连衣帽,让她那张原本雪白的脸在光影的映照下,忽隐忽现。 黑衣人看到这张女人脸的时候,女人也看到了黑衣人。 黑衣人一愣,举了举手中的电棍,女人目光锐利地盯了黑衣人一眼,将枪口朝着黑衣人晃了晃。但是,她没有开枪。 黑衣人迅速意识到了什么,他咽了一口唾沫,扔掉了手中的电棍,面色苍白转过身去,朝着洞内跑去。在手枪面前,电棍只能算个不入流的玩具。 在黑衣人扔掉电棍,往回跑动的过程中,还撞倒了身后两名紧随其后的黑衣人。 这名黑衣人在面对枪口的时候,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在生与死的一瞬间,他选择了夺路狂奔。其实,这对他来说,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如果刚才黑袍女人开枪的话,黑衣人此时早已倒在了血泊中,早已魂归西天。那时候什么金钱诱惑,什么前途光明,于他而言,全都没有了任何现实性意义。 当这个黑衣人掉头跑掉的时候,郑大年大年又将脑袋从石头后面探了出来,朝着洞口的方向开了一枪。 这一枪开出后,洞外的人朝着郑大年所在的地方连开两枪。幸亏郑大年躲避的及时,要不然,刚才这一下,肯定已经要了他的小命了。 不过,在刚才对方开枪的瞬间,他看见在洞口的左右两侧都有人。 左侧边上,是那个黑袍人,戴着连衣帽,没有看清面容,但隐约之间,他看见黑袍人面色偏白,有点像是一个女人。 而在右侧边上,他看到了一个带着黑色棉布帽的中年男子,那张脸似乎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第301章 确定目的 郑大年躲在掩体后面,隐约看见洞外右侧的那个带着黑色棉布帽的中年男子似乎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到底是在哪里,一时之间他也没想起来。 就在郑大年冥思苦想之时,对面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差点打中了郑大年,吓得郑大年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又找了一块更大的石头躲了起来。 靠近洞外的地方,烟雾并不是很强烈,但越是进入洞内,烟雾越是浓烈,郑大年后退两步之后,再去看洞外的景物,就有些看不清楚了。 郑大年知道他们被别人瓮中捉鳖了,对方只需要守在门口,不停地往这个“翁”中扔一些具有杀伤力的东西就可以了,而且对方好几个人有枪。 郑大年他们若是想要强行冲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几乎毫无反抗之力,更何况,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不知道对方拥有多少武器,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这是一种完全被动的状态,这种被动状态在周川被枪杀之后,就变得几乎没有翻盘或者逆转的余地了。 就在郑大年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两个胆大的黑衣人先后走向了洞口,在看见洞外黑袍人的时候,这两个黑衣人并没有像之前那个黑衣人一样拔腿就跑,而是嗷嗷吼叫着,打开电击棒,冲了上去。 在黑衣人嗷嗷的叫声当中,传来了“崩!崩!”两声枪响。 枪响声过后,原本挥舞着电棍,大声嚎叫着前冲的两个黑衣人瞬间停住了脚步,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接着,两人先后倒地,吼间发出一阵闷哼痛叫,黑红色的鲜血从他们的身体下缓慢地流出来,这两人在地上挣扎数下之后,一动不动了。 郑大年看到了这两个黑衣人嗷嗷叫着冲上去,又迅速中枪倒地之后的整个过程,这是由生到死的过程,如此的短暂,就在眨眼之间。 郑大年原本还在想着利用什么策略才能突出重围呢,在看到两个黑衣人中枪倒地后,他迅速意识到,突出重围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他们虽然在人数上占据优势,但在武器上,在地理位置上,却完全处于巨大劣势。 要想活着从洞口出去,只有一条途径,那就是投降。 当然,他们也可以另寻出路。不过,这里烟雾弥漫,想要找到别的出路也极为困难,除非他们钻进底下去,和那些大兵呆在一起。 就在郑大年绞尽脑汁思索着该怎么做的时候,只听一声痛哼从旁边传来,他扭头一看,在烟雾当中,他看到有个人正在地上缓慢攀爬,看到那人的身影和穿着后,郑大年立马意识到,那人很可能正是粉无常。 郑大年心中恼怒,本想拿粉无常撒气,随后他又想到洞外的敌人正是在周川想要枪击粉无常的时候才出手的,或许对方真正在乎和想要得到的人是粉无常吧。 这样一想之后,郑大年立马计上心头,他弯腰低头,朝着不远处正在圆盘之上攀爬的身影跑去,来到身影前两米远左右,确定那人正是粉无常之后,郑大年径直扑了上去,用枪顶住了粉无常的脑门,压低声音,厉声道:“不要乱动,乱动一下,我就杀死你!” 粉无常之前手腕被匕首划了一下,虽然伤口并不是很深,但却始终在流血,当然流血的速度也并不快,除此之外,粉无常的右手曾经握住过匕首的尖端,导致他的手掌伤痕累累,鲜血流个不停,这些血液的流出让粉无常的体能打了很大的折扣。 看到郑大年用枪指着自己的脑袋,粉无常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一定要等待机会再反击。于是,粉无常举起了双手。他右手上鲜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流着,流到了手臂上,流到了身上,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也将地面染的血红。 郑大年冷声道:“算你识时务!”随后,郑大年又补充了一句:“记住,我跟你说最后一遍,如果你要试图逃跑,那我肯定会一枪打死你,不会有丝毫犹豫!明白吗?” 粉无常点头道:“明白的。” 郑大年随后用另外一只手捏住粉无常的脖子,而郑大年自己则躲在粉无常身后,缓慢站起身来,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 郑大年边走边大声喊道:“洞外的人听着!你们想要的人现在就在我手中,我现在可以一枪就崩了他,当然,我也可以将他送出去给你们!” 郑大年这么说,纯粹是为了试探一下对方的深浅,因为他觉得粉无常应该是他们手中的一张可以利用的牌。 就在郑大年压着粉无常朝着洞口方向缓慢走去的过程中,鲜血依旧还从粉无常的手掌和手腕中缓慢流出,鲜血滴落在圆盘上,继续在圆盘的凹陷缝隙中缓慢流淌着,这些鲜血和之前流出的那些鲜血汇聚到了一起,流动的速度一下变得快了起来。 而在另外一边,尚且处于昏迷状态中的白雪被一名黑衣人看守着,继续在阴盘区域放血,白雪的血流速度没有粉无常的快,此时才刚刚流淌到一半,要想将整个圆盘上的小凹陷缝隙全部流满,尚需一段时间。 当郑大年喊完了之后,经过了几秒钟的静默,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对方竟然回应了。 回应的人是一个男中音,嗓音有些沙哑沧桑,只听这个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把粉无常送过来,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郑大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将粉无常送出去,他只是想要确定粉无常是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从刚才那个男中音的说的话来看,的确是的。 郑大年心中窃喜,不再往前走,而是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并且招呼过来一个黑衣人,让其将粉无常重新捆绑了起来,并且让他牢牢看住粉无常。 随手,郑大年在一个大兵雕塑的后面,找到了梁书夜,跟梁书夜说了粉无常的情况,也说了外面的情况。 梁书夜思索片刻之后道:“看来,他们就是奔着粉无常来的。我现在应该猜到他们是谁的,其实,我早就该猜到的。” 郑大年急忙问道:“谁?” 梁书夜道:“叶东。” 郑大年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眉头微皱道:“叶东……是谁?” 梁书夜道:“他也是一名老师,曾经在我的学校中任教,后来早在我的介绍下,也加入了黑粒子工程,不过,很快,他就被樊道明挖走了,成为了他那边的人。” 郑大年恍然大悟般地道:“这么说,外面的这几个人真的樊道明那个老不死的派来的?!” 梁书夜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在我看来,这个叶东,现在很可能已经不在樊道明的手下干事了。” 郑大年更加不理解了:“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书夜道:“具体情况肯定非常复杂。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叶东这一次来,不是想要破坏我们的行动,而是想要吞掉我们的成果。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救下粉无常和白雪,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郑大年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之后道:“怪不得周川前几天的时候跟我说,感觉背后有人跟踪我们呢……看来就是他们……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想不到我们竟然也被别人给跟踪了。” 梁书夜面色凝重地道:“现在就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了。既然粉无常和白雪是他们的目的之一,那我们就好好利用。先给他们来点狠的,让他们知道知道厉害。” 郑大年问道:“怎么狠?” 梁书夜看了一眼粉无常,目光聚焦到了粉无常那只流血的手掌上,面色阴沉地冷声道:“你让外面的人将枪全部扔进来,否则就割掉一根手指!直到将粉无常的所有手指全部割干净为止!” 郑大年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随后,郑大年朝着旁边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朝着洞外的方向走去。 第302章 两败俱伤 郑大年和两名黑衣人一起,押着粉无常,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 往前走了两步之后,郑大年大声喊道:“外面的人听着!快点把你们的武器扔进来,否则我就割掉粉无常的手指头!从现在开始,我数到5,如果没扔进来,我就割掉他一根指头。” 外面没有传来回应,只有一个烟雾弹被扔了进来。 烟雾弹扔进来之后,在地上滚动几圈,弥散开的烟雾又使得洞内的视野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原本郑大年还能模模糊糊看清洞口方向的东西,这下则完全看不清楚了。 郑大年悄然往后退了一步,躲在黑衣人的身后,而黑衣人则躲在了粉无常身后。 良久之后,外面依然没有传来丝毫回应。 郑大年大声数起了数字来:“5!4!3——” 略微停顿之后,郑大年将匕首递给了旁边的黑衣人,故意提高音量,对黑衣人道:“等会我数到1的时候,你就立马割掉他的一根小拇指,明白吗?” 黑衣人点头道:“明白!” 随后,郑大年再次提高音量,朝着洞口的方向喊:“2!” 短暂的停顿后,他喊道:“1!” 喊完之后,旁边的黑衣人抓起粉无常的手,捏住粉无常的小拇指,用力割了下去,粉无常痛叫一声,用力挣扎,匕首虽然没有将粉无常的小拇指立马割下来,但却弄的粉无常满手鲜血。 鲜血淋漓而下,粉无常痛声嘶叫,继续用力挣扎。 郑大年将手枪顶在粉无常脑袋上,厉声喝道:“再动!我就一枪打死你!” 粉无常只是发出一声声的惨叫,不敢有太大的挣扎动作了。 黑衣人继续割着粉无常的手指,但因为已经血肉模糊了的原因,所以割起来分外费劲,而且粉无常的手也不停地扭动着,更增添了割裂的难度。 郑大年怒声道:“快点给我割下来!” 黑衣人答应一声,正欲用力去割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一声轻响,然后不知有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从外面滚了进来。 郑大年以为又是烟雾弹之类的东西,他将枪对准粉无常的脚掌,没有丝毫犹豫,一枪开了下去。 “崩!”地一声响,子弹正中粉无常的右脚,直接将他的脚掌打穿了。 粉无常惨叫一声,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郑大年厉声对洞外的方向喊道:“你们要是敢搞猫腻!我现在就杀死他!” 郑大年可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洞外的人真的不配合甚至还要试图反抗的话,那就证明粉无常在外面那些人的心中并没有那么大的分量,那么留着粉无常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郑大年喊完之后,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郑大年大声下令道:“继续给我割!” 粉无常右脚脚掌被子弹打穿,此时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鲜血从脚掌中呼呼地流出,迅速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血流。 黑衣人用膝盖顶着粉无常的腹部,用脚踩着粉无常的手掌,手握匕首,像是砍菜一样地砍了下去,砍向了粉无常的手指。 如果这一下砍中的话,不仅粉无常的小拇指会直接被砍掉,他的另外几根手指也很可能会被砍掉。 就在这时,只听“崩”地一声脆响传来,随后,原本正欲砍下匕首的黑衣人身子忽然摇晃了一下,便跌倒在了地上。黑衣人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孔洞,正在缓慢地往外冒血,很显然,黑衣人中枪了,而且对方的枪法很准,竟然隔着迷雾,都能够射中黑衣人的脑袋。 黑衣人倒地之后,匕首也掉落在了地上。 粉无常顺势在地上翻滚,朝着洞口的方向滚去。 郑大年怒喝一声,对着地上的粉无常就开了一枪。 不过这一枪并没有打中粉无常的要害部位,只打到了粉无常的右边小腿。 粉无常再次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的这一条右腿已经中了两枪了。 郑大年知道此时留着粉无常已经没多大意义了,于是对着粉无常又要开枪,但就在这时,外面的人也朝郑大年开枪了,而且,还有两个黑影从外面弯腰快步走了进来。 郑大年先是朝着外面连开几枪,正在他准备对粉无常开枪的时候,整个山洞忽然间动荡了起来。 郑大年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这一枪原本是要打向粉无常的,现在则直接打向了头顶上空。 外面的两个人进入了里面,也是对着郑大年分别开了一枪,但同样因为山洞动荡的缘故,所以没有打中。 郑大年急忙原地翻滚,顺势站起,弯腰躬身,朝着洞内深处跑去。 山洞的晃动越来越厉害,并且还传来一阵隆隆的低沉声响。 在跑动的过程中,郑大年在路过阴阳圆盘的时候,发现阳盘区域的所有图案凹陷缝隙全都已经被鲜血流满了。 阳盘区域正在微微晃动,而斜对面的阴盘区域也开始晃动了起来。 阴阳圆盘的晃动导致了地面的晃动,地面的晃动又导致了整个山洞的晃动。 郑大年看着阴阳圆盘上的异样状况,他很快就意识到,应该是白雪和粉无常的鲜血激活了阴阳圆盘的某个机关,让其动荡了起来。 阴阳圆盘在剧烈动荡的同时,开始缓慢地往两边扩开,越扩越大。 郑大年只能从旁边绕过去,绕开圆盘之后,他开始在雕塑后面寻找梁书夜,但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 此时,山洞的摇晃更加剧烈了,阴阳圆盘越扩越大,整个洞内的大部分地面空间全部成为了阴阳圆盘中的一部分,开始随之转动起来,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 郑大年一个不小心,被地上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往前一扑,然后又因为山洞的摇晃,直接倒在了地上,他倒在地上的时候,身下的阴阳圆盘恰好正在扩大当中,他被带着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然后掉了下去。 郑大年从空中掉下,在中途的时候,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虽然将他撞的很疼,却也减缓了一下他的下降速度。 郑大年落地之后,痛的嗷嗷叫,脚还扭了一下,脖子也奇痛无比,应该被撞的那一下导致的。 但是,郑大年随后看到的东西,却让他的痛叫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郑大年略微抬头,瞪大眼睛,望着前方的一个高大生硬,目露惊恐。 第303章 地心历险之重挫 樊道明望着子弹仓外面的能量河,感叹着如果能够随便带出去一些能量光线的话,那对于他未来的蓝图实现必然有着非凡的意义。 就在樊道明陷入到对于未来的幻想和憧憬中时,罗悠检测到有一个巨大的不明物体正朝着这边快速飞来。 罗悠朝着樊道明喊叫了两声,终于将樊道明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樊道明望向罗悠道:“怎么了?” 罗悠沉声道:“就在刚才,我检测到一个不明物体正朝着我们快速飞来。” 樊道明问道:“之前的时候,你不是说就已经检测到不明物体了吗?” 罗悠紧盯着屏幕中快速逼近的红点,加快语速道:“之前的那个不明物体是从右侧飞来的,在距离我们差不多五千米左右的地方,忽然间消失不见了。而刚才我检测到的这个物体是在三千米左右的距离,是从左边飞来的,现在越来越近了。” 说到最后,罗悠的语速已经非常快了,而且语气中也透出一股紧张来。 樊道明显然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略微思索之后,他说道:“难道说,那个不明物体是在瞬间从左边转移到了我们的右边,而且还是在很长的距离内转移的?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的仪器出现了问题,那个东西根本没有改变方向,是仪器出现了错误,又或者是仪器无法在这里的空间内精准地识别位置,我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 罗悠忽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依旧在诉说的樊道明,略微紧张地道:“樊首脑,只有一千米了……” 樊道明眉头一皱:“这么快?是什么东西?现在能不能扫描到具体的内容?” 罗悠再次将目光聚焦到荧幕上,操作了几下之后道:“扫描到的只是一个轮廓,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像是一个气泡……” 樊道明皱着眉头沉思。 “它……来了……”罗悠声音有些绝望地道。 与此同时,操控台前的杨子迅速操控起子弹仓的方向,试图躲避开那个高速飞来的巨大气泡。 但是,饶是子弹仓也在飞行当中,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了方向,却依旧没有躲避开气泡的冲撞。 气泡就像是可以瞬间移动,亦或者说是精准定位的一样,就是冲着子弹仓来的,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在撞上去的瞬间,整个子弹仓直接被撞飞了出去,撞飞出去后,子弹仓在空中剧烈翻滚,内部的所有仪器全部晃动不休,警报声骤然响起,子弹仓的末尾端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扭曲,看起来子弹仓似乎是要被肢解了一样。 异常突然地,只听“嘭!”地一声闷响,子弹仓的某个地方似乎碎裂了,随后,整个子弹仓开始上下颠倒地翻转起来,饶是杨子和罗悠用力一切办法试图操控和调整子弹仓的位置,却都无济于事。 很快,杨子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并大声说道:“罗指导!刚才那个巨大的气泡一样的东西,很可能已经进入了子弹仓里面……” 罗悠此时正头朝下,脚朝上,他一边看着面前闪烁不停的屏幕,一边大声道:“怎么可能!我们的子弹仓是高精密材质制成的,既然那个东西没有将子弹仓撞碎,怎么可能直接进来。杨子,你脑子是进水了吗?还是给转晕乎了!快点调整平衡仪,先让子弹仓不要继续翻转了,否则我们自身的透明仓库就要承受不住了。” 在罗悠的大声呼喊下,杨子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子弹仓的方向调整上。 但是很快,杨子就发现,无论他怎么调整,子弹仓依旧不停地旋转,不停地翻来覆去,但是这种翻转并不是因为子弹仓坏了,或者是平衡器坏了的缘故,亦或者是杨子不会弄,而是因为,每次在杨子调好方向和位置之后,便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瞬间出现,使得子弹仓继续颠倒,翻来覆去。 很快,杨子就意识到,在子弹仓的外面,此时很可能正有一个具有很强大力量和很高移动速度的东西紧随在子弹仓的周围,不停地拨弄着子弹仓。 可是,刚才在杨子的定位仪器中,显示周围确实有一个不明物体,但是,伴随着子弹仓的不停颠覆,不明物体的位置也在缓慢移动,就在不久之前,那个不明物体的位置,已经彻底和子弹仓本身的位置重合了,也正是因此,杨子刚才才非常吃惊地和罗悠说有东西进入子弹仓内部了。 伴随着子弹仓的继续翻转和颠倒,内部的一些仪器也相继出现了一些问题,四周相继亮起了红灯,闪烁不停,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罗悠大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很多地方都坏了,我现在完全无法控制仪器的运转了……”杨子在荧幕上快速点击着,一边点击,一边着急地道,“就好像仪器被别的什么东西给控制了一样……导致整个操控中心都乱套了。” 在杨子说话的过程中,子弹仓再次剧烈翻转,杨子的安全带忽然间崩断了,他的身体重重撞在了透明仓上,透明仓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杨子整个人却被撞得晕晕乎乎了,他试图站起,但因为子弹仓的不停翻转,他根本站不起来,并且又遭受了两次撞击,一次是后背,一次是头部。 在这两次的撞击过后,杨子的后脑勺被撞破了,鲜血淋漓而下,他倒在地上,双手紧抓着座椅的把手,试图稳住身体的平衡,但当子弹仓忽然间加速然后骤然减速并且翻转的时候,杨子的手从座椅上脱落,整个人在透明仓中剧烈碰撞,就像是一个弹球一样,撞来撞去,鲜血四溅当中,透明仓也已经被完全染红。 杨子的惨叫声逐渐变小,最后几不可闻。 在透明仓上淋漓流下的血柱中,罗悠看到杨子满脸满身的鲜血,双眼紧闭,任由身躯随着子弹仓的晃动而甩来荡去。 罗悠大声喊叫着杨子,但杨子却没有丝毫回应。罗悠知道杨子此时正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罗悠想要走出自己的透明仓,去帮助杨子,但子弹仓的颠簸和翻转依旧不停,罗悠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若是他解下安全带,下场很可能会和杨子一样。 此时,樊道明的喊叫声忽然传来,他刚刚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过来,之前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在子弹仓的急停急起当中,脑袋撞击到了仓壁上,眩晕了过来。 现在樊道明才醒过来,醒过来后,他就发现自己的额头上正在流血,其实他的血流并不快,伤口也不是很严重,但在此情此景之下,加剧了樊道明内心的紧张情绪,让他的潜意识本能地夸大了他受伤的程度。 罗悠大声道:“樊首脑,不要惊慌!我现在正在——” 话音未落,子弹仓骤然一百八十度大翻转,罗悠的身子倒转了过来,后半句话也变成了一声惊呼,而倒转之后的樊道明看见鲜血正从自己的头上滴落而下,逐渐呈现汹涌之势,更增加了他内心的恐慌。 樊道明大声疾呼,无意间的一撇,他看见右侧的透明仓中全身鲜血不省人事的杨子,他心中又是一惊,知道这一次被不明物体的重击所造成的影响异常严重,比之前遇到的那些撞击都要严重的多,而且,如果杨子都不省人事了,那谁来操控子弹仓的基础平衡和移动呢? 当樊道明在脑中思索眼前所面临的问题的时候,他的目光再次一撇,望向了另外一个透明仓中的雨墨。 一看之下,樊道明不由地吃了一惊。 雨墨,没见了。 雨墨的透明仓中空空如也。 但是,让樊道明感到惊奇的是,雨墨的透明仓依旧紧紧关上,并没有被打开。 那么,雨墨去哪了? 第304章 地心历险之同化 子弹仓在剧烈翻滚,杨子已经被撞的全身是血,不省人事。 子弹仓的操控仪器也出现了问题,根本无法进行人为操控,仿似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控制了一般。 樊道明先是看到了满身是血,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杨子,然后又看到了雨墨的透明仓紧紧关着,但雨墨的人却没见了。 樊道明身子倒转,艰难地环顾四周,依旧没有看见雨墨的身影。他大声呼喊着雨墨的名字,他的喊叫声在子弹仓的咔嚓声和四周此起彼伏的警报声中迅速被淹没。 子弹仓就这么大,肉眼可见所有的空间范围,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藏身之地,雨墨既没在透明仓内,也没在透明仓外。 雨墨凭空失踪了。 樊道明心中着急,虽然他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着急的到底是雨墨的安危,还是他在失去了雨墨的保护之下,未来之路将会变得危险重重。 当然,就目前的这个情况来看,有雨墨和没有雨墨的保护,其实质意义并不大。 毕竟他们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都不知道。 而且,即使他们真的过得了这一关,按照现在子弹仓的受撞击程度来看,估计也无法安全返回了。 一想到这,樊道明原本紧张担忧的心情,忽然间有些悲伤了起来,如果他真的回不去了,他自己的性命他其实并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他无法将他亲眼看到的东西带回去让别人知道,同样地,他也就无法利用这里的这些东西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樊道明想着想着,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有些不甘心。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接下来是生是死,全凭天意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全凭地意。 杨子全身是血,不知死活。雨墨凭空失踪,人影全无。子弹仓依旧在剧烈颠簸,上下晃动,前后翻覆。 樊道明的脑袋也被撞了好几下,在不停的翻转之后,安全带终于不堪重负,崩断了。 樊道明双手紧抓着座椅,试图控制身体的平衡,就如同杨子在彻底被撞昏迷之前所做的那样。 在这期间,樊道明看见罗悠的安全带也断了,他此时正在透明仓内手忙脚乱地寻找着可以捆绑住他身体的东西,但在他尚未来得及找到之时,子弹仓骤然翻转,速度忽然变快,随后又骤然停下,罗悠的脑袋重重撞击到透明仓壁上,鲜血霎时流出,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叫出声音来,就倒了下去。 在樊道明看见罗悠倒下去的一瞬间,他自己也撞到了透明仓上,不过,在这之前的樊道明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性,他觉得与其这样在透明仓内被撞来撞去,还不如出去试试运气。 于是,在子弹仓剧烈动荡的时候,樊道明便已经打开了透明仓的按钮,当罗悠被撞晕的时候,樊道明则直接从透明仓中被甩了出来,甩到了外面,撞击到了子弹仓的内壁上。 不过,因为有了一小段距离的缓冲,而且是背部受到撞击,所以樊道明并未受很严重的伤,头脑依旧处于清醒状态。 当子弹仓的晃动不再那么剧烈的时候,樊道明扶着仓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透过旁边的一个小窗口,樊道明看到外面的世界浩瀚无比,恢弘壮观,之前他们曾经观测过的能量河近在眼前,触手可及,那些粘稠状五颜六色的介质在子弹仓外面的周围缓慢流动着,像是一层半透明的液体绕在周围,看起来鬼魅而离奇。 看到这样的场景,樊道明忍不住伸出了手来,放在了小窗口特制玻璃上,放在玻璃上之后,他感觉自己的手掌心传来了一股奇特的温热感,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在能量河中一样,他的手并不是在隔着玻璃抚摸能量河中的介质,而就是在直接触摸它们。 樊道明忽然意识到,或许,能量河中的那些介质并不是那些他在现实世界中所理解到的东西,它们很可能不受时间和空间的束缚,此时它们或许就围绕在樊道明的身旁。 樊道明环顾四周,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他意识到了雨墨的失踪或许也应跟这个有所关联。 他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但是脑袋却撞到了仓壁上,撞击的这一下,让他的理智稍微回来了一些。 他很快就明白,那些介质或许不受空间的束缚,不受子弹仓的隔离,或许会无视各种阻碍,来去自如,但是——对于樊道明,以及雨墨,罗悠和杨子,对他们这些凡人来说,是没办法做到的,他们的身体,就是最大的阻碍。 除非……和那些介质融合,亦或者是被那些介质同化…… 樊道明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他将双手全都贴在了窗口之上,做出抚摸外面介质的动作,同时微微闭上了双眼,用心去感受那些介质在手掌中的流动,试着想象自己身处那些介质中间时候的场景…… 当樊道明这么做了之后,他真的就感觉自己仿似是处于了子弹仓外面一样,他没有睁开双眼,而是直接转动身子,然后往前迈出了一小步。 在他往前走动的过程中,他感觉到了子弹仓仿似在瞬间停住了,但是他的身躯却并未因为子弹仓的骤然停下而出现晃动,他依旧笔挺地站立着,没有丝毫动弹。 此时,他还是没有睁开。 他知道,在这里他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大部分都只是表象,他不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而是应该用自己的身体去触碰,用自己的心灵去感知。 这样想了之后,樊道明之前的一些担忧和焦急也全部荡然无存,在如此危机的环境之下,他的心境获得了空前的平静。 他在平静当中,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一丝温暖的气息——或者是别的什么具有实质的东西——钻进了他的鼻腔,进入了他的肺部。 在这一瞬间,樊道明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些变化,可他依旧没有睁开双眼,他保持着心情的平静,他保持着足够的耐心,他继续去感受周围的东西,那些东西,光是用眼睛看,会起到误导作用。他要用自己的心灵和身体,去引导眼睛。 樊道明继续深呼吸,继续感受着一缕缕温暖的具有实质的气息钻进他的肺部,那些东西充斥在他的肺部,开始鼓胀,开始缓慢地左冲右突,但是很快,它们就不再鼓胀,它们穿透了它的肺部,进入它身体的血管,跟随着血液一起流动了起来。 樊道明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似乎看见了那些东西在他身体内的流动过程,因为有了这些东西,他的身体也变得五颜六色的了。当然,这些全都是樊道明自己的想象。 在他的想象当中,他的身体没有因为这些东西的进入而变重,反而变得轻缓了一些。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其实,现在樊道明自己已经没有了时间的观念和感受,时间与他而言,只是一个变动的数字,失去了具象的意义,因为在这里,因为时间变动所带来的周围事物的改变和地上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樊道明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嘎吱声,有点像老旧的木门打开的那种声音。 在这阵嘎吱声中,樊道明再次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朝前跨出了一步。 一步跨出,他并未撞到子弹仓的仓壁上。 他继续跨出一步,依旧没有撞到仓壁上。 他连着跨出了三大步,还是没有撞到仓壁上。 忽然间,樊道明的心中涌现出了一股奇特的感觉,他知道是时候睁开眼了。 他轻吁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第305章 地心历险之虚无 子弹仓的震荡逐渐平息了下来。 罗悠睁开双眼之后,第一感觉是自己的脑袋有点疼,而且还晕晕乎乎的,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后脑勺,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椅子把手,缓缓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罗悠发现子弹仓已经趋于平稳了。 他打开自己的透明仓,来到了杨子的透明仓,先是查看了一番杨子,杨子的身体都已经发硬了,气息全无,看起来已经死了,而且还是死了比较长的时间。 罗悠忽然对自己的昏迷时间产生了怀疑,在他的自我感觉中,他觉得自己可能只是昏迷了十几分钟,最多也就是个把小时,但是,通过杨子的身体反应来看,至少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了,有可能还要更长。而且,罗悠发现自己额头上的伤疤都已经开始愈合了。 罗悠将杨子拉出透明仓,放在一边,他则走进了杨子的透明仓中,通过杨子所控制的监控总机,来观测四周的状况,但观察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有观察到。 四周黑乎乎的,异常空旷,除了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且,罗悠发现,子弹仓的一些具体的行进数值也完全没有了,既没有速度和方向,也没有具体的里程数。 罗悠眉头紧皱,在仪器上操作了几下,发现完全不起作用,但是仪器却并没有坏掉,这让罗悠感到有些不对劲。 罗悠又研究了一会之后,也是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便也作罢。 随后,罗悠走出了杨子的透明仓,走向了樊道明的透明仓,罗悠苏醒后就看见过樊道明的透明仓,当时透明仓里面有着一层雾气一样的东西,遮蔽了罗悠的视线,罗悠以为是樊道明启动了应急措施,也就没太在意,当他查看完杨子的状态和子弹仓的情况之后,这才想起樊道明来。 罗悠打开了樊道明的透明仓,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樊道明并没有在里面,但安全带却崩断了,而且,里面还有一些血迹,不过并不是很多。 罗悠检查了一番之后,并未发现太多别的迹象,而且从透明仓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樊道明自己主动打开的。 可是子弹仓的空间就这么大,樊道明去哪了? 罗悠心中疑惑,环顾四周,这时候,他才发现,雨墨的透明仓内也是什么都没有。 他来到雨墨的透明仓前,观察片刻之后,发现了一个疑点。 雨墨的透明仓是关着的,而且是从里面关着的。 罗悠观察片刻之后,也没有发现透明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更没发现哪里有缺口什么的。 可既然透明仓关的严严实实的,那雨墨去哪了? 罗悠疑窦丛生,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检查着周边的角落。 子弹仓的整个空间范围连十平米都不到,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 罗悠找了一会之后,便可以基本确定,雨墨和樊道明已经不在子弹仓内了。 罗悠来到小窗口前,透过玻璃,望向黑乎乎的外面。 外面太黑了,黑的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看不见,黑的就像是粘稠的墨汁充斥在四周一样。 这里是哪?罗悠不知道。 他即将去往哪?罗悠更不知道,而且,他也完全没法控制。 就在罗悠通过小窗口眺望远方的时候,无意之中,他忽然发现窗口的玻璃上,竟然有一个手印的轮廓。 罗悠贴近玻璃,调整着自己的视线方位,观察着玻璃上的手形轮廓。 看了一会之后,他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在玻璃前比量了一下。 毫无疑问,在玻璃上留下这个手印的,是一只男人的手。 罗悠又观察了许久之后,觉得这只手印,很可能是樊道明的。 如果真是樊道明的,那也就是说,在樊道明消失在子弹仓内之前,他曾经站在这里,透过窗户玻璃,望向外面的世界…… 罗悠想了一会,又在空间狭小的子弹仓内走了几圈,观察许久之后,也没有发现子弹仓内具有丝毫的裂痕或者裂缝之类的地方。 罗悠记得,在他们遭受了那次剧烈撞击之后,子弹仓曾经出现过裂缝,而且,当时还传来一声断裂般的脆响,那时候的罗悠就深刻地意识到,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坏掉了。 但是现在,罗悠检查过子弹仓的所有装置,全部完好无损,除了他不能自主操控子弹仓的行进之外,一切全都再正常不过了。 罗悠再次陷入了疑惑当中,他停在子弹仓的中间,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腿部传来一阵抽痛感,他控制不住地叫了一声,这让他明白这里是现实,而不是梦境。 可众多匪夷所思的地方让罗悠感到难以理解。 没法控制子弹仓的行进过程,又没事可做的罗悠不停地在十平米左右的子弹仓内来回走动着,走了许久之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而且,逐渐地,周围的黑暗和空荡让罗悠有些受不了了。 罗悠又去杨子的透明仓内试探了许久,研究了很久,越是研究,他越是感到迷惑,明明仪器没有一丁点的问题,但就是不受他控制,或者说无论他做什么,子弹仓都不听他使唤。 那现在子弹仓究竟是听谁在使唤?是谁在控制着子弹仓的行进路线和速度? 罗悠又从杨子的透明仓内走出来,进入了他自己的透明仓,他的透明仓主要是观测数据,记录内容,以及对于子弹仓内各仪器的综合调度,现在,他的透明仓内的仪器也是没有丝毫的损毁,但就是不能用了。 罗悠看着那些不听使唤的仪器,发了许久的呆,他逐渐意识到,子弹仓现在很可能进入了另外一层空间当中,在这层空间里面,在地表世界上可以起到作用的能量元素全都失效了,什么电流电磁啊电子什么的,全部都失效了。 罗悠从自己的透明仓中走了出来,又开始在子弹仓内度起了步子。 越走,他越是感到着急,感到心慌。 因为,他没有目标,他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哪,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呆多久。 从他苏醒之后,到现在,过去了多长时间?他完全不知道。他感觉像是仅仅过去了半个小时,但又像是过去了三五个小时那么久。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 罗悠能够活动的空间,只有这十平米不到的地方,他能看到的所有东西,只有子弹仓内这些已经完全失效的仪器,还有一具杨子的尸体。 没有声音,四周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还有来回走动的脚步摩擦声。 慢慢地,罗悠感觉到了一种无比的孤独感。那感觉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样,所过之处,一片荒芜,毫无人烟。 罗悠走累了,坐在了地上,背靠仓壁,将头扭头小窗口的位置。 外面黑沉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这样纯粹的黑暗让罗悠的想象力得到了驰骋的机会,除了想象,他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方法能够让他能够顺利地消遣掉如此漫长的时间。 罗悠想象着,想象着……他想象着黑暗中的世界,想象着四周的景物,想象着是不是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想象着他最终的目的地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睡着了。 当他醒来之后,他除了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酸之外,没有察觉到更多的变化,当然,还有他变得更清醒了,体力也更充沛了。 同样地,他依旧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环顾四周,希望发现一些变化和不同之处,但让他失望的是,一丁点的变化都没有,甚至,连杨子的尸体,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罗悠站起身来,再次在子弹仓内走动着。 走了一会之后,他开始说起了话来,当然,他是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了一会后,他逐渐提高音量,开始喊叫了起来。 他先是喊叫樊道明和雨墨的名字,喊叫了一会后,他开始叫骂了起来,骂着骂着,他的眼角竟然流下了眼泪。 他摇晃着脑袋,涕泪聚下,靠在仓壁上,后背抽搐。 他似乎是喊累了,又似乎是走累了,他再次背靠仓壁,躺了下去,躺下去之后,他就感觉全身像是被掏空了一下,他长吁一口气,再次闭上了双眼。 慢慢地,他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了。 醒来后,他站起身,又在仓内走动,只不过这一次,他变得冷静了一些,变得理智了一些。 他开始思索一些具体的事宜了。 但是,思索到最后,当他再次扭头看到黑乎乎的窗外,再次感受到四周的寂静和空旷,以及他自己的无能为力之后,他的那些思索和假设便也变得毫无意义了。 他停住脚步,用力一拳打在玻璃上。 玻璃纹丝未动,没有一丁点反应,但他的手却被震的生疼。 也就在这时候,罗悠忽然意识到,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有点像是监狱。 随后,很快,他就明白了他该怎么做了。 他要出去。 不管外面是什么,他都要出去看看。 否则,若是让他一直在这里面待下去,会将他逼疯的。 第306章 生死一线,迷雾重重 夜半三更。 双华桥桥头附近,发出了一起枪击事件。 因为双华桥地处偏远,且事发时间又是在半夜三更,所以并未引起路人的注意,有些人听到了枪声,却也并未在意,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那是枪声。 枪声一共响了四声,第一声枪响,打在了距离阿德一步远的地面上,子弹直接嵌进了水泥地中,随后的三声枪响全部打在了汽车上。 阿德仓惶上车,在袁龙的驾驶之下,他们火速离开了双华桥。 阿德没有死。 他没有死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反应及时,反侦察能力强,也不是因为他的这个过命兄弟袁龙驾驶技术好,关键时候靠得住,而是因为霍见归的一通电话。 在阿德即将到达约定地点之时,霍见归打来了电话,告知阿德正处于危险当中,他的上司史亮很可能会要他的命,这一切,对于阿德来说,都是一个骗局。 而在不久之前,阿德接到了一个用史亮的手机打来的电话,电话中人声称史亮被绑架,要让他前去救史亮,而且还用阿德的女儿作为要挟的筹码,让阿德务必要在约定时间赶到约定地点。 阿德太过自信,或者说,阿德不相信对方真的敢对他或者史亮下手,所以他才没有通知警队,只叫了袁龙来和他一起,来到双华桥。 没成想,这果然是一个陷阱。 阿德差一丁点就葬身双华桥。 汽车疾驰而过,终于来到了车辆较多的公路上,袁龙一边机警地观察着四周的车况,一边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辆,尽量往车多的地方行驶。 阿多坐在副驾驶座上,依旧心有余悸。 若是刚才他再多往前走一步,若是没有霍见归的电话让他犹疑那一秒钟的话,此时的他,很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究竟是谁要杀他?难道真的是他的上司史亮? 还是说阿德所监控的那个涉嫌违法项目的相关人员,想要杀阿德灭口? 就在阿德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霍见归的电话再次打来了。 “你没事吧?”霍见归的声音依旧沉稳。 “还好。”阿德深吸一口气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此事说来话长。”霍见归沉声道,“但我先长话短说,这件事,牵扯到的人不仅有你的上司史亮,也不仅有你所调查到的那些人,这件事所牵扯到的人员非常广泛,超出你的想象。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一个人都不能信。你只能相信你自己。” “这……”阿德看了一眼身侧的袁龙,轻咳一声之后道,“见归,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具体的东西啊,我现在真的是完全搞不懂怎么回事了。” “具体的内容在电话里不方便说。”霍见归道,“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那……”阿德略微思索之后道,“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你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去找你。”霍见归道,“这件事,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好吧。”阿德张开口,还想要再问两句什么,但对面的霍见归已经挂断了电话。 阿德将电话收起之后,又迅速掏出来,给他母亲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许久,也无人接听。 阿德眉头紧皱,望向车窗外面,凝眉不语。 旁边的袁龙看了一眼阿德之后问:“怎么了?现在什么情况?” 阿德看了一眼袁龙,他知道自己已经将袁龙扯了进来,可是他又没法告诉袁龙具体的事情,当然,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他现在手中所掌握的那些信息,正是他所面临危险的源头,之前他只是尚未意识到危险的严重性而已,现在,他意识到了。 阿德轻吸一口气道:“袁龙,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袁龙问:“什么事?” 阿德说:“等明天早上,你去看一下我母亲,可以吗?” 袁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阿德,然后点了点头道:“可以。” 短暂的沉默后,阿德伸出手道:“那个磁盘呢?” 袁龙用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从内兜中摸出磁盘来,递给了阿德。 阿德接过磁盘,揣进了自己兜里,然后说道:“在前面的路口处停车吧。” 袁龙一脚油门踩下,来到了前方的路口,在路边停车后,他就要去解自己的安全带,却被阿德拦下了,阿德直视着袁龙道:“明天看我母亲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做完那件事,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袁龙没有说话,他原本冰冷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的炙热。 就在阿德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袁龙忽然说:“德哥,有事你就打我电话。恩情这东西,不能量化的。” 阿德望着袁龙一脸认真而严肃的表情,重重点了点头道:“放心吧。” 说罢,阿德下车,关上车门,迅速钻进了旁边的花丛中。 袁龙透过车窗,看着阿德的背影消失在花丛里面,久久地出神。 良久之后,袁龙深吸一口气,从内兜中摸出了一个磁盘形状的东西,看了一眼之后,再次揣进兜中,踩下油门,汽车疾驰而去,如同一头捕食的猎豹,窜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夜深人静。 阿德在花丛中钻来钻去,然后又在花丛中间静静地蹲坐了一会,直到确定四周绝对没有人跟来之后,他才从旁边的一条小道中,钻了出来,然后又是一阵穿街过巷,然后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找了一个干净地方,拿出手机,将里面的卡拔出来,将手机关机,将卡插入了另外一部全新的手机,并且又将全身的衣服全部检查了一遍,在确定没有跟踪仪器之类的东西之后,他才将所有行头穿好,继续朝前走去。 来到了一家名为春凤的破旧小宾馆前,左右查看半晌之后,他才钻了进去。 进去之后,阿德首先就掏出了五百元钱,放在了桌上,然后直直地望着宾馆的老板。 宾馆老板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女人,浓妆艳抹,她望着阿德,然后又望着那五百块钱。 阿德说:“一晚,五百,能行?” 浓妆艳抹的女人似乎是轻轻咽了一口唾沫。 阿德继续说:“条件有两个。第一个,我没带身份证。第二个,任何人问起我来,就当我不存在。” 浓妆艳抹的女人看了看桌上的钱,又看了看阿德,这样看了几次之后,女人点了点头,从抽屉中取出一个钥匙,递给了阿德。 整个过程中,女人没说一句话。 阿德知道这样的人,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钱。只要给了他们足够的钱,别的都不成问题。 阿德拿起钥匙,走上楼去。 浓妆艳抹的女人望着阿德离去的背影,默默抽出了一支烟,点燃之后,深吸一口。 烟雾缭绕,女人那张花花绿绿的脸在烟雾的笼罩下,变得愈加模糊不清。 第307章 入住宾馆,疑神疑鬼 阿德进屋之后,先是在房间内检查了一番,窗户,房门,洗手间,全都检查了一遍,这与其说是阿德的一种警惕,不如说是一种职业习惯。 检查完了一遍,想好了如果出现危机状况下的紧急逃生线路之后,阿德坐在了床头上,望着面前不远处那台破旧的电视机发呆。 在过去的这几天里,发生了太多超出阿德想象和认知的事情,他最信任的上司竟然也是对方的棋子,而且他们竟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并且还要试图杀掉自己。 要不是霍见归的突然出现,此时的阿德早就到黄泉底下去报道了,早就被阎罗小鬼审讯半天了。 阿德长吁一口气,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依然有种不真实感。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在确定自己不是在梦境中,而是在现实里的时候,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复杂。 随后,阿德掏出手机来,点开联系人,想要找个熟识的人聊一聊,但翻找了半天,上百个联系人全部翻了一遍,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一吐衷肠的人,这其中包括他的母亲,也包括他已经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 阿德颓然地躺在床上,将手机扔在了一边,他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非常不利的地位,而他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去翻转这个地位,他只能耐心等待着,等待着时机的来临,等待着真相的水落石出。 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多小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阿德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脚尖点地,几步便跨到了房门前。 轻微的敲门声再次传来,阿德原本以为是在敲隔壁的门或者对面的门,但当他贴在门前之后,听到了又一次的敲门声后,他便可以确定,此时此刻,正有人站在他的门前敲门。 阿德想起了霍见归的话,霍见归让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同时让阿德找个地方住,他会去找他。 难道,是霍见归来了? 可自己都没有告诉霍见归他的住处,霍见归是如何找到他的? 若真是霍见归,那问题就更严重了,说明自己的位置已经彻底暴露了…… 阿德脑中一阵思量,也并未打定注意,他贴在门缝中,往外面看去,外面黑乎乎的,隐约之间,能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门前,看身影的曲线和站姿,似乎是个女人。 阿德从门缝中看见那个女人贴近了一些,似乎也正在从门缝中观察他,阿德迅速意识到他没有关灯。 一般来说,没有关灯,就代表没睡,而门外这个像是女人的人,很可能是那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也就是这家旅店的老板娘。 想到这一点之后,阿德也就不再过多顾虑,往后撤了两步之后,故意用力在地上踢了两脚,沉声道:“谁?” “是我。”门外传来老板娘略带妩媚的声音,“刚才给你拿钥匙的。” “哦,什么事?”阿德问道,同时走到了门口。 “我在柜台前捡到一个东西,你看看是不是你的?”老板娘的声音温柔缓慢。 “什么东西?”阿德眉头一皱,他没注意自己丢失过什么东西,他迅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几个重要的东西都在。 “你开门看看呗。”老板娘轻声说。 阿德知道自己必须要开门了,若是不开门,就太不正常了,搞得自己好像是什么通缉犯一样。 阿德打开了房门,看到了站在门口处的老板娘。 老板娘四十多岁年纪,虽然浓妆艳抹,穿着暴露,但其实五官长相还算是不错,依然风韵犹存,能看得出来,她年轻时候应该也是个美人胚子。 “什么东西?”阿德在问话的时候,抬眼望向了老板娘的身后,同时迅速机警地扫视了一眼四周。 “这个。”老板娘手中拿着一个车钥匙,阿德并未看出是什么牌子的车钥匙。 “我没有车。”阿德说。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这样的车钥匙。 “哦。”老板娘忽然看着阿德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身躯也微微晃动了一下“哥哥,你睡不着吗?我看你的灯一直开着。” “我有开灯睡觉的习惯。”阿德说,他从老板娘的目光中和身体的轻微晃动中,读到了一丝别的东西,像是某种暗示,阿德轻吸一口气,继续道,“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要睡觉了。” “哥哥,我也睡不着。”老板娘朝着阿德再次眨了一下眼睛,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竟然看起来也有几分诱人的魅力。 阿德当然明白老板娘是什么意思,他也很明白,老板娘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阿德帅气无比,而是因为阿德出手阔绰,想必应该是一只又大又肥的鸭子,给别人宰是宰,给自己宰也是宰,她想要宰阿德,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方式。 “已经很晚了,我想睡了。”阿德沉声道,他可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做这种事,更何况他还是个警察,若不是因为有重要是的事情要去做,他说不定就要将老板娘抓起来了。当然,其实老板娘也没做啥,也没说啥,一切只是暗示而已,若是郎有情妹有意的话,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倒也不存在违法的勾当。 “实话说,今天晚上,旅店就你一个客人。”老板娘略微低头,用手指扭动着自己的衬衣,有意无意地露出雪白的肌肤。 “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客人了。”阿德直视着老板娘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相信我,很快的。” 还没等老板娘说话,阿德就接着道:“我要睡了,抱歉。” 说罢,阿德就关上了房门。 关上门之后,阿德迅速关上了灯,并贴在了门缝边上,朝外面望去。 老板娘在门口处站了一会,然后才转身离开。 对于老板娘半夜三更在那方面的明显暗示,阿德只感觉有点奇怪,现在的他有点风声鹤唳,看到什么都有些疑神疑鬼的。 阿德回到床头,重新坐了下来,然后又开始思索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想着想着,他的脑子有些犯迷糊可起来,毕竟他也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觉了。 他躺在了床上,浑身疲惫,脑子晕乎,可就是睡不着,他得心情极其烦躁,极其压抑,感觉就像是有一块是石头压在他的胸口上一样。 翻来覆去数次之后,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手机传来一阵震动,他立马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手机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阿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听了起来。 “在哪?”对面传来一个极其低沉的声音,阿德外第一时间没有听出来这是谁。 “你是?”阿德问了一声,问完之后他就猜测对面的人很可能是霍见归。 “我是霍见归。”霍见归的声音听起来跟往常不大一样了,但仔细听还是能琢磨出来一些,略微停顿之后,霍见归继续道,“你在哪?” “我在一家旅店,没有登记的那种。”阿德说道,“你要过来找我吗?” “我给你一个地址。”霍见归道,“我们到那里碰头。” “好。”阿德本想再问句什么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有些事还是等到见面了再说也不迟,虽然阿德现在确实非常好奇,非常疑惑,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挂断电话之后,阿德拿着手机等了一会。 足足等了五分钟,才终于等来了一条短信。 但发来这条短信的号码,却不是之前霍见归发给他电话所使用的那个号码,这又是一个全新的号码。 点开短信之后,里面只有简短的三行字。 “双华桥。” 阿德眉头一皱,不久之前,那帮人也曾叫他去双华桥,然后那帮人埋伏在那,差点杀死他,他刚刚从双华桥逃出来,怎么霍见归又要叫他到双华桥? 难道这又是一个陷阱? 谁敢保证电话对面的人是真的霍见归,而不是别人用变音器假装的? 阿德心里泛起了一阵嘀咕,如果不是这个地址太过敏感,他也不至于怀疑这怀疑那的,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怀疑一下也是必须的。 阿德本想给这个号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的,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毕竟,从刑侦的角度来说,有时候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那些杀他的人应该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会再次回到双华桥吧。 这样一想之后,阿德也就不再顾虑,反正到了双华桥附近,他先不现身,观察观察再说。 打定主意后,阿德披上外套,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开门之后,阿德看见一个人影从斜对面的拐角处一闪即逝,阿德震了震衣领,大跨步下楼。 老板娘并未在柜台前,阿德将钥匙扔在了桌上,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阿德离开后没一会,楼上想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老板娘从楼上缓步走下,望着依旧微微摇晃的房门,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第308章 霍见归出现 半个小时之后,双华桥桥头右边,一栋黑乎乎的建筑内,四楼,阿德正靠在窗户边上,双眼一眨也不眨地望向双华桥。 此时是凌晨四点半,距离天亮大约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辰,算是黎明来临之前最为黑暗的一段时间。 观察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甚至连个过路的人影都没有。 就在阿德等的有些心焦,准备给霍见归打个电话问一问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阿德掏出手机一看,这个号码应该是之前霍见归给他打过电话的那个号码,他迅速接听了起来。 “阿德,到双华桥了吗?”霍见归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依旧有些低沉,听不真切。但霍见归的这句话,却让阿德内心的疑虑打消了一半,这就说明之前那条短信没有错,就是霍见归发的。 “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阿德说道。 “我就在双华桥,你在哪?”霍见归的声音依旧低沉。 “咳咳,我也在双华桥。你在哪个位置,还是我过去找你吧——”阿德并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但是随后,他又想到自己可以告诉霍见归一个地址,然后他自己躲在别的地方,那岂不就可以了,否则自己去霍见归指定的地方,又会陷入被动,想通这一点之后,阿德迅速道,“要不还是你来找我吧,我在桥东头右边的一栋楼内,在四楼的窗户前。” 一边说着,阿德一边迅速离开了那个地方,到了斜对面的一扇安全门后面,躲在黑暗中的阴影中,借助门的掩护和黑暗的遮蔽,观察窗口附近的动静。 “好,我现在就过去。”霍见归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阿德躲在门后等着,双眼紧盯着电梯和窗口的位置,同时耳朵也仔细听着楼下的动静。 几分钟之后,楼下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阿德迅速意识到,霍见归是走楼梯上来的。 阿德急忙上楼,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躲在往上一层的楼梯拐角处,紧贴在墙壁上,盯着楼下的安全出入口。 几秒钟之后,脚步声变大了一些,随后,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踏步上楼,步履稳健,看起来不慌不忙。 那个身影来到了四楼,站在了安全通道的铁门前,他静静地站在那,没有打开铁门,也没有继续上楼。 阿德贴在楼上拐角处的墙壁前,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到身影的面容长相,所以也无法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霍见归。 片刻之后,那个踏步上前,来到了铁门前,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微弱的光亮照在了那人的脸上,这才看清了那人的身材和脸。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从头到脚全都是黑色的,就像是刚从墨汁的染缸里爬出来的一样。 那人五官俊郎,面色坚毅,在微弱光亮的照射下,那张坚毅的脸上带着一种凝重的严肃感。 看到这身穿着和这张脸之后,阿德便已经确定此人就是霍见归了,他在霍见归推门出去的瞬间,从楼上踏步走下,同时喊道:“见归!” 霍见归停住脚步,扭头望去:“阿德?” 阿德此时已经走下了楼梯,来到了霍见归的面前,他望着霍见归那张坚毅的脸,咽了一口唾沫道:“是我,见归。” 霍见归点了点头,目光越过阿德的肩头,望了一眼楼上,楼上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片刻的沉默后,霍见归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说道:“外面说吧。” 两人走出了安全通道,来到了四楼的窗户前,微弱的光亮将两人的脸照亮,并映照在窗玻璃上,若隐若现。 不久之前,阿德就曾站在这里观察双华桥和等待霍见归,现在,霍见归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旁,阿德的担忧又少了一个。 霍见归望向窗外,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阿德望着霍见归的脸,他发觉霍见归和不久之前有点不一样了,变化的不是霍见归的模样和穿着,而是他身上的那种气质,那种隐秘的气质,那种让别人看了就觉得这人身上藏着秘密的气质。 现在,霍见归的身上,那种隐秘的感觉虽然也有,但更多的,是一种严肃和凝重,不,用沉重来形容或许更准确一些。 虽然霍见归的表情和眼神看起来都平静而沉默,但阿德从霍见归的眼神深处,却看出了一丝的紧张和担忧。 阿德感觉霍见归的身上好像担负着很重的担子一样,而且,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霍见归应该已经经历了很多和,也承受了很多。 他们之间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三分多钟,这三分钟的沉默就像是三个小时那么长,每一秒都异常地难熬。 阿德终于有些忍受不了了,他轻咳两声,算是打破了沉默。 随后,阿德低声说道:“见归,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霍见归依旧沉默着,双眼直直地望向窗外,像是没有听到阿德的话。 阿德不由地提高音量道:“见归?见归!” 霍见归这才扭头望向了阿德。 阿德发现霍见归的眼球竟然有些发红,往常的时候,霍见归也只是一只眼球的瞳孔边缘有一圈红线而已,现在则是两只眼球都有些发红,看起来似乎是很久都没有睡觉了,也像是刚刚伤心痛哭过。 霍见归望着阿德,轻吸一口气之后道:“阿德,我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告诉你。其实,我如果不告诉你,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人应该也并不会继续追杀你。” 阿德摇了摇头道:“现在他们已经在杀我了,即使我没知道全部,即使我依然一知半解,他们依旧要杀我。而且,我能感觉到,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你还是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上什么忙。” 霍见归直直地望着阿德,半晌之后才道:“阿德,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阿德道:“我记得这个问题你之前就问过我一次了,我那时的答案是不相信。我本身是一个无神论者,又是个警察,实话说,我是真不信,即使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依旧不信。” 霍见归的嘴角似有若无地露出了一抹笑容,只听他轻声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说假设性地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到底会怎样?” 阿德略微思索之后道:“如果真的有鬼,也没啥不同吧,顶多就是晚上不出来就是了。” 霍见归继续道:“若是很多很多鬼同时出现呢?” 阿德歪了歪头道:“那也没啥大不了吧……” 霍见归直直地望着阿德,沉默不语。 阿德想了想之后道:“你指的很多很多,是有多少?” 霍见归道:“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甚至是上千万。” 阿德咽了一口唾沫道:“若是有这么多的话,那就真的有点恐怖了……” 霍见归深吸一口气,望向窗外,面色凝重地道:“是的,的确很恐怖。” 阿德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我所监控的那个涉嫌违规的项目,跟鬼有关?” 霍见归沉声道:“岂止是与鬼有关,它本身就是研究鬼的。” 第309章 来龙去脉(上) 在霍见归的诉说下,阿德终于明白了那个涉嫌违规的项目究竟是什么。 那个项目的全名叫做黑粒子工程,黑粒子工程建立之初的最初目的,是想要探究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特殊生物,后来,随着研究的进展,逐渐更改了最初的方向,研究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灵异生物,也就是鬼。 但是,黑粒子工程却并不是国有的项目,而是私人的项目,据说是由几个很有钱的大佬联合一起创建的,他们提供项目所用的经费,提供资源,提供保护,让参与项目的人可以安安心心地在项目中做研究。 不过,但凡是参与项目的人员,不管是项目负责人,还是一个扫地的工人,都需要签署保密协议,这个保密协议与正常意义上的保密协议不一样,这个保密协议要更加的私人化,而且,也更加的严苛。 除了协议之外,项目的安保部门还掌握了参与者们的全部私人信息,包括其家人的信息,而一旦参与人员泄露了机密,或者有想要泄露机密的倾向,项目的安保人员就会立马出动,不仅会直接动用私刑让该参与人员受到惩罚,还会让其家人也受到一定的牵连。 所以,黑粒子工程的项目参与人员,对外全都一声不吭,甚至大部分的参与人员连家人都没有告知。 听到这里的时候,阿德就已经感到很震惊了,在他过去很长时间的监视过程中,他只是觉得该项目具有非法买卖倾向,而且具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没有想到,那只是项目的“安保人员”而已,他们的作用,是为了监视和控制参与项目的所有人员。而在双华桥试图杀死阿德的,应该就是这帮保安人员。 阿德在霍见归开始讲述的时候,就已经按开了录音笔,但他并未将录音笔拿出来,只是放在口袋中,悄悄录着,此时,他那放在口袋中,紧握着录音笔的手,都已经开始微微冒出汗珠了,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个项目,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在霍见归陷入了思索和沉默中,暂时停止了讲述之后,阿德吃惊地问向霍见归:“按照你这样的说法,那些人岂不是还有着威胁敲诈,甚至是囚禁人身自由的嫌疑。” 霍见归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肯定是有的。据我所知,在里面的许多人曾经都不想干了,因为太累,虽然钱不少,但有些人整天在地下,随时都面临着生命危险。但是,上头的人却以他们最初签下的那个所谓的保密协议,其实是卖身协议为理由,要挟他们继续干下去,否则,就要对他们的家人下黑手。那些人手眼通天,可以制造一起完全看不出破绽的车祸,以及一场火灾,甚至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杀人方式,让某个人在地球上彻底消失。所以,那些人即使不想干了,也不得不干下去。而且,在黑粒子工程开启到现在的几个月时间里,已经死了不下十个人了。且都是一些知名的科学家之类的人物。” 阿德紧握了一下拳头道:“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可以直接将他们全部拘捕了!” 霍见归望了一眼阿德道:“但是,相比他们干的那些事情,这一点,其实并不算太严重,你听我慢慢说——” 阿德望着霍见归,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此时阿德的内心深处竟然隐隐有种激动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随后,霍见归诉说起了黑粒子工程内部的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听得阿德瞠目结舌。 自从黑粒子工程确立了要以研究“灵异生物”为核心目的之后,黑子里工程内部,也逐渐形成了派系,在众多的派系相互争斗过后,形成了两个最大的派系,这两个派系名叫堕落派和拯救派。 其中堕落派的首脑名叫樊道明,拯救派的首脑名叫梁书夜,这两人都曾是大学心理学教授,后来研究灵魂学,所以才在后续的首脑竞选中,占据了优势。当然,最开始的时候,两个派系的首脑都不是这两个人,是他们在研究的过程中,一步步逐渐升上去的。 堕落派,顾名思义,主张的是堕落,他们的宗旨是利用鬼神,利用灵魂的力量使整个世界陷入混乱,让鬼神统治世界,重新定义世界的秩序,因为他们觉得现在地球上的人类实在太过愚昧,太过无知,而且太具破坏性,所以,他们崇尚鬼神,视鬼神为他们的救世主。 堕落派的研究方向主要是“地心”,他们相信鬼神的力量埋藏在地心深处,他们也相信人死后的灵魂全部都进入了地心,也就是说,他们相信有一个“地心世界”。 这个地心世界,就是人类死后的灵魂所寄居的地方,但是,这个地心世界和地表世界是不互通的,是无法进行直接交流的,灵魂进入地心之后,就出不来了。 也正是因此,所以堕落派的主要任务,就是打通地心和地表,在地心和地表之间建立联系。而想要打通,就必须要钻地。 所以,堕落派专门建立了一个挖掘小组,所有堕落派的人全都为这个挖掘小组服务,挖掘小组经年累月地往地心深处挖,堕落派的人想尽各种办法,帮助挖掘小组获得最新的仪器,获得最新的道具装备,获得最前沿的科学家和相关的人员。 截止到前天,据霍见归所知,堕落派的挖掘地心工作,已经有了十万米的进度。但是,这个十万米相对于地心的距离来说,不到十分之一,不过,在不久之前的那个会议里,樊道明信誓旦旦地说,三天之后,就要挖到地心,不成功就成仁。 霍见归现在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挖到多少米了,但真的想要挖到地心,霍见归觉得概率并不大,除非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听到这里的时候,阿德再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阿德跟踪和监控所取得的那些证据,在霍见归的讲述面前变得非常轻微了,那些证据或许会让黑粒子项目陷入一定的麻烦,但不会是灭顶之灾,因为阿德并未触及到他们的核心,但是霍见归的话,却是真正地触及到了核心。 研究鬼神都已经是禁忌了,竟然还会有如此一层层的上下关系,秘密地进行研究,并搜罗和胁迫了如此多的科学家…… 最关键的是,其中的一个派系堕落派竟然试图打通地心,且不说这个难度究竟有多大,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但是,万一他们真的打通了呢……万一地底下真的有什么怪异的东西,哪怕不是鬼神,如果是某种高能岩浆呢,岂不是会从地下窜出,毁灭地球? 阿德听得一阵汗毛直竖,他很快就意识到,能够启动这样一个巨大的工程,光是这份能力,就不是一般人具有的,而且,这个项目耗时数年,消耗的资金怕是得有数亿,甚至十几亿上百亿都有可能……关键的是,他们是如何做到上下打通,让有关部门没有审查,没有监督,甚至没有直接将他们打掉的呢? 从这几点,就足以说明,跟这个项目相关的上层人员,必然有着复杂的关系网,而且必然位高权重,否则这个项目根本不可能启动,更不可能持续到现在。 得知这一点之后,阿德对于自己的上司史亮也是黑粒子项目的其中一员就感到不足为奇了,同时,他也对自己被他们追杀也不足为奇了,他们的能力手眼通天,杀个人,收买个人,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而若是对方不愿意被收买的话,他们可以有很多种方式让其屈服,不屈服的,就像阿德一样,就干脆直接杀掉。 忽然间,一阵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阿德感觉浑身一寒,他竖起衣领,抱了抱双臂,望向霍见归,低声问:“然后呢?” 霍见归望向窗外,双眼缓缓眯起,眼神中忽而闪过了一丝锐利,只听他用低沉的声音道:“然后,便是拯救派了。” 第310章 来龙去脉(下) 霍见归望向窗外,声音低沉地道:“然后,便是拯救派了。” 阿德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拯救派又是什么情况?” 霍见归随后向阿德讲述了他所知道的,关于拯救派的一些事情。 拯救派,顾名思义,就是拯救,他们所要拯救的是这个地球,同时也是这个地球上的人,与堕落派不一样,堕落派坚信地球上的人类已经无可救药,需要鬼神来取代,建立新的秩序,但是拯救派却相信人类是可以挽回的,是可以重新变好的,而想要人类变好,则需要借助于鬼神的力量,他们想要利用鬼神,净化人类的心灵,让鬼神为人类所用,同时鬼神也反过来影响人类。 总之,在拯救派的核心宗旨中,鬼神和人类可以达成一种和平共处的状态,共同挽救已经现在已经被破坏的体无完肤,逐渐濒临毁灭的地球。 拯救派的核心宗旨是拯救,他们想要达成这样的目的,则是召唤鬼神,亦或者说是建立一个可以和鬼神互通的桥梁,在关键时候,借助鬼神的力量,达成人类的目的。 拯救派的这个核心想法,追本溯源,其实源自明代心学理论的开创者也是实践者,王阳明。 据拯救派人士调查所知,王阳明在早年的时候,曾经帮助明朝多次战胜边疆蛮夷,是明朝建立和确立鼎盛地位的首要功臣。 但是,关于王阳明的一生却是褒贬不一,众说纷纭。 有说王阳明料事如神,用兵诡诈,总能出其不意,以上胜多,且从未有过败绩,直到临死,都是一个传奇。 可也有人说,王阳明心术不正,从小就具有天眼,可以和鬼神互通,而他带兵打仗的过程,也被描述的神乎其神,说是王阳明打开了神鬼通道,在人类和鬼神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让鬼神来到人间,附着在那些老弱病残的人身上,利用他们去打仗,那些人就成了不死之躯,而且力大无穷,所以才会百战百胜。 但是,不管怎么说,王阳明的身世的确是一个谜,而且关于王阳明死去的说法也是没有一个准普,但大多数的说法,都认同其中的一点,那就是王阳明的死,与他带兵打仗有关,与他那些神奇的事迹有关。 有人说,王阳明是被他所借助的那些力量给反噬了。 堕落派的人,根据这些正史野史,根据实地的走访,以及各方面的调查发现,关于王阳明的事件,说他是借助鬼神力量的传闻,应该并不是假的,而王阳明的死亡也很可能和那些鬼神有关。 毕竟,王阳明死后,那些老弱病残但是战斗能力超强的士兵们也随之消失了,有人说,那些士兵是被王阳明有自己的尸身给压住了,王阳明用自己的命,压住了他所借助的那些鬼神之力。 后来,拯救派又得知了双鱼玉佩的事情,同时,他们也得知了粉无常的家族,其实是汾氏家族,而汾氏家族的老祖宗,正是王阳明的贴身侍卫,并且在王阳明逃亡生涯中,一直跟随在王阳明左右,鞍前马后,直到王阳明死去。 有了这条线之后,拯救派就火速出击,一边调查王阳明的身世,死亡原因和死亡地点,一边暗中调查汾家的情况,同时秘密寻找双鱼玉佩。 后来,据霍见归从梁书夜那里得知,在调查汾家情况的时候,他们遭遇了汾明,也就是粉无常的父亲的强烈反击,后者甚至以死要挟。 而粉无常的哥哥粉断见,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被拯救派的人用于筹码试图让汾明屈服,但汾明即使在面对自己的儿子被杀死的威胁,都没有屈从。所以,粉断见才死了。 也正是因此,拯救派面对汾明的第二个儿子,便没有用强,而是选择秘密跟踪。 这时候的霍见归虽然知道了一些粉无常的秘密,但是,他并不知道粉无常和白雪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白雪在这次事件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不过,霍见归其实已经隐隐察觉到,对方之所以让粉无常和白雪走在一起,一起去寻找他们各自的身世之谜,其实正是他们故意为之。 但是,霍见归在知道这方面的内容之后,却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粉无常了,更联系不上白雪。不过,霍见归从粉无常留下的线索中,猜测到粉无常很可能是发现了一些什么,正在和白雪去查明真相。 虽然很担心粉无常和白雪的安危,但霍见归知道他们也有着属于他们的命运之坎要去跨越,霍见归就算是联系上他们,估计也帮不上太多忙。 当霍见归说到这的时候,阿德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什么,他问道:“你的意思是,拯救派那些人想要走王阳明那条路,在人鬼之间搭一座桥,利用鬼神的力量,来辅助人类?” 霍见归扭头看了一眼阿德,默默点了点头。 阿德长吁一口气道:“这也……这也太那啥了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科学时代,怎么还有人相信这种说法……而且,他们还是高等学历的人,难不成是鬼迷心窍了?” 霍见归说道:“因为他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而且是很多鬼。他们更相信鬼的力量是很大,很强的。他们从王阳明那里获得了验证,得到了证据,他们只需要按照王阳明曾经做过的那样去做,就可以了。” 阿德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可是……真的能行吗?王阳明真的是利用鬼神来打仗的吗?他们耗资这么大,动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就为了去验证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传闻?这简直是太离谱了……” 霍见归沉声道:“其实,他们是在博取这样一个机会。只有有一丝机会,他们就不放过。钱,对他们来说,不重要。如果这事真的能成,多少钱都值,而且也根本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国家,整个地球,都要面临巨大的危机,到时候人类究竟会怎样,都不知道。” 阿德摇了摇头,呲着牙道:“太难以置信了……这帮人,简直是疯了。” 霍见归长吁一口气道:“现在,你应该大致明白了吧?” 阿德面色也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就跟霍见归一样凝重,他点头道:“我想我应该是明白了……但这件事牵扯的内容实在太多,而且太复杂,即使明白了事件的逻辑关系,我感觉也有些捉襟见肘,加上我监视和跟踪的那些内容,依旧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很难将他们绳之以法,更何况,连我的上司现在也那样了……我不知道我现在还能找谁来帮我,我也不知道上头的人究竟会不会相信我,更甚至,上头的人,说不定也跟黑粒子工程有关呢?” 霍见归道:“而这,正是我们最大的风险,但同时,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阿德轻抚下巴,问道:“怎么说?” 霍见归道:“如果你能找到那个对的人,这件事就有能成功的一线生机。如果你找不到那个对的人,不仅是你,连我,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阿德重重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们,其实也是在博一个机会。你没这么说之前,我还觉得信心不大,但你这么说了,我觉得信心忽然又有了。我相信,史亮只是个例,在我们警局内部,更多的是正义之士,现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但为了安全起见,我需要去找个人,也就是我警校时期的导师,他的品格是我一直敬重了,就算是所有人都有所关联,他也绝对不会有,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我要将这件事向他和盘托出,我和他一起,再去找别人。” 霍见归目光中掠过了一丝亮光,他直视着阿德,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随后,霍见归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储存卡,递给阿德,说道:“这张卡里,有我在秘密会议当中,记录了一些内容,因为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即使我事先有所准备,也并未完全记录全,但我想这些内容作为前期的证据,应该是足够了。” 阿德接过储存卡,看了看之后揣进了内兜里,轻咬牙关,重重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接着,霍见归说道:“明天下午,他们会举行一个重要会议,据说也是最终的结果会议,想必在那个会议当中,会有一些我们预想不到的事情。如果我们能够在会议期间,亦或者是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阿德目光中掠过一丝锐利,沉声道:“我明白的。我们现在掌握的内容,就算是定罪,也很快会被那些手眼通天的人物摆平的,我们需要将事情闹大,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需要当中揭穿他们的老虎皮,露出他们的尾巴。所以,明天下午,应该就是决定这次行动成败的唯一也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这次都不成,那以后也别想成了。” 霍见归轻吸一口气道:“你能明白它的重要性,我就放心了。” 阿德望了一眼窗外,东边的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这一天,对于阿德,对于霍见归,对于黑粒子项目的所有人,都是极其重要的一天。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两人看了一会窗外,阿德忽然道:“见归,有件事我不是很明白……” 霍见归依旧望着窗外,轻声道:“什么事?” 阿德道:“你也是被他们胁迫进去黑粒子工程的吗?” 霍见归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说道:“我跟那些人还不太一样,在他们尚未开始黑粒子工程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研究鬼怪和灵魂了,在他们开始这个项目的时候,我当初是作为研究顾问加入他们团队的。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我想要退出,当时内部还没有那么严密的制度,也并不是想要退出就灭口,不过,他们还是要求我作为一个单独的派系独立进行研究,但并没有妨碍我的人身自由——” 略微停顿之后,霍见归继续道:“于是,我就从他们中间分裂了出来,自己研究自己的东西了,其实,我从那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不过,我那时也不知道他们竟然会这么执着,这么疯狂……最初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这件事已经与我无关了,但后来,我逐渐发现,竟然有人在跟踪我,于是,我就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没结束。直到不久之前,我参加了他们的年终会议,才终于知道了一些内幕,也知道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究竟在干些什么。” 听完霍见归的话之后,阿德陷入了长久了沉默。 许久之后,阿德才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过,话说你就是研究鬼的,你觉得他们这件事靠谱吗?” 霍见归依旧面无表情地道:“实话说,我并不知道靠不靠谱,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也藏着太多怪异的生物。” 阿德看了一眼霍见归的脸,随即压低声音问道:“那……依你看来,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霍见归的嘴角缓慢地上扬了起来,他扭头望向阿德道:“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我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但是,我想要见到鬼。这是我的执念,如果没有亲眼见到鬼,我感觉自己会死不瞑目的。这也是为什么会研究灵魂学的主要原因。” 阿德有些不理解地道:“你是无神论者……又坚信世界上没有鬼……可你却研究鬼……这本身就好像有些矛盾啊……” 霍见归笑着道:“矛盾就对了,矛盾就是人生啊。没有矛盾,何来前进的动力。” 阿德虽然没有完全理解霍见归的话,但他隐约之间感觉霍见归说的有点道理,至于到底是哪里有道理,阿德并不想去深究了。 毕竟,霍见归能够告诉他这么多,已经非常难得了。 第311章 大结局(一)起始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霍见归就和阿德分开了。 阿德火速赶往了他大学时期的导师那里,准备去说服导师帮助他。 在早上九点半的时候,霍见归收到了一条短信,提示他在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去往东郊路路口等待接应,并提示霍见归,准备好应该准备的东西。 霍见归当然知道对方想让他准备的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这一次会面的重要性和危险性。 不过,霍见归并未准备什么特殊的东西,他的研究成果已经在上一次的会议过程中公布过了,其实,那一次的会议结果更像是霍见归的一次忽悠过程,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开创性研究。 所以,这一次,霍见归干脆连仪器都不带了,他两手空空踏入了一家五金超市,买了一些零食衣服之类的东西,还买了一块钢板,他准备将这块钢板放在自己的胸前衣服里面。他觉得准备别的都没用,准备块防弹钢板比什么都有用。 从超市出来之后,他就去了一家小旅店,开了一个钟点房,在里面洗漱了一番,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穿的整整洁洁,并将那块钢板夹在了自己的外衣和内衬中间,虽然这样看起来并未有什么异常之处,但若是大幅度活动的话,钢板就会脱落而下,不过,那时候也不重要了。 霍见归其实并不怕死,但是,他不愿意死在那样的地方,死在那些人的手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见到真正的鬼。 将一切弄妥当了之后,霍见归躺在了床上,感觉胸前有些压抑,有些难受,他坐起身来,犹豫片刻,还是将那块钢板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他相信自己不会就这样死掉的。 他相信命运。 霍见归决定轻装上阵,既不带攻击性的武器,也不带防御性的装备,他就这样两手空空,只身进入龙潭虎穴,是生是死,是成是败,交给天意。 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半小时。 霍见归躺在床上,闭上双眼,调好了闹钟,准备休息上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毕竟,他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过觉,而且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他都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躺在床上之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霍见归就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的,即使心情沉重,即使压力很大,即使未来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他依旧还是睡着了,而且速度很快。 睡着之后,霍见归就做了一个梦。 霍见归是很少做梦的,至少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做过梦,就算是做过,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这个梦,霍见归醒来后,依旧记得清晰无比。 那是一个简短的梦,但却意味深长。 梦境中,发很大的洪水,道路上全都是海浪,铺天盖地的海浪一重又一重地卷来,霍见归想要继续往前走,却没有办法,只能躲到旁边,试图从旁边的街道中迂回过去。 旁边的街道有一间屋子,仿似是一个厕所,霍见归走了进去,进入了其中的一个隔间,他发现隔间中有一个暗门,他打开暗门后,发现里面有一条通道,他在梦中的时候,意识到这个通道很可能会通往他的目的地,让他不用因为海浪的冲击而无法到达。 于是,霍见归钻进了那条通道中。 通道里面一片,而且七拐八弯,一路下行,他沿着弯弯曲曲的通道,一路往下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忽然发觉通道变得越来越窄了,最初的时候,两侧还有很宽的空间,现在两侧堪堪只能容下他的身躯了。 他继续往下走,通道变得越来越窄,他必须要斜着身子往下了,可他还是没有停止,他继续往下走,越走越窄,他的身子用力往更深处挤,不停地挤,挤压的他的身体都要开始变形了,直到最后,前方的甬道只有他的手臂可以伸进去,他的脑袋实在是挤不进去了,而且,他想要往后退,却也退不出去了,他被卡在了中间。 前方黑乎乎的,后方也黑乎乎的,通道越来越窄,进不去,退不去。 霍见归被卡在里面,大汗淋漓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的心情最开始的时候是恐惧,后来逐渐变成了绝望。 当他在梦中绝望地发出了一声喊叫之后,他终于惊醒了过来。 惊醒过来之后,霍见归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当他在回顾这个梦的过程中,闹钟也响了起来,闹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异常刺耳,让霍见归微微一惊,他迅速将闹钟关掉,继续回想刚才那个梦。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个梦,是一个压抑的梦,是一个绝望的梦,代表了当事人进退维艰的两难局面。 毫无疑问,梦境中的这些场景,正是霍见归在现实世界中的当前局面。 霍见归长吁了一口气,兀自摇了摇头。 他本是一个心理学家,后来研究灵魂,成了灵魂学家,也就是研究鬼的,但研究了这么长时间的鬼,却并未见到真鬼,现在却又被卷入了一场专业研究鬼神投资巨大牵扯人员众多的项目中,但霍见归又试图让这个项目的真相公布于众,不管从哪方面说,霍见归都是自相矛盾的。 他的这种矛盾,体现在刚才的梦境中,便是明知道下面越来越窄,但还是一直不停地往下钻,直到被完全卡住为止。 但是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霍见归是不想管,也得管了,而且,他也确实想要看一看,这个所谓的黑粒子工程,最后的结果到底会是怎样。 这样一番思索之后,霍见归深吸几口气,站起身来,环顾房间一周,目光落在地上的钢板上,那块钢板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亮。 霍见归转身走了出去。 当他离开旅店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半了。 他打了一辆车,直奔东郊区目的地。 在两点十分的时候,他来到了东郊区。 东郊区地处偏远,前方是一条通往山区的山路,过往车辆稀少,两侧是荒郊野地,放眼望去,别说是人影了,甚至两个鬼影都没有。 霍见归记得,上一次会面的时候,似乎也是在一处荒郊野地,但两处野地应该并不是同一处,因为霍见归记得上次的时候,并没有山。 就在霍见归观察四周地形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山区的那条路上驶来,轿车没有车牌,通体墨黑,待驶到霍见归身边的时候,轿车停在路边,后座的车门缓缓打开,前座的车门依旧关着,窗玻璃黑乎乎的,里面的东西一丁点都看不清,甚至看不见前面上到底有没有驾驶员。 霍见归知道这辆车是来接自己的,他没有犹豫,径直钻进了车里。 钻进去之后,他便看到了前座的司机,司机带着黑色头套,露出眼睛和嘴巴,完全看不清容貌,有点像是恐怖分子的那种着装。 在后座上,还有一个人,那个人也带着黑色头套,只露出眼睛和嘴巴,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霍见归,目光阴沉。 车门关上后,那人将一个黑头套递给了霍见归,声音低沉地道:“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霍见归没有说话,拿过头套,直接套在了自己的头上,套上之后,面前便漆黑一片了。他们的头套都是露眼睛和嘴巴的,但霍见归的头套却是什么都不露,甚至连大半个脖子都被遮挡住了。 车辆启动,道路崎岖,颠簸前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下车。” 随后,有一双胳膊搀扶着霍见归走下了车,然后还是那个低沉的声音说:“上车。” 随后,又有一双胳膊搀扶着霍见归,上了车,这一次的车座比上一次的要软一些,霍见归猜测应该是换了一辆车。 上车之后,通过车内的味道,和空间感,霍见归几乎可以确定,他确实换了一辆车。 这一次的会面,比上一次要严谨一些,霍见归在心里想,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阿德了,若是阿德那边顺利,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若是不顺利,且不说霍见归这边脱不了身,连阿德自身的性命可能都难保了。 车辆继续颠簸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车辆忽然一个急刹,停住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在霍见归的耳边:“到了。” 第312章 大结局(二)会议 戴着黑头套的霍见归被带出汽车之后,又被拎着往前走了很长时间的路。 当他终于停下来之后,才被人将头套摘了下来。 面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感觉摘下头套跟没摘下头套区别不大。 但是片刻之后,眼前亮起了微弱的光亮,霍见归这才看清,这里似乎是一间房子,一间很小的房子,而在他的旁边,则站着两个黑头套的男子。 其中一个男子道:“站上去。” 霍见归这才看见他的面前有一个很小的台阶,他很顺从地站了上去,站上去之后,台阶闪烁了起来,最后亮起了绿光,绿光逐渐熄灭,四周再次变黑。 旁边的男子道:“随我来。” 男子踏步往前,霍见归跟他一起,来到了前方的墙壁前,男子轻敲墙壁,节奏分明,片刻之后,墙壁裂开了一条缝隙,然后整扇墙壁往后翻转,形成了一道门,男子站在门边上,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霍见归没有犹豫,踏步走进了暗门里面。 在进入之前,他听到男子说:“进去之后一直往里走,不要看两边。” 霍见归进入后,先是往两边看了看,两边很黑,看不清楚,但他隐约之间觉得,两边应该是空的,前面也很黑,但不远处有一点光亮,他朝着那点光亮走去,走了一会后,光亮逐渐变大,原来那是悬挂在门上的一盏小灯,他来到门前,站了一会,房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他推门而入。 进门之后,霎时感觉就不一样了,里面亮堂了很多,而且身后的门已经不见踪影了,霍见归感觉像是他从一个空间瞬间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一样,这种感觉,非常奇特。 这个亮堂的空间依旧不是很大,他环顾四周,也没发现什么,但他从墙壁角落中偶尔一闪而过的红点便得知,此时此刻,应该正有人在监视着他,或者说观察着他。 片刻之后,一个扩音器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走到你右手边的那扇墙壁前,地面上有一块略微凸起的石板,踩在那块石板上。” 霍见归走了过去,果然发现了一块凸起的石板,当然,如果不是有人提醒,自己还能发觉,他将双脚都放在石板上,刚刚好。 短暂的静默后,面前的墙壁再次离开,脚下的石板缓慢上升,紧接着,一道强光从眼前一闪即逝,霍见归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被戳伤了一样,传来一阵刺痛感,他急忙闭上了双眼。 当霍见归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处在会议室中了。 会议室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了,但这两个人都是陌生的面孔,只有站在旁边的马不庸霍见归认识,马不庸望着霍见归,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旁边的一张石凳子。 霍见归坐在了石凳子上。 此时,石凳子上就坐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全都戴着宽大的墨镜,遮盖住了大部分的面容,也看不见眼神,但霍见归从他们紧抿的嘴唇,还有略显僵硬的肢体动作,还是能够看出来,这两个人此时内心应该很紧张。 霍见归坐下后,马不庸低声说道:“距离会议开始时间,还有十分钟。” 马不庸的声音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感情,就像是播报员一样,正在播报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信息。 但是,霍见归却意识到,此时的局面根本不正常。 按理说,自己应该是最后一个到的才对,但除了那两个陌生面孔之外,梁书夜和樊道明这两个派系的首脑人物却一个也没到,而且他们的那几个心腹也全都没到。 不得不说,这多少有点怪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密室内静的出奇,没有一个人说话,包括马不庸。 霍见归看到马不庸的两只手紧紧交叉在一起,用力扭动着。 又过了一会,马不庸继续用他那波澜不惊的声音道:“距离会议开始时间,还有五分钟。” 马不庸说完之后,右侧的一扇雪白色的墙壁忽然变黑了下去,接着,墙壁上出现了一些雪花,雪花闪动片刻后,出现了黑色的斑点,在斑点的交错晃动下,几个大字若隐若现:黑粒子工程。 几个黑色大字逐渐消逝,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暗影,那像是一个人。 那个暗影逐渐清晰,然后霍见归便看到一个人的后背,此人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肩膀上有三条黑红色的杠,带着一顶黑帽子,黑帽子顶上插着一支黑色羽毛。 看到这个略微怪异的后背之后,霍见归迅速就意识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黑粒子工程的项目发起人之一。 后背出现后,会议室内的马不庸迅速弯腰颌首,朝着荧幕中的人行礼,石凳上的两个人也是微微颌首,唯有霍见归纹丝未动。 当马不庸直起身来之后,他再次波澜不惊地道:“会议开启,一分钟倒计时。” 一分钟之后,马不庸深吸一口气,面朝荧幕墙壁,沉声道:“黑粒子项目最终总结会议,正式开始。” 随后,马不庸望向在坐的三人,说道:“与会人员,拯救派——陈飞。堕落派——林聪。独立派,霍见归。” 介绍完了与会人员之后,马不庸望向了银幕,说道:“以及,黑粒子项目首席执行官,诺曼先生。” 荧幕中的背影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回应。 随后,马不庸再次望向石桌前的三人道:“你们,从谁开始。” 另外两个戴着墨镜的人像是约好的一样,一齐望向了霍见归。 霍见归轻吸一口气道:“首先,我想问一个问题。” 马不庸道:“什么问题?” 霍见归道:“他们两个是谁?我的意思是,他们两个是干什么的?梁书夜和樊道明呢?” 马不庸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抖了一下,随后才道:“梁书夜和樊道明因故无法参加此次会议,由他们各自派系内的人代替。” 霍见归眉头一皱:“他们人呢?” 马不庸咽了一口唾沫道:“其实,我也想问。” 另外两名戴墨镜的人同时摇了摇头道:“我们也都想问。” 左边那名戴墨镜的男子道:“我们的首脑樊道明,在一天前进入地下,子弹仓失去了联系,现在杳无音讯。” 右边那名戴墨镜的男子道:“我们的首脑梁书夜,在一天前进入灵泉村旗山,我们已经派人进去找过了,尚未有消息。” 马不庸望向霍见归,沉声道:“明白了吧?” 霍见归道:“明白是明白了,可是他们究竟去哪了?你们难道不好奇。” 马不庸道:“好奇?在我们看来,这没什么好奇的,他们没见了可能只有两种,第一种,他们知道项目没有成功的可能,逃走了。第二种,他们死了。” 霍见归沉默不语。 马不庸轻敲桌面道:“那我们开始吧——” 话音未落,马不庸的眉头忽然紧皱了起来,接着他按了一下耳朵里的耳麦,然后低声回应道:“快把他带进来。” 片刻之后,密室的门缓缓打开,一个中年男子,提着一个奇形怪状琉璃球状物,缓步走进了会议室内。 这个人走进来的时候,面带笑容,环顾四周,神情自若。 霍见归没有见过这人,但只看了一眼,他就觉得这人不大正常,尤其是那略微诡异的笑容,越看越不对劲。 那人走进来之后,微笑道:“大家好,我叫罗悠。是堕落派的现任首脑。” 马不庸道:“你是现任首脑?你不是樊道明的首席研究官吗?” 罗悠从胸前取出一块徽章,晃了晃,然后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封信,递给马不庸,笑着道:“在地心探险的过程中,我们的前任首脑樊道明死了,他的两个随行伙伴,也全都死了。在樊道明临死之前,曾手写了一封信,指认我为堕落派首脑,负责接下来堕落派的相关事宜。” 马不庸展开信,看了几眼,望向罗悠道:“只有你活着回来了?” 罗悠的右眼掠过一道妖异的目光。他微笑着道:“正是如此。” 马不庸道:“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罗悠笑道:“我们的子弹仓受到重击,包括杨子在内,以及樊道明的贴身保镖雨墨,他们全都在那次的撞击中死了。” 马不庸问:“那为什么你活下来了?” 罗悠微笑:“我也不知道。” 马不庸继续问:“如果子弹仓坏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罗悠继续微笑:“我也不知道。我就那样躺在废弃的子弹仓中,睡着之后醒来,醒来之后睡着,当他试图打开子弹仓,走进虚无的黑暗中,结束掉自己生命的时候,我感觉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拉扯着我的身体,然后,我就昏迷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外面的草坪上,手里拿着这个琉璃球。” 马不庸的嘴角抖动了一下,正欲开口之时,罗悠将那个两边椭圆,中间扁平的琉璃球放在了桌上,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有些迷离地道:“他们跟我说,这个球,很重要。” 马不庸望着那个造型古怪,表明似乎有波光闪过的琉璃球,眉头一皱道:“他们是谁?” 罗悠抬起头来,将目光望向马不庸,眼神迷离而涣散,脸色逐渐发红,但微笑却在他的脸上从未逝去,他用轻缓的声音,笑着道:“他们,就是——它们啊。” 说完之后,罗悠便坐在了凳子上,双眼缓缓闭了起来,但腰肢和脖子却始终直挺着。 马不庸看着罗悠的模样,又望向荧幕中的背影,接着按了按耳麦,似乎再次接收到了什么重要信息,片刻之后,只听他提高了音量道:“梁书夜,你在哪?!” 第313章 大结局(三)入洞 梁书夜在电话中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如果不是他亲口说自己是梁书夜的话,马不庸以及另外那些人绝对不会相信这就是梁书夜。 梁书夜说:“我……找到了……神鬼的通道……我成功了……” 马不庸提高音量道:“梁书夜,你在哪?!” 梁书夜重复着:“我……找到了……神鬼的通道……我成功了……” 马不庸望了一眼荧幕中的背影,背影点了点头。 马不庸继续问:“梁书夜,你现在在哪?马上来参加会议!” 梁书夜声音嘶哑地道:“我来不了了……你们来找我吧……” 马不庸道:“那你在哪?” 梁书夜道:“旗山……深洞……阴阳圆盘……有人会指引你们进来的……相信我,我已经发现了,我的结果就在旗山,你们要亲自来看才行……” 马不庸沉声道:“那你为什么不出来?或者你把结果传给我们也行。” 梁书夜说:“我不能……我没有办法……你们要想知道结果……就来旗山……如果今天你们看不到……可能永远都看不到了,我也永远出不去了……相信我,我用我自己的性命,用我全家的性命做担保,只要来了,你们绝对不会失望……” 听着梁书夜稀奇古怪的话语,马不庸一时之间也很难做决定。 马不庸还在试图询问:“你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先跟我们说一说。” 梁书夜那边传来一阵低沉嘶哑的声音,还有各种吼叫的声音,那些声音此起彼伏,听起来有些骇人,就像是很多怪物围拢在梁书夜的身边一样。 电话一直开着,并没有挂断,但梁书夜的声音却没有了,只有那些低沉嘶哑的吼叫声,吼叫声忽而变得锐利无比,像是一支利箭刺入马不庸的耳膜,马不庸急忙将耳麦从耳朵中抽了出来,并用力挤压了一下耳朵。 随后,马不庸又联系上了上头的人,上头的人似乎是给予了马不庸肯定的回复,马不庸重重点了点头,随即望向会议室内的众人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们现在去寻找梁书夜。” 拯救派的临时首脑陈飞道:“我想一起去,可以吗?” 马不庸点头道:“如果你真的想的话,可以,但我要提醒你,过程中可能会有危险。” 堕落派的临时首脑林聪也道:“那我也能一起去吗?” 说完之后,林聪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望向了在斜对面的座位上端坐着,一动不动的罗悠。 罗悠此时微微睁开了双眼,但他的目光却放在了琉璃球上,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诡异的笑容,他笑望着琉璃球道:“那大家就一起去吧。” 随后,霍见归也要求前往,马不庸向上级申请,建议直接在旗山搭建一个临时的小型会议室,在找到梁书夜之后,就地进行会议总结。 上级予以同意。 随后,众人被戴上了黑头套,带离了会议室,坐上了车,赶往旗山。 其实,在赶往旗山的过程,他们就没有必须戴头套了,但或许是出于习惯,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还是戴上了。 在行驶了将近三个小时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旗山。 在这个过程中,梁书夜曾经打来两个电话,询问马不庸他们到哪里了,说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务必要让他们尽快赶到。 梁书夜的电话中依旧传来古怪的低沉闷吼声,还有沙哑的嘶叫声,听起来有些骇人。 一共六辆车从小路上驶入了灵泉村,灵泉村内空无人烟,当然,除了霍见归之外,别人并未注意到,他们或许以为灵泉村本身就是一个无人村落。 六辆车中,有三辆是面包车,面包车内是黑粒子工程的保安人员,这些安保人员大部分都是佩戴枪支的,每辆面包车中有十多个人。 另外三辆车是轿车,分别载着参与此次总结会议的与会人员,以及一些相关的工作人员,记录人员和数据传输人员等等,算是研发人员。 六辆车一共加起来可能有七八十个人,车辆在小泉河的桥头前停了下来,众人相继下车,径直朝着旗山走去。 旗山的入口是一个山洞,看起来曾经坍塌过,但现在又被人拨开了。 在入口处,马不庸看见了梁书夜所在的拯救派留下的特殊标记,这可能是梁书夜留下的,当然,也可能是别的拯救派的人留下的也不一定。 当马不庸看到那个特殊标记,然后又环顾整个旗山之后,他忽然觉得将会议室临时搬到这里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其实上头的人根本就不关心梁书夜的死活,他们之所以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想要看看梁书夜说的那个东西,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他们也不放过,而这,正是上头人传达给马不庸的信息。 其实,来到这里,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很危险的,毕竟,他们的位置变得不那么隐秘了。不过,在旗山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倒也还算可以。并不算太暴露。而且,上头的人手眼通天,什么事都能罩得下来,马不庸倒是也并不太担心。 除此之外,还因为这一次的会议算是最后一次了,是成是败,总要出个结果,如果不行,那大家后续如何,就未可知了,如果能行,那就会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了。 关于未来,马不庸自己也不是很明朗,所以,他对梁书夜的这一次发现,倒也是心怀期待。毕竟,相比樊道明的意外死亡或者是临阵脱逃,梁书夜至少没有逃掉,至少用他自己的性命担保,绝对发现了点东西,光是这一点,就让马不庸略微感到宽慰了。 这样一番思量之后,马不庸再次给上头人通话,上头的人又给马不庸说了一些什么,马不庸点头应允,随即让人将旁边的石块全部掀开,众人相继钻了进去,并且留了几个保安人员守在路口两侧,时刻保持联系。 而且,在马不庸的后方,距离旗山三公里远的地方,还有后续支援的保安队,这也让马不庸放心不少。 进入洞穴内之后,他们果然发现了一些梁书夜或者拯救派人士留下的印记,他们顺着印记一路前行。 旗山从外面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大,但进入之后,里面的洞穴却是错综复杂,空间宽阔,而且,他们并不是往上面走,而是在往下面走。 在走动的过程中,霍见归在一处幽暗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些雕刻在上面的壁画,壁画内容看起来古怪至极,不过霍见归隐隐觉得,这些壁画中所绘制的战争场面还有一些古怪的像是仪式或者祭祀一样的场面,应该跟王阳明的传闻有关联。 众人继续往前走,通道幽深阴暗,保安人员亮起探照大灯,使得洞穴内亮堂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马不庸继续给梁书夜打电话,但信号断断续续的,时而能接通,时而接不通。 有很多次,马不庸都决定要回去,因为他隐约感觉到,在这洞内似乎隐藏着某种危险,但他又有些心有不甘,毕竟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了。而且上头人也执意要让马不庸去看看,所以马不庸也不能糊弄了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又往下走了一会,霍见归在路边的石头底下,发现了一条蓝色的丝巾,这条丝巾上虽然有泥垢,但从丝巾的整体情况来看,应该是新的,霍见归很快就想到,白雪也有一条这样的丝巾。 霍见归心中一凛,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悄然将丝巾揣进了兜中。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众人来到了一个分叉路口附近,而在这个分叉口,却没有梁书夜留下的印记,就在他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右边的岔路口里面忽然亮起了一道光,光芒一闪即逝,在光芒当中,站着一个身影,那个身影正在往洞内快速移动。 马不庸以及几个相关人员全都看见了,但是很快,当光芒消逝之后,那个身影也就消失了。 随后,洞内响起了一阵低沉的闷吼声,这声音有点像是梁书夜在电话中传来的那种嘈杂的声音。 马不庸指了指右边的岔路口道:“走,我们进去!” 在留下了两名保安人员原地看守之后,众人鱼贯进入了里面。 在进入到里面的时候,罗悠走在最后,他久久地站在洞口,望着手中的琉璃球发呆,琉璃球中映照出他的面孔,他的面孔从表面看起来很正常,但映照在琉璃球上之后,却有些狰狞,有些扭曲,那分明就不像是他自己的脸,而是另外一张脸,那张脸隐藏在罗悠的脸深处,在琉璃球的映照下,显示出真正的面貌。 看到那张扭曲的面容后,罗悠的嘴角缓缓上扬,再次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微笑,同时,他的那只亮晶晶的右眼十分诡异地眨了一下,这才踏步走进了洞中。 前面有十几个保安在开路,中间是马不庸和众多的项目工作人员,再往后则是霍见归和拯救派以及堕落派的人,最后又是一群保安殿后。 众人继续前行,又走了一段时间,前方的道路忽然豁然开朗,空间也变得宽敞了一些,而且四周的墙壁隐隐放出了绿光。 前方有一个很大的洞穴,但洞穴内却没有继续前行的路了,这个洞穴,看起来似乎就是他们此行的终点了。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墙壁发出绿光,偶尔闪烁之外,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 马不庸再给梁书夜打电话,但已经完全打不通了。 马不庸忽然感觉有点奇怪,既然他在这里面打不通电话了,为何梁书夜就可以打给他呢? 随后,马不庸问向旁边的通讯人员:“有信号吗?” 通讯人员用的是卫星无线电,在这样的地方,完全不成问题,他点了点头道:“有,我这边和所有安保人员,以及诺曼先生和相关人员都保持着联系,只需要调频,就可以直接交流。” 马不庸点了点头,既然有卫星信号,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但是梁书夜呢?他们按照梁书夜留下的印记,一路找到了这里来,但梁书夜的人却没见了,他们来这里,可就是来寻找梁书夜的。 马不庸让其中一名保安大声喊叫着梁书夜的名字,保安人员的喊叫声在空荡荡的洞内盘旋回荡,经久不息。 可是没有回应。一丁点的回应都没有。只有保安人员声嘶力竭的喊叫一遍遍地回响着。 看到没什么反应,马不庸就让那名保安停止了喊叫。 随后,他让几名保安在洞内分散开,寻找着蛛丝马迹。 就在那几名保安人员散开准备寻找的时候,整个洞穴忽然震动了起来。 众人始料未及,左右摇晃,有几个人直接跌倒在了地上,仪器什么的也掉了一地。 在震动当中,保安人员手中的探照大灯闪烁了几下,全都相继熄灭了。 整个洞内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快点火!”马不庸略微紧张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就在保安人员点燃火折子,火焰刚刚燃起的时候,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终于……来了……” 第314章 大结局(四)大兵 火焰闪烁,一张脸在面前忽隐忽现。 马不庸迅速往后退去,大声道:“所有人,全部到我身边集合!” 众人有的打起火折子,有的亮起灯光,纷纷集中到马不庸身旁,此时他们全都掏出了枪来,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马不庸望着前方那张若隐若现的脸道:“你是梁书夜?” “梁书夜?”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或许吧。我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不是任何人。” “别整这些没用的。”马不庸能听出来,这个人就是曾经跟他通过电话的那个人,在众多保安围拢之下,火折子的亮度也起来了,马不庸倒也没什么好怕的,他厉声道,“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可想明白了,如果你骗我们,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家人,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又如何?”那个嘶哑的声音道,“死无葬身之地,在我看来,是最低级的惩罚手段了。” “你他娘的到底要搞什么?!”马不庸的嘴角抖动了一下,从怀中也掏出了手枪来,厉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的发现,说出你的结果,否则,我有权在这里就将你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那个嘶哑的声音道,“你以为你是谁?上帝吗?怕是我将你就地正法还差不多。” 听到这话,马不庸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了,他怒喝一声道:“梁书夜!你他娘的是真的活够了吧!” 说罢,马不庸让两名保安上前,想要梁书夜带过来。 两名保安手持枪支,踏步往前,此时,阴影中的声音再次道:“你是让他们来送死的吗?” 话音未落,那两名保安忽然发出一阵惨烈的痛叫声,然后半蹲在地,捂着胸口,痛苦不已。 马不庸迅速往后退去,同时大声道:“梁书夜!你他娘的找死!” 阴影中的声音道:“梁书夜确实是找死,但我并不是梁书夜。” 马不庸面色凝重地道:“那你是谁?” 黑暗中咕噜咕噜滚出一个东西来,恰好滚到那两个倒在地上痛苦不已的保安身边,那两个保安看见那个东西之后,大叫一声道:“妈呀!鬼呀!” 这两人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退去。 当他们退回到马不庸他们身边的时候,地上那个咕噜咕噜滚动着的东西也来到了他们旁边,火折子照射过去,一看之下,马不庸也是大吃一惊。 那个东西,赫然是一个人,他不是别人,正是梁书夜。 梁书夜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东西,像是一个圆筒一下在地上滚动着,他瞪大了惊慌的眼睛,望着马不庸,他的脸上身上,全都是血,但却都不是致命伤。 “梁书夜,马不庸!”黑暗中的声音忽然提高了音量道,“对于你们犯下的滔天罪行,你们可知罪?!” “知罪?!知你娘的罪!”马不庸一边怒吼着,一边对四周的保安道,“快去将这个装神弄鬼的人给我杀死!” 马不庸一声令下,数个保安一起出动,从四面包抄,他们拿着手枪,而且人多势众,即使对面真的出现什么吓人的东西,只要一枪下去,什么都不是事。 就在数个保安上前的时候,马不庸让其中一名保安拖着地上的梁书夜,开始缓步往后退去。 就在这时,在前往包抄黑暗中人影的中间两名保安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忽然怪叫一声,然后朝着前方连开数枪,但枪支却打在了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上,传来蹦蹦的脆响声。 与此同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从黑暗中跨步走出,高大身影手拿长矛,在身前一扫,那两名保安便直接被抽飞到了空中,撞击到了石壁上,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另外几名包抄的保安也看到了那名高大身影,正在他们即将开枪的时候,又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从黑暗中跨步走出,手中同样拿着一柄长矛,长矛一扫,一名保安被扫上了天,在空中怪叫连连,撞击到石壁上,怪叫声戛然而止,当场断气。 随后,数名身材高大的人从黑暗中相继走出,他们站成一排,手拿长毛,面色阴沉,身上穿着黑红色的宽大长袍,胸前有着一个血红色的大字:兵。 众人看到这些忽然出现的大兵,全都吃了一惊,但是很快,马不庸就意识到了什么,他惊声道:“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王阳明的那些士兵……不,阴兵?” “阴兵?”黑暗中传来那个嘶哑的声音,“不,它们不是阴兵,它们是真正的兵,正义之兵!” 话音未落,那些大兵跨步往前,它们身形姿态几乎一致,连走路的步伐看起来都差不多,而在它们身后,还跟着许多大兵,似乎黑暗深处就是大兵的集中营一样,有着无穷无尽的大兵。 马不庸急忙让旁边的通讯人员联系上头的人,同时让数据人员和视频传输人员将面前的奇异场景记录下来。 但大兵杀人不眨眼,他们只能往后退去,可身后的石洞不知何时却被堵上了,为了活下去,马不庸再次下令枪杀那些大兵,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不想杀那些大兵的,因为他知道,那些大兵将会成为他们的财富,将会成为他们黑粒子工程的重要发现。 数十名保安人员一起开枪,朝着大兵们射击,同时,还有几个保安带着重武器,直接朝前大兵群中发射,那些大兵虽然在古时代战场上所向披靡,但面对着这些现代化的设备,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在重型武器和手榴弹以及各种机关枪的连番攻击下,前排的几个大兵已经倒在了地上,它们倒地之后,身体碎裂开来,从它们的体内钻出很多绿色的小东西,那些小东西像是萤火虫一样,拖着绿色的尾巴,在空中翻飞。 在洞口处的马不庸联系上了上头的人,并且让在后面等待着的支援保安队也火速前往这里。 上头的人以为他们真的发现了所谓的王阳明的阴兵,现在正在使用他们的私人力量,调动更多的人前往这里,并告知马不庸,一定要坚持住,守住,不能后退,更不能太过破坏这里的东西,他们只需要能有空间活下去就可以。 马不庸理解上头人的意思,但是此时是危急时刻,马不庸首先要保证自己活下去。 面对着那些继续逼近的大兵,马不庸继续下令,让保安们开枪射击,不过他们只防守不进攻,只是守住一方净土就可以了。 逐渐地,那些大兵似乎也是意识到了光是这样进攻意义不大,它们也不进攻了,再次隐没在了黑暗中,但马不庸能够隐约看到,那些大兵就藏在黑暗里,正用阴沉的双眼盯着他们,随时等待着进攻。 在这短暂的交战平和中,马不庸解开了梁书夜身上的捆绑,同时拔出来塞在他嘴巴里的东西。 梁书夜虽然重获自由,可是却并未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反而失声痛哭,而且痛叫连连,同时他的嘴巴里不停地往外流血。 这时,马不庸才发现,原来梁书夜的舌头已经被割掉了。 马不庸嘴角抖动了两下,面色凝重地抬起头,望向前方的黑暗。 黑暗中,除了那些身材高大的大兵之外,似乎还有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藏在大兵后面,那个身影毫无疑问,就是叫他们来这里的人。 他究竟是谁? 马不庸不知道,但马不庸意识到,这件事很可能是个阴谋,而且是一个大大的阴谋。 想到这一点之后,马不庸迅速让通讯人员联系后续的支援队,和即将赶来的上头的人,想要让他们不要来了。 第315章 大结局(五)爆发 马不庸想要联系上头的人,告知他们这可能是一个阴谋,但通讯人员却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了。 马不庸心中着急,他先下令让几名保安试图将身后的石门打开,几名保安用尽了力气,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有一名保安提示可以用炸药炸,但马不庸又怕将整个石洞都炸塌了,那就麻烦大了,于是也就作罢。 在他们等待的过程中,马不庸试图和前方藏在黑暗中的身影对话,但他问了几个问题,对方都没有回答。 见到这种情况,马不庸决定再冒险一试,于是他让两名保安从两侧迂回过去,那两名保安带着机枪从两侧朝黑暗中前行,但当他们逐渐走进黑暗中之后,却并未传来丝毫动静,没有开枪的声音,也没有喊叫的声音,那两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看不见人了,也听不到动静了,不管马不庸如何呼喊,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也就在这时候,通讯人员终于联系上了支援队,支援队告知他们已经进洞了,马不庸本想让他们不要来了,但既然他们都已经进洞了,反正他们人数足够多,而且支援队的武器装备更加先进,也就没说,索性让他们进来得了。 不久之后,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敲打的声音。 通过通讯员的问询得知,外面的人应该就是支援队。支援队让他们离开那面墙,他们准备将那面墙直接炸开。 马不庸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说害怕会导致洞穴坍塌,但外面的负责人却说没事,他们里面有专业的爆破人员,有足够的把握。 当马不庸众人离开了石壁前之后不久,石壁外面传来一阵轰响声,在轰响声中,石块纷纷掉落而下,尘土飞扬而起,然后又是一声巨响,石壁中间像是被利刃切割开的木头一样,裂开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缝隙,缝隙逐渐变大,石壁开始往后倒去,紧接着,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裂开的石壁倒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尘埃落下之后,外面的人影也显露了出来。 外面有着大批的人,大部分都是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之类的人物。 人群从中间散开一条缝隙,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黑红色头套,肩膀上有着三条红杠,双手背负在身后的男子跨步走入。 霍见归看见该男子之后,虽然没有看见正脸,但霍见归还是迅速就意识到,这名男子就是他们之前在会议室中的荧幕上看到的那名背对众人的男子,霍见归记得该名男子名叫诺曼,是黑粒子项目的首席负责人之一。 连负责人都亲自出马了,足以可见他们对这次行动的看重程度。 数名全副武装的人保护着该名男子,走进了洞内。 马不庸迅速上前,向该名男子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该名男子大手一挥,对那些雇佣兵道:“你们,上。” 身后的一众人鱼贯而入,迅速散开,并在小分队长的领导下,有序地交替前进,并且,他们还准备的特殊燃料,迅速在墙体上涂抹,并且将其点燃,霎时间,洞内便亮堂了许多。 马不庸原本还有些担心这是个陷阱或者是阴谋的,待他看到足足有五六十个人的武装雇佣兵进入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些全副武装的雇佣兵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人,比他们只会摆花架子的保安队伍那可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之前的时候,马不庸就听说上头人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队伍,那时候马不庸还不大相信,毕竟他没有亲眼看到过,直到今天,他才亲眼见到。 这时候的马不庸更加相信了上头人的实力,毕竟能够调动这样规模的雇佣军队伍,可不仅仅是钱能够达成的,那得需要非常强大的社会地位和背后资源才行。 就在马不庸见到这么多全副武装的雇佣军之后,对于未来的成功开始浮想联翩的时候,几十个雇佣兵依次散开,开始逐渐占领高点,并有序地开始往前推进,而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雇佣兵则朝着黑暗深处扔出了一个闪光弹—— 闪光弹爆裂开,光芒迅速绽开,将黑暗深处也完全照亮了。 黑暗中,站着一排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目光阴沉的大兵,这些大兵手握长矛,腰杆笔挺,一动不动。 黑粒子工程的首席执行官之一的诺曼先生看到这些大兵之后,原本锐利的目光中;掠过了一丝惊喜,他提声道:“注意,千万不要将他们弄坏了!” 雇佣兵们缓步前行,呈包抄之势,他们手持重武器,面对这些虽然身材很魁梧的大兵,若是真打起来的话,应该不会落于下风。 就在他们距离大兵三五米远的时候,大兵群的深处传来一声古怪的闷哼声,接着一道绿光闪过,第一排的大兵跨步往前,速度很快,手中的长矛横扫了出去,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雇佣兵直接扫倒了,不过这些雇佣兵的反应能力和身体素质比之前的保安队们好了太多,当长矛扫到的时候,该名大兵就已经屈膝下蹲了,但长矛速度很快,还是扫到了他,将他抽了出去,不过大兵迅速原地翻滚,双手抱头,虽然也撞击到了墙壁上,却并未受重伤,只是破皮流血而已。 因为诺曼先生的命令,所以这些雇佣兵们也不敢太过激进,他们一边观察着动静,一边严阵以待,并未开枪射击,那些大兵们跨步往前,举起长矛,就朝前刺去,看他们的架势,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的迹象,是要对这些雇佣兵们赶尽杀绝。 面对大兵们的突击,雇佣兵们并未着急前进,而是开始缓慢后退,他们想要将大兵们引出来,然后再看怎么对付它们。 诺曼先生从助手那里接过扩音器,对着里面大声道:“里面的人听着,如果你现在放弃抵抗,我以黑粒子工程项目负责人的名义向你承诺,会保你荣华富贵,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金银财宝!” 诺曼先生显然也已经看出来,这些大兵的行动应该正是听从在大兵群深处隐藏着的一个“人”的,至于那个人是不是真人,若是真人的话,他到底是谁?诺曼先生并不知道,不过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情,都是钱财可以搞定的,若是搞不定,那只能说明钱不够多。 见里面的人没有回应,诺曼先生继续道:“我还可以以私人的名义,向你直接支付钱财一千万。” 诺曼先生轻笑一声,继续提高了音量道:“要不,你说一个数吧。只要你能说出来,都可以商量。” 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回应,大兵们正在步步逼近,雇佣兵的小队长正在等待着诺曼先生的号令,毕竟,他们能够后退的空间也的确有限。 诺曼先生又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我真正动用武装力量,你们怕根本就不是对手,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候,里面的人终于回应了,那个声音依旧低沉而嘶哑:“我想要你的命,我想要你们所有人的命!用你们来祭奠我们家族那些死在你们手上的在天之灵!” 听见对方充满仇恨的话语,看着大兵们步步逼近的架势,诺曼先生知道他必须要杀鸡儆猴了,即使因为而损毁几个大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沉声下令:“杀!” 雇佣兵小队长随即挥出了手势,并且第一个跨步上前,对着不远处的大兵就开枪射击。 随后,众多雇佣并全都开始射击了起来,他们不仅训练有素,而且武器也很先进,大兵们被打的七零八落的,但大兵们没有喊疼,也没有停住脚步,依旧跨步前行,挥下长矛,用它们笨重的冷兵器对抗着雇佣兵手中的现代化武器。 一时间,枪声响成一片,喊叫声,嘶吼声,还有几个受伤雇佣兵的痛叫声也响成了一片。 子弹纷飞,长矛乱舞,碎石溅落,尘土飞扬。 现代雇佣兵们和大兵战成了一团,虽然雇佣兵武器先进,但大兵们不怕死,而且数量多,一时之间,雇佣兵们倒也没有占据上风,不过,雇佣兵小分队长从诺曼先生那里得到的指令并不是要将这些大兵赶尽杀绝,而是要将大兵控制住。 擒贼先擒王。 要想控制住大兵,首先就要控制住藏在大兵后面的那个指挥的“人”。 小分队长一边下指令,用十几个雇佣兵正面对敌,并且佯装后退,一边指挥着几个雇佣兵从两侧的黑暗中迂回到深处,也就是幕后人藏身的地方。 当其中一名雇佣兵从大兵缝隙中钻过,历经艰难,终于来到黑暗深处,来到大兵集中的地方之后,他看见在众多大兵围拢中,在靠墙的地方的一块圆台上,坐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人,这个人面上布满鲜血,身上也有很多鲜血,此时这个人正手握一块发出绿光的玉佩,双眼微闭,鲜血正从他的手腕上和脚掌上缓缓流入,流入圆台之下,而那些大兵则不停地从圆台四周的裂缝中走出。 除了那个上半身赤裸的人之外,在他的身旁,还有一名穿着一身白衣,头发花白的女子,女子躺在地上,手腕处也在缓慢往外流血,这两人的血汇聚在一起,流下了圆台。 除了这两人之外,在他们背后的墙壁阴影中,雇佣兵似乎还看见了几个身影,其中一个身影穿着一身黑袍,戴着黑色连衣帽,但她的面容却十分精致,而且肌肤雪白,似乎是个女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名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半蹲在黑袍女子的不远处,正低下头,在身前弄着什么东西。 这名雇佣兵看到这些后,立马就明白,大兵们背后的操纵者,或者是指挥者,就是他们这几个人,至于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方式指挥的这些行尸走肉一般的大兵的,雇佣兵并不知道,他急忙将所看到的信息传给了他的队长,就在他说完之时,那名黑袍女子恰好也望见了他。 四目对视,黑袍女子一枪开出,但因为距离较远,而且中间还有大兵的阻碍,所以这一枪并未射中。 而且,这一枪却反而将黑袍女子她们的位置点暴露了。 雇佣兵原地往后翻滚,避开黑袍女子的数枪之后,大声对四周的队友道:“他们——就在前面!” 第316章 大结局(六)战斗 那名雇佣兵发现了藏在深处的人之后,立马便通知了他的队友。 在小分队长的指挥下,他们火力全开,一部分人从正面对抗大兵,一部分人则分为两路,从两侧朝着深处的幕后操控者包抄而去。 诺曼先生和马不庸等一众人则躲在门口附近,在众多人员的保护下,观看着即将爆发的最终战斗。 当雇佣兵队伍们迂回进了黑暗深处,并且全都看见了躲藏在大兵后面的那几个人之后,他们没有犹豫,径直就朝着他们开枪射击。 一直躲在角落中的黑袍女子和黑衣中年男子则朝着雇佣兵们开枪射击,试图抵挡他们对圆台之上那个身躯半裸人的击杀。 与此同时,那些大兵似乎也是听到了号令一般,纷纷调转过头,朝着已经绕到它们身后的雇佣兵们冲去。 场面再次陷入混战当中,雇佣兵们也死伤了不少,而且因为大兵们的掉头,此时的他们处于腹背受敌的情况,而且面前还有一条深沟,不停地还有大兵从沟中爬出,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和攻击,这才让圆台上的一男一女,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随后,黑袍女子将那个半裸男子拉到了身后,也将一头白发的女子拉到了身后,而她则和黑衣男子一起,蹲在圆台上,守住圆台,朝前射击。 这个黑袍女子和黑衣男子正是之前在洞外利用烟雾弹等东西,将梁书夜一帮人困在里面的那帮“黄雀”,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没有让梁书夜他们得逞,也没有让粉无常和白雪白白死去。 雇佣兵们见到这种局面,早已将诺曼先生最初的吩咐抛到了身后,毕竟他们现在也处于生死关头了。 在小分队长的号令下,他们开启了重武器,对着前方就是一顿扫射。 但因为大兵已经近在眼前,开枪反而会受到阻碍,有几个大兵直接开始了肉搏,但他们和大兵们的体格相比,相差太多,很快就被大兵征服。 不过,重武器还是对大兵造成了很大的损伤,而且黑袍女子也在这期间受伤,那名半裸男子则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跌倒,那些大兵们的行动也逐渐变得迟缓了起来,而从沟中走出来的大兵也是越来越少了。 眼看着局面再次发生了翻转,门口处的诺曼先生不由地目露笑意,马不庸也是露出了轻松了笑容,似乎是看到了胜利和成功的希望。 然而,就在雇佣兵们彻底掌握了局势,准备一举突破深沟,将幕后人直接擒获的时候,洞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厉喝。 “全部住手!” 诺曼先生扭过头去,看到了一名手握手枪的警察,看到警察后,诺曼先生不仅没有紧张,反而还笑了,他笑着道:“你可知道,你在干什么?小警察。” 这名被叫做小警察的警察不是别人,正是阿德,阿德穿着一身警服,面色严峻,目光坚定,沉声喊道:“我叫你们全部住手!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诺曼先生再次笑了,马不庸也笑了,甚至旁边的几个雇佣兵也笑了起来,他们笑望着一本正经的阿德,就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诺曼先生道:“既然你已经看见了,我也就不能放你走了,这是你的命,小警察。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就送你归西。” 面对他们的嘲讽,阿德依旧面色严肃地道:“我说最后一遍,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诺曼先生摇了摇头,似乎颇感无奈,随后他朝身旁的雇佣兵点了点头,那名雇佣兵跨步上前,拿起冲锋枪,就朝着阿德扫射了过去。 “这是你们自找的!”阿德早有准备,他迅速躲进石壁后面,大声道,“你们完蛋了!” 话音未落,一个烟雾弹从石壁后滚出,朝着雇佣兵们滚来,雇佣兵们毕竟是专业人士,其中一名雇佣兵迅速上前,一脚踢在烟雾弹上,反而将烟雾弹朝着阿德所在的地方踢去,同时,两名雇佣兵一起,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朝着阿德藏身的石壁走去。 可是,当他们走到石壁前,绕过石壁的时候,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原本抱紧冲锋枪的双手忽然松开,然后将冲锋枪扔在了地上,半蹲在地,双手抱头。 诺曼先生怒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话音未落,石壁后面咕咚咕咚滚出好几个烟雾弹,那些烟雾弹朝着诺曼先生所在的地方滚去,与此同时,石壁后面还滚出了好几个催泪弹和闪光弹,这些弹药一起爆开,瞬间让那些人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但很快他们的混乱就平息了下来,毕竟他们并不是普通的保安,也有着相应的对应装备和措施。 但是随后,石壁后面出来的东西却让雇佣兵们感到了震惊。他们原本还想要往前冲的,这下却不得不往后退去。 石壁后面,走出一排手持防弹盾牌,戴着防弹头盔,全副武装的特种作战兵。 虽然诺曼先生的雇佣兵们相比那些保安队伍已经好上了好几个档次,但他们毕竟也只是散兵游勇,跟真正的作战部队,跟真正的特种兵还是相差太远,而且,他们的装备也没法特种作战部队比,即使他们有一些重武器,即使他们看起来好像还比较先进,但光是特种作战兵的一块防弹盾牌和防弹头盔,就足以让他们的装备相形见绌。 最关键的是,特种兵的数量还不少,他们一排五人,从石壁后面缓慢走出,络绎不绝,尚且不知道在石壁后还有多少,而且,从石壁的上方阴影中,还能看到有狙击枪的影子。 这种阵仗,在一般的情况下可是见不到的,就算是这些雇佣兵,都很少见到。 雇佣兵们不由地有些慌了神,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诺曼先生虽然也有些吃惊,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可以掌控局面,因为他们可是黑粒子工程,而且,他的上头也有人。 诺曼先生跨前一步,指着那些戴着防弹头盔的特种兵,大声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你们可知道我们项目是干什么的?!我们是正规项目,我们是在做对国家有益的事情!” 诺曼先生说完之后,从石壁后面闪出一人,正是阿德。 阿德出来之后,往旁边靠了靠,石壁后面又走出一人,这人两鬓斑白,穿着一身崭新的军服,肩膀上有三道杠,胸前还佩戴着好几个勋章,这个老者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是建立过军功的人。他不是别人,正是阿德在上警察大学时候的导师。 这个老者走出来之后,石壁后又走出一人,此人穿着一身警察正装,戴着警帽,身形笔挺,目光如炬,满脸正气。 诺曼先生可能不认识那名建过军功的老者,但他认识这个目光如炬,一身正气的警察,这位警察可不就是省级军部的副部长吗? 诺曼先生愣了一下,张开口,却没说出话,此时的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阿德望着诺曼先生,朗声道:“我想请问你一下,你所作的事情,哪一项是对国家有益的?雇佣私人军队?非法买卖枪支?持枪杀人?还是——借助鬼怪的力量来巩固你们的社会地位?!你们不仅没有做一件对国家有益的事情,甚至你们还私自挪用公款,打通上下关系,无视人民安危,毁坏公用设施,甚至随意杀人和威胁科学家,你们自身,才是最大的社会毒瘤!” 诺曼先生身形一晃,差点跌倒,但迅速地,他就将手伸进了兜中,但他的枪还没有摸出来,狙击手的子弹便打穿了他的手腕,然后又是一枪打中了他的脚腕,诺曼先生跌倒在地,还要用另外一只手掏枪,但随后,又是两声枪响,诺曼先生四肢全部中弹,躺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了。 随后,特种兵们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马不庸见状不妙,就要逃跑,却被早就猜测到状况,并随时等待着反戈一击的霍见归直接撂倒,并且从马不庸手中夺过了枪支,顶在了马不庸的脑袋上。 马不庸难以置信地望着霍见归:“霍见归,你——你是叛徒!” 霍见归面色冷峻,沉声道:“我不是叛徒,你们才是,你们是国家的叛徒!” 就在霍见归说话的时候,马不庸一口痰吐在了霍见归脸上,趁着霍见归一走神的工夫,马不庸反手就要去夺霍见归手中的枪,霍见归擦枪走火,但没能打中马不庸,子弹打在地面上。 本来那些雇佣兵们看到特种作战部队如此大的阵仗,而且他们的上司诺曼先生也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时候,他们都要缴械投降了,所以在特种兵步步逼近的过程中,他们也没有反抗,而是缓缓蹲在了地上,但马不庸的这一枪,就像是按开了一个开关一样,将原本就紧张危机的状态一下子打破了。 那些雇佣兵们以为他们即使投降了,对方也不会放过,所以又纷纷拿起了枪支来,准备殊死一搏。毕竟,他们若是被抓住的话,也少不了在监狱中蹲上了几年,甚至十几年。 一时间,枪声响成了一片。 霍见归和马不庸本来还扭打在一起的,此时也已经分开,并且各自躲藏在了石壁后面,以防被不长眼的子弹射中。 马不庸瞅准了时机,就要往洞内跑,霍见归一直在盯着他呢,看他一跑,霍见归立马追了上去,霍见归很清楚,绝不能让马不庸跑掉,因为要想将上头的人全部都揪出来,不仅需要诺曼先生的口供,还需要马不庸的配合。 霍见归跟在马不庸的身后,朝洞内跑去。 此时洞内的大兵要么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要么就已经回到了地下,只剩下了几个。 马不庸从地上捡起一把枪来,朝后面开了两枪,继续朝前跑。 霍见归的肩膀被打中了,但只是擦伤而已,并不碍事,他继续往前追。 前面有条深沟,正当马不庸要跳进沟中的时候,霍见归扑了上去,拽住了马不庸的后退,将马不庸拉扯到了地上。 马不庸回头就要开枪,但没有打中。 也就在这时,原本已经中枪的黑袍女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到马不庸身边,一枪打在了马不庸的小腿上。 在马不庸的痛叫声中,黑袍女子的黑帽子也滑落了下来,同时滑落下来的,还有一头长发。 霍见归看着黑袍女子那张终于露出来的脸,不由地大吃一惊。 这个黑袍女子,不是别人,赫然就是之前就已经“死去”的叶茜。 与此同时,旁边的黑衣男子此时也爬了过来,黑衣男子脸上头套已经破裂,他将头套拽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脸,看到这张脸之后,霍见归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而且这张脸还非常眼熟,很快,霍见归就想了起来,这个中年男子的长相和粉无常非常像,而且,霍见归曾经在粉无常的手机中看到过中年男子和粉无常的合影。 霍见归迅速意识到,这名中年男子,应该就是粉无常失踪已久的父亲。 叶茜此时也正望着霍见归,她的双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张开嘴,欲言又止,最终,她只说出了两个字:“见归……” 霍见归不明所以,问向叶茜:“你……没死?” 叶茜苦笑一声,摇头道:“结束了,见归。终于结束了……” 霍见归虽然没有听明白叶茜话中的意思,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叶茜肯定和黑粒子工程有所关联,而也许正是叶茜,才让黑粒子工程最终没有成功,才让粉无常和白雪许多次化险为夷。 叶茜,正是躲在幕后的那个“英雄”。 至于叶茜为什么会承担这样一个角色,又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霍见归就不知道了。 粉无常的父亲撕下头套之后,朝着霍见归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然后便迅速绕过了深沟,走向了墙壁角落,将藏在角落后面的粉无常和白雪拉了出来,并给他们包扎止血了起来。 与此同时,洞口处的战斗也结束了。 战斗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毕竟双方实力悬殊太大,雇佣兵们最后一搏,看似气势很足,实则是强弩之末,在特种兵们的围剿之下,死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意识到再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也就不再反抗,缴械投降。 正当霍见归身下的马不庸还要做最后一次反抗,并试图将霍见归打倒在地的时候,阿德从洞口处跑了进来,迅速制伏马不庸,并且将其铐了起来。 阿德将地上的霍见归拉起,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点了点头,眼神中掠过一丝感激。 这一仗,从始至终,他们两人,相互帮助,又相互成就。 少了任何一人,都将是一场必败之仗。 第317章 大结局(终)前路慢慢 运行了数年,耗资巨大,牵扯关系非常广的违规项目黑粒子工程,终于被警方一举破获。 当警方抓住了诺曼先生和马不庸之后,又在霍见归和叶茜,以及粉无常的父亲汾明的帮助下,找到了黑子里工程的老窝,并将里面的人全部制伏。 不过,在黑粒子工程研发的地方,大部分的人都是些被胁迫的科学研和地下工作者,与其说是将他们制伏了,不如说是将他们解放了。 警方在黑粒子项目的研发中心,还发现了很多高危的东西,也发现了很多该项目的负责人的一些非法言论。 在那之后的审查中,警方又相继查到了黑粒子项目的了另外几个负责人,让人们感到吃惊的是,在这几个负责人当中,竟然有一个人是在社会中处于很高地位的社会人士,也正是因为这个社会人士的存在,所以才让他们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进行着非法研究,而没有被干涉和阻止。 不久之后,更高一级的检察官和督查也介入此案,声称一定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给社会一个交代。 警方也相继将那些跟这个项目有关联的所有社会人士全部都抓了起来,接受审讯。 除了那几名具有权势的社会人士之外,在黑粒子项目的负责人中,还有一名东欧的石油大亨,以及欧洲的巨富,这些富豪提供了大量的资金给黑粒子工程。 随着调查的深入,警方也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内幕,也知道了越来越多的真相。而且,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一件案子了,而是一次具有毁灭性质的大规模潜在破坏行动。 高级检察院已经将其定性为了类恐怖分子活动,毕竟,如果真的让黑粒子工程成功了的话,对于社会的危害性,简直是无法估量的。 也正是因此,相关部门才决意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毕竟,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搞这样的事情,是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的! 案子的事情越查越深,有些事情是外人没法理解得到的了,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这次黑粒子工程一案,对于整个社会的安定,意义非常重大。 不过,警方在随后的调查中,还发现了一件怪事,那就是原本应该有一名名叫罗悠的人也是黑粒子项目的某个部门的小头目的,且也做了一些违法犯纪的事情,但在后续的搜捕中,却一直都没找到这个人。 这个人就像是人间失踪了一样,哪里都找不到。 除了这个小事没有搞定之外,别的事情,在多方部门共同施压和齐力调查之下,逐渐地水落石出了。 千言归一语,那些人之所以耗费如此大的心血搞出这样一个玄乎其玄的研究项目来,其实是怀着想要“征服”整个世界的目的。 最终,是他们的野心葬送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徒劳半生所获得的所有东西,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霍见归在这次的行动中,起到了很重要的内应作用,而阿德的作用也非常巨大,当然,阿德的导师,那个已经退休的老者,在这次的围剿行动中,也起到了很重要作用。 而此次行动当中,一直被众多势力牵制着,不知道真相却一路前行寻找真相的粉无常最终因为失血过多,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在过去了好多天之后,还是没有醒来。 白雪在送到医院之后,第二天就醒了,她失血较少,而且伤口并不大,只不过是她总感觉脑袋有些迷糊,看东西也模模糊糊,医生说她的眼睛有点问题,可能需要做一些眼睛方面的手术。 霍见归并未受太严重的伤,这一次对黑粒子项目的围剿成功,虽然让霍见归感到欣喜,但同样地,也让霍见归感到失落。 毕竟,他再一次没有见到真正的鬼。 在后续的调查研究中,所谓的“地下阴兵”,其实是一种特殊能量磁场的交织效果,只不过在旗山底下的能量磁场异常古怪,现在已经有专业的研究人员介入调查了。 而那些大兵的内部却是古时代的一种极为罕见的磁铁制成的,而在它们的磁铁身体内,有着一些活跃性的游离能量,那些游离能量具有可视形态,是绿色的,而且具有极强的穿透性,但却无法穿透大兵体内的磁铁,也正是因此,这些能量才能在大兵体内起到驱动作用。 科学研究人员们初步估计,这种游离可视能量应该就是让大兵们之所以能够移动,能够战斗的主要原因。 只不过,那些游离性的能量到底是受什么控制的,现在还没有查出来。 关于这一点,霍见归隐约猜测,那些能量,应该正是受到双鱼玉佩的控制,或者说,那些能量,受到双鱼玉佩的召唤和驱使。而使用双鱼玉佩的人,或者说启动双鱼玉佩所需要的,则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了。 这些能量是什么?灵魂形态?还是异生生物?霍见归并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这些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其实都有着一定的因果关系,而且,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至少,它们不是鬼,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 霍见归想要见到的,是真正的鬼。 但是,截止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到。 霍见归站在医院的窗前,望向外面,天空细雨迷蒙,路人行人如织。 在霍见归的身后病房中,躺着昏迷不醒的粉无常,还躺着视线模糊,头脑昏沉的白雪。 霍见归的路,在前方。 他还要继续前行。 霍见归,见鬼,要到何时? 无人可知。 但,即使长路漫漫,即使前途黑暗,他定不会回头。 往前行,不犹疑。 他自己就是那道照亮黑暗的光,在最深的黑暗中,他终将会点燃自己,照亮执念。 愿平安,祝顺利。 剧,虽终。 然,霍见归,未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